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乘龙完本——by红海Maril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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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说:“也是,你都十七了。师父还总当你是小孩子。”
他说着又蹲下身,把他的鞋袜扒了,就着指尖的火苗,端详了一会司空斛腿骨上那片红肿。
司空斛一动都不敢动,看着师父蹲在面前,就想起那盏妆台。铜镜上映出腰线,妖怪变的师父俯下身来,张开嘴唇含……
他连忙一按腰间,按到一点金丹的突起,放下心来——不然他总怀疑眼前这个又是一只覆映。
结果师父微微皱眉,没敢动手,却凑近腿骨,轻轻呵了一口气,近得连鼻息都拂在腿上。
柔暖罩住红肿,确实有一瞬不那么疼,但司空斛只觉得毛骨悚然,立刻扶着石头踉跄站起来,“师父!”
师父抬起头,“怎么了?”
司空斛说:“我们还回去吗?”
师父站起来,“回。”
司空斛重新趴上师父的背,走了一会,又一次打破沉默,“师父,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了?”
师父说:“你想说,为师就听。你不想说,也有你的道理。”
这是怀疑他做了什么错事的意思?
司空斛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只是过程难堪,但没有什么恶果。
司空斛老老实实趴好,轻声说:“师父,只要你问,我永远不会骗你。”
师父说:“嗯。”
司空斛说:“那师父呢,你会骗我吗?”
这次师父顿了一会,手臂挽紧少年腿弯,让他趴好,继续向前走,半晌才说:“若是为师骗你呢?”
司空斛不需要一点犹豫的时间,脱口说道:“如果师父不说,我不会信任何人。师父尽可以骗我,就算我知道师父骗我,那也没有关系。”
师父回头看他,“为什么?”
司空斛眼睛明亮笃定,他说:“你是师父。”
山道渐渐陡峭,师父走得慢了下来。直到司空斛忍不住问:“师父,话本子里说大侠都是御剑来去,我们为什么不御剑回去?”
师父这次站住了脚,顿了许久,才说:“哦,还可以御剑。”
司空斛:……
师父把他放下,自己也觉得好笑,用食指按了按自己眉尾,“久不下山,御剑都忘了。还有一截路,带你御剑回去。剑呢?”
司空斛一摸腰间:……
师父扶额,“……落在哪里了?你在这等,我回去拿。”
司空斛沉吟着说:“好像是……进山之前?哎师父你别走啊?我就在这等?天都要亮了啊师父!师父!师父你别让人拐了啊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也确实是急需跟着贝尔去旅行,不入红尘里,不知道颜控人心险恶。。。
第4章 火铃
伤筋动骨一百天,说这话的人一定没被陆僭照顾过。
司空斛几乎断裂的小腿骨被师父接好,敷药,吃药,运功,练功……不出一个月,司空斛再度活蹦乱跳,在厨房和书斋中间两点一线。
天气热了起来,师父这个人又怕热又怕困,一只手还在翻书,另一只手已经把太阳穴一拄,浅浅睡了过去。
司空斛轻手轻脚跪坐下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师父的睡颜,越发觉得师父这个山头霸占得有理。
莫说是一个白头崖,一座千秋山都应该送给师父,天下都应该送给师父。
更该把天下打成一座金屋子,把师父藏在里面,不给别人看。虽然这样是不对的,但想一想总是可以的。
他稍微打了一会蒲扇,凉风拂面,师父大概觉得凉快,换了个姿势,把右手向前一伸,头枕在右手上睡了过去。
司空斛对着那只伸到眼前的右手,心情复杂。
指腹,指节,指骨,指甲,皮肤下青蓝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的起伏,样样都熟悉。
如果那一晚是真的,他应该曾经亲吻过这只手。
司空斛越看越对师父贼心不死,越看越觉得自己其心可诛。
所以他谋划了第三次离家出走,说走就走,背起小包袱就走。
山道上开起了无数淡黄色的矢车菊,摇摇晃晃叫嚣自由无价,司空少侠这次走得毫不犹豫绝不回头。
午后日光剧烈,透过树冠空隙打下山林,照得前面一个坐在石头上的人影光亮透明,仿佛穿着白衣,仿佛抱着剑,仿佛身量瘦高。
司空斛一脚迈出去又收回来。师父不是刚刚还在睡觉吗?!这是什么神通?!
直到那个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明显有别于师父的面孔,司空斛才松口气。
这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哪里是他师父?
而且那一身白衣也不是白衣,是被光照的,一动就露出原本颜色,乃是一身赤红衣衫,在深山老林中这么一杵,颇为扎眼,颇为闹心,颇为有碍观瞻。
司空斛一边想一边问自己,我认识这个人吗?不然他干嘛走过来?
那个人走到近旁,隔着几步路,弯弯手指,“小孩儿,过来。”
司空斛心想,千秋山白头崖,我师父的地盘!师父不在,那就我做主!
司空地主威风八面地背着手走过去,点点头,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那个人仔仔细细看了司空斛一会,神色突然有几分莫测,开口说:“陆僭呢?我是他师弟,蜀山丹砂峰长老,赤书焕。”
新鲜了,师父居然是蜀山的。来头这么大,还有师弟,不知道是真的师弟还是假的师弟。
万一是假的师弟,师父自然会处置。
万一是真的师弟,那现在不表现礼貌,以后就要吃亏了。
所以司空斛干脆利落地一弯腰,“师叔好。”
赤书焕说:“师侄好。你是他门下……干活的?他在里面?来,拉我一把。”
司空斛一边疑惑什么里面外面拉我一把的,一边说:“我是师父的徒弟。”说着顺手拉了一把他的青剑。
赤书焕这才抓着青剑另一端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司空斛近前,回头看看,“啧”了一声,“他还收徒弟了。劳驾,带我去找你师父。你背包袱干嘛?”
司空斛连忙把包袱往怀里一收,心说坏事,我是出来离家出走的,怎么还带人回去了?!
不得不说司空少侠的离家之路真的很坎坷。
看来师父真的有点来头,还真的是蜀山的,还真的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事实上,师父在看到司空斛和赤书焕说话的那一刻就脸色一变,然后把司空斛往书斋外一关,和赤书焕两个人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火铃也知道自己不是人,还不像四歌那样是仙窟中出来的灵兽,一见到赤书焕,就找了个匣子躲进去去了。
四歌在里面奉茶,只剩司空斛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划来划去划圈圈。
司空斛好奇得厉害,忍不住大着胆子捏了个诀,让风往自己这边吹,顺着风听到只言片语。
“……万鬼泉曲封印不稳,结界有罅,妖魔异动,又在为祸人间!掌门闭关,眼下只有你能——”是那个赤书焕的声音。
“四歌,送客。”师父的声音。
书斋门被拉开,四歌做了个人模鹿样的手势,“请。”
赤书焕也不生气,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我也就是走个流程,毕竟不请你也说不过去。你不去就不去,你徒弟去也一样。”
司空斛猛然抬起头,眼睛“叮”地亮了。
我!?去?!
但师父一个目光就重新让他低下头,师父说:“他不行。”
赤书焕说:“年轻人总要历练,你那会不也是——”
师父说:“他不一样。他是肉体凡胎,尚未结丹。”
赤书焕说:“尚未结丹?怎么可能?你那会可不是这样,大师姐也——”
师父那会?大师姐是谁?司空斛吊起耳朵听。
师父闭了闭眼,说:“阿斛,去练功。”
司空斛把小木棒一丢,灰溜溜去练功。
师父虽然那么说,但司空斛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谱的。
虽然灵力低微接近于无,但符画得好,功夫也不错,上次那两只覆映都是他降服的。如果不是师父把妖怪放了,那他现在在修真界也是排得上数的少侠一名了。当然,主要还是师父教得好。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赤书焕能带他下山!
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离家出走,再也不用在师父的隔壁辗转难眠,再也不用被师父一句话说得脸红,完了又想打自己的脸,再也不用在意念中亵渎神仙下凡一样的师父!
多!完!美!
司空斛原地拐了个弯,拐到书斋后门推门进去,轻手轻脚打开装兵器的铁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黑铁大弩,掂在手里,死沉死沉。
外面的人声停了,应该是赤书焕走了。
他抿着嘴唇听了一会师父的声音,把那声叹气印在脑海里,又轻手轻脚拐出书斋,顺着原路追下山去。
赤书焕御剑而行,司空斛坐在他的青剑“恢漠”上,高空凉风吹得黑衣猎猎作响。
赤书焕这个人穿衣服热闹,为人也和气,问两句就什么都说了,什么这次是一条死了多年的蛟龙又冒出了人世啊,什么蛟龙引得妖魔作乱人间啊,什么这次要降服的是荡邪火魔啊,之类的。
司空斛觉得学到了很多新知识,但也有很多新问题,“前辈——”
赤书焕摆摆手,“你非要叫,就叫我十九……十九师叔。”他指着山下一处火光,“找到了,荡邪火魔在那里。走!”
恢漠急驱而下,直冲入火海,司空斛头皮发紧,“师叔!我没有法力,顶多给你画画符什么的——”
赤书焕回头一笑,“你可是他的徒弟。”
火舌扑卷而来,荡邪火魔张开大口怒吼,驱逐不自量力的凡人。
恢漠青光一闪,回到赤书焕手中,一道青光剑诀倏地弹向火魔面孔,赤书焕喊:“逼他用元火!”
司空斛硬着头皮拉开弓.弩,勉力对准火魔右眼,“十九师叔,我真的没有法力!”
赤书焕三下两下激得荡邪火魔嘶吼,火舌更盛,他就在那一片火海中灵巧腾挪,还顾得上跳到司空斛身后拍拍他的肩,“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人?一般的人,他看都不会看一眼,更遑论收作徒弟。所以,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司空斛张了张口,终究哑言。
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他的过人之处就是会做饭,可是荡邪火魔能吃吗?!
恢漠剑又一道剑芒挥出,那力道震得司空斛几乎站立不稳。
赤书焕伸手扶了扶他,“你要想,为什么你没有法力却能降服两只覆映?未结丹的肉体凡胎,绝无可能不被覆映迷惑,更不可能只凭符咒降服覆映。你确实有法力,只是不在你身上,或者你不会用。”
一道火舌卷来,司空斛来不及想,张弩射去一箭,慌乱间居然歪打正着,刺穿火舌羽翼。
火魔卷来一声灼热的吼叫,赤书焕一脸赞赏地拍了一把他的背,“可以啊!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说完就又一破空,挥剑而去。
司空斛遍体生寒,他再没见识,也知道只凭弓.弩绝无可能伤到荡邪火魔。
他不看周围火海,缓缓抬起手放在眼前。
这双手比师父的细长,手腕血管里流淌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
师父知道,但师父从来没告诉过他。
“若是为师骗你呢?”
司空斛想过这个可能,当时他笃定地说自己不会生气。
但是,就像菜刀切手,师父说过一万遍“当心”,但只有真正被切出血来才知道疼。
黑铁大弩张到极限,绷得司空斛手臂生疼发抖。
他咬紧后槽牙,一箭射出,“崩”的一声弦响。
荡邪火魔痛叫一声,火舌拂过自己受伤的面孔,随即,妖异魔气化成黑红实体,向着司空斛奔腾而来,径直抵达他的胸膛。
司空斛来不及躲闪,但手中黑铁大弩猛然颤动,一阵黑气近乎野蛮地蓬勃生长,如同爬墙青藤一般迅速织造出黑金丝线缠成的结界,遽然挡在他身前。
火舌与黑金网相触,将大网舔出一个口子,随即惨叫着退避数尺。
眼前黑气金网凝成实体,同头顶到靴尖,丝线堆积出一具少女的躯体。
漆黑高马尾用一对金铃束起,发尖拂在司空斛下颌,愤怒地转回头来,铃音清脆,近乎喧闹,带出一张明艳无俦的脸来。
火铃?!这张黑铁弩上附着的精怪是火铃?难怪火铃成天躲在兵器箱里!
火铃这一气非同小可,气得眼睛都发红,伸手就把司空斛推了个趔趄,“司空!你怎么能偷偷下山?!你知不知道师父……你怎么能偷走我?!你的法力又不能使出来——”
烈火退了片刻,随即更加凶恶卷土重来。
火铃仓皇一挡,推着司空斛向后退去。
但司空斛不动,碎发被烫到扭曲的空气吹拂向后,面上神情近乎狞厉。
“我的法力什么?”
这么说来,十九师叔说的是真的。
师父藏起了他的法力,让他在白头崖上做一个快活的废物。
做废物而已,不是大事,甚至是好事。
他不是不愿意做废物,但是师父骗他。
欺骗可以是敷衍,可以是厌恶,可以是有所图,独独不可能是喜爱。
火铃不耐烦,“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荡邪火魔是万鬼泉曲跑出来的,八个赤书焕都打不过,你别拖后腿——”
火舌从她身后席卷着黑气慢慢涌上来,司空斛神色一凝,猛然出手拍开火铃,“让开!”
烈火混着烧灼魔气扑面而来,火铃的黑丝金网来不及铺展开就被冲散,人被司空斛塞到身后。
司空斛又一箭射出,这次更准,直接射穿那只血红的眼睛,引得妖魔尖锐惨叫一声。
冲天高的元火终于被逼出,乌黑魔气直向司空斛扑来。
这次没有火铃挡在身前,司空斛手臂被烫得颤抖,五指一松,黑铁弩掉落在地,身躯被那股邪气的大力卷挟向上,直到陷入烧得发红的外焰,他这才发觉,原来这里是一处山顶。
山顶葱翠,绿意茏茏,绵延千万里河山。
河山之外,正有一抹玉色剑光劲厉劈下。
司空斛双眼渐渐模糊,随着火舌退去,灼热的烧痛感四散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少侠,你要知道,师父骗你而已,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习惯就好。
PS谢谢旁友们的打call收藏和评论!谢谢空酒瓶同学的五!十!瓶营养液!
也太豪气了吧!我作为一个新人!开眼界简直!
五!十!
五十瓶是什么概念,四舍五入就是一颗红亮的心!
(虽然不知道营养液是干嘛的,但是不管,都给师父喝了吧。咕嘟咕嘟咕嘟。)
第5章 红线
山中草屋夏日凉爽,晨风一吹,司空斛就慢慢睁开眼睛。
四歌变回白鹿,大概吃饱了草,窝在地上熟睡。火铃在他身旁坐着玩线绳,细指头时不时捋一捋白鹿的皮毛。
窗下站着一个人,白衫清净,黑发高束,霄明太华香的气味散溢一室。
司空斛看了很久那个背影,开口轻声叫道:“师父。”
师父转回头来,“阿斛。”
司空斛撑着坐起来,打量了一圈自己,发现自己一身皮肉完好无损。
他说:“师父,荡邪火魔死了?”
师父说:“嗯。”
“是不是因为你来了,它才会输?”
师父看了他一会,才说:“阿斛,你想问什么。”
司空斛咬了咬下唇,“师父,荡邪火魔的元火是被我逼出来的。”
这话不错。
实则陆僭来时,荡邪火魔大势已去。就像蜜蜂蜇完人被拖出内脏,一团元火被逼出,这火魔也完了。
当时司空斛逼出元火,惹得火魔回光返照般烈焰狂烧,他被卷下山谷,陆僭只来得及御剑俯冲而下,把他捞上来。
除此之外,并无特别。
司空斛只是魂魄受了波动,身上连一点烧伤都没有。
陆僭却罕见地沉默了一会,才说:“是你逼出来的,那又怎样?”
司空斛说:“可是,十九师叔尚且不行,我……又怎么可能。”
师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面不改色地撒谎,“你是我的弟子,自然有过人之处。”
司空斛愣了半天,赤书焕说的“你确实有法力”,火铃说的“你的法力不能使出来”,一堆字眼化成垂死的蜜蜂,嗡嗡叫嚣。
他低下头,“师父,你从来没有说过。”
师父什么都不说,他有记忆以来就在白头崖上,甚至不知道自己生父生母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