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角旮旯一家人完本——by沉思默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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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威、熏子赶回家时别说小姑娘了连陈青的影儿都没抓到,后头打来电话是熏子接的,转述的大概意思陈青不放心对方一人坐车回省里,将人送到地儿他等拿了毕业证再回来请罪,小嘎豆搭着小腿,翻着白眼比手划脚说着自己的不服气非要让人马上回来,他要削几下替他爷爷解气,过后几天小家伙想起来就会说遍“我不稀罕小青了”“不和小青亲了”的话。
听着屋内传出嘎嘎地笑声,陈威有些心不在焉:“才几天还真不记仇。”
“小孩子哪记仇,我去和咱爸打个招呼明个儿带两孩子过去。”熏子又看了眼不在状态的陈威,才去店内找正抹桌子的陈爸。
没到吃饭的时间店里没个客,熏子没另找谈话地儿直接说明情况,一听要带嘎豆出差陈爸马上瞪眼,熏子讲明原因后脱口而出的拒绝话生生咽了下去:“我孙子就是重情,”拉着干儿子往桌角一蹲,叹气:“前几天小青打电话也是说这几天就能回来,要是耽误你正事的话,就别管了直接把小兄妹扔过去就成,你该忙啥就忙啥。”
“我都安排好了,明天坐车去省里就得一上午,下午去帮着收拾收拾,后天开完会就一起回来。”
“嗯,你安排好就成,那个……小青要想领回个人啥的,你也别拦着了,我和你妈管不了,也不想管省得落埋怨。”
熏子侧身搂着陈爸的胳膊:“你和妈看不中的话,我一定站在你们这边的。”他还记得陈威小时怎么被自家爸教训的,他们长大了父辈苍老了,在晚辈面前没了降服力转而选择了忍让,如今他也是当爹的人,深深地明白父爱是没身在其中就难以无法形容出的爱,熏子再次调整下蹲姿,背朝向陈爸:“您像我小时候那样该踹就踹,该拍就拍,您这辈子永远都是有至高权力的爸爸……”
陈爸可受不了这么恭维话,照着干儿子的后背拍一巴掌:“滚蛋,就嘴儿甜!”
“我去洗韭菜,晚上给您包爱吃的饺子。”
熏子是能下得厨房跑得了大堂的人物,他一回来陈爸彻底休假状态,盘子都懒得端一下,直接去后屋补眠,昨晚李富回了村陈家两口子留在店里赔夜,陈爸说李姥爷昨儿个呈现出一种反常的状态,劝儿媳妇玲子别省钱多买些衣物再不打扮就美不起来了,和女婿陈爸说现在都流行叼个小烟卷,体验体验一醉解千愁的洒脱,抽点喝点也成,以后身体垮了只有眼馋的份儿,当最初被承认的优点变成缺点,陈爸感觉是挺惊悚的事儿,一晚上就为这几句话陈爸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陈老二没留在店里吃韭菜馅饺子,天将黑带着儿子、闺女回了村,张凤伺候老小吃完晚饭,又哄睡两娃才歇口气和自家男人唠上几句:“老叔老古板一个,上咱家几趟没看到嘎豆就有点儿不是心思,你别跟他一样的,熏子一礼拜才回来一趟,哪天抱儿子回来不成。”娘家那头来叫人,陈老二一起赔着去的,老叔说了几遍儿子得养在身边的话,张凤没当一回事儿,不料老二还记上心了。
“做做样子嘛没啥事,老人都稀罕小子,老叔也是惦记你,怕儿子不和你亲,嘎豆这臭小子在店里溜一圈划拉兜里好几块。”
“五块,”张凤亲了口嘎豆的胖爪子笑着说:“回来都交给我了,让给他妹妹攒着买糖,男娃女娃有啥关系,只要他叫我一声妈,我一辈子都当他是亲生儿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吉普车早已经没了踪影, 陈爸蹲在大门前仍是一脸担忧:“你说开车的小年轻把握不?”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小年轻啊?”宽慰的话陈威一早上说了不下十次了,小王在此次抽签中胜出,起初部门没成立时, 他在别的科室中客串过司机一职,这次博着头彩直接能者多劳, 省了另派司机的待遇, 都是同个办公室的说话、办事自由一些, 熏子也没提反对意见。
可就这位有六年驾龄、能上高速的能手让陈爸悬了一颗心, 年龄没他大技术水平就是有待提高, 剩子开家里的大货车他都从平不坐的,同意的话是他说的, 孙子上车时好歹没死扒硬拦的, 只是死拉着车门再三叮嘱“路上小心、开车小心”。
本来心里就担惊受怕的, 墨迹几句儿子还不顺水往下溜, 明摆着自家大儿子没把他孙子放心上, 陈爸有意见了:“我都不稀得说你,总在背后说我孙子的不是,挑拨俺们几个的爷孙感情, 我给熏子几个钱让给嘎豆买点好玩意咋拉?还捅咕我啥意思?”
陈爸怒气冲冲的质问, 陈威是不敢挑战其权威性, 选择恭敬的沉默, 他是干过几回背地里向长辈告状的事儿,嘎豆被宠得越发娇纵任性,他缺席了儿子三年成长期一直是呵护备至轻意不敢来硬的, 但他越是真情所至,嘎豆越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爸爸的在儿子面前一点儿威严没有怎么成?他向长辈诉诉苦也没找出替他做主的不是?
连熏子都不愿做他的教子同盟军,昨晚夜深人静时,他总结了几点嘎豆的缺点,希望这位能重视起来,熏子说等儿子长大了他们坦白一切时,要让儿子知道以前虽没真正相认,但他们付出、给予得已倾尽全力,不能留下有隔阂的回忆,当可有可无的父亲,反被教育的陈威感觉挺有道理,刚毕业回村那会儿,张凤说过什么感情都得靠培养,等嘎豆大了什么别瞒着,他和熏子有权力受到亲子的尊重,他本不想剥夺张凤和嘎豆的母子情,认为这么做太自私,可几年的相处下来心思完全变了,甚至怀疑嘎豆没有真正明白叫他们爸爸的含义,熏子说他是心理作用,但偷听过一次小家伙在陈爸面前叫他们威威爸和熏熏爸时,也皱起了眉头,小家伙依赖陈老二和张凤,维护他的球球爸、树花妈,说他们不好立马上去嚎两嗓子,到陈威和熏子这儿完全没表情,更别谈反驳和动作了,陈威说,两个亲爹在小家伙的心里和村里那些称为爷爷、奶奶的没区别,礼貌称呼没实质感情,时至今日他也想嘎豆能真心真意的认下他们的。
被打击到的陈威不想再谈论这个伤感的话题,在打包的行李中拿出旧记事本想探讨下未来的发展计划,刚提个开头熏子打起了呼噜,陈威顿时有种无力感袭身,他是个爷们自不会斤斤计较,抠着一件事,揪着一句话没完没了,不过有件事他一直想问问清楚,上大学时生活费、奖学金都上交的人,怎么闭口不谈交工资的事儿呢?一分都没让他过过眼,他不问熏子也不提,完全在挑战他在家中的地位,还有自家爸是不是接收了某些错误的信息,哪儿看出熏子是兜里没钱的主儿呢,他亲生的大儿子表现的那么强势吗?
肩膀挨了一巴掌陈威回了神:“爸,我没说啥啊。”语气挺委屈,陪蹲好一会儿了,没得孝顺的赏还得了一顿训外加一巴掌。
常年劳作的双手控制不住劲儿有时下手是重了点儿:“瞅你那歇哩吧嚓(娇气)样儿,拍我孙子也没见他像你嚎成这样。”站起身背着手往前溜达。
这事儿陈威有理赶紧跟上据理力争:“那能一样吗?您对嘎豆哪是拍啊,那叫摸没个响儿,您对我来一下肩膀头的都酸的,爸,咱上哪儿去?”
“你二婶送嘎豆回来时不是怕小闺女没好利索给拘家里了吗?看嘎豆走了指不定怎么闹呢,你儿子惹的祸你当爸的不去哄哄啊?”
得!孙子好、孙子乖都是当爷爷的功劳,惹祸了就是这个当爸的责任。
对于小闺女不能同行嘎豆很有意见,坐在副驾驶座还和后排的熏子抱怨:“我给找了小裙子,妹妹穿可俊了,妈妈把人藏起来不让去。”鼓着脸噘着嘴对他妈妈的做法十分不满:“我还想带妹妹见世面呢。”
一心念妹的嘎豆没坚持多久,车刚开出县城这头软了胖嘟嘟的身体进入梦乡,小王在路边停下车,熏子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抱起儿子坐回后座,他每次回家都会欣喜地发现大胖儿子的成长变化,奶奶说嘎豆越长越像他,等退了这身肥膘会有更多的相似之处,这是他的骨肉他的儿子熏子不只一次这么感慨。
那个人不久前还去见过他,在单位门口开着市里少有的小轿车,熏子调查过当年国内开诊断书的老医生两年前已去世,20多年的就医存底院方已经销毁了,找证据谈何容易,一切都做了准备,国外身份招商引资回了市,开发商业街兴建住宅楼,运营销售没回国就已经找好了定位,送房送车弥补着对他这个儿子的亏欠,熏子还记得父子俩第一次的谈话,张正说,他对不起任何人,唯独熏子没任何权力指责,只因他的姓氏、生命。
熏子轻吻儿子的小脸蛋,父母不慈,怎能指责儿女不孝。
四个小时车开进了省会,先找了间招待所,房里并排七个床位,免得中途外人包床受到打扰熏子包了一整间,嘎豆睡了一路睁眼就要找小青,小王家有女儿也是宠孩子的人,抱着小嘎豆先行开路,给嘎豆高兴地亲人好几口,还送了好几包他奶奶给揣得小饼干。
陈青所在的大专院校正是热闹的时候,毕业季到来校门口学生扎堆送行,陈青、蛋子站得位置挺显眼,年轻嘛总是想用外在的优点吸引些目光的聚焦,吉普车在人前停下军用车型、代表特殊权力的车牌号很是打眼。
没等车上的人下来陈青、蛋子先搬起脚身的行李往车边蹭:“哥嘿,下车帮搬搬啊四五个包儿呢。”
“这是接到通知了?”熏子下车接过行李卷问道。
“嗯呢,早上给咱家去电话咱爸说的,哟喂俺家小嘎豆。”
陈青、蛋子哪还管打包好的行李,围着小人培养感情,嘎豆在两人面前来个360度转圈圈,显摆身上的新军装、头上的大盖帽,胡南给三个儿子一人买一套,嘎豆十分喜欢,在电话中谢了干爸爸还照了几张照片邮过去,陈青竖拇指蛋子紧着夸嘎豆乐得嘎嘎嘎。
那头关系融洽了,可怜这头熏子和小王了,一边往车上运行李一边接受旁人的窃窃私语外加目光的洗礼,小王挺高兴:“头儿,没曾想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挺受小姑娘欢迎。”
人接到招待所熏子请吃了中午饭,二栓是大学生现在在邮政局实行,吃了饭再次投入工作中,陈阳还在为考硕加油出力,闲聊了半小时,抱嘎豆热乎一会儿又回了学校。
和积极进取的两人相比,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陈青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大专院校不比往年,现在学校分配都是有名额的,则优标准的衡量下蛋子分配到青山村小学,陈青属于体育特长生占了个去屯里当体育老师的工作,陈青不经长辈自己做主把名额让出了,他的理想就是和他哥一起开店攒钱,熏子说陈威已离辞的消息后,陈青得意洋洋地:“蛋子咋样?说了还不信,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了我最了解我哥,他一定会等我毕业一起干营生的。”没有一丁点儿为他哥放弃公职的惋惜感。
店里过了晌午的饭点,陈威又边边角角抹了遍灰才坐下和家人唠会儿嗑,没聊几句村长找上了门,陈威忙上前打招呼:“爷,快坐着歇会儿,喝茉莉花茶还是铁观音?”
“陈家小儿别忙乎了,寻思着你家在店里人齐,我就直奔这儿来了,有件事啊和你们几家合计合计。”这事儿老村长也挺为难,当初张老爷子租草甸子是他拍的板儿,队里几个人算得妥妥的,没曾想十年一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老一辈的那是一个院住着祖孙几辈子,过着时常断粮的日子,哪里有闲钱买地盖房子,到了下一辈儿了手上有点积蓄再借点能给名下的儿子整块地自立门户,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近几年不同了,村里人有钱了名下儿女又多,分家、娶新媳妇建新房的多了去了,房子、园子、院子一套下来占用地不小,眼瞅着搭了草甸子的边了,青山村在临近的几个村中算是大村,一是居民数相比下较多;二是耕种面积广,住房面积往宽了扩张误了人家庄稼地谁都不会同意,唯一能疏通的只有草甸子这块。
“这儿事是我对不住几位老哥,签了15年临时又变了卦,眼瞅要退休了想着整明白得了,以后在家养养猪种种地懒得理队里的事儿。”
毕竟是长辈陈爸几个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张不开口声讨几句,张老爷子问:“村里打算把哪儿块地让出来?”老爷子从村头想到村尾也没想出哪处有面积大适合养家畜的地儿,除非……
“咱村后头大青山山头那块儿,你们要租的话补原地差的五年外再赔偿三年,要是买下也成村里负责改成商业用地……”村长看看几人的脸色说不下去了。
大青山山头离青山村有20多分钟的路程,山不高坡度缓,抗战时被炮弹轰过往后多少年了一直长不出草木,光秃秃的一片,就算后头冒出了杂草也没人愿去种庄稼,一直闲置至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村长走后陈爸最先表达了反对之意:“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咱待得好好的, 评啥让换就换?不搬!坚决不搬!还有五年到期呢,给我惹急了拿条儿让他们赔,钱拿到手就上幸福村盖草甸子去……”
“哎……哎, 别拉上我,”李富急忙阻止陈爸的愤怒之言:“我没你心大, 换个村建草甸子以为简单的事儿呢?”
“就是, 我不同意换村。”做为股东之一的陈老二对陈爸的说法持反对态度, 惦记着他养得那些鱼, 草甸子一天能跑三遍, 做为村里第一离婚户说三道四的大有人在,认嘎豆当儿子结果姓了张, 给舆论又增加点儿话题性, 鱼塘再改在幸福村, 他一时控制不住成天往那儿晃荡, 真成倒插门了。
张老爷子接了话:“老大啊, 你气归气做事、说话也要有分寸,出了事情不能看表面,我问你村长退下来了下任村长是谁知道不?行事作风能摸准吗?过去十年的变化你是看在眼里的, 未来五年又成啥样谁能料想得到, 村长不也说了, 退下来后就不想再管队里的事儿, 这是好听的说法,都说人走茶凉,他一个退下的老村长再想参与只怕力不从心吧, 凡事不能都拿到面儿上说,草甸子一定得换地儿了,啥时换怎么换现在咱还能提条件、要说法,你等五年后村里收地了,你再打算这些是不是有点儿被动了。”
四个股东中三个股东投了反对票,《俺家店》集体大会陈爸再次失败收场,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忽视,到是没啥挫败的表情,目光从在位各位的脸上略了一遍,想找找哪位有松动迹象来个同盟,转到大儿子那儿假咳:开会一直是核心人物的装什么低调?
陈威也没闲着,脑子不停想着可行性,听到咳嗽声反射性看向李姥爷,这真是不怪他,满心满眼时刻关注姥爷的身体情况,又不在状态下一时声音听叉了,余光扫到咬牙切齿的陈爸反应过来了:“先看看实际情况吧……”陈威眼睛乱转就是不和自家爸对视,在听到对方咬牙的咯吱声,忙扶起李姥爷:“都坐大半天了去后屋躺会儿。”惹不起躲吧!
股东会最后决定听从陈威的意见,眼观为实后再进行最后的探讨,陈爸从思孙的情绪中迅速脱离,冷着脸蹲墙角无声抗议,陈威好话说了十几分才让陈爸放弃了自我惩罚,腰酸腿麻坐着板凳哼哼了好一会儿。
忙到夜里十点多,陈威到家进了自己的卧室找出存折,长辈的说法是荒地,面积一定不会小了,为家人花钱他从来不会心疼,大略算了下各种开销后,默默撕掉了折内夹着的纸张,今生过了这么多年,陈威仍把自己的本命年视作一道坎,去年底他偷偷写了一封信,交待了一番“身后事”,对长辈的抱歉、不舍,苦劝熏子为家人为自己好好活着,另外就是对自己私产进行的详细分配。从跨年开始他一直胆战心惊,时刻准备着迎接飞来的横祸,直到姥爷病倒他才彻底没心思考虑自身安危,现在这笔钱有了其他用处,“遗言”他打算再另写一份情感篇。
陈爸推开小屋门就见大儿子盘着腿坐在炕上撕纸,一片片地撕得指甲大,拍陈威大腿问:“儿子你咋想的?”
“哎呀妈呀,爸你走道咋没个音儿,吓我一跳。”碎纸忙塞进柜子,即使陈爸不识字,他也不能大意了,认为是坎毕竟没发生,再吓到家人可不得了。
“我走道咋没音儿了,行了行了,下次爸蹦着进你屋,问你呢,咋想的?”
陈威打开存折在自家爸眼前晃了晃:“钱的问题我解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