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灵魂 番外篇完本——by砂原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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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夸张呢,忍得这么辛苦啊?”
九月了。月份换了,望穿秋水的发工资日终于到了。
很多人的工资都是通过银行户头转账发,但春巳的却一直是当面支付。真部曾提醒过说这样有遭抢窃的风险,但春巳却坚持说亲手拿到现金才能感受到钱的宝贵…找完理由后还说什么“反正要用的,还是现金好”,归结起来只能说是太懒散。
不过问题大概主要不在懒散,而是根本都没有“存钱”的意识。
“今天接下来有工作预定吧?”
女社长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问道。
“啊…是啊”
春巳站在桌前有些惊讶。
社长能把各个日程安排掌握这么精细实在是很少见。莫非这是社长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体现,说不定还能让自己做招牌性质的工作…但刚刚萌芽的妄想瞬间被打得粉碎。
完全相反。
“真有些对不住你,这个工作从下次就取消了”
“啊…”
“对不起哦,相原。对方说模特是不是该换了,说我们事务所要是没有合适的话就在别处找新模特,听他们这么一说我也没办法啊”
社长大概也是觉得有点不太好说出口吧,声音虽然和平常一样,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电脑上。
被这么一说,春巳也没办法。
“有好的事情来了,再派给你哦”
春巳收到这毫无保证的话离开了事务所。事务所里面依旧没什么人,几乎都出去了。处理事物的女职员同情的目光让春巳心上更添一份悲凉。
来的时候一个人,回去时也是一个人。模特儿这这职业不过是徒有个华丽的名称罢了,既没有陪同的经纪人,去拍摄地点还得靠自己过去。
啊…神啊。
不过数分钟内,春巳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之前让自己雀跃的工资袋,在此刻也因其薄状让心情更加灰暗了。
春巳心情阴沉地走进电梯,准备往下个目的地走时,刚出大楼就遭遇到最不愿意遇到的男子。
“春巳!最近经常碰到你啊”
是和春巳水火不容的芳野。而且今天还不是一个人。芳野带着春巳之前没见过的男子。身材修长,五官清晰,男子的脸长得不错。
春巳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背过脸,加快脚步。
“春巳,干吗无视我啊!”
“我有急事”
“这家伙是我带过来的新人哦。这次是来接替你至今做的那份工作的”
芳野微微笑了下。
不好的预感总是很容易就兑现了。
那家伙该不会是想刺激我来挑衅的吧。
疑心生暗鬼——当然,春巳是不知道这种说法的,不过心境却已经完全是这样了,他叹了口气。
不对啊,就算是他知道我今天要来领工资,也没那个时间特意跑回来找我啊。
——也就是说他很忙,没我这么闲咯。他妈的混蛋。
还自己给自己找打击受。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春巳在约定好的中午来到摄影棚,但等了老半天都没开始拍摄,人闲得发慌。漫长的等待时间让春巳的思考完全地陷入了消极状态中。
本来,比起女性面向男性的时尚方面的工作就比较少。虽然不是专属模特,但这定期的珍贵杂志方面的工作到今天就基本结束了,怎么着都觉得无比沮丧。而且,还是等了个把星期才来的工作。
摄影棚角落里放着长桌,那里是休息场所。春巳愁眉苦脸地坐在折叠椅上。
其他的模特都吃着点心聊着天,看起来都挺轻松的,春巳却没心思加入其中,等待时间完全是一种煎熬。
“什么时候开始拍摄呀?”
刚好有比较熟的工作人员路过,春巳便问道。女子扎着长长的马尾辫,停下了脚步。
“啊—,设计师那边出现失误,小物件不够用”
“今天的拍摄…是以这个牌子为中心的吧?”
春巳指指左手腕戴的银色手镯。
“啊—、就是这个。虽然新旧都借了一大堆,却好像…连包一起掉家里了,正让家里人给送过来呢”
“这个牌子的我倒是有不少呢”
“你挺喜欢这个牌子呢”
“我是说我带着啦。现在就带在身边呢”
“不是吧!?”
春巳从长桌下拉出之前塞在下面的一个挺大的单肩包。
和女孩子不管走哪里都喜欢带着压根儿都不怎么用的化妆用品和卷发器一样,春巳平时也特别爱带一堆东西出门。像首饰就是个典型例子,总想着说不定就改变注意想换其它的首饰呢,春巳通常就是带着这种很女人…确实不怎么男性化的思维背着一堆东西到处跑的。总而言之,屁股口袋只塞着钱包空着手出门,对于春巳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女子看到春巳拿出来的尼龙布盒子里面的东西,顿时两眼发光。
“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这些私人用品?”
“当然没问题哦。不够的话,可以看看这个哦?虽然牌子不一样,但是不用统一用一样的牌子吧?这个牌子上身效果很不错哦”
“不错不错,真的很合适!能借用一下吗?”
女子兴冲冲地拿了出来。
“唔嗯,你品味不错啊”
正准备把包给重新放到桌下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春巳无意地一回头,吓了一跳。
向想忘都忘不掉的那张有些阴柔的脸。
是日和佐。站在正背后的日和佐看起来爽朗无比,根本让人想不到他是个同志摄影师。
“你…为、为什么在这里?”
“听说这里有拍摄工作啊。之前看过登载有你的过期杂志哦。我在编辑部有熟人,跟他说想过来参观一下,他很快就同意了呢”
又没劝坐,男子却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和正在斜对面桌旁聊天的好几个模特点点头打了打招呼,看来说是有名的摄影师这事不假。
而且,脸面不仅广,还厚得很。
“上次遇到你的时候没有向你要手机号码吧?”
“你上次没听清楚吗?我不是说过对男人没兴趣吗?”
“哈哈,不错不错。看来你是打心底生气呢,我就喜欢这点”
“啊?”
“看到傲气十足的人,我就想去享受那种……那个怎么说,怀柔的感觉,或者说是让其横眉冷对的感觉。这是我的恋爱享受方式”
“………”
“哎呀,莫非横眉冷对这词过时了?”
不对吧,话说关键问题不在这里吧。
春巳也经常说话做事不靠谱,不过还没到这种程度。说话口气好轻浮。春巳吃惊地冷冷看着日和佐,日和佐则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目光迷离地盯着春巳。
不仅同志,还受虐狂?
“话说,今天晚上摄影结束了有时间不?”
“没”
“那明天呢?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店哦,请你吃晚饭。当然,还有酒喝哦”
这家伙凭什么觉得这样自己就会上钩?
“吃完饭喝完酒之后呢?和你睡觉吗,睡了你就给工作我做了?”
直言不讳。听到春巳如此露骨的话语,日和佐第一次皱起眉来。
“喂喂,我虽然好色,但也不是那种猥琐的色的狂。什么哦,难道我是那种不用工作做诱饵,就没人搭理的毫无魅力可言的男人?”
男子露出了意外的闹别扭的表情。看到有些孩子气“切”地咂了声嘴的男子沮丧起来,春巳心里有些高兴,同时也起了些善心,觉得他有点可怜。
日和佐倒是干脆得很,没再发什么牢骚。边手伸往桌上的点心袋,边说道。
“听说,你和人住在一起?”
一下子扯到和上文无关的话题,春巳吃了一惊。
“你不用隐瞒啦。听说你和人同居哦”
这家伙从哪儿听说的。而且信息还微妙地…不,大大地歪曲了。真部大学的那个女孩也是,为什么老是一下子就提起这个呢。现在住一起的普通同居者多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吧。
不过自己的那位同居者还经常帮忙自慰。好像也不普通。
“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可爱吗?”
春巳没有否定。
“嗯…就那样吧。不是可爱类型的…是个大个子”
“欸、个子很高?是模特儿?”
一瞬间,春巳想象了下真部的滑稽女装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暧昧地笑了笑敷衍了过去。听说自己有了同居人,不再来纠缠着自己不放就好咯。
但是在眼前的男子面前,这期望落了空。
“算了无所谓了,我倒是不在意别人有女朋有没”
男子边把从袋子里掏出的腰果往嘴里放,边若无其事地放言道。
等了好半天的拍摄,推迟了一个小时,现在也结束了。
这份工作做了挺久,结束后得到了相应的犒劳,惋惜的话也听了不少,但再怎么总结慰劳,被炒就是被炒。唯一庆幸的是工作结束后没让日和佐给逮到吧。男子似乎有工作要做,看摄影看一个小时左右后就离开了。
傍晚七点前。车站里面挤满了回家的工薪族和学生。春巳埋在人缝中…准确来说是拖拉在人群中向检票口走去,沮丧地垂着头。
确认了好几次的工资袋薄薄的。一想到会不会一直这样薄下去,在这秋老虎还未退下的季节,身体都发冷。
——是不是该打下零工什么的呢。还得节约。离下次工作还有三天,这几天干脆不出门了…到时又连饭都买不起怎么办哟。
想到最坏的情况,脚步越发缓慢起来。
没钱,没学历,职业是没人气的模特儿。人生中全都是否定词。有的仅仅是一张好面皮,但是美貌也是有限资源啊。年龄一大就直掉价,实际工作也减少…这么说来,莫非我的将来相当地没保障?
不安爬上了最顶点,一位穿着深灰色西服的胖大叔赶上身体前倾的春巳,从旁边走了过去。
自己一直瞧不起的身影,此时却觉得好羡慕。发现自己的这一想法,又觉得好想哭。正觉得真要哭起来的时候,突然心头一动,“还没完呢”。
其实没必要这么担心呀。
饭的话,真部会给自己吃。真部肯定不会让自己饿死的。自己要是死了,他不就做不了那么色的事情,况且,他还是个深爱着自己的同志呢。
什么哟。
什么哟。有什么好担心的。有真部呀。
像是突然吸食了有迷幻作用的麻药一样,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没办法呀。谁让那家伙这么需要自己呢,得呆在他身边啊。模特的工作也绝对要做下去。
对了,本来,自己做模特就是因为真部说的话啊。
那是一个初夏,生长极快的植物覆盖住了河岸地。
沿河道路大概是在家附近春巳走得最多的一条路。长长的道路途中有小学,是上学放学的通路。
这天,上小学五年级的春巳提着白色的超市购物袋走着。里面装的是母亲吩咐春巳去超市买的干鲣鱼和豆腐。
母亲经常吩咐春巳做这做那。作为家庭主妇上午明明都去买过东西了,到了下午春巳一从学校回来,就会说“有东西忘记买了,小春,不好意思就麻烦你再跑一趟哦”。
父亲从不让自己进道场,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晃来晃去。母亲想尽量让儿子锻炼下体力,产生一点成就感,所以天气好的时候就吩咐春巳出去买东西。当然,春巳并未能领会到母亲的良苦用心,只是纯粹觉得麻烦。当时春巳还是小学生,不敢违抗父母,而且是独生子,也没有可以推的兄弟姐妹,每次只好勉勉强强地答应。
道路对面有同龄的女孩子过来的时候,春巳就把超市购物袋藏身后。
被父母使唤是很没面子的事情。而且,春巳也不想让人看到太阳商场的袋子。便利店的袋子倒是无所谓,但是超市的袋子却让人感觉很不好意思。当时的春巳有大人无法理解的一些顾忌。
春巳对自己觉得土气的东西很是敏感。太阳商场的袋子上有红红的太阳标志,而且两面都印着。春巳拼命地把袋子往瘦小身体的后面藏,和一群小女生擦肩而过时,走路都有些像螃蟹了,最后总算应付过去了。
说起来螃蟹步应该更让人难为情的,但这个重大事实春巳却并没有发现,不过实际上根本没人注意到春巳,也还好。
想得太多。说简单点就是这么回事了。
前面终于再没人了,春巳完全安心下来继续走着,突然又看到有个男孩往河堤下面的河川地这边靠近了。那里有已经铺好了的道路,还有人会在那里遛狗。
这个男孩也穿着T恤和运动短裤,跑着。长得蛮高,也挺结实,看起来像是初中生或者高中生,但没想到竟然是每周三来道场的和自己同龄的孩子。
今天是周五。春巳第一次在和道场无关的日子里看到真部。
反射性地下了河堤。
是为什么呢。春巳感觉胸内高昂起来,可以称为兴奋吗。
“喂。你跑什么啊?”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春巳问道。但真部只瞥了一眼春巳,没停步,也没回答。
春巳猛地怒上心头。凭什么无视我。虽然平时就老喜欢喝倒彩,妨碍真部练习,被讨厌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春巳自己却完全没意识到。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是真部避之不及的存在。
春巳开始追跑远的背影。
“你嚣张什么啊当别人空气!”
春巳发出离变声还遥远的尖细声音,拼命地叫道。
但是前面的人却没有回头。只有哈哈的喘息声在周围响着。没办法春巳只好边哈哈哈地跑着边不断叫喊着。和平时在外廊向道场内喝倒彩的时候一样。
“喂,道场休息时你还跑,有趣吗?”
超市的购物袋晃来晃去好烦。
“喂喂,把人扔出去好玩吗?出、那么多汗…你不觉得脏,不觉得好…丢人吗!?”
作为孩子来说显得较宽广的真部背后都是汗,灰色的T恤都变色了。
这个沉闷的家伙。脏兮兮的家伙。尽管这么想着,春巳却完全没放弃追逐的意思。真部跑得不是很快,赶是赶得上,但很快呼吸就开始混乱了。
购物袋中的豆腐跳了起来。糟了,搞不好豆腐会被撞坏的。这么担心了一瞬间,很快春巳发现比起豆腐,自己的麻烦更大。
那个突然袭来。
从喉咙深处到胸部,身体内部像是被拧住了一般。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哮喘发作了。
啪嗒。在落地的冲击力下,豆腐发出摔破的响声。白色袋子溢出来的水让地面颜色变了。春巳动弹不了,直立在那儿肩膀大幅度地上下晃动着。呼哧呼哧的声音如同贼风般从喉咙发了出来。
男孩远去的背影还在眼里,但却已经没有了颜色。
完了…完了、我真的完了——
这段时间慢慢在减少的大发作。春巳终于站不住了,蹲了下来。地面上是湿的,但也顾不上了。像是要从身体里面涌起的惊涛骇浪中逃离一般,将身体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春巳开始在衬衫胸口的口袋中摸索。出门的时候,为以防万一,母亲让带了呼吸器,应该在里面。掏过的口袋软塌塌的。没有。弄掉了。手心中只有自己不自然上下波动的单薄身体的感触。
胸口好闷。喘不过气来。
好难受。好难受——
“你、怎…么了?”
听到一个声音。抬起脸来,看到本以为走掉了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
俯视着蹲着的自己。
“啊、唏…”
发不出声音来。只有风的声音不断从春巳发炎了的支气管中呼出来。平时粉红色的嘴唇也失血变成了紫色。
“唏、呜…”
春巳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拼命地抓住真部运动短裤的裤脚,。
好难受。好难受。
救救我——说不出话来,春巳仰着的面颊上,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了出来。真部只是看着春巳。救救我,救救我。胸部大幅度地上下起伏了好几起,每吸一口气衬衫下面的肋骨间便可怕地陷了下去。
春巳拼命地捶着上衣口袋周围。呼吸器可能掉落在后面,春巳想往那边指,身体却怎么都转动不了。
也许会死。也许会就这样死掉。
春巳紧紧拧住运动短裤的手被甩掉了。真部有些粗暴地摇了摇腿,挣开了春巳抓住不放的手。
“呀、咿…”
不要,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看着真部走开,春巳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眼泪掉了下来。没一会儿真部便回来了,但那段时间特别难受,让春巳感觉格外漫长。
“看,是这个吧”
真部递过来的是白色的呼吸器。春巳接过来熟练地喷出药剂,把嘴凑过去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