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完本——by去兮

老板一直待他很好，知道他没妈，也经常忙的吃不上饭，所以每当他来打工总是有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一开始唐希十分的不好意思，每次都挨饿到过了饭店再来打工或者直接凑合着吃些什么顶饱了再来。老板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宽慰他道：“小希啊，我其实都是把你当儿子看的，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了，有谁会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的啊。你要是不嫌弃这儿永远是你的栖息地，你要是不嫌弃我俩口子，我们就是你第二个爹妈！”
老板和老板娘一生未孕，其实怀过一次孕，但是老板娘身体不好给流掉了，从此再也没有怀上过。
唐希记得那时候听到这句话的心情，被打被骂没哭过的他，受了委屈没抱怨过的他，受了伤也咬紧牙关的他，那天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把自己多年的苦一股脑的宣泄在这番眼泪里。唐希有些时候会想，上帝他老爷子给关上了一扇门总得开一扇窗透透气儿，不然得活活憋死。他受的不幸都在这些年碰到的好人身上补偿了。
老板看见站在烈日下的唐希赶忙把他拉进饭馆，“呵，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不是让你下午放学忙完功课再来帮帮忙吗，怎么老是不听话。吃了饭没有，一看你就没吃，看这脸色白的跟什么似的。娟儿，给小希炒俩菜！”
老板娘应着：“诶，好嘞！小希先坐着，饭马上好哈。”
唐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喉咙里想说些托辞，可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现在饭馆是最忙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都忙得脚不沾地还是想着先给他做饭再是排着后面的客人。唐希想，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值得别人对他这么好。
饭菜果然很快就上来了，是俩个家常菜，也是唐希现在最想吃的菜。
肉末茄子和辣椒炒肉。
他上次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茄子和肉，就说想吃肉末茄子和辣椒炒肉了。
他的话被直接放在了老板和老板娘心尖儿上了，连唐希自己都要忘了的话他们一直都记得。
饭是甜的，菜是可口的，腮帮子上的眼泪却是咸的。
唐希抽了抽鼻子，难堪的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懦弱。
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客人慢慢的都散了。老板和老板娘喘着气的当口在唐希这桌子前坐下。
老板娘问：“还没吃完呢，慢慢吃不急。饭菜还可口吧？”
唐希重重的点头，“嗯，好吃。”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鼻音不适一般的重。
老板娘看这他的脸一愣，和老板默契的一对视，“这是怎么了？和你爸爸吵架了？嗨哟，这一张俊脸哭了都皱一起了，我都不能自豪的在心里偷偷想我家小希真帅了。来擦擦这泪痕，还跟小孩子似的这么爱哭。”
她举着卫生纸轻柔的擦拭着他的眼角，粗糙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纸轻轻的滑动，却异常的温柔。她这抹柔情让唐希心里更难受了。
“他不是我爸。”
老板一听这话，立刻斥责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说出这话来，父子俩吵架怎么也就是隔夜就好了，你们俩要好好沟通，还有什么是心平气和谈解决不了的吗。疙瘩解开来就是面糊了，面糊可比疙瘩好消化多了。”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这么严肃的时候还开玩笑。
唐希笑不出来，低着头说：“他真的不是我爸，我也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妈怀着我嫁给我爸的。”
老板娘沉默的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孩子，你自己也说了‘我爸’这俩字，只要你叫他一句爸，他就永远是你爸，不管他是不是血缘上的父亲。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都十多年的父子了还不能血溶于水吗？”
唐希抽抽鼻子，“他让我辍学娶老婆生孩子。”
老板本还想安慰他，一听这话炸了：“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儿？得了，他不供你读咱供你！我们这小餐馆虽然小，但是生意还算红火，这些年来攒了不少钱，我们后继也无人了，也不想白便宜了家里那群白眼狼。只要你好好学，我们担得起！”
唐希热泪盈眶，说：“叔，婶，你们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老板娘一笑，轻轻的抹掉他的眼泪：“傻孩子，自古人心换人心，你要是不是掏心掏肺心眼实诚的对我们好，我们哪能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啊。”
唐希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白来的善意，都是通过自己无意识的感化，才得以换来一片洁白纯净的伊甸园圣地。
肖城回到家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但是他知道，他家丫头估计正躲在哪等着他去找出来呢。但是他现在一点和她玩捉迷藏的心思都没有，放下耽美文库走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镜子里清晰的展现出他下巴上一块儿巨大的淤痕，青中泛紫还有一点肿了。
正给自己抹药呢，他家丫头直冲冲的扑到他的腿上，大腿根上的伤疼得他手上一哆嗦，连带着抹药的手也没轻没重的戳在下巴上，疼得呲牙咧嘴。
他家丫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奶声奶气的抱怨：“哥哥你都不像以前一样一回家就来找我，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肖城无奈又艰难的蹲下身子和她平视，“乖，今天哥哥有点事不能陪你玩，自己去屋里乖乖的写作业，等会儿弄好了去找你好不好？”
她瞪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哥哥你的下巴和眼角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吗？放心我不会和妈妈讲的，不过妈妈自己会看到哦，爸爸也会说你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嘤嘤嘤，哥哥要被爸爸骂了。”
肖城一脸挫败的听着她停不下来的话，“好啦好啦，我只是被一只小狼狗撞伤了，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操的心比我还多，快去快去，回屋写作业去。”
他妹站着不动，一脸惊奇：“小狼狗不是会咬人的吗？怎还是撞人？”
肖城一笑，揉着她的脑袋，“小狼狗没咬我，我把小狼狗给咬了。”
“哇塞，哥哥原来这么厉害！”
“难道我在你心里不适一直都这么厉害吗？”
“没有，就是觉得哥哥更厉害了！”
肖城懒得和她耍嘴皮子，直接把人推走了。
想不到他妹半中途又停下来，贼兮兮的笑着：“哥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爸爸妈妈讲你和小狼狗打架的事情的。”
“你烦不烦啊！”
他妹留下一连串铜铃般的笑声才终于走了。
他妈在这个县城里的另外一个高中教书，他爸在市里和县里来回的往返。他本来是在市里读高中的，但是他姥爷今年查出了胃癌，得有人陪着，所以他妈就拉着他和他妹来这里读书，也算是给老人最后一点时光里添加一些欢乐，尽尽孝道。他和他姥爷一直很亲，从小就总是可以拿到他姥爷偷偷给他留下的糖，现在的情况无力回天了，他也不想自己留有遗憾，所以果断的来了这。
他爸爸在市里的工作分不开心，但是周末都会不辞辛苦的来回往返，就是为了在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了一家四口可以享受一下仅有的温存。
他妈本来是大学里的教授兼讲师，现在放弃一片大好的前景居于这一隅只为安心照顾他姥爷，肖城是打心底里敬畏的。今天他妈陪着他姥爷去医院拿药了，就像他妹说的，他妈看到了准又是一阵唠叨。
给他妹煮好饭炒好菜，他就回屋去了。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动一下都疼的慌。
他妹也乖，人就比灶台高那么一点儿，踩在椅子上把自己吃饭用的碗筷给洗了。洗完了收拾完了，乖乖的去床上睡午觉去了，一点都不需要操心。
肖城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到唐希把他磕了以后得意的表情就一阵发笑。
不见得谁伤的更重呢。
第5章 第五章
唐希打了个饱嗝儿，摸摸吃撑了以后圆鼓鼓的肚子，心里那点破事也因为这满足感消散了不少。他麻利的站起来，给老板老板娘帮着做店里的活。刚来那会儿，他每次做事都勤勤恳恳从来没有怨言，不管老板老板娘的要求有多么的苛刻，心眼儿大如他从来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主，给他他一份好，他就还人家十分。这也难怪人对他掏心掏肺的好。渐渐的，老板和老板娘不再对他严厉，开始有意无意的亲近他。渐渐的发展成今天这模样，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了。
本来下午那两节语文课他想不去的，但是一想到他爸中午说的‘读个破高中也不见有什么起色’就咬着牙去了。我还非得学出个模样来闪瞎你的眼不可！
唐希到的时候，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三胖子和钢炮蜷缩在角落里嘀咕些什么，看见他进来十分的意外。
三胖子凑到他面前来，问道：“老大，你不是说俩节语文课不来的吗？”
“我想我们语文老师了不行啊。”
钢炮开始傻乐：“你知道咱语文老师姓啥叫啥名儿吗？”
唐希开始认真的思索。
三胖子大笑一声，“钢炮，这问题对于老大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就问一个简单些的吧，你知道咱语文老师长啥模样不？”
唐希翻了一个白眼，把他俩推开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说：“你们就可劲的损我吧。”
三胖子嘿嘿一笑，“我们这那叫损你啊，你自己想想看，高一上学期语文课你有几次在，这都下学期了你来过吗？我跟你讲，语文老师都被你气的没脾气了，刚开始那会儿还好能见你课上睡觉的尊容，现在可好，连尊容都见不到了。”
唐希刚想反驳，就看见大步走进来的肖城。
和他下巴上格外醒目的瘀伤。
班级里似乎安静了三秒，窃窃私语讨论的声音随着肖城的脚步开始变大。不少女同学凑上去嘘寒问暖，肖城都一一有礼貌的回答：“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他看见他女神直勾勾的盯着肖城的伤看，眼里含着浓浓的秋波，但估计是顾及自己在班上的形象没有和她们一起凑上去。唐希坐在原味上咬牙切齿，我进来一瘸一拐的怎么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啊！
但是想起肖城下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又心中暗喜，不那么难受了。
唐希心情好的哼着不知道是啥的调调，三胖子转过头小声的说：“诶我说，怎么我们还没堵他呢他就负伤了，他刚来怎么就有敌家了？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果然诶。”
钢炮若有所思的看着唐希，说：“你放学就把人家堵了？我看你刚进来的时候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对劲啊，你们中午就打架了？”
唐希热泪盈眶，终于有人关注到他不对劲了！
“是啊，那小子一来就撬我墙角，该揍！”
三胖子脸上的肥肉激动的颤了颤，八卦之魂开始觉醒：“万晓晓？他俩怎么了？”
“你这么兴奋干嘛，眼巴巴的期盼着他和万晓晓在一起是吧？”
他这话说的时候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往这边看，包括被大家围在中间的肖城。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打架都知道他喜欢着人家万晓晓呢。
万晓晓没有回头，挺直着脊背埋头写作业，好像没有发现四周的声响一般。
三胖子干笑两声：“哪能啊，我这天天给老祖宗烧香拜佛就盼着你们俩在一起呢，我发誓老大我永远效忠你，你就是我前进之光，你就是我的目标，你就是我……”
唐希把他絮絮叨叨的拍马屁给打断：“行了行了，闭上你的嘴吧，我还想多活几年。都别吵我，我要补个眠，中午都没睡呢。”
三胖子闭上嘴，用嘴型对着钢炮说：“你看吧，来了也是睡觉。”
钢炮耸肩一笑。
肖城终于从人堆里出来了，他和唐希的座位在正中间的最后一排，头顶上一巨大的风扇呜呜的转动着，但是在酷暑的炎热里基本上没什么用，越扇越热。唐希正趴在桌子上睡着，脑袋上还架了一本语文书挡光。
唐希感受到了身边有人坐下的动静，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打算理会。他现在真的是身心俱疲，就想好好的睡一觉眯一会儿，上课了再爬起来听听他落下无数节的语文课。他语文成绩一向不好，中考那会儿差点因为语文英语没考上，还好因为理科拔尖，把差距给补上了。他女神万晓晓语文英语超级棒，他想提上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都觉得烦。没过多久，上课铃声就响了。唐希有感知的浑身一阵，恍恍惚惚的醒过来，语文书从他头上应声滑落，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语文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死板而且特别能奚落人。眼神瞪着你的时候感觉都要被她的眼神刺穿，训人的时候语速非常快，噼里啪啦都不带重样的骂你。唐希特烦她，她也总是爱挑他刺。这也是他不来上课的主要原因。
今天她还是那副刻薄死板的模样站在讲台上，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粉笔在讲台上戳戳戳，脑袋上还别着一个麦克风，说：“我们这节课抽查《过秦论》最后三段的背诵情况，谁主动来背一下？”
她的眼神扫视下面的脑袋，所过之处无一不低垂着脑袋，恨不得把脑袋塞桌子里去。没人敢冒这个险，她实在是太狠了，刚开学才几天就布置还没上过课文的背诵，哪里能流利的背下来嘞。
“嗯？没有吗？非得我亲自点是吧？”
严厉的语气把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学生吓得浑身一激灵，沉默了半分钟之久，语文课代表万晓晓的手缓缓的举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语文老师欣慰的点点头，万晓晓站得笔直开始背诵，光线把她洁白的皮肤照的几乎透明，美好的面部曲线和轻柔的声音让唐希有点看呆了。
肖城余光扫到唐希一脸痴汉的样子有些想笑，一副蠢样子傻得可以。
万晓晓背完了就坐下了，语文老师开声：“还有吗？”
教室里又恢复了鸦雀无声的场面。
语文老师扶了扶眼镜，说：“唐希，你来背一下。”
躺枪的唐希：“……”
过秦论是啥……
他强装镇定的站着，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报告老师，我没背。”
语文老师把书往讲台上一摔，扯着嗓子大吼：“我看你不是没背，是直接书都不想读了吧！你看看你，成天吊儿郎当的样子，上学期没上过几次课，这学期都开学俩礼拜了，你人来过吗？你对得起养你的衣食父母吗，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哟，您看看您的书在哪儿呢，还躺在地上呢是吧，这就是你学习的态度吗！要这样学习还不如早点滚回家去，你简直就是糟蹋空气糟蹋粮食！”
唐希一言不发，只是放在身侧的拳头死命的捏紧了。
“您捏着拳头干嘛呢，想打我是吧？行，来啊，打了你今天就给我滚回去，再也别给我来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二流子，没人管没人教的小混混。冲着班主任的面子我不动你，你还无法无天了是吧？你这种人活着就一祸害，今后还保不准怎么祸害社会呢。”
班上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三胖子差点拍桌子起来和她开杠了，但是被旁边的钢炮死命拽着胳膊。
肖城皱眉，这有点过分了。
唐希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语文老师的嘴巴子还没停，叽里呱啦像是说上瘾了：“你看看你那衰样，整天不学好，就知道打架闹事，下一步是不是得杀人放火啊？我看你那死得早的妈估计也是给你气死的，要不然——”
唐希猛地把课桌踹翻，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声，前排的同学吓得都蹦起来了。
“你说够了没有？”
“怎么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是吗！”
唐希直接用行动回复了她，狠狠的又踹了一脚翻到在地的桌子，耽美文库里的书散落了一地。
“你给我滚出去！现在就给我滚！以后再在我的课上看到你你就给我看这办吧！”
唐希死死的瞪着她，她的嘴角是向下的，此时此刻她撑着桌子，脸色可能是因为生气而潮红，直勾勾的和他对视。她心中微微一惊，少年的眼神锐利到可怕，似乎含着刀子，一片一片的在剐着她的肉。
唐希脖子上的青筋暴怒，一下一下的深呼吸压抑着他心中的怒火。她成功的触犯了她的逆鳞。
一直以来，他妈都是他心中为隐秘的一块。他从来都不想和别人提起，不是因为难堪，而是因为珍惜，珍惜着他母亲在他记忆力最后一丝残痕。但是现在这丝残痕却被活生生的被拉出来示众鞭挞，被□□裸的践踏着这块从未有人踏足的领地，他真想上去撕烂她那张可恨的嘴脸。可是他不能，他想起了他外公外婆佝偻的身躯，想起了老板老板娘微笑时候的皱纹，还想起了他爸头上的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