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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故事完本——by台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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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常去假设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我经常在想:如果程瀚青是女人,也许我们就会怎样怎样、怎样怎样……..
如果程瀚青是女人,也许我们能走得更久一点。
如果他是女人,也许现在早就帮我生下一、两个孩子了。
如果程瀚青真是女人,也许,我真的会娶他。
即使结了再离,可至少我们曾经有过对彼此坚定不移宣誓的那一刻。起码日后回想起来,还能笃定地说:看,我们当初确实相爱过。如果他是女人,那最起码我能娶他。我想我真的愿意把他娶来管束我自己。……
可现实就是如此。很多我能对女人做的,能说的,通通不能对他说,对他做。
我们一起做过许多事。一起看过电影、钓过虾、飙过车、出过国、睡过无数次的觉……我们时而像对好兄弟。像对情人。也像对平凡夫妻。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因为女人于我仍有吸引力,对她们我亦有性/渴求;而程瀚青,我就是觉得他好──觉得他好,那种感觉多过于觉得自己爱他。
我拒绝认真去思考我对程瀚青的感觉。
世界上总有些事情,一旦你太过认真反而就无法继续下去。
于是拖过一天是一天,直到做了错事。
我不觉得自己跟女人上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可那天程瀚青的反应忽然让我明白,我是真把他给伤了──
我一句辩解都没有,任他砸了我的房间。
每道声响都像子弹一样抨击我的神经……后来我们打起来。我出奇的愤怒。其实只是因为后悔。我后悔了──可我不想承认。承认就完了。
……地板上凌乱不堪,到处是尖锐的碎片,一如这段其实一直如履薄冰的关系,我们下意识在小心翼翼避及的那些东西,终于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见了天日,大门就在那儿,原来想走出去,就免不了一顿皮开肉绽。
似曾相识的场景,我跟他终于还是这样结束。
那日程瀚青竟然哭了。捶着自己的胸膛,说他要是再回头,就不得好死。......
──我觉得他傻到家了。他何必咒自己,应该咒我才对。
第30章 二十七
程瀚青在我家留下的东西不多,没有非带走的必要性,就是些零散的日用品。
枕头,几条四角裤......不像小丽,衣服鞋子是一箱一箱的。我想程瀚青不会特地再回来把它们拿走。
当初与小丽分手,我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将家里恢复原状,可现在面对程瀚青制造出的一地惨淡,光是看着,就觉得无处下手,我忽然感到一阵厌烦,像长跑了三天三夜那样的累……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懒。
后来我打给买子,问他有没有空过来一趟,傍晚时分,他果真来了。
买子走到房门口,被一室的『凄惨』给震慑住,吓得连连追问:「靠,你被闯空门啦?你没事吧?」
我用鞋尖拨开地上的碎片,走回床边,脱鞋,倒回床上。
买子的声音沉下来,靠在门框边,也不进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点了根烟,连吸好几口之后,才对买子说:「帮我个忙吧。」
买子依然站在房门口,点头:「你说啊。」
我有些烦躁地说:「我晚上还要上班,先睡一觉。你看着帮我收一下,该丢就丢了。」
被我一通电话叫来做台佣的买子也没脾气,只皱着眉:「……操,丢错东西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什么要留,什么要啊!」
我将烟拧熄,有些不耐:「坏了就不要了。你看着办吧,垃圾袋我全放那了,要不你全丢了都可以,我没意见。」
买子站在门口不为所动,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我直视他的目光,过了会儿,放缓口气:「当帮我个忙吧。谢了。」
说完,我消极地倒回床上,不想再用肉眼多看这个地方一眼。
……我一直闭着眼睛,但没有真正地睡着。
很快就听见买子动起来的声音。先是扫把刷刷的扫过地上的碎片,不时撩起一片锵当锵当的动静;他将拉起倒地的落地灯,已经扭松的灯泡忽然掉下来,啪地砸到地上,把买子吓得飙了声脏话………
买子开始无穷无尽的碎念。
「这大象什么东西?摆着好看的?存钱的?它头裂了。」
「妈的,这些CD怎么办啊?糟蹋东西──」
「这钟我丢了啊?全破了!」
「怎么还有件奶罩!你不是被仙人跳吧…….」
「你这双卡机还要不要?只有天线断了……」……..
我以前没发现买子原来这么啰嗦。闭着眼睛随便应着,虽然叫他看着办,但很多东西他还是坚持问过我才敢动手。我疲惫地问他:「坏了吗?」接着就听见一阵波动按钮的声音,嘎搭嘎搭的,几秒后,买子说,「啊,不行了,刚还能转,现在完全不动了,这台要两三千吧……」
买子的语气听出可惜,我竟点麻木,只说:「不要了。」
买子亏我,你好野人是吧。全都不要,你干脆连房子都换了。
就这样,我躺在床上假寐,买子整个过程都在喃喃自语地替我收拾房间,一下感叹这个,一下可惜那个,不停地规劝我这个好像还能用,你确定不要?…….
他说了很多东西。
Gameboy、风扇、钢弹、遥控器、还有我在泰国水上市集买的木雕跟椰子碗……..
买子的声音是催眠的,听他说着说着,我睡意也浓了,后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茫茫地说丢吧。我不要了。买子也不再问了。
他开了我的音响,把我每张CD从塑料裂壳里拯救出来,草蜢、麦可杰克森、郭富城、齐秦、黄大伟......也许是嫌气氛太死沉,他一一将它们放进音响里听一遍。有几张表面刮损得太严重,开头才唱了几句,后面的音质就直接歪到天边去。
除了音响的歌声,房间就剩下买子劳动的声响,而我躺在床上,却依然莫名有种这间房子其实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买子一边绑着垃圾袋,一边哼着:「在雨中漫步,蓝色街灯渐露,相对望,无声紧拥抱着,为了找往日,寻温馨的往日……任雨洒我面,难分水点泪痕…….」
与程瀚青这些年,我具体数不出一个正确的数字,好说这几年究竟是多少年。我记不得所有细节。就像那座大象木雕,我只记得这是我自己亲手买的,自己亲手给的钱,可早忘了它是四百泰铢还是五百泰铢。也不过是去年的事。
可那些与他在一起的画面,仍是以快转八倍的速度在漆黑的脑海里划拉而过,这间影厅,只有我一个观众。我不愿一直去想,却仍被大脑强迫观赏,直到它散场。这个人。这个人的从头到脚。这个人一切────修车的程瀚青。对数字精明的程瀚青。对生活不讲究的程瀚青。笑的程瀚青。抽烟的程瀚青。哭的程瀚青。......哗啦一下全部堆栈在一起,像那堆扫落在地上的CD。
我还来不及说不要,脑中又重复程瀚青对着那些唱片凶狠踩下去的一脚。
「等明年,明年我们去香港,后年去日本,大后年再去美国……你要想再来看人妖,我们再来啊……」这句话我记得。是我说的。
当年小丽离开,我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也由衷在心底希望她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我真心祝福她。
可轮到程瀚青,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给了他痛击,让这个整天与汽车、钣手为伍的男人哭了。
程瀚青的『哭』,是意想不到的回马枪,杀得我猝不及防,落真价实的眼泪,忽然让我觉得自己对他好似很重要。很重要……
我没有一句解释。
什么东西都如鲠在喉。
我更无法当面对他说:程瀚青,别当同性恋了,去找一个好女人吧,去结婚生子,好好生活。……我高镇东那本感情帐摊开来看,就是劣迹斑斑,如今不过再添两撇红叉,我能对自己承认错误,我承认自己是个混蛋,却无法打从心底祝程瀚青从此幸福。即使曾经的我也认为这的确是最适合他的人生。
我做不到。即使往后形同陌路,我发现,原来我也不想他过得太幸福。
这种感情让我浑身每一颗毛细孔都在发酸,又有隐隐的痛快,要不是因为买子还在,可能早哭出来了也说不定。
…….后来我听见买子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阿东,你是不是……」
我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买子。
气氛沉默,过了会儿,买子又说:「算了…….只是这个────我不知道要不要丢,刚刚看到压在CD下面的,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我放桌上…….我先走了。」
听他缓缓走出去的脚步声,我对他说了句谢谢。
「光说有个屁用,请客吧你───」买子说完,很干脆的走了出去,我听见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整间房子再度安静下来。
其实也没那么安静,买子人走了,却忘了把音响关掉。
『....生命太短促,痛太清楚,才让你让我,爱到无退路....』
想到程瀚青每次一听到齐秦的歌就皱眉头的样子,我就想笑。他不喜欢听齐秦的歌,我曾问他为什么,原因使人啼笑皆非。他说以前他当兵时有个同梯很
喜欢王祖贤,熄灯的时候经常拿着小手电对着王祖贤的明星照打□□,过分的是还要一边唱齐秦的歌,一边把精/液抹在照片上,猥/琐的不行……
程瀚青这人多数时候是个好相处的,这种好脾气来自于他对生活的不讲究。特别能凑合、得过且过的人。偶尔有些小小的固执,让他变得有几分『可爱』,只是他这人有传统的一面,听不惯有人这样说他这个『大男人』。……
我不管爱落向何处
我只求今生今世共度
天已荒 海已枯
心留一片土,连泪水都能灌溉这幸福
...........
我不管爱葬身何处
我只求陪你直到末路
月已残 灯已尽
夜黑人模糊
这一生因为爱你才清楚 .....
我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了摸,只摸到一张塑料质地的薄纸。原来这就是买子说让我自己看着办的东西。
是我跟程瀚青在泰国拍的那张贴纸。买子也真厉害,就这么把它搜了出来,
我都没印象把它放到了哪里。
......我将那张贴随意压在发热的胸口上,其实是不敢再多看一眼,我几次想
这一天的到来,却意外自己会这么难受。
我终于失去程瀚青。
这种感觉落寞的有几分可悲。我压着额头,一边想着,几乎忍不住───忍不住要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齐秦和王祖贤的一段情在九零年代是娱乐圈一段爱情神话,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俩人分分合合,最终王去了加拿大,俩人无缘修成正果。XD
* 文末出现的歌:齐秦 - 悬崖。
第31章 二十八
九六年之后,劳力仔跟罗军透过第三者牵线接触工程事业。这行油水特多,半数包工程的负责人,十个有八个都有黑道背景。
八、九零年代,是台湾黑道转型潮,大家开始学做生意人,不是搞投资、就是搞工程。劳力仔靠八大行业发家,银坊在一片台北角头林立的林森北路站稳脚跟后,虽然生意日渐稳定,可后来也因为『一清』的关系,全台湾的警察四处扫黄扫黑,事业多少扫受到打击,比起其他店家,还是要好上许多。
我一直觉得当年阿磊出事时,警察来的时机很巧妙。
那时我们是一群菜鸟,混久了,世面越见越多,多少也能想到当年的不对劲。劳力仔高瞻远瞩。起初他就明白若要在林森北路快速站稳脚跟,他一个『庄脚俗』,靠外势力来抗衡这些地域观念极强的本地角头,难度太大,于是他反向操作,去跟那些『白的』拉关系。
据说当年为了这件事,劳力仔没少下功夫。主要还是送去的红包多。这些年来劳力仔在台北的店之所以安然无事,靠的都是这些警察,反而是他自己原本的背景在台北少有用武之地……原来那一年,我们那群小弟就是一包钓饵,警察也有业绩压力,劳力仔利用一清项目扫黑扫黄的内容,制造出一场风声与动乱,利用警察来对付那些阻碍他在台北生财的当地角头,当年来砸银坊的那几批年轻人,其中就有华山帮的子弟;后来到店里抓人的警察,其中一个就是刘绍荣。八年后的现在,他已升上三组的组长,专管刑事,中山的混子不可能不知道三组,中山的大哥不可能不知道刘绍荣。
银坊在辖区之内,出了事都有刘绍荣在照应,这些年来他跟劳力仔互通有无,替劳力仔到处牵线,连分局副局长都曾在银坊的酒桌上露过几次脸。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年劳力仔跟罗军的重心又逐渐从台北转移回台中。他们打算回去搞工程,从另一个领域再起炉灶。台北的生意基本上都下放给每家店的主管人,而我除了负责银坊外,连罗军前两年在西门町开的酒吧也一并交由我代管,虽然Peter已经从银坊调到那里做店长,但罗军交代了,若出了大事,还是要我跟Peter共同商量处理。
有人说,我们这批当年的小混混,终于要熬出头了。
先是默默无闻,成了老大口中亏笑的靓东,现在成了同辈和新一批小弟口中的东哥。
有房有车,一切渐渐朝风光走去,我却始终觉得欠点什么,有个地方隐约空虚着,很不得劲,每天结束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后,无论睡多久,都觉得疲倦。好像华姐常常挂在嘴边说的两个字,心累。
……….
「东哥!」那晚,一个叫蜜蜜的小姐急呼呼地跑来二楼包厢找我,也不管客人还在,就惊慌失措地说:「楼下有人来砸店!」
一时,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我眼神沉下去,但还是转头跟今天的东道刘绍荣招呼:「我再叫小姐开一瓶威士忌上来,刘哥尽兴点,我下去看看。」
刘绍荣自从几年前升官后,就喜欢摆威风,喜欢别人给他戴高帽、说好话,就喜欢别人求他办事。他先是瞟了眼急匆匆闯进包厢的蜜蜜,又看了我一眼,哼笑:「要不要帮忙?」
刘绍荣右手边捱着葳葳,她面露担忧的看着我,我给她使了个眼色,笑:「我先下去看看,刘哥平时这么忙,难得来放松,不要扫兴。」
「妳们好好招呼。」对小姐说完,我给刘绍荣满了酒,就出了包厢。
一路跟在我身后,我还没开口,她自然不敢说话,该训的还是得训,我说:「妳来这么久,还是学不会看场合说话啊?」蜜蜜支支吾吾,一直小声说她错了,但她也是太紧张。
到楼下的路上,她迅速跟我说了一遍前因后果。刚刚二桌那组男客人其中一个要先撤,那摊看样子是那个男人作东的,他单独把领班华姐叫来,说他有事先离开,但朋友要继续留下来喝,华姐连连说是,那个男的还自己说,那要不先把上半场的单买了吧。这桌客人实在太眼生,华姐衣時也没发现其中的眉角,真眉开眼笑地把九千八的账单拿过来,零头二十多块还抹了,谁知道带头那个男人真一看到账单,脸色就变了,阴的能滴出水,当着众人面前冷笑,重重把酒杯嗑在桌上,二桌坐台的小姐们察觉气氛不对,大气都不敢吭一下,那个男人就从裤袋里掏出一把千元钞,一张一张当着华姐面前数,接着就把埋单的ㄧ万现金啪地摔在华姐身上。到末还想硬带小颖出场。小姐们都跟那个阴沉的变脸男说了小颖没在做这个,结果他又直接把装瓜子鱿鱼丝的水晶碗拿起来,往镜墙上猛砸,砸出个大洞,楼下半个开放区的客人全看傻了眼……
蜜蜜说完,小心翼翼注意我的脸色,「东哥,怎么办啊?那群人看起来……好像有点来头,凶死了!」
我冷笑,走到楼下,就明显感觉到偌大的气氛有异,虽然KTV音响还拨着,但开放区那片却特别安静,没人在喊拳,没人在调笑,许多人都直直盯着二桌僵持的一方人在看。
我直接走到二桌边停下,看着那桌客人,差不多八、九的男人,就像蜜蜜说的那样面生的很。其中一个男人像个大爷似的,双手搭在沙发缘上,脸色阴沉,大概就是蜜蜜口中那个带头的变脸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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