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是活不成了完本——by夏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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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 刚刚穿过来,就给老子送这么大一个见面礼。”
徐泗疼得冷汗涔涔,低头一看, 腹部被划拉了一道面目可怖的大口子, 血液不断地从指缝往外渗, 他满口腥甜,一个稍微粗重些的喘息,就能逼出胸腔里浮动的血。
捂着伤口的指尖捻了捻衣料, 从第一个世界穷奢极欲的富贵生活中学到的知识来看,触手温凉细腻, 是上好的纱质衣料, 绀青色的长袍,素白腰带被血染红, 隐约可见精致蝉纹。
徐泗估摸着,这又是个古代架空世界。
等记忆伴随着着血液的不断流失缓缓而来,徐泗抖动着苍白的唇, 气息悠长且平静地说出一个字:“艹……”
这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古代世界,这尼玛是个活的修仙世界!这个世界人人以修仙问道为荣,随便临街的楼上砸下去一个花盆, 砸中的十有七八是修士,剩下的那两三个,是成功避开的修士。
什么是修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长生不老,怎么碉堡怎么来的存在。一瞬间,各类繁杂的信息涌入已经负荷过重的大脑,什么练气、筑基、结丹等等的一些修仙阶段,什么各大修仙世家,什么心法术法剑法……徐泗一脸大写的“我在哪里、我是谁、我要往何处去”的懵逼。
从原主那浩瀚如烟海的记忆中,徐泗优先择出最基本的信息。
原宿主是个刚满13岁的少年,名叫司篁,出身于显赫的修仙世家,幽渚司氏。他亲哥司芝兰是幽渚司氏的家主,是一度叱咤修仙界牛批到飞起的风云人物,而司篁本人是小小年纪业已结丹的修士,天资聪颖极具慧根,但还未寻到机会崭露头角得到众人瞩目的机会,人人只道,这是司芝兰的胞弟。
然后……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修仙界的丑闻,司篁全家就被灭了。
徐泗:“……”
不行,他得逃命。
一直专注于身上的疼痛,他现在才听到身后滔天的呐喊声,群情激愤的叫嚷声夹杂着不时尖锐冒出的哀嚎,徐泗全身一个激灵,转脸一看,整个幽渚地界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火光掩映中,穿着不同颜色修士服的各家修士纠缠在一起,个个都杀红了眼。
这群殴的场面有些玄幻,地上疾行土遁的,天上御剑而飞的,满场乱飞的是斗法时各种五光十色目眩神迷的光束,一不小心就会误伤到他人,原主刚刚就是被一道紫色闪电状的光划了一道,一命呜呼。
徐泗默默拖着疼痛的身体在地上爬行,间或遇到人,立马躺倒装尸体。
没办法,这里战斗的各家修士都是冲着一个目的来的。
斩杀幽渚司氏。
而司篁,是幽渚司氏家主的弟弟。
众矢之的。
徐泗蹭了把腹部的血抹在脸上,伏倒。
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壮汉,一脚从他背上踩了过去,差点把徐泗踩得背过气去。
目前来看,倔强团结的司氏人还在顽强抵抗的已经寥寥无几,战况几乎已成定局。至于为什么各家要齐灭幽渚司氏,徐泗不知道,不对,应该说,是司篁不知道。徐泗估摸着长辈们应该是从不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谈论什么局势大事,只让他专注于修习。
扒拉扒拉记忆,唯一有点眉目的线索,是司芝兰,也就是司篁他哥,在修士大军杀过来之前曾唤过司篁,在他眉心点了点,告诉他一句话:我幽渚司氏无愧于天地,他日你若有成,一定替族人讨回公道。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真是冤死了,你要是能活下来,一定要替家族报仇啊!一定!
徐泗:“……”我现在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然后司芝兰就把司篁托付给了家族内修为最高的修士,领着族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迎战了,结果呢,那个被托孤的修士被一群人,少说也有二十个吧,围殴致死。
啧啧啧,回忆一帧帧重放,徐泗像是在看一部特效逼真的魔幻电影,一边看还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两句。
等他一边装死一边缓慢蠕动到一处小树林,实在力所不逮,他倚在一颗枝干遒劲的大树后使劲儿喘气,一点点忍痛竖起上半身,循着记忆默念心法。
据说这个心法能疗伤……不管信不信,反正试一下总没什么损失。
念了有半炷香的时间,丹田处微微发烫,伤口的血止是止住了,却压根没愈合,吸口气,依旧把他疼得直抽抽。
这次的目标人物会是谁呢?徐泗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仰头靠在树上,闭着眼睛沉思。
“快快快,司芝兰被封家主和方家主合力活捉了!”
“真的?走,我等速去围观!”
从小树林借道而过的几名修士匆匆掠过,激动地议论着。
徐泗眉心一跳,倏地睁开眼,这一睁眼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自己吓晕过去。
头顶上斜生出来的树杈上,赫然直挺挺地站着一名男子,一袭胜雪白衣似女鬼,手上的剑未出鞘,金属剑鞘反着泠泠白光。
月光如练,那人持剑而立的身影将他背后的月光剖成两半,而他的脸庞则被掩盖在阴影里,脸都看不真切,遑论对方的视线。
徐泗心里咯噔一声,不能确定这人是否看到了自己,因为他刚刚抬头,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垂头静静地站着,以原主司篁现在人人得而诛之的身份,所有人看到他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于是徐泗尝试扶着树慢慢站起身,那人仍旧没有反应。徐泗又走了两步,那人还是没有反应。
既然这样……他放心大胆地撒丫子逃命,说不准,那人是站着睡着了呢?徐泗侥幸地想。
人家小龙女能在一根绳子上睡着,指不定就有人能站在树杈上睡着嘛,反正这个世界又不能靠科学知识安身立命。
一口气跑出老远,徐泗刚想歇口气,一道凌厉的剑气陡然正对他面门袭来,徐泗下意识连连后退,转头避开剑锋,一把长剑自他耳边擦过,徐泗都能清晰地听到剑的锋鸣声,随后剑刃一转,下压。
热血就飚了出来,徐泗抬手捂住脖子,那一剑虽然没割破气管,却也并不浅,一时间,险些丧命的恐惧攫住了他,生生逼得他一屁股墩跌坐在地上。
机械地抬眼,对方是个冶丽女修士,纤细的嬛嬛楚宫腰,长发随风而舞,她美目圆瞪,疾言厉色,呵斥一声:“司氏残党拿命来!”
斥完,就嘴唇翕动,催动剑诀。
徐泗眨了眨眼,尚还呆滞着,他身后剑身一半没入泥土的那把剑就自己飞了起来,从背后直取他心口!
徐泗堪堪转身,眼见着剑尖已经近到几乎抵着自己胸口,斜下里破空又刺来一把剑,锃的一声,把那把要取他性命的薄剑挡了开。
“家主。”女修自己的剑被劈飞,丝毫没有恼怒,反而恭恭敬敬地对来人一鞠躬。
徐泗回过神,往后一瞄,是之前站在树杈上的男子。
这下他看清了男子的脸,不知是因为重伤还是男人本能作祟,他瞬间血液翻涌,脑海里只剩四个字,惊、为、天、人。
他就这么痴痴傻傻地盯着来人看。
“天人”的眼是标准的桃花眼,双眼皮的那道褶皱又深又宽,眼尾拉得很长,本该是最具妩媚风情的眼型,镶在这张脸上却意外地有股凛然不可侵的风雪之姿。眼珠子漆黑,里头映着的漫天火光恍若逐水而流的飘零杨花,他的目光飘忽迷离,兜来转去才落到徐泗脸上。
蜻蜓点水般顿一下,又再次飘走。
只是一眼,徐泗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他从没见过如此这般……无欲无求的眼神,平静得好像他眼里落入了万物,却一样都没有真正落进他心里。
徐泗在那双眼里看到三个字:无所谓。
系统上线的声音。
“目标人物已锁定。云虚凌氏家主凌九微。”
徐泗果断地出手如闪电,一把抱住与他擦身而过的那道身影。
那人身体一僵,随即一道磅礴的真元迸发,把吃豆腐的某徐震出几丈远,落地时五脏六腑瞬间移位,互相碰撞,他捂住胸口哇地一口吐出血。
“哼,一只丧家之犬竟然胆敢纠缠家主,简直不识好歹,嫌命太长!”那名女修架着剑,指着徐泗鼻子冷嘲热讽。
徐泗这才看清,这名女修身上的衣服跟凌九微是一个样式的,白衣胜雪,袍边滚着银色卷云纹,腰间坠着一块从外形上看差不多的玉牌,看来是一门统一的修士服。
凌九微把人震开,脚步却没有半分停顿,从容不迫地继续往前走。好像他刚刚震开的只是一只蚊子。
徐泗一咬牙,再次飞扑过去,这回还没碰到袍底,就被震开。
“大胆!不与你一般计较,还得寸进尺!看我不把你一双手削下来!”女修看不下去了,这少年胆敢用那双脏手玷污她家家主!她气势汹汹地提剑大踏步过来,举剑就欲砍人。
徐泗缩了缩脖子。
“阿瞳,不得轻举妄动、滥杀无辜。”凌九微停下脚步,朱唇轻启,吐出一句话。
被唤作阿瞳的女修剑势猛顿,剑尖堪堪停在徐泗鼻尖前一指处,“可是,家主,看这人的修士服,分明是幽渚本家人。”
“那又如何?”凌九微半侧过身,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那个少年炯炯有神恍若寒星的双眼。
“哎呀,家主!”阿瞳理所当然道,“司芝兰对各世家犯下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就连我们云虚凌氏也折了不少人,难道不该为我们殒命的族人报仇吗?”
“害人的是司芝兰,与这小孩有何干系?”凌九微的桃花眼聚焦在那女修身上,无形中的压力兜头而来,压得女修低下了头,“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如此邪性,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这句话不可谓不重。
“小叔……”看出来凌九微生了气,阿瞳挣扎一番,委屈地垂下手来,耷拉着脑袋转回家主身边,转身前还不忘狠狠地瞪徐泗一眼。
徐泗松了一口气。原来凌九微是这女修的小叔叔。
凌九微宽袖轻拂,背手迈步欲离去,却发现腿上猛地一沉,垂首一看,腿上盘着一个人。
那少年竟仍旧死不悔改,扬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汩汩流着鲜血的嘴巴咧开一个傻笑,“嘿嘿,抓住你了吧?”
语气里竟还带着一丝洋洋得意。
凌九微眉头微微聚拢,将皱未皱。
阿瞳一看这场景,登时就炸了,惶恐地看看自家小叔,再看看那个满身污血的小孩儿,如遭雷劈,等缓过神来,立刻伸手去扒小孩的手。
造孽啊造孽,凌九微有天大的洁癖,修仙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巧,徐泗不知。
他缠人腿很有经验,双手双脚齐上阵,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一旦缠上,绝没有下来的道理,任凭阿瞳东西南北的花式扒拉,他自岿然不动。
“松手。”头顶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嗓音。
徐泗,“我不。”
阿瞳:“???”这孩子莫不是脑子有毛病?
“你想要什么?”那道声音继续道。
徐泗,“你。”
阿瞳:“……”这孩子脑子确实有病。
徐泗也觉得得给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动机,让人不会以为他就是为了缠上凌九微而缠着他,他嗅着鼻子想了想,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师父。”
不远处的一对师徒正在热切讨论着自己今天灭了几条为祸仙界的孽障,那个徒弟全程一直在拍马奉承,把自己师父吹的天上有地上无修仙界第一高手。
徐泗灵光一闪,眼睛一轮,梗着脖子自下而上对上那道清冷淡漠的目光,“你很强大,我要拜你为师。”
第66章 抓到一个修仙的2
凌九微这回眉头不皱了, 但是他不皱眉的话, 那张脸上仅剩的表情都没了, 愈发显得面若冰霜,一言不发地盯着徐泗, 像是一尊被冰封了的活人像,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竟透出股森冷的意味。
徐泗被他这么一盯,心里发慌,手脚瞬间卸了力, 毫无支撑点的身体向前扑倒, 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阿瞳现在不是怀疑这孩子脑子有病, 她怀疑这孩子根本不是修仙之人,从未入得修真界。
因为但凡是个修士,哪怕是七八岁的孩童都知道, 云虚凌氏的家主凌九微,她小叔叔, 不收徒。至于个中缘由, 她一直不太明白,哪有家主不收徒的?一身本事无以传承, 不光对自己,对本家也是巨大的损失。
阿瞳十三四岁的时候还会问长辈,小叔叔如此惊才绝艳之辈为何不像其他家主那样广收徒造福族人?那帮人精老头子平时嘴皮子贼顺溜, 一面对这问题,连姿势都出奇地一致,皆捋胡子摸下巴意味深长地咳嗽一声, 闭着眼睛摆摆手,不可说不可说。实在被逼问得急了,就仰天长叹一句:此事说来话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胡搅蛮缠到后来,阿瞳的好奇心早就被扼杀殆尽,此刻却被那小孩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句话重又勾了起来,她觑着小叔阴沉的脸色,有些不可言说的幸灾乐祸。
想当年,在平辈中天赋最强的她为了拜小叔叔为师花尽了心思,百般讨好阿谀,把女孩子家的脸面都豁出去不要了,最终还是换来了残忍拒绝,不得不拜自己的半吊子亲爹为师。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孩乞求的眼神,有些病态地期待着他跟她一样被拒绝,聊以慰藉她碾碎成渣渣的幼年玻璃心。
徐泗敏感地觉出气氛哪里不对劲,他抹了一把脸,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全被他抹开了均匀地摊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像浸在清水里的漆黑玻璃球般的眼睛。
他挪动膝盖,趴在凌九微脚边,显得顺从又低微。
“凌家主,您也看见了,场上的修士现在已毫无理智可言,见着我这一身绀青色修士服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似得。我虽是幽渚司氏人,但生平连蚂蚁也没碾死过一只,何以就成了死有余辜的大奸大恶之人?难道各位道友修仙,修的就是不问青红皂白随意牵连之道吗?况且我如今身负重伤,您不管我就等同于见死不救。”
徐泗一腔悲愤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最后还不要脸地小小威胁了一把。因为情绪太激动,不停地有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来。
“呸,你没本事逃出去倒强说我家家主见死不救,真真是不要脸。”阿瞳抱着剑,啐了一口。
徐泗不理她,只专心与凌九微对视,十分卖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
然而凌九微完全不为所动。
少年眼中熊熊燃烧的名为希望的火光渐渐死灰般沉寂下去。
正当徐泗以为自己可能要另谋生路的时候,凌九微悠悠开了口,问出的话差点把徐泗三魂吓去七魄。
“你是司篁?”
徐泗跟阿瞳同时怔住。
“司芝兰的弟弟。”凌九微又补充了一句。
先反应过来的是阿瞳,她随即手一挥,薄剑出鞘,在空中刹那分裂出数十把剑影,齐齐像徐泗袭来,全部剑尖向里,把人团团围住,分分钟能把他刺成刺猬。
一圈剑指着自己,徐泗全身冷汗都下来了,他咽了口唾沫,心跳如雷。
没想到凌九微居然认识司篁!要知道,他之所以敢缠上凌九微,前提是他这要命的身份万万不能暴露啊……
我居然要死在目标人物手上了吗?徐泗惨笑一声,目光如炬:“是又如何?”
凌九微没说话。
阿瞳炸了,她头皮发麻,“是有如何?不杀你难道留着你养虎为患,等你长大后为兄报仇吗?灭你满门的人中也有我云虚凌氏,你竟然要拜弑兄仇人为师?”
她不知这小孩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他小小年纪,要么是真傻要么是真心思可怖。
“我无意复仇。”徐泗耸耸肩,说了句大实话,虽然看在别人眼里纯属瞎话。
“孬种,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没想到幽渚司氏竟出了你这等胆小如鼠、苟且偷生之辈,实乃家门不幸,奇耻大辱!”阿瞳丹凤眼一瞪,毫不客气地羞辱道,“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徐泗胸口涌起一阵无力感:姑娘,讲讲道理。我要报仇,你要杀我,我不要报仇,你还是要杀我。给条活路吧……
凌九微菱唇微启,刚想说什么,被一声“家主”打断。
三人同时转头,远远的跑来一个青年修士。
那修士跑一脚颠三颠,体态过于丰盈。
徐泗感慨着,同样款式的修士服穿在不同人身上,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别人穿着那是轻盈飘逸一尘不染仙气逼人,他穿着除了像出丧的就是像守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