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犄角旮旯一家人完本——by沉思默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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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娃一汇合倒是轻松的很,大烟泡刮得人睁不开眼睛,零下三十度的天气,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走在路上还冻得瑟瑟发抖,风夹雪呼呼嗥叫刮在脸上生疼,脚踏着雪地咯吱咯吱的响,熏子带着棉手套手中握着个冰溜子(注一),在那儿臭得瑟:“看我家的冰流子多长?改明儿个让咱妈做个五个手指头的手套,漏个大指头打不好冰嘎。”
陈威踹他一脚,张奶奶眼神不好,这几年两家娃娃全身穿着都是出自陈妈之手,手工活没得挑针脚细密,只求保暖棉花絮的挺厚,上下一条线没个形态美,一套下来体重最少涨六斤,陈威掸掸熏子棉帽子、棉袄领子的冻霜:“能不整天想着玩吗?好好对你那双爪子,瞅瞅都煽了(san注二)非得裂口子不可。”
熏子嘻皮笑脸跑到人身后扯往陈威的双手地上一蹲:“拉我跑段打粗溜滑。”
冬天里每个班中间都架一个火炉子,整个教室里都是烟雾笼罩,陈威很快答完了试卷,支着下巴盯着字迹发呆,他回来有半年多了,万物皆变,但又静如从前,未来的日子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顺利进行?还是重走上辈子的老路?人算不如天算,有时觉得自己如寿终待寝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就消失于世,从来都没这么洒脱的过一天算一天。
考完了心也松了,熏子扒在陈威家的火炕背上还有一个把自个当枕头的陈青,陈威靠着火墙听着他在那儿掰扯考场上那点儿趣事,陈爸把麻袋背进屋,陈威立马爬起来宣布:“爸,明儿个咱弄新花样。”
“别弄了,你大爷爷要过大寿那头都来人叫了,明个儿去那头。”
一颗激情洋溢的心,被他爸扒叽给扔冰溜子上了,那心哇凉哇凉的不情愿的问:“那远吗?我咋不记得有个大爷爷。”
陈爸掸掸身上的雪,蹲在炕坑旁烤手,怕儿子听不到还加大点儿嗓门:“挺远,在市里呢,到该里坐车得有三个点儿能到,在早也没有多少往来,你爷说了60大寿全家都得去,不知道还能赶上几年,这么冷的天一去二三天,我也不想去你爷都发话了,我能咋整。”
“这么冷坐车我可受不了,大后天还得返校呢,我在家待着出摊儿。”陈威扒上他爸的后背打听小道消息:“我大爷爷为啥能住市里?”
“我老小的时候倒是看过他一面,听你爷说你大奶奶是知青,被调回去时你大爷爷也跟着去了,人家大儿子有能奈被调到咱市里,老人家念旧这不刚回来不久那头忙乎完了,才给你爷来信嘛,他们那一家以前在外省呢,不常联系也正常。”陈爸想着这大冷天也够折腾了,又跑了趟张家合计这出摊的事,天寒路滑地劝着也休息几天,不急一时,张老爷子刚送完米却有另番的想法,这礼他家得随,陈老大家真没啥能随礼的大事,家里老人和自个差不多年岁,过寿都得等个十年,小的更别提了。
陈妈说:“那一起去吧,老两口心安咱就照办,以后等熏子考学结婚啥的咱随大份。”几个孩子高兴了,又自由自在洒欢作了,熏子当天晚上就入住了陈威家。
“摊这几天不出了,冬天不比夏天那煤不整好再熏到,再说这路这么滑,你们几个孩子崽的,不行!都在家待着。”
陈威不干:“以前都是我弄的呢。”
“说了不行就不行。”陈爸一吱牙,陈威一跺脚,陈爸掏出小店面钥匙:“到时我和你们郑叔说好,你们在家有啥事找二栓妈听到没。”
陈妈把人拽回东屋:“这是惯孩子的事吗?这啥天你不知道呀。”
“你以为我想啊,你晓得我最怕啥?就怕那崽子不干了,看着是一直用那一缸,那以后呢?挠岗子(不干了)了可咋整,料咋配还在他手上抓着呢,店面租了没了大儿子你能弄明白不?”
陈妈底气不足的说:“小威不能。”
“不能?李小兰,那小子啥秉性你忘了,死倔的他要撂挑子你削劈他,他都不能往回拐的。”陈爸冷哼一声:“老子早就防他这一招了,趁着他有那个劲儿时,咱攒点儿顺着他来点儿,他要赖叽不干了咱也不亏,那秘方我都偷着瞅几次了,小崽子背的严严实实的,愣是没给我机会。”
第二十五章
在门外偷听的陈威那嘴噘的,熏子拿手指头比了比两扎长(夸张……),人家也是有脾气的,陈爸见劝不住又细细交待番重点强调炕坑里的火,大寒风一刮有点火星就着,自行脑补可能存在的隐患可怕的后果后又好言好语的劝:“爸的大乖崽咱别弄得了,煤火押不住再把你熏着,不愿去你大爷爷家就别折腾了,你和熏子上你姥家咋样?”
陈威拧着硬腰板两胳膊来回甩着两脚跺着:“不地,都答应好好的,又变卦总说话不算数。”
陈爸瞪着耍赖动作顺拐的大儿子,也不管后果了扯过来拍了两巴掌,拍在棉裤上只听到两声闷响:“太久没削你了是不是?皮子紧了?爸不是为你好呀,好赖话听不懂?”
没用太大劲陈威没觉很疼,提两把棉裤腰继续争取:“那我整完用煤铲子把剩火都扔院的雪里还不行呀。”
陈爸摆摆手:“你就作吧,”这死倔的性子真是得了他的遗传,牛脾气一上来就没得治:“你要弄点啥呀?怎么也得帮着都拿进屋吧。”
陈爸态度软化了,轮到陈威摆脸色了,还没忘刚才偷听来的伤人话语,气鼓鼓的回道:“不用!我不稀罕那种没有信任的合作。”
还不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早被儿子听的透透的,搂着陈威的肩膀打溜须:“你还信不过爸了?爸说啥做啥不都为这个家呀,帮你一把呗,再说了明儿个去那头儿,咱带点这肉多精贵有面儿。”
陈威嘟着嘴:“你们的面儿还得我帮着挣?”气归气也得卤,家里的材料够用了,怕着年底物价上涨有了不少存货,鸭子化了二只、鸭胗、鸭肝……鸭部件都端进屋,两家养的猪也杀了,陈威想了想又拿出一扇排骨,加上陈爸进的货,数量加了一大截,几个人忙着捣蒜、剁葱,滚烫的豆油往辣椒面上一浇,刺鼻的辣味直呛眼睛,闻着辣味陈威问道:“妈,今年啥时候整豆瓣酱?”这门手艺可是李姥姥家祖传的,油润红亮,香辣可口,口感极好,陈爸就着能噎三个大个儿馒头。
陈妈抬起熏着的泪眼回道:“有闲功夫的吧,咋又整这些调味的?这么费事等妈回来再捣鼓不行吗?”
“不!我自个能整明白,现在天冷了爱吃热乎的,再弄点拌料正好。”
入夜后陈威把料包塞到“五马分尸”的鸭肚里,鸭腿鸭翅鸭脖等部件一同放卤水中炖着,鸭子算三等肉,价格低于鸡肉猪肉,整只卖最多也就1块钱,还是单卖合算点儿,排骨弄了两样,半扇做五香卤排骨,半扇酱排骨,又找出“欺负”他爸买的大炖盅,玉米切段加上大骨头,添点料包放在锅里蒸,明个儿都得待在店里,得弄点好伙食慰劳余下的人口。
凌晨六点钟两口子爬起炕,陈爸挑了些肉、蛋去接自己爹娘,本来是要带着小儿子,人家不愿意在家有吃有喝还有哥哥惯着,留下来才享福,张老太太怕孩子饿到前一天就蒸了几锅包子,冻的透透的过点热乎气就能下口,七点多钟天将将亮,李叔前来接娃儿,他知道这家东西都是精贵货,端盆子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车轱辘碾在雪地上吱嘎直响,为防止打滑马蹄子都包上厚厚的皮子,车上的娃儿带着老牌雷锋帽,深绿色的面儿长帽沿遮着耳朵,有时冻的受不了还得下地跑上几步缓缓劲儿,熏子问:“入冬后他们都不让咱过去店里,原来咱爷以前都是这么过去的?”体验了一把开始心疼他爷了,嘟着嘴说:“以后我不要电视了,咱买带棚的车。”
陈威捂着怀中的弟弟没空搭他的话,一心都在小家伙身上:“下次还来不?冻傻了吧?”小腿太短跑都跟不上溜儿,李叔把大皮袄给小家伙披上,小脸还是被冻的通红。
小家伙还挺有韧劲,拍了他哥胸口两巴掌,仰的脑袋:“不地,我还来。”
李叔把几个大盆子放进店里,还要帮忙乎时那头有人顾车,人被陈威推出店李叔帮了很多,也是第一个认可他们吃食的人,不管他是看在谁的面上帮着忙前忙后都不能误了人家挣钱不是?
余下的几个人分工合作,熏子点炉子,陈威去提水,陈青看店门,开水倒了些在铁皮槽里,把炖盅和包子放在炉子上的锅里继续加热,今天又多了几样,卤鸭、鸭爪、鸭胗……一摆出来看着就挺打人,金黄卤鸭,皮酥肉嫩,酱大骨、排骨色泽酱红、骨香浓郁,都是汁浓味鲜的美味,拌料倒在一个个小盒里,靠着玻璃架摆上一排,时间太早也没几个买菜的,炉子烧起来火墙也有了热乎气,陈威指着铁皮架上的卤味:“都想吃点啥,咱先尝尝?”急急忙忙就出了门,这几个新品种除了他其他人都没试过味呢。
“要吃张奶奶家的包子。”陈青提了陈威照办,几个包子娃儿吃的直竖大拇指,酸菜加瘦肉馅一般人家都舍不得吃的伙食,该里(县城)卖几分钱咬了一半都看不到个肉影,这一口下去直流油混合着酸菜味那简单让人赞不绝口,陈威感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正经的家乡肉包子。
一人分的一个鸭爪子,熏子吃完没舍得再伸手,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我出去溜达几圈,好久没来这儿嘎哒了。”
两人相处这么久了,凡事都不用直言说出,通过面部表情就能了解一二,陈威训道:“熊色吧,多吃几个包子再出去溜达,要吃啥肉自己捡去越混越回玄(后退)还见外了。”
被看穿了熏子也不藏着啦,又捡了个鸭爪子边啃边说:“店里小锅两个,一个烧水壶,碗筷备了二付,又打了一个小矮桌,菜板子旁边都包着厚白布,也难怪咱奶说这里比住家好,一顺水的新呀。”鸭爪肉没有多少,就是硕喽(白话:品个外皮)那个味儿,啃完第二个手往裤腿上一抹刚起身就被陈青抱大腿,小家伙听到他说出去溜达都盯好一会儿了,熏子拿了个鸭腿哄着:“在店里吃肉,外面老冷了,冻坏了咋办。”
陈青刚把鸭腿拿上手,熏子撒丫子就跑,小家伙跟了两步停在门口看人无意回头接他,噘着小嘴靠着火墙神色认真的关注手上那点儿鸭肉,穿着棉袄棉裤把体积又扩大了一圈,扣着棉帽子露了一小团小脸蛋,陈青蹲在他面前:“给哥啃口。”小家伙就把鸭腿送上前,一点也不小气,陈威碰了个边儿,问道:“还想吃啥,哥给你拿。”
平时陈爸陈妈都舍不得扣下点儿自家解解馋,小家伙懂事知道那些能卖钱,摇着小脑袋又把鸭腿往他哥面前举了举,鼓着小脸:“咱俩吃这个,那些换钱。”
冬天的菜价看的熏子直咂舌,菜园随便抓的菜听着问价声还真不便宜,家里的土豆直接扔土豆窖的,这边还当个宝码的整整齐齐论斤卖,晃了一圈站在转角处往蹲摊那些卖米面上瞄,今年米价又降下来了一斤收价才1毛3,收粮时老爷子没随大溜,盼着这米价能再上调一些,前天最后一波收粮,价位也没上来,没办法只得把大半的存粮送过去,留下一小半想再看看,陈爸倒是让把米拉到店里卖,反正不用另算摊位费,老爷子看蹲摊儿和小店面卖米的这么多,竞争太大就不想费那劲儿,寻思着余下的等不到涨价就等着过了年卖个陈米价,老爷子上火却也无奈。
熏子有不同看法,刚刚路过那摊位往米袋里瞄了几眼,明显着没有自家米好,一斤能卖1毛8,摊位后面堆着3.4个袋子,八成也像他爷那样,边留着涨价边零卖,能多赚一点儿算一点儿,家里的存米还有几麻袋呢,老爷子顾忌太多,但他想试试。
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心急火燎的跑回店,扣上帽子戴上手套:“威子,你们先看着我回家抗大米去。”说完就往外蹽,一会儿上来人买料,他就没那个时间了。
陈威一把往人拽住:“你干啥呀?”
熏子往店外一指,耳语道:“你瞅那头都是卖米的,我家还存了几麻袋呢,你家没米卖你不知道,那些收粮的收的贼贱,搁这卖每斤涨几分呢。”
陈威也听说今年粮价降了,就像熏子说的那样他家没有这个,他也就随耳一听,反正都是成批往出送的,一马车码的老高,货走钱回还真没细寻思这些事儿:“那咋不摆店里卖呢?”
“啧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那俩老爷们,卖卤料三个月都弄出一句新鲜磕,卖个料都够他们忙了,哪有闲心看别的。”
陈威拉住人:“你等等让我寻思寻思。”大批量的的确直接找个买家比较好,在店里卖不动的话,存着存着就变成陈米,那样损失更大,老爷子有这种考虑是对的,他没种过米不代表没买过,品牌别指望了但他家有店牌:“我和你一起回去,”又给自家弟弟裹上一圈,轻声哄着:“你去于大爷那儿待会儿,哥帮张爷爷家挣钱。”
陈青谈条件:“那给买糖我就听话。”
“要啥糖?”熏子侧着脸,陈青马上亲了个带响的小脸蛋:“咱家小青真听话,熏子哥给你买大包的。”
得了夸的小娃也不用哥哥送了屁颠颠的独自奔向管理处,熏子看着人进去了才拉下帘子,转了几圈眼珠子也没转明白陈威跑到隔壁花钱买的两卷呢绒丝袋子的用意,只能开口问:“你买这个干嘛,家里有的。”
“家里那些埋了咕汰(脏)的能看吗?李叔呢?”
“别找了拉活去了,咱俩跑回去吧。”
“成。”每人背上一捆袋子抓紧时间大步往村里跑。
把仓房一打开,陈威直接踹了熏子一脚,这起码得有十袋以上,个位数和十位数差别不要太大,一麻袋200斤的重量评两人根本不动分毫,陈威又找到二栓家帮忙,二栓爸听媳妇说过这两个孩子了不得只干别问,五大三粗的汉子,举个大杆称让高就高让低就低,贼拉的听话,米粒颗粒饱满、晶莹剔透,陈威也想到了种出这么好的米和别家不上道的一个价,心里是亏的慌,二栓爸称称,陈威挣袋子,熏子用着不擅长的针线活儿封口,两麻袋见了底,地上也摆了大小10几个新的尼绒丝袋,太多陈威不敢造量,看着一大一小脸现疑问,解惑道:“啥时候都得讲究个外包装,试吃就来十斤装的,过年吃点好的就50斤装的,人口多、来个宜(客)啥的就100斤装的,满足各种需求,其他卖的我都瞅了,都是100斤的,咱要买也怕味不好是不?”
熏子翻翻白眼没太明白,二栓爸根本没寻思是啥意思,好人做到底拦了辆马车,连人带米打包送回该里,歇都没歇直接又原车返回村和二栓妈说:“那小店味太香又敝亮,我都没敢多待,也不知道那米能不能忽悠出去,人家要连袋都抗走了,真白瞎那几个新袋子了。”
第二十六章
陈威做了锅米饭,打开十斤装的米,其他不买谢绝观赏,几个娃啃着饭嘎嘎(注一),摊儿前来了客,小姑娘二十左右的年纪,圆圆的脸庞梳了两条垂至胸前的长辫子,衣着朴素从外观看应是温柔的性子,在摊前站定后气喘吁吁地问:“有卤牛肉吗?”
陈威摇摇头,卤牛肉要用腱子肉才香,卤了两回都自家人吃了,卖就卖了一次,陈爸觉得不错割了一块充数,小姑娘一听蹲地上呜呜哭了,熏子目瞪口呆搂过陈青,给陈威倒出空去处理,他还没看过挺大的姑娘馋肉馋到大哭的呢。
这在门口蹲着哭太有碍风化,陈威忙跑上前问:“姐,你哭啥?咱换别样不成吗?”
小姑娘抽噎的说:“能不哭吗?今儿个再找不到牛肉班儿都没了,中专毕业了,好不容易分配当了护士,现在更得了看护的美差,昨个儿你家关的板儿(门),老爷子气的两顿饭都没吃,这身子骨还痛的呢,要有个三长二短,我就得被打发回家,爹妈看着呢多丢人!”
陈威咋舌:“你家老爷子气性真大!”就因为没拔拉到自己嘴里就发火,更别提拿病体不当回事——够任性。
“也不能这么说,”小姑娘擦擦眼泪:“老爷子是有功名的,以前抗。战胜利时是老爷子吹的第一声号角,几个月前去了外省,这不刚回来吗,嘴里就说没味儿想吃你家的卤牛肉,这又吹了风着了凉的,县里能得个名人不容易,认祖归宗愿回咱这儿犄角旮旯的名人更少,多少人瞅着呢,你说……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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