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乘龙完本——by红海Maril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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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司空斛把一条鲫鱼铺满半罐剁椒,上锅清蒸,蒸半柱香出锅,再加半罐辣椒末,码上葱丝姜丝辣椒丝,再淋一层滚热红油。
鲜!香!辣!
司空斛就着抢救出来的半盘隔夜的豇豆角炒肉末,配着鲜香辣的剁椒鲫鱼,一碗米饭吃得风生水起,额角晶晶亮的汗珠都在喊辣辣辣辣!
直到他视线里出现一点鞋尖。
这双鞋司空斛认得,所以他慢慢抬起头来。
师父和他对视许久,首先打破沉默,“你爱吃辣,就做辣的吃。反正为师辟谷——”
他要是做辣的,那还能一天三次找借口去看师父吗?!
司空斛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师父,俗话说得好,小辣怡情,大辣伤身。偶尔吃那么一两回就行,比如三年一回五年一回……”
师父微笑,“谁说的俗话,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看到师父笑,司空斛再次脸红,“就是……反正我不爱吃辣!师父你有没有什么清淡的菜谱,再教教徒儿吧!”
师父低头看了看那红亮亮的一盘,又抬头看了看白云碧空。
司空斛几乎以为师父要生气了,但师父重新低下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把鲫鱼换成小黄鱼,剁椒换成醪糟,加一点生抽清蒸。你要是喜欢,就加一点剁椒,不太辣,也清淡,不加一滴油,夏天吃最好。”
司空斛狂点头,“好好好,徒儿明天就做。”
师父点点头,信手从他傻徒弟的唇边摘下一粒米,说:“好。”
师父的指尖温凉,碰到他的唇角,司空斛的脸“嗵”地红了。
司空斛被师父宽慰过这么一次,暂时忘了生气。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司空斛又捧着茶盘一蹭一蹭地进了师父的书斋。
师父说:“怎么了?”
司空斛狗腿道:“新炒的明前茶,师父,你尝尝看。”
师父慢条斯理地喝掉半杯,说:“不错。”说完就继续看书,又翻过一页。
司空斛不动,继续蹲在师父跟前,眼睛忽闪忽闪,上齿咬着下唇,像某种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他看了这么半天,师父终于把书放下,“还不去练功?”
司空斛低下头,嗫喏:“师父,你看,四歌是吃草的,火铃是喷火的,就这种三流妖怪都下过山。可是我、本少侠大好青春,怎么就在山顶上虚度了呢?话本子里不是这么说的。”
这次师父停顿了很久,薄唇吐出两个字:“虚度?”
司空斛心想,坏了,他说错话了,师父生气了。跟师父在山上待着怎么能是虚度呢?
司空斛又摇头摇成拨浪鼓,“不虚度不虚度!”
师父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神情里三分探究,三分疑惑,三分怀疑,还有一分很陌生,司空斛不知道那是什么。
司空斛蔫巴巴地站起来,“师父,我去练功。”
他走到书斋门口,才听到师父终于“嗯”了一声,顿感沮丧——师父真的生气了。
没想到师父接着说:“练完功换衣裳,跟师父下山。”
司空斛“咦”地转回头来,“下山?!”
师父又翻了一页书,随口说:“给你挑一件趁手的兵器,自然要下山。”
司空斛拔腿就跑,两腿倒得像后山的野兔子,“师父我去练功!”
司空斛没想到,师父这样仙风道骨的人,要下山却不御剑,也不做个法招来云彩什么的,就靠两条腿,慢吞吞地走,走到山下千秋镇,天已经黑透了。
可见师父确实不是什么仙山名师,能占住白头崖,确实是靠脸。
司空斛看着师父站在河边,白衫上浸染满河波光粼粼,面庞棱角温润犹如羊脂白玉,不由得心想,可是那有什么关系?
千秋镇上一条宽阔水道劈开南北,水道之上无数画舫穿梭,花灯从河流的这一头挂到那一头,明灭光彩炫人眼目。
有少女蹲在阶下放河灯,又有少年点燃一盏天灯,托举膨胀滚烫的昏黄灯火扶摇向上入青天。
司空斛抬起头,这才发现天空中散布无数天灯,近一些的尚且看得到灯中火烛摇晃的轮廓,远一些的融成一点星子,绕在明月周围。
人间繁华,原来如此。
火铃拉着四歌去买天灯,师父就在河边站住脚,背着手,平静地望着一河灯火和一河茫茫明月光。
月是江心风流眼,风流不过师父的一片袖角或一片眉心波光。
火铃买到了天灯,兴头头地拉着四歌去桥顶放灯,一阵风地擦过司空斛,“司空你又不放灯,让一让让一让!”
司空斛突然有些没来由的难过,也背着手低下头,碾了碾脚尖。
等他重新理好思绪抬起头来,河边熙攘人群里已经没有那个波光粼粼的白衫人影了。
司空斛拨开人群找了又找,一边找一边喊:“师父!”
河边有戏班子摆开台子唱戏,咿咿呀呀不知唱的什么,声调又软又黏,听得司空斛心里发慌,急着要穿过那片水域。
但身后有一把温凉男声轻声说:“司空。”
司空斛背脊猛地僵硬,转回头去。
满城烟光,师父站在河边,背靠着锣鼓喧腾。
司空斛靠近,大声说:“师父?”
师父还是那样平静的语气,说:“司空,我为什么独自在这里?”
司空斛往后退一步,端详师父的容颜。
又英气,又冷漠,又矜骄,又威赫。九分自持加一分勾引,一切合宜。
师父拉住司空斛的手腕,转身走上台阶,进到戏班的后台。
前台锣鼓喧腾咿咿呀呀,和这里隔着一堵墙一道帘,像两个世界。
师父靠上妆台,窄腰在铜镜中划出弧线。
司空斛喉咙发紧,“师父,这是什么意——”
师父打断他,“司空。”
“嗯?”
“我知道。”
“……”
“我知道,我是你的心上人。我对你,也是一样。”
后台光亮微弱,师父笑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蛊惑人心,像只妖精。师父的嘴唇薄却不薄情,开阖之间似乎有无由情衷荡在斗室,仿佛细密潮湿的透明丝线,缠得越来越紧。
司空斛捏紧拳头,终于放开。
他折下腰,把师父的手背拉到唇边,像捧着某件稀世珍宝
这双手他看过无数次,手指直,无名指格外长些,干干净净,手背上一点青筋,也是刚刚好。
司空斛闭上眼睛,近乎虔诚地吻下去。
接下来的一切不由得任何人控制,师父被推上镜台,袍袖上沾上桃花色的油彩,手指上一痕碧蓝,轻轻抚过司空斛的下颌。然后向下,师父俯下身,含住了他的顶端。
司空斛深喘一口气,感觉额角重新开始怦怦跳动,而胸腔中的声音简直如同擂鼓,连前台咿咿呀呀的唱念做打都化作河灯随波远去。师父重新靠上妆台,伴随着轻微的颤抖,难耐的喘息,“进来……”
司空斛眼圈发红,颤抖着分开那双笔直长腿,真的探手下去,隔着清凉衣料,真的握住了师父,再又向后。
师父微微仰起头,一滴水珠倏忽滚落铜镜之上。
下一刻,司空斛出手如电,猛然狠拍上眼前人的天灵盖!
作者有话要说:
好车要常开,刹车要常踩,搞事的微笑.jpg
男主角口味很辣,本文别名辣辣land
第3章 覆映
师父微微仰起头,一滴水珠倏忽滚落铜镜之上。
下一刻,司空斛出手如电,猛然狠拍上眼前人的天灵盖!
一道黄符挟着劲厉风声贴上那完美皮相,伴随着司空斛朗声念出的法咒:“鬼妖灭爽,精怪亡形!装作我师父,该死!”
“师父”的皮相顿时坍缩,发亮眉目和淡红嘴唇倏然变成巨大一团乌黑魔气,尖叫着冲上屋顶,又撞到长帘,撞进一地月色,但无法阻挡自身迅速消亡。
司空斛不言不语不动,凝视着黑气奔腾啸叫。
黑衣少年神情狠厉,但除此之外没有一丝情绪,因此显得格外无情阴冷。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道黑气终于偃旗息鼓,变回一颗小小金丹,“笃”地落在铜镜上,被方才那点水迹沾湿。
司空斛捡起金丹,收进腰带,拨开长帘。满城烟光再临,他重新回到喧嚣人世。
那是水边常见的妖魔“覆映”,会甄别凡人心中所思所想,然后变成凡人心中所思之人的模样,蛊惑人心。但与狐妖等等不同,覆映不要人类阳气,只汲取那一刻欢愉情绪,以成金丹。
他在书上看到过记载,但没有想到覆映变成师父的样子……会那么惟妙惟肖。
如果不是那张皮相叫了师父从来不会叫的“司空”,如果不是那张皮相说“我对你也是一样”,司空斛几乎就要信了。
少年人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种滋味,在河边静静站了一会。
但原来他这一趟并没有跑远,四歌放完天灯,被火铃蹦蹦跳跳地牵下桥来。
火铃指远处,“四歌哥哥!糖葫芦!”
四歌掏出两枚铜板,放进火铃手心,又摸摸火铃的发顶,火铃蹦蹦跳跳地去买。
四歌半天没吃草,有点累了,往戏院后台石阶上一坐,脚尖戳了戳司空斛的脚后跟,“你怎么回事?”
司空斛回过头来,“什么?”
四歌很有耐心,“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这种表情,看着就像是刚跟姑娘睡了似的?”
……这个人!啊不是,这个鹿!当着火铃人模鹿样的,一转脸就……猥琐!
司空斛满脸涨红,抬脚就走。
四歌在后面大喊:“别乱跑,师父还得找你!”
司空斛头脑发胀,哪管得上四歌说什么,只管一气往前走。
街市上尽是卖各种吃食玩意的,司空斛看得心烦,转弯拐进一条黑漆漆小巷,直直穿过,没想到这一边更是热闹,酒肆红灯叫嚷一片。
司空斛挤进人群,“借过……”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尖锐爆响在耳边炸开,随即是无边黑雾席卷下来,伴随着尖厉嗓音,“死小子!还我丈夫金丹来!”
又一只覆映!
那道黑雾魔气一气卷过街市,又卷回这里,声势浩大,排山倒海一般厉叫徘徊。
人群四散奔逃,而司空斛伫立原地,精致面孔上殊无半分表情,又摸出一张黄符,藏在手心。
见司空斛不言语,那道黑雾俯冲下来,一片阴冷的云一样将他径直托举向上,缭绕的雾气在他身上摸索,试图找到金丹。
司空斛被越拖越高,但毫无迟疑,对着一点云舌,又是一符拍下!
黑雾再次发出一声熟悉的尖叫,像另一只覆映一样开始疾速坍缩。
司空斛被雾尾“砰”地打开,撞到一处屋脊,又滚落楼下,“啪”地拍平在青砖地上,挣扎半晌,没能坐起来。
又一颗金丹滚落身旁,人群蓦地围过来,指指点点,有称赞的有后怕的,就是没有人敢上前。
人群之外,有人低声说:“借过。”
那声音不高,但司空斛猛地抬起头来。
师父拨开人群,艰难挤进来,看到趴在地上的司空斛虽然牙关紧咬,但尚且是个活人,就松了口气。
火铃拉着四歌闯进来,“哎呀”的一声,“司空,你怎么了!”
师父蹲身,两根手指搭在司空脉门上,略一沉吟,说:“四歌,回山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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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歌会意,立刻拉着火铃回山。
师父拍拍司空斛的额发,说:“没事。起来,走吧。”
师父起身走出两步,又回头,见司空斛不动,疑惑道:“怎么了?”
司空斛脸通红,低下头,“我……腿疼。”
师父脸色一变,迅速抽身回来,手按上司空右侧小腿,“这里?”
司空斛摇头,师父转而按上他左腿,“这里?”
这次都用不着司空斛点头,师父都能摸到皮肉之下的一茬怪异突起。
师父脸色大变,“这么疼怎么不早说?”
司空斛看师父脸色苍白了起来,也有些害怕,连忙双手撑地,一跳一跳地站起来,“不是,师父,我逗你玩才没起来的,不疼,我能回去。”
师父不信,“怎么会不疼。我扶你。”
师父伸手过来。
无名指几乎和中指一样长,干干净净,筋骨匀长,刚才有同样的一只手拂过司空斛的下颌,带着油彩,香软润腻。
那只干净的手刚一碰到司空斛的小臂,司空斛就触电一样往后一跳,危急之中他拖着一条断腿倒是跳得很灵活,“不用!师父,真的不用!”
陆僭停住手,细细端详。
司空斛的面孔棱角初初成型,大致看得出凌厉清朗轮廓,不再是个小孩子,已是一副少年形容。
少年人爱面子,爱正道,爱天马行空,他比谁都懂。
而不幸的是,司空斛这一世刚刚好是跟他曾经一样的少年,所以一点爱面子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司空斛头皮发麻地等了一会,却见师父收回了手,把太微剑递给他,“那好,你自己走。”
司空斛只好接过来,又说,“师父,那个金丹……”
第一只覆映的金丹在他腰带里,他是无论如何没胆子拿出来。
但第二只覆映的金丹就静静躺在地上,不交代也说不过去。
师父只看了一眼,就信手捏个诀。
金丹微微颤动,随即细细的黑雾随着玉色微光流溢而出,伴着漫天天灯月色,悄无声息地涌入云霄。
……就这么放了?
司空斛说:“师父!”
师父说:“覆映不取人元阳,不过游戏人间。阿斛,这么一来,它有十几年不能再作乱,足以为戒——得饶人处且饶人。”
司空斛“嗯”了一声。
其实说到底,四歌和火铃都是精怪魔族,把四歌和火铃养在身边的师父,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修道人。
司空斛拄着太微剑一跳一跳,跟着师父走出市集。
毕竟师父在三步以内,司空斛总是比较心大,吭哧吭哧跳过城门外的小径,又吭哧吭哧跳过一道荒无人烟的小桥,就把不愉快忘得七七八八,“师父,我这个腿什么时候能好啊?”
师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总得三两月。”
司空斛说:“那就半年过去了。”
师父说:“三两月哪里是半年。”
司空斛说:“我这么蹦蹦蹦,左腿好了,右腿也废了,还得再养一回右腿。最闹心的是,还不知道这么跳跳跳会不会变成长短腿,就跟兔子似的——”
他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师父转回头来,居然颇为严肃认真地看了一会他的腿。
司空斛又一次发现他师父没什么幽默感,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得亏四歌火铃跟得紧,就师父这样的,被人随便一拐就跑了,司空斛都有一点想要转行人贩子。
司空斛正要解释,师父已经一撩衣服下摆半蹲了下来,“上来。”
他连忙摆手,但师父加重语气,“这里没人了,上来。”
他只好听话地趴上去。这一夜在烟火波光中晃荡,师父领口上却还是经年不散的霄明太华香的香气,像水像风,像一切没有明确气味的东西。
走入山林,天色更加暗得漆黑,天空中星子明月都被树林掩映,漏下隐约光点,和林内间或飞涌的萤火虫绕在一起,正是四方明灭。
司空斛一直觉得师父瘦,但师父背着他走了这么久,好像也没有多吃力,可能是修行到了这个份儿上。但司空斛还是有点担忧,“师父,要不要休息一下?”
师父转回头来,“疼?”说着就停脚,把他稳稳放在山石上。
两个人这么面面相觑,师父不觉得不自在,可司空斛是十分不自在,没话找话道:“师父,刚才我找不到你。你去做什么了?”
师父“哦”了一声,从袖中掏出薄薄一片东西,递给司空斛。
司空斛接在手里,眼睛都直了——一盏天灯!还没展开!油纸包裹着,上面还七横八竖地写着字,“水红纸,3文”!
师父食指拇指轻轻一搓,在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要不要放?”
居然真是给他买的!
司空斛把那片纸抱在怀里狂摇头——放什么放!师父给他买东西,十七载难逢,怎么舍得放!拿回家做传家宝供起来,每天沐浴焚香用爱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