精神病院实习记录完本——by妖怪圆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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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运扶着周斌半坐起身,拍打着后背,让他呼吸顺畅一些。
“咳咳咳咳……”周斌虚弱地靠在床栏上,费力地喘息。
等周斌呼吸平缓下来,魏凯用眼神示意李鸿运抓紧机会,跟周斌表明自己身份。
李鸿运磨磨唧唧向后退缩。
魏凯见状上前推了他一把,低声说:“你还想再等个十年?”
李鸿运猛地摇摇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见道:“阿斌。”
“嗯?”周斌听到熟悉的称呼,浑身一紧,表情惊讶而喜悦,扭头望向李鸿运的方向,脑袋左摇右摆地寻找记忆中的那人。
“阿斌,是我,我回来了。”李鸿运断断续续,艰难地说,由于羞愧,丝毫不敢直视周斌的眼睛。
周斌这才注意到离他最近的李鸿运。他眨眨眼睛,困惑地问:“……你是谁?”
“我是、李鸿运。”李鸿运抿着嘴,“我回来了。”
周斌呆住,扫视了李鸿运一圈,忽然笑出声:“鸿运还不到二十岁,你是他爷爷还差不多。”
李鸿运没料到周斌不信他,急忙解释:“真是我,我只是变老了而已!”
“别闹。”周斌没有给李鸿运解释的机会,转而陷入自己的世界,“鸿运过几天就回来了,我要好好复习,不要让他再着急了,还要把上次的画稿完成。”
“阿斌。”李鸿运再次叫道,“我……”
他刚想讲一些只有两人知道的事,好让周斌相信自己,可还没讲出来就被对方疑惑地打断:“你是谁?”
“我是李鸿运。”
“哈哈,鸿运还不到二十岁,你是他爷爷还差不多。”周斌欢快地说。
李鸿运突然浑身无力,瘫软下身子,魏凯眼疾手快地架住他。
他靠在魏凯肩膀,盯着又重新躺下的周斌,哽咽道:“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他?”
“嗯,”魏凯毫不留情,“你错过了五十年。”
周斌记忆中的李鸿运,是年轻气盛时候的他,而非现在年迈衰老,连自己内心都不敢直视的他。
李鸿运第一次真正后悔当年没有勇气留下陪周斌。
他干净利落地离开了,自己一人向前迈进,把周斌甩开,徒留在了二十岁的青春岁月里迷了路。
“我想跟他说对不起。”李鸿运老泪纵横,“我想跟他说不要再等我了,不值得。”
魏凯默然无语,把李鸿运搀扶到客厅沙发坐下,递给他一杯水,却吝惜说任何一句话去安慰他。
卧室里周斌在睡梦中还不时念叨着“鸿运”,齐汾听着心揪成一团。
他冲到客厅,指着李鸿运鼻子问:“如果有个办法,让你把刚才的道歉跟周斌说,你愿意不愿意?”
李鸿运眼角挂着泪,哀痛懊恼:“他已经认不出我了,说了又有啥用。”
“我有办法让他认出你,”齐汾快速说,“你就说愿意不愿意。”
“当然,”李鸿运使劲点头,“只要你有办法。”
虽然一点都不想给李鸿运救赎,让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也很好,但齐汾不能放弃周斌的治疗。
至少让他幸福的离去,即使是虚假的幸福。
于是齐汾给姜牧发短信:有个客户,你接不接?
直到齐汾回到宿舍,姜牧才打电话过来问具体怎么个情况。
“抱歉,刚才有个病人,没看手机。”姜牧熟悉的男声从话筒里传来,齐汾都可以想象到他一本正经地坐在诊疗椅上,穿着深色西装,举着手机,还维持着刚“忽悠”病人时的严肃。
齐汾满脑子都是脑补出的画面,一时忘了回答。
“喂?怎么不说话?”姜牧等了一会儿,调笑道,“打电话过来,是想我了?”
“不,是你给我打的。”齐汾立刻忘了脑补,反驳姜牧。
姜牧顺嘴接到:“好吧,那是我想你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齐汾以沉默抗议。
“不逗你了,”姜牧笑呵呵地说,“你说什么客户?”
“你可以在梦境里改变参与者的外貌吗?”齐汾期盼地问。
“可以,但需要参与者的允许。”姜牧回答。
得到肯定的答复,齐汾燃起希望:“那帮忙建立个梦境行不行,把李鸿运变成年轻时候的样子,这样周斌就能认出他了。”
齐汾越说越开心,姜牧听的一头雾水,打断他:“慢点说,从头讲,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齐汾把周斌和李鸿运的故事讲了一遍,最后请求姜牧给他俩建立梦境。
说完后良久没有听到姜牧说话,齐汾担忧地小心翼翼问:“……不行吗?”
“那个叫李鸿运的,都渣到太平洋了,我干什么要帮他?”姜牧怒道。
察觉到姜牧有拒绝的意思,齐汾匆忙申明:“不是帮李鸿运,是帮周斌。”
“我从来没有试过催眠老年痴呆症患者,不知道把他拉入梦境会发生什么。”姜牧沉吟,“很可能跟现实一样,谁也认不出来。”
“但他能认识年轻时的李鸿运。”齐汾猜测,“也许见了李鸿运,能解开心结?”
姜牧又思考了一会儿,答应下来:“既然是你拜托我的,肯定要试一试。”
“谢谢!”齐汾兴奋地道谢。
“但我收费很贵的。”姜牧补上一句。
“去黑李鸿运!”齐汾丝毫不同情那人,“黑他个千八百万的!”
“不,你误会了,”姜牧用谈生意的语气说,“是谁委托我,我管谁要钱。”
什么意思?齐汾茫然,谁委托他的?难不成……:“我啊?”
“是呀!你准备付我多少钱?可以给你个友情价。”姜牧郑重其事地问。
齐汾慌了:“我、我不知道行情。”他上次好像跟病人开价10万?就算友情价打个一折,把我卖了也付不起啊!
“说到收费……”姜牧话锋一转,“你上次欠我的诊疗费还没付呢!”
“什么时候欠你了?”齐汾心里一惊。
“就是前段时间给你做催眠的费用。”
催眠?齐汾想起是有这么个事。在他被困在循环的时间里时,去姜牧寻求帮助,姜牧确实提到了诊疗费,然后说因为时间循环,每天都会刷新,也要不到钱,先欠着好了……
完全被忘在脑后了!这得欠多少?齐汾盘算到一半,突觉不对:“那不是你建立的梦境吗!为什么还要收我钱?!”
“一码归一码。”姜牧严肃道,“催眠得收费,梦境就不收你钱了。”
我呸!怎么说的好像我占便宜了似的!齐汾被气到,老光棍一般的大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命啊,”姜牧憋着笑,“也行。”
“……”
姜牧用轻咳掩饰暗笑:“那我什么时候去找周斌合适?”
莫名其妙地搞定了莫名其妙的欠款,又迅速约定了去找周斌的时间后,齐汾昏头昏脑地挂断电话。
怎么感觉帮周斌一个忙,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一周后俩人相约去周斌家,姜牧先与李鸿运聊了会儿过去的一些细节,又让李鸿运找了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研究了一会儿。
“时间不能太长。”姜牧声明,“我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只能从你的描述和电视剧影像资料等地方,来猜想那时候的样子,所以可能会不准确,造成梦境不合理,时间长了容易崩溃。”
李鸿运一句也没听懂。
姜牧直接总结:“只给你6小时。”
“好的好的。”李鸿运答应。
先让李鸿运睡过去后,姜牧问齐汾去不去。
与以往抗拒不同,齐汾这次很是积极,强烈要求跟进去。
“那我催眠你?”姜牧询问。
“好的。”齐汾点头,又纳闷地问:“你在梦境里改变李鸿运的外貌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让背景也回到过去那个时间?”
“因为想到了个好玩的。”姜牧随口解释,拿出道具开始尝试催眠齐汾。
……突然不想去了怎么办!他说好玩的,一定很不好玩!
第34章 案例八 ● 记忆中的那个人
齐汾醒来时正趴在桌子上,桌椅很挤,他难耐地动了动身子,椅子发出“呲嘎呲嘎”的噪音。
低头看见带篓的桌子,里面整齐罗列着各种课本,周围排排桌椅,前面是许久不见的黑板,墙壁上还写着“为人民服务”。
这是教室吧?
他发现自己穿着墨绿色旧军装款式的校服,胸前别着红色主席像章,完美的变成了一个六十年代的中学生。
“嘿!”坐在齐汾斜后方的人拍了拍他,吓了他一跳。
齐汾转头看见年轻了十岁的姜牧,也穿着军绿色同款校服,脸庞带着青涩,剪了学生式短发,坏笑着盯着自己。
“你在搞什么?”齐汾不知所以。
“角色扮演呀,演周斌两个同班同学。”年轻的姜牧朝齐汾办了个鬼脸,很像一个老师最厌烦也最喜爱的那种坏学生,“好玩不?”
“好玩你个那脑袋!”
少年时期的姜牧没有那股压迫感,齐汾也敢于反抗他的淫威,直接抄起一本书扔了过去:“只给李鸿运6小时,就为了你这破嗜好吗?!”
“嘘嘘——”姜牧调皮地把食指竖在嘴前,“让别人发现咱俩是外来的,梦境会崩溃的更快。”
“……”齐汾只得安静下来。
既然是周斌的班级,齐汾转过头寻找一下周斌在哪里,突然被从斜后方飞来东西砸中后脑勺,从地上捡起来发现是一张团成团的纸条。
齐汾愣了一下,打开看里面内容:
“周斌在你前面的座位上趴着睡觉by年轻了十岁的姜牧”
……
烦死了!你个中二病晚期!
没过几秒,周斌也醒过来,先是茫然四顾,似乎对周围一切都充满不解。
齐汾心提到嗓子,生怕周斌已经完全忘记一切,中学时课堂的还原也无法唤醒他的记忆。
“如果是现实,即使是熟悉的场景,也很难让一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想起过去,但在梦境里说不定能让他多回想起一些。”姜牧轻声跟齐汾咬耳朵,“人经常可以在梦里记起一些早都被遗忘的事情,希望这招对周斌也管用。”
前方周斌坐在座位上,神情依旧迷茫。
教室外突然传来铃铛声,叮叮当当奏起一首欢乐颂。
齐汾瞬间出戏,“这年代下课铃声都这么高端?”
“下课铃声这种细节我怎么知道。”姜牧痞里痞气地说,“随便选了首歌,不喜欢吗?”
他随意挥了挥手,走廊的音乐换成了月光奏鸣曲。
周斌顿时更迷茫了。
齐汾气地锤了姜牧一拳,“你能不能干点正事?”
姜牧顺势抓住齐汾的手,拉着他跑到周斌面前,在后者眼前打了个响指,“放学了,还不走?”
“走?”周斌反射性地重复,“去哪?”
姜牧言语模糊地提示:“你之前不是说今天有人要回来了么!你不去接他?”
周斌仿佛被点醒,再次四下顾盼,眼睛越发明亮。他一反老年人的缓慢,动作迅猛而有活力,宛若十六岁的少年郎。
“对对,”周斌不住点头,“今天李鸿运要回来了,我得去车站等他。”
他迅速站起来,又一拍脑袋,弯腰在耽美文库里翻找。
耽美文库刚拉开时是空的,姜牧赶紧弄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放进去,也不知道周斌在找什么,只能挨个东西往里塞,依次实验。
一直翻到姜牧放烦了,觉得这宝贵的6小时大概做不了别的事了,齐汾才默默道:“放张画纸试试。”
话音未落,周斌刷地掏出空白画纸,皱眉自言自语:“还没画完怎么办?哎,不管了,先去找他。”他把耽美文库甩到肩膀上,从教室门口一溜烟跑出去不见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费那么多事儿。”十几岁的姜牧故作天真,一屁股坐到讲台上,随手捞出一张纸,折了个千纸鹤递给齐汾。
“我这不是看你玩的挺开心的么!”齐汾翻了个白眼,接过千纸鹤,隐约有些头疼,“你能不能正常点?”
姜牧从虚空中又抓出一罐子千纸鹤,献宝似的送给齐汾,满嘴胡言乱语:“要学会享受生活。”
齐汾看了罐子两秒,五颜六色的纸鹤堆在里面,还有几只自发抖了抖翅膀,试图冲破盖子展翅翱翔。
他嘴角抽搐,揉着太阳穴,转身追周斌而去。
还是成年的姜牧比较好相处!……不对,是不管大小都不好。
几十年前的街道安静而狭长,未铺平的土路坑坑洼洼,唯有嘈杂的人群声和节奏分明的自行车颠簸声。街边平房紧密相连,虽然略显破败,但邻里间更为温馨和睦。远离大都市的繁忙,融入到还未开放的上个世纪中期,齐汾恍惚间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喜欢这?”
在姜牧的梦境里,一切人物角色,无论是真是假皆在掌控之中,周斌正兴冲冲地奔向车站,姜牧和齐汾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齐汾对这个时代充满好奇,但为了跟姜牧对着干,没好气地回答:“不喜欢。”
“恩,我也不喜欢。”姜牧点头同意,“上厕所得排队,每天吃饭面糊窝头就咸菜,有的地方还要去井里打水,一点都不好。”
……失策了,早知道就回答喜欢了,齐汾愤愤地想。
沿着狭窄的街道汇入主干道,水泥马路两侧散乱的搭了不少凉棚,摊主叫卖着各种各样的小吃与日用品。稍远处孤零零地立着一个长途车站牌,几个行人站在旁边翘首顾盼,周斌也夹杂在其中,踮脚远望。
马路上车辆极少,长途大巴还未见踪影,姜牧兴致勃勃地拉着齐汾沿路逛着摊位。
齐汾不懂都是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可逛的,这是不止外表变年轻了,智商也缩水了么!
“大哥哥,买个花不?”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可怜兮兮地拽着齐汾的衣角,举起另一只手里的玫瑰花,“新鲜,刚摘下来的,大哥哥可以买去送给爱人。”
小姑娘圆嘟嘟的面孔着实可爱,齐汾难以应付,扭头面无表情地瞪视姜牧。
姜牧递过去几分钱,换来小姑娘一只花,“这个大哥哥太没爱心了是不是?我买我买!”
小姑娘道了个谢,蹦蹦哒哒地跑掉了。
玫瑰花茎已经剪了刺,花苞鲜艳饱满,姜牧捏着笔直的花茎,举到齐汾眼前,“送你了。”
齐汾不接,姜牧强行塞到齐汾手里。
正巧车站边传来一阵喧闹,破旧的长途巴士晃晃悠悠进了站,姜牧停止玩闹跟了过去,徒留齐汾在原地纠结万分,不知道该把玫瑰扔掉,还是保管起来。
大巴稳稳地停在路旁,乘客陆续从车上下来。
年轻的父亲回到了亲人身边,抱着在车下等待的妻女享受团聚的幸福;远道而来的旅人到了新鲜的城市,左顾右盼对旅程充满期待;出门游学的学子回到故乡,看到熟悉的景象顿时热泪盈眶。所有的一切都与周斌几十年来所经历的完全一样,大巴车渐渐下空了,却仍然没有等到他。
可是又有点不相同。
下完乘客的巴士本该关门远去,回车场准备下一班运营,然而这次却依然停在车站,车门正对着周斌四敞大开,内里黑洞洞看不清情况,静静地,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决断。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车内的某人又怂的不敢出现。
姜牧等得很不耐烦,正要做点什么,眼角瞥见齐汾依然拿着玫瑰没有扔掉,心情顿时愉悦起来,愉悦到冲上车,一脚把李鸿运踹了下来。
瘦高的年轻人背着画板,跌跌撞撞地走下巴士,看到记忆里周斌青春洋溢的样子,百感交集,紧张地搓着手,失了声。
“你回来了!”
“我……我回来了!”
经过片刻地沉默,俩人同时开口说道。
周斌漾起灿烂的笑容,往前两步抱住李鸿运,丝毫不在乎周围其他人的眼光,“欢迎回家。”
院子里豆角爬满枝头,黄瓜顺着墙壁四处悬垂,齐汾抱着姜牧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超大个胡萝卜,“咯吱咯吱”地小口啃噬。
庭院中间的石桌旁,周斌摇着李鸿运的手,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我娘正在做饭,饿了吧?马上就好……隔壁王奶奶前几天得了病,眼看就要不行了,却硬生生挺了过来……小翠要结婚了,丈夫你也认识,你猜是谁?”
李鸿运对儿时的记忆不甚清晰,更早已遗忘了那些人名都是谁,摇摇头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