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嬑阁志异完本——by沈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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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子毕竟是尚轻不知事,这番童言无忌也快就遭到了打脸。
她想,原来未曾怦然,便已心动。
那是个连背影都好看的上仙啊!
长身玉立如竹,清韵淡然,绣有卷云纹的浅青色衣衫教他穿得尤其出彩,脸上噙着浅笑,愈发君子似兰。
小仙子第一次见到上仙,足足愣了好半晌。直到上仙走到跟前出声一笑,才复又眨眨眼,脸上浮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红晕。
那上仙是天上的文曲星,有名衡书。
小仙子记得上仙夸她的眼睛好看。
天生孤鸾照镜的命格,偏偏遇上个一眼倾心的人,真不知是叫做幸,还是孽缘。
此后,小仙子又多了处串门的地儿——衡书上仙的文曲殿 ,尽管殿里没有桃花树,也没有一醉方休的美酒,只有满眼的经卷史书。
衡书上仙很喜欢小仙子,只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而已。可他不知道,小仙子一颗心从头到脚落到了他身上。
只可惜,小仙子还没来得及表明心迹,上仙便因私动凡心遭天君禁在索仙台,五雷轰顶三火噬心言不犹悔,更甚之,为了区区一凡夫俗子,甘心跳下堕灵崖,毁去仙骨灵根肉身,堪堪留了一缕幽魂。
天君问之,可悔?
衡书回之,愿。
好个愿字,好个心甘情愿,好你个举世无双的文曲星,既然毫无悔改之心,便遂了你的愿。
文曲殿衡书,私恋凡间男子,罪犯天条,堕去仙籍,成一缕魂,逐去凡俗,生生世世历情苦。
何为情苦?
爱不得,认不得,舍不得,弃不得。
生生世世苦守着心上人,而那心上之人,日日夜夜留连烟花柳巷,享尽人世温柔。
这便是情苦。
天君说了,什么时候悔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位列仙班。
小仙子指头数了好几个来回,上仙还是没有归来。
她想,他说过喜欢我的,为什么不回来呢?凡间的男子有那么好吗?有我美吗?还不是泥做的。
紫薇花又落了一季的时候,她不愿等了。她想:子既不归,吾何不往?
小仙子给守仙门的天兵送了一壶蔷薇花酒,酒极烈,趁着天兵眯眼的空当,偷偷摇身化形溜出了天界。
她找到了那缕游魂,他摆着书画摊子,摆在了家烟花楼前,作书生模样,夜里挑起一盏双鱼灯,眸光滑进了书页里,眉眼温和,虽周身书卷气,哪里还有当初三分的风华?
摆摊子也不吆喝,鲜少抬头,只在一人出现后,久久地凝视,呵,天上清贵高华的衡书星君,如今,如今只能看着那身穿锦绣的花间浪子寻花问柳,轻浮孟浪耽溺温柔乡,阻不得,拦不得。
那浪子,是他的心上人啊!许过誓的,生生世世,唯卿一人,如今,是第几世了?
何为情苦?至高无上的天君,这是吗?
入眼的是双粉色精致绣鞋,鞋面上绣着蔷薇花,和当初抛下楼的手绢花一样,衡书抬起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温言道:“小紫薇儿,你怎么来了?”
小仙子一滴泪落到了绣鞋上,劝他迷途知返,斩断红尘,未果,眼眶通红指着那浪子道:“上仙,你看看,那浪子……值得吗?”
值得吗?
衡书温柔缱绻的目光追着那只浪子花蝴蝶,良久复又转回经卷之上,淡淡道:“如今这般,非他所愿。”他修长的手指拾起页脚翻过一面,极清明道:“我的命都愿意给他,说什么值不值得呢?”
滚滚红尘,也只有被包裹其间,才知道何为求仁得仁,何为九死未悔,何为痛至心扉刻骨铭心;站在红尘门外,做个槛外人,终究是雾里看花而已。
好一个求仁得仁!
好一个九死未悔!
好一个刻苦铭心!
小仙子一双剪水秋眸哭成了红肿肿的桃子,粉色的衣袖教她自己攥成了一截皱巴巴的干菜叶子,瘪着樱桃小嘴气鼓鼓扭头跑得老远。
她一边跑一边想:衡书上仙说过,他喜欢我的。
“他说过他喜欢我的。”小仙子喃喃念着。
几日之后,花楼里来了位花容月貌的姑娘,一双剪水秋眸当世无双,一传十,十传百,小集市里、茶楼里、客栈里、就连学堂里的娃娃都知道,花楼里来了一位花魁娘子,花名紫薇。
美得那叫一个仙,不像个凡人,倒真像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子。
衡书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
“你管我呢?”小仙子持着一把描金扇,撩起眼皮,她想,与你一般,求仁得仁罢了。
天底下,痴人多得很,怎么,只许你文曲星做,旁人便做不得了。
衡书每一世都将书画摊子摆到了花楼前,花楼名字多得记不清——锦绣阁、凤凰楼、窈岚坊、妙音轩、清风院……
后来,成了温柔乡。
“紫?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保蚁不赌悖 甭サ紫麓创匆簧坪笳嫜裕呛鹊闷咴伟怂氐淖砉砼吭谝豢么箝攀飨拢诳裢隆?br /> “又是一个傻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紫薇起身关了窗户。
“可不是吗?又是一个傻子!”我附和了一声,故意将“又”一字咬得重重的。
难怪摇光当初夜访温柔乡花魁闺阁,竟是有这么一遭在里面!
难怪花灯节时我瞧着那书生摆得书画摊无人问津,活人哪里看得见气息薄弱的游魂?
难怪栗子会说“自古多痴者,一个、两个、三四个!
小仙子是谁?双鱼灯下摆着书画摊的书生是谁?花间浪子又是谁?
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可惜,紫薇仙子这般灵慧明艳的,成了他人情投意合的事外人,唱着自己的独角戏。
孰不知吾是否也是堪不破之人?
紫薇仙子眯了眯眼,问道:“小花妖,你要是我,会怎么做?”
这一问自灵台始,周身游了一遍,还是寻不出答案——无解,遂老老实实答道:“我也不知道。”
“时候不早了,走吧走吧,本花魁要睡了,哎,你顺便帮我把楼下那个醉鬼扛回江府去,就甩门口就行了……”紫薇仙子推着赶着,大有“不走人提脚送一程”之势。
那醉鬼估计掉进了酒缸里,昏昏沉沉不省人事,我捂着鼻子,捏了个诀儿,酒鬼听话地跟在了后面。
去江府有大道小道,我看着这醉鬼模样,心道还是走捷径,早死早超生,把这位菩萨先送回去再说。
过小道要经一条狭窄的小巷子,正好是此前紫薇出来的那条。巷子里弯弯曲曲,月光照着也不至于漆黑抹乌一片,穿过巷子,便是一座桥,过了桥,再行个七八百步,就是江府。
只不过,半夜三更,还有人蹲在河边放花灯,又不是花灯节,放什么花灯呢?
走近看,不是别人,却是那位已成游魂的书生,方才紫薇说,是叫衡书的文曲星。
他放的是冥灯,入水一时半刻便会消弭无踪,因此,他只能一直放,一只沉了还有另一只。
方才,紫薇应该是来瞧他的吧!
第60章 花犯倾城
“那是冥灯,漂不了多远的,你要是想许愿,明天晚上我给你送盏明灯来!”我将那只醉猫安置在桥墩子边,走过去站在衡书星君旁边轻声道。
在外人眼中,这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痴人,连我这只老妖心中都不太好受,可又不知如何宽慰几句。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执念,各人有各人的欢喜,别人眼中的徒劳无功与不理解,到了局中人的口中,俱成了平和的甘愿 。
衡书星君站起身来,抚平了下身的几道褶皱,缓缓回过头,对上我的目光,略一沉吟:“是你……”说完这一句略显突兀不接后语的话,他眉眼含笑,接着道:“不用了,我只是放着放着,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唉,跟你说这个干嘛?”
衡书星君又轻笑了一声,荡在泛着波光的河面上。
这自天上堕灵崖跳下来的文曲星,仿佛还是紫薇仙子口中那个身穿青衫眉目含笑的上仙,着着实实是个连背影都好看的人物。
河面上方才放的冥灯又沉入波光粼粼的河水中,灯上的烛光愈来愈黯淡,直至完全被河水吞没,咻然一下化为乌有。
“你认识我?”我脱口而出问道。
不知道这位为爱成痴的神仙认得是青落山的小花妖,还是别人口中神秘的倾城?
衡书星君拢了拢绣着卷云纹的广袖,他现在已是魂灵状态,撑不起身上的青衫,只听他道:“有所耳闻,你这个小花妖,光顾我的书画摊子,结果什么也没买,害得我差点以为几百年来做成头一遭生意,白高兴了一场!”
那是花灯节发生的事。
我就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嘻嘻一笑:“你一个鬼把摊子摆到了花楼前,鬼才来买你的东西!”
是啊,鬼才来买你的东西!
人是看不见的啊!当然,那个花间浪子——他的心上人也看不见!
衡书星君并不在意我的混话,负手站在河水边,月光映在他修长的背影上,不像个游魂,真真切切是个遗世独立的仙人。
他背对着我,微微开口,声音清润:“你这个小花妖,倒也难得,难怪小紫薇儿常常念叨你。 ”
是啊,这天上地下,还就只有这么一只叫夕颜的花妖,当然难得,谁能再找到第二只呢?
谁知这衡书星君忽然之间转过身来,上三路下三路将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教本花妖着实害羞十分,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下环顾一番,心道:“我这也没变出原形来,也没穿得不成体统啊?他这么看我,莫不是我以前拆过他的仙观还是什么?”
这厢本花妖想得飞起,从青脚镇上供的仙祠想到了天子脚下的道观寺庙,肯定以及确定拆神仙仙庙这种缺德事自己是从未做过的。
那厢衡书星君却已经开口道:“像,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不得会认错啊!之前听小紫薇儿说起来的时候,我还道堂堂素有闻名三界的破军星竟会糊涂至厮,连人也分不清。”
破军星即是九重天上的摇光星君,足令魔界鬼道那些个魑魅魍魉闻风丧胆的大杀星。
可是他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些当过神仙的,怎么都专拣本妖听不明白的说。他说我像谁?认错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真是一头雾水,恨不得立刻问个清楚明白,怎么说本花妖也是个主角,虽说这主角做的委实有些狗嫌猫不待见,遂清了清嗓子,罗列组织了语言,翩翩然欲好好问上一场。
只是还没说出口,衡书星君又开口了,只听他继续道:“只不过我早已作了几百年游魂野鬼,后来九重天上的事,知之甚少,并不太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但左不过情爱二字,这两个字,不知得牵扯出多少是是非非来。”接着停顿片刻,定了定神问道,“你当真一点点也记不得了?”
这话问的,我能记得什么?
我还想问你好不好?
不过这种事情旁人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呢?
我冲他摇了摇头,道:“我只有近一百年来的记忆,师尊说我遭了天劫,脑子给劈糊了。”
是以前尘往事俱忘,记忆只停留在青落山上。
衡书星君轻笑两声,道:“天劫?小花妖,你信吗?你师尊可真是用心良苦,专为别人做嫁衣,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你师尊这样的神仙。当真是……”
夜已深,月色渐凉,他又重点燃了一盏冥灯,神情虔诚地放到了河面上,面容平静祥和:“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一个天劫的诓头就可以将过去掩埋在过去,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位仙风道骨的师尊。
难道师尊是在骗我,那不是天劫又是什么?
专为别人做嫁衣,指的又是谁?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我“腾”地站起身来,焦急追问道:“敢问星君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小妖的师尊定然没有理由要骗我什么的。”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人也站得四平八稳,一颗心却早已吊到了悬崖峭壁上,上上下下来回晃荡,那不是天劫,又是什么?
此时衡书星君的话轻飘飘地传进耳内,似真若幻:“小花妖,你和我还真是同一类人,不,你比我还要决绝那么几分,我问你,你可知道九重天西陵台有一处禁地,有名堕灵崖,三品以上的神仙从此崖跳下去,仙骨灵根尽毁,而其余的小仙跳下去,轻则魂魄破碎,散于四方,重则化为乌有,此间再无。”
“堕灵崖?”紫薇仙子故事中衡书星君堕去仙籍的地方,我点了点头,指尖微颤道:“星君是说,我是从那里跳下去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
这九重天的堕灵崖,岂是我一只法力低微的凡间妖物能去的地方,当真是荒谬得很!
除非……除非我曾经……
竹林中师尊与摇光星君的分庭抗礼,去十万大山路上摇光星君那些莫名其妙的温柔与奇怪的言行,天子城外白珢的一声“倾城”……
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这般水到渠成!
原来,倾城是我,我是倾城!
似一道灵光乍然穿过灵台,竟不知心头一团是何滋味?
早先只是怀疑,尚不敢盖棺定论,如今却是言之凿凿,不可不认。
难怪一想到摇光星君离去前脸色苍白如纸失魂落魄的样子,竟会生出失去心疼的感觉,生怕委屈了他一般。
“怎可能,本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好好地没事做抑或是脑子被驴踢了,去跳那劳什子堕灵崖,好死不如赖活着,星君这玩笑……开得约莫有些大了……”越说到后面,装腔作势声渐微弱,而后戛然而止。
这世上最可恨的是以泉路错为家,而最可笑的莫不过画地为牢自欺欺人,到头来骗得又是谁?
道理都能听的懂,只不过身处其中,总是看不透而已。
衡书星君并未理会我这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辩解,张了张唇,踌躇一番后,语气颇带悲怜,道:“这话原不该我对你说的,免得搅得这一池子水更混,只不过我这只鬼向来多事,多说了两句,夜深了,小花妖,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江府的公子爷我替你送回去。”
他指的是靠在桥墩子上的醉猫,青脚镇上有名的纨绔。
“有劳了!”我向他先行道了谢,衡书星君微微一点头后向着桥墩子走过去,步履平稳,衣袂生风,“星君,你可懂了“情”之一字,能否为小妖解了这一惑?究竟如何才叫喜欢,怎样才算是爱?”
呵,我也不知道要去问谁,这与我一般跳下堕灵崖为爱成痴的星君,兴许知道,总之一定要比我来得明白。
其实说起来也惭愧,本妖素来爱看些戏本子唱词,大都是关于善男信女有情有意的,家徒四壁的书生与慧眼识珠温柔款款的闺秀,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与巾帼不让须眉的侠女,美貌痴情的狐妖与凡俗男子,天上的仙女与长着三只眼的妖怪……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只是看多了这些戏文,平时也能胡诌出几句爱情至理名言,唬一唬青落山的一众小妖怪们。
拿掉那表面唬人的东西,确确实实是一脑子浆糊。
那赫赫有名的红尘门像极了六道轮回,一脚踏入后,看不清道口深处的模样,只能一边回忆着自洪荒时期流传下来的记载和传言,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摸索着。
有些误打误撞进了红尘路的人妖仙魔,糊里糊涂,等到了最后,也不知道究竟何为深爱,只不过是顺水推舟随波逐流罢了。
这也是从戏本子上看的,化用俗世中的说法,就叫做“凑合”和“将就”。
衡书星君顿了顿脚步,似在沉思中,半晌,用极清明的语调道:“喜欢是浮在表层的笑容,而一旦爱上,大都是会疼的,不管面上是何等的潇洒和不在乎,在心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处,声音中有几分哑然,“是会疼的。”
原来爱上一个人,心里是会疼的,像极了大多数的戏本子里的故事,只是很多时候,看的人只注意了这段戏的凄美结局,譬如我自己。
夜已深,天上一轮凉月,掠过脸庞的风,有点冷。
第61章 花犯倾城(二十一)
依旧是返回青落山中的老路,路旁大片大片的夕颜花开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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