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囚楼完本——by鹿夭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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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林背对着他,只觉内心里又升上一股子凉意,也不全扑来,只慢慢地,一丝一丝地渗透进去,好似白纸浸入冰水里,总要那样缓缓地破碎才有美意。
他转过身子,气的脸都抖了起来:“非要这样挤牙膏似的说话你才快活吗?”
何林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他只知道自己气愤极了,这个小崽子,第一次见他就被将了一军,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在心里!变着法子拿自己寻开心?
阮臣低了头朝他走过来,忽地一皱眉,刹那间眼睛里竟闪过一抹杀意,他敛了眉眼间的风流,颇有些恨意道:“也不知道你那实验室哪个不长眼的得了江楼的手机卡,竟拨到了主人这儿来。”
顿了顿看着何林疑虑的神色,阮臣扭过头哼了一声:“平日里也不见得主人这般冲动,只是一沾上了那小子,总要闹出点人命来才罢休。”
何林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颤,他有些心悸地盯着阮臣,心里骇浪一层盖过一层,惊恐冲撞洗刷着他仅存的理智,就快要没过心脏了。
“不管有没有证据,主人已经对你起了杀意。你还是快些逃吧,逃的越远越好。”
阮臣回过头推了一把何林:“别再回来了,这事儿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何林身体僵硬,被他轻轻一推就撞到了门上,咣当一声巨响,倒是吓了自己一跳,也顾不上疼了,何林咬着牙,脸一会红一会白:“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弃了他?”
“不然呢?”
阮臣摊开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你斗得过人家么?”
何林愣了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这空档竟想起小女仆感激的笑容,那笑脸在心里一闪而过,硬是带起了层层涟漪。更奇怪的是,他又想起了那把□□,想起了和凌老爷子在战场上时那段青春热血的日子。
神使鬼差地,他朝阮臣摇了摇头:“我要带他走。”
第22章 22
出乎何林的意料,阮臣听了这话并没有多惊奇,他捋了一把头发,微挑了眼角斜睨着何林,浅褐色的瞳孔里流光四射。那光芒晃到了何林眼睛里,令他不由得心头一慌,好像那人早已打定了主意,只是在试探他而已。
何林有些生气,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今儿遇上的事太多了…… 也不多,全是这小子闹出来的!一时间惊惧慌乱全转为了怒气,不由自主地,何林照着阮臣的脸抽了一巴掌。
阮臣跟江楼一样,皮肤苍白最不禁打,一个巴掌下去脸上就起了五道红印儿,狰狞的红衬着他千娇百媚的脸,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何林打完就后悔了,阮臣跟他女儿差不多大,平时在家里他也是一副慈父的模样,从来没对女儿动过手,更别提扇耳光这种带有侮辱性的举动了。他动了动嘴唇朝阮臣伸出了手:“我……”
“别碰我!”
阮臣侧身躲开他,刹时瞪着他的眼神里竟含着浓浓的怨恨,好似淬了毒汁的玫瑰,诱惑与死亡共存。他狠狠地摸了把脸,下手也没个轻重,红印儿被他这么摸下去,更显得像要滴出血来般的艳红。
何林被他看的心头一颤,回过神来又觉十分愧疚,他叹了口气垂下手,也不晓得怎么办了,望着阮臣突然变掉的模样,越发觉得不全是那一巴掌的原因,或许是令他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何林觉得他此时一定恨毒了自己。
愣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不知道阮臣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但凌落起疑这件事倒是真的,也是早晚的事,现如今不得不小心点了。
何林扶了扶眼镜,小声说道:“要不……现在就动手?”
望着阮臣全无反应的背影,何林心中涌上一阵酸涩,又补了句:“再晚,怕是一个都走不了了。”
果见阮臣转过了身子,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盯着他,寒光一扫,藏在娇媚身子里的杀手气质暴露无遗。何林又惊惧又愧疚,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阮臣一把揪住了他,何林有些感激地朝他笑了笑,阮臣甩开手冷哼一声:“竟都是些这种东西!”
何林被他说的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又抬头看他的脸,还是那样红的可怖,不禁伸出手缓缓覆盖上那抹艳色,掌心有些凉,覆上红肿却是恰如其分的温度。阮臣甩开他,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轻蔑更似怨愤。
这下何林彻底慌乱了,也没个头绪,单单在这耗了半天,若是没事还好,要真出了事,只怕跑也跑不掉了。
正踌躇间,一直冷眼的阮臣却开了口,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挑逗魅惑,难得的正经模样,却是狠毒又刻薄的。
不晓得为什么听的何林有些不舒服。
“你先走,半小时后西门备好车,出了差错,你也别想活了!”
说完一把拉开卧室的门,再不看何林一眼,自己先走了出去。
何林呆在原地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却觉得心乱如麻,好像被别人牵着鼻子遛弯儿,生死全不由自己。
细细想了想阮臣的态度,也是越发的暧昧模糊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思考归思考,何林还是飞速离开了凌家别墅,一边给盛因打电话一边朝西门跑去,路上遇到好几个保镖投来探究的目光,何林便减缓了脚步装作闲逛的样子。那些保镖大多认识他,便也没做过多询问,由他去了。
西门外是条人工湖,周围草木长的正盛,隐约还能看到几朵突兀的芍药花,日光下绚烂地开着,妖艳的红光有些刺眼,何林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阮臣那张脸。
他叹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去,望着自己粗糙的掌心,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联想了一下近来的事,心里更加难过了,不自觉地竟小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暗骂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做这副丑态,死了后见到凌老爷子,只怕也要被他笑个够!
突然手机滴滴响了起来,何林接通放到耳边听着,原来是盛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何林让他打开GPS定位系统,又将别墅地址报给了他,告诉他自己在西门这边的人工湖边上,只盼着他快点过来。
盛因那边却是个欲言又止的模样,何林见他吞吐半晌,心里又急又气,稍提了声音激他:“平时不是吵着要跟我来凌家吗,现在你倒畏缩起来了!”
果然盛因最不禁激,听了这话也不作声了,伸手摁掉耳机就发狠开起车来,何林这边最后听到的声音只有呼呼的风声。
放下电话何林又愁了起来,这小子没轻没重,路上可别出点什么差错,再害了他我可真没脸活了。
何林这边断断续续地想着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第23章 23
阮臣从监控室走出来,轻手轻脚地来到江楼房间,推门进去就看到小女仆坐在地板上,拖着腮巴巴地望着江楼,连人进来了都没察觉。
阮臣轻轻咳了一声,走过去将被子掀了个角,入眼却是光溜溜的一片,原来竟是个没穿衣服的光景!他有些气愤地合上被子,余光瞥见小女仆红了脸,有些羞赧地看着他。
“没见过男人么!”
阮臣心里憋着气,扭过头去瞪了小女仆一眼,见她红着一张小脸惊慌地低下头,也懒得跟她计较,从柜子里找出几件衣服胡乱给江楼套上,抱起他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竟然这么轻了。
小女仆像是吓了一跳,见他抱着江楼就要往外走,大喊一声便扑上来拽着阮臣的胳膊,急切地叫道:“Where are you going”
阮臣不轻不重地踢了她一脚,回头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我救你回来就是让你害人的么?早不如让你随那几个杂种一起死掉算了!”
饶是他这般恐吓,小女仆也不愿松手,看那副誓死不屈的样子,阮臣倒真是后悔昨天手下留情了。自作主张将她保下来,是盼着江楼身边有个自己人能好办些事,谁知道这死丫头竟对他死心塌地起来了,阮臣恨恨地掐了江楼一把,这天底下的人都要被你勾去了魂!
恨归恨,时间还是不能耽误的,且不说拖久了家里的保镖下人起疑,主人这会儿怕也在往家里赶的路上,要是撞上了那可真是大发,一个两个三个……全见鬼去吧!
阮臣腾出一只手将小女仆拽到跟前,微俯了身子盯着她:“你觉得主人对江少爷好不好?”
小女仆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No.”
阮臣轻哼一声放开她,半是诱惑半是威胁地说道:“你要是破坏了这个救江少爷出去的机会,只怕他醒了也要恨死你!”
果然听到恨字小女仆全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她低头咬着嘴唇似乎很是纠结,阮臣趁机绕过她,大步向前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等走到了楼梯口见下面有个打扫的阿姨正往上走来,阮臣忙往内一闪,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
“呀!”
小女仆低呼一声,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让了让。
阮臣先前只顾着走路,完全没注意到这丫头竟跟了过来,想了想正好,打发她去跟扫地阿姨耗一会,自己再从另一边绕过去。正准备开口时,小女仆却自己走了出去,阮臣揪了一把没揪住,心里恨极了她,这死丫头没个心眼,也不知道到底站哪一边儿!
竖了耳朵仔细听着,无奈声音太小终究听不明白,过了大约一两分钟,只听到扫地阿姨哈哈大笑两声,阮臣伸出头一看,她竟转身回去了。
小女仆手伸在背后悄悄比了个V,等扫地阿姨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才回过头来邀功般地看着阮臣。
阮臣抱着江楼走过她身边,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不错,够机灵。”
这边两个人正慌忙往西门赶时,那边盛因已经到了别墅门口,他伸着金黄色的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别墅,高端大气上档次,心里只觉得这人可真有钱!
他又哪里知道,被困在这富贵华丽别墅里的人,是拿它当一个阴暗逼仄的囚笼来看的呢?
何林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一头惹眼的黄毛,心想现在这些孩子可真招摇,银的黄的全往头上招呼,也不怕头皮上色素聚多了感染脾脏!忽地又想起来江楼那一头柔软的黑发,心里越发的沉重了。
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第24章 24
从前也不觉得这人有多重要,可是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凌落心里还是极不情愿的,这种想法在脑子里溜了一圈,越发的膨胀拥塞,堵的人心慌。
凌落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将晚上的会议和饭局推掉,也没通知司机,自己拿着车钥匙去了车库。
黑色的梅赛德斯在车库停了有些日子了,凌落走上去摸了摸上面的灰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
这是父亲送他的车。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送他的礼物,竟是订婚礼物。
高中相识的情谊,也不是说一点儿都记不起来,略微想了想那张寡淡的脸,竟也跟脑子里的人重叠了。
凌落甩了甩头,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开始就是抗拒的,日子久了更加厌烦那张毫无趣味的脸,后来的某一天在聚会上见着了那个人,不知怎地一种邪恶的想法就冒了出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策划两年,等待两年,外加上两条人命,终于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过程从来不是他需要去考虑的,他只要结果——想要的那个结果。
车子行驶在柏油马路上,窗外快速掠过片片松树影,凌落开了音响,大抵是在讲一些热门的事件,听到亲生儿子杀父引起社会舆论这条新闻时,脑子里那个人的身影愈加清晰了。
他想到了江楼的父亲。
凌落没见过那个所谓亲和温煦的男人,只下了死命令,由手下的人安排着去做,正如上面所言,他是个只看结果的人。
从第一次杀人时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淡定如斯,家族和社会已经赋予他太多生死的经历。人命在他眼里甚至比不上家里的一棵草木——他向来不愿意将感情交付给人这种东西,他宁愿相信不会说话没有感情的草木。他不求回报,他只想要长长久久的安全感。人心这个难测的东西无疑是贪婪多变的,他的父亲会变,母亲会变,家里的保镖下人都会变……
因此还讲究什么情分不情分的,情这个东西,它也不是个东西!
人活一世,但凡沾了情字总要比旁人蠢一些。有些人是蠢给旁人看,有些人是蠢给自己看,只在自个儿心里闷着憋着,时间久了竟也这么过来了,只是这傻气也通通化成了煞气,身体里再也藏不住了,只好一点一点扑出来,白白殃及了一片无辜的人。
凌落摁掉音响,心里有些烦躁,速度飙到130码,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驰骋了起来。
疾驰的车身像一团黑云,生生将夕阳扯出一道裂缝,那本身毫不起眼的裂缝随着愈逼愈近的车身也越发的往大深了去张,最终自然是将车身整个吞没了的,以它惊人的容忍度——当然也是被逼出来的。
再说阮臣抱着昏迷的江楼七拐八拐已经来到了西门口,小女仆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路走的虽然坎坷,可也正好避开了来回巡逻的保镖。看阮臣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倒像是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似的。
他们用了不到20分钟就顺利地逃出了别墅,望着西边快要落下去的太阳,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感慨,不约而同地看向昏睡的江楼,苍白虚弱的模样,也正应了这日近西山的景象。
到底是个无辜的人,还是盼着他日后能好好的活着,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忘掉那些伤害和痛苦,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健康的人。
“阮少爷!”
何林将车窗摇下来,朝这边招了招手:“在这儿!”
盛因也将脑袋探出来东张西望,不想却见到了那个令他时常想念的人,身子蜷成一团,正躺在一个漂亮男人的怀里。他们离的愈近盛因愈是心惊,怎么才一个多月,竟瘦成了这副样子!
他有些心疼地跑下车捏了捏江楼的手,脉象极微弱了,不等做出反应,何林就将他拽上了车:“没时间了跟你解释了,快走快走。”
小女仆往后退了一步,捏着裙踞有些期待地盯着何林,像是已经懂了他和阮臣所做的事,却还想再听他亲口确认。
何林匆忙对她笑了笑:“会好起来的。”
Everything is gonna be ok.
小女仆轻轻点了点头,中国人常说,苦尽甘来,极悲的尽头便是极乐。受尽了苦楚的江啊,衷心祝愿你未来的每一天都是笑着的——就像你在黑暗中对我扬唇的角度,带着于世的傲气和怜悯,至此一生也绝不低头。
请你务必要永远永远地,好下去。
第25章 25
橙黄色的车子行走了百余米,又突然停住,接着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往回倒了起来。小女仆目瞪口呆地盯着车身七扭八扭的拐到了她跟前,已经惊的忘记了闪开。
“小心!”
阮臣揽着她的肩将她抱过来,原地转了几个圈,稳稳地停在离车两三米远的地方。慢慢将她放下来,阮臣面上已经气的泛白,走上去质问之前却不忘回头奚落方才呆若木鸡的小女仆:“江少爷一走你就记着投胎啊?也是厉害咯!”
不知怎的这回小女仆倒没有觉得他刻薄,反而有几分羞涩的低了头杵在那儿,活像一根只会脸红的木头。
阮臣没有在意她,三两步走上去正准备敲车窗时,何林就将头从里面伸了出来,一脸忧虑地盯着他,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颤抖:“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阮臣心头一震,面上却像没听懂似的,一个劲儿把他往里推,边推边招呼盛因:“小伙儿帮帮忙,这是你老师吧?急糊涂了,快把他弄走弄走。”
盛因没有动作,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或者说是不想去明白。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见老师这副匆忙却又有序的样子,却像是早已有所安排。那么选在今天这个时候,又是为什么呢?
怎么这样巧。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阮臣,不晓得该不该说出来,只怕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在整件事情中起的“作用”吧?
阮臣见盛因待了半晌也没动静,反而略显慌乱地盯着他,心想这又是一个没眼力劲儿的。何林算是半个老顽固了,硬的使不了只能讲道理给他听,可是……真的有道理可讲吗?
自己放走了两个人——一个本该死掉的和一个应该躺在床上的。老弱病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没有逃脱的可能的,主人又不是傻子,还能猜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