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完本——by木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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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厄:“谢谢夸奖。”
楚斯彬彬有礼道:“表演完了请滚,别在这秀你的手。”
一见隔门打开便滚过来的拖把仿佛见了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楚斯瞥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瞥断了气,默默咽了口唾沫道:“随便随便,我不问了。”
拖把自己封了嘴,不声不响地牵着小拖把跟在那两人身后,一路上远远绕过了那些关在笼子里的狼。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笼子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能把他生吞活剥了,比萨厄那种直白太多了。
三人很快便走回到狱警值班室的那条走廊里,就见原本锁死的八扇门都已经自动打开了,里头还亮起了温和的白灯。
“二号、三号和七号。”楚斯随手指了一下算是分工,三人便各自进了不同的房间。
“这是我睁眼的三年来最幸福的一天!太棒了!”拖把亢奋地吱哇叫着,把二号房间冰箱里的东西都抱了出来,跟楚斯和萨厄找到的东西堆在了一起,“让我们看看都是些什么好东西!三明治,罐头,方火腿,熏肠,还有……啊,简直数不过来了!天,这是我头一回吃到这么新鲜的东西,让浓缩片见鬼去吧!”
楚斯挑了眉:“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浓缩营养片就不跟你分了。”
拖把一愣,转而又猛地摇头:“不不不不当我没说,我要的!分我一份吧,求你了!”
他说着,把刚过他腰的小鬼从身后捞过来,捧起那黑黢黢的小脸朝向楚斯:“你看,我们有两张嗷嗷待哺的嘴。”
楚斯:“……”
“这小鬼究竟是谁?”他没好气道,“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在嗷嗷地叫唤,我可没听见他吭过一声。”
拖把顶着一张毛发纠结的脸,握着小拖把的手腕给楚斯行了个非常淑女的礼,笑眯眯道:“让我来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公主。”
两个脏成野兽派的人行这种礼着实有点辣眼睛,楚斯冲拖把道:“如果在星球古早年间,你把公主养成这幅样子是要上绞刑架的。”
拖把:“……”
“所以她是个……女孩儿?你女儿?”楚斯觉得这小丫头大约是闭着眼投的胎,才跟了个这么不靠谱的爸。
拖把摇了两下头又赶紧点头道:“嗯。”
楚斯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不是亲生的,但是我宝贝女儿没错。”拖把似乎担心说得太多被小拖把听见,说话时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小拖把的耳朵,又被后者一声不吭地扒拉下来。
“她为什么不说话?还没学?”楚斯问。
拖把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低声道:“嗓子受过伤,暂时没法说话,原本要治的,跟医生约了一开春就过去,结果……”
结果冬天一来就是五十年。
拖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小丫头自己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她始终在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楚斯,跟她浑身的泥垢相比,那双眼睛简直干净得毫无杂质。
“先吃点东西睡一觉。”楚斯顺手朝一个方向点了点,“回头让天眼把特别监禁室开了,那里头有些医疗器械,也许派得上用场。”
这种时候楚斯倒不混账了,安安分分地分摊了食物,各自钻进了一间值班室。
屏幕里看到的值班室毕竟只有一个角落,和实际的区别太多。
楚斯锁上门,在折叠桌边坐下,挑了点扛饥的三明治,又把剩下的食物重新填回冰箱里。
他剥开三明治一边咬着,一边简略地翻了翻值班室里其他地方,又用手指摸了摸墙体的接缝。
太空监狱的所有单独空间都是类胶囊的,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这些房间都可以被弹出去,离开监狱本体。当然得事先找个可靠的落脚点,否则扔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个功能至今也没有启用过,所以墙体之间的缝隙依然拼合得十分紧密。
值班室里有个单独的小隔间,里头有卫生间和简易淋浴房。
楚斯吃了两份三明治,一份罐头,半碗草莓,才堪堪缓解了累积下来的饥饿感。他打开简易衣柜,在里头一顿挑拣,忍着各种不习惯,找了件狱警的藏蓝衬衫和西裤,准备冲个澡眯一会儿。
他把换洗的衣服搭在金属架上,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镜子里映照出他漂亮的胸腹肌肉,薄削却恰到好处,这一看就不是靠健身器材练出来的。楚斯把脱下的衬衫放在了洗手台边,低头按了按左边的肋骨。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疤,头发丝似的,不仔细看甚至都很难注意到,只有用手指摸才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些凸起。
他抿着嘴唇沿着那条疤按了一遍。
咔——
一道轻微的电子音响起,他腰间的一块皮肤沿着那条细疤打开了一个缺口,半只手掌大小,活似开了一道门。
那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场景,那道“小门”外层是仿真度极高的皮肤,里头是金属质的。而楚斯腰间那个被打开的部位,则嵌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方形金属块。
如果凑近了仔细听,就能听见里头有“滴答滴答”的响声,金属块上显示着暗色的数字。
123 12:07:21
尾端的那个数字随着“滴答”声,一下、一下一直在减小。
第14章 夜半警报
123天12小时07分21秒;
20秒;
19秒;
18秒;
……
这个倒计时看起来令人紧张,其实只是一种提示,告诉楚斯他“暂且”还能活多久。
如果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做好了应有的维护,数字会刷回到初始值,重新开始倒计时。
如果这倒计时清零之后的24小时内没能及时挽救,那么,“暂且”两个字就该永远地去掉了,清零的那一瞬就会成为楚斯真正的寿命尽头。
这装置存在于楚斯的身体里已经很多年了。
每年两周在黑雪松林别墅的休假,就是在给这个装置做正常维护,以保证之后的半年,楚斯依然能精神奕奕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当初刚嵌入这玩意儿的时候,楚斯还跟技术医生抗议过,问说:“这东西能不能做得稍微人性化一点?比如把这瘆人的倒计时给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搞人体炸弹呢,一打开这盖门,还嘀嗒嘀嗒响个不停,您听听这像话么?”
那技术医生叫邵敦,隶属于级别最高的白鹰军事医院,是智能机械治疗领域的权威专家,也是个常年跟病患斗智斗勇的老头儿。
邵老医生对于楚长官这种仗着脸好看成天胡说八道的病人,向来实行“三不一统”政策——
不许逞能、不给好脸、不让逼逼,以及统统驳回。
当时的楚长官左半边身体对智能机械还有严重的排异反应,出血、过敏和高烧交替不断,双眼的纱布也才刚解开半天,人还没脱离危险期呢,就对着治疗机械挑三拣四。
邵老医生板着个棺材脸,一边指使旁边的小护士给楚斯来一针,一边盯着仪表上的各种数据道:“对付你这种忙起来不问日夜,疯起来不要命的混账东西,就该用倒计时,见天地刺激你,以免到点忘了维护。平白送命不说,还浪费一台器械。”
“你可得好好养着啊,这机子整个星球才20台,一旦接口对你的DNA有了记忆,可没法再给别人用了,废了就没处再利用了。”邵老一边训着话,一边还用戴了手套的指头尖去戳楚斯伤口和智能机械的连接处。
直戳得楚斯彻底没了脾气,只能认命。
这滴答滴答的倒计时,平时其实根本听不见。但楚斯时不时就能感觉到,它正贴着自己的骨头缝,给自己算着生命期限。这一算就算了近十年,甚至星球爆炸之前的一个小时,他还在别墅给这东西做着新一轮维护。
十年,任谁都习惯了。
所以楚斯只是垂目粗粗扫了一眼,确认这装置并没有在五十年的冷冻过程中出现明显故障,便把那块皮肤重新阖上了。
能活的日子还是三位数,足够他再找一个能提供维护的地方。
只要倒计时没变成个位数,天生不紧张的楚长官就依然能保持冷静。
楚斯重新按合好那块皮肤,便进了淋浴房,热气转瞬氤氲,给玻璃门蒙了一层雾气。
哗哗不歇的水声中,头顶内嵌式的传音器突然沙沙响了两声,楚斯伸出来拿毛巾的手当即一顿。
那传音器连通着整个监狱的警报和通话系统,常用于紧急通知。安全大厦的人,每年不知道要处理多少紧急情况,对这种东西本就极为敏感。
楚斯愣了不到一秒,一巴掌拍在淋浴开关上,当即把湿漉漉的短发耙梳到脑后,胡乱擦了身体便套上衣服出了淋浴间。
就在他单手扣着衬衫纽扣,准备开锁出门的时候,那传音器里突然有人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拖腔拖调地道:“长官,我房里不出热水。”
楚斯:“……”
他一个急刹,摸上电子锁的手指在半途拐了弯,直接按住了墙壁上的通话键,问道:“萨厄·杨,你有病吗?”
传音器沙沙两声,答道:“有的吧。”
楚斯:“……你他妈就住隔壁,开门敲门这么弱智的事情还需要人教吗?”
萨厄:“我敲的门你十有八九不会直接开,所以我先沟通一下。”
楚斯张了口还想骂,就听见传音器又是沙沙响了一声,拖把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俩在干啥?吓死我了……”
楚斯:“……”
被姓杨的神经病气糊涂了,忘了这传音器是公放。
楚斯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了看身上被洇湿的衬衫,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坐下,在床头嵌着的通讯器上按了一下3,直接接通了隔壁萨厄挑的3号值班室。
“你是不是不会用内部单线通讯?”楚斯咸咸地问道。
这回萨厄的声音终于不是从传音器里出来的了,“会用,但是我猜你在洗澡,单线通讯的声音可传不进淋浴间。”
好,你有理。
楚斯面色不变,毫不留情按了挂断。
两秒之后,床头的通讯器又“叮”地响了一声,自动接通:“长官,话没说完就挂电话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楚斯坦然道:“我从来都这么蛮不讲理。”
萨厄笑了一声:“所以,淋浴房能借么?”
楚斯擦了两下头发上的水,答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先前找食物我搜的就是3号值班室,检查饮用水的时候我试过,热水一点儿也不缺。好了,我打算睡会儿,祝你做个噩梦。”
说完,他便彻底按断了通讯,并且开启了夜间免绕模式,然后把3号值班室的通讯码拖进了黑名单。
但凡对萨厄·杨有些许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非常极端且古怪的人,准确而言,这世上大多数人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空气,他没兴趣,自然就看不见。
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比他还要危险不可控的人。越危险,他就越觉得有意思。但事实上,这种人几乎不存在。
另一种人掌握着他需要的东西,他怀着目的,所以看得见你。
楚斯自认不是第一种,那就只能是第二种。
而萨厄的目的他其实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无非是希望通过他把那黑金控制器给卸了。
老实说,如今连星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卸掉控制器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但紧紧靠楚斯一个人的权限,确实办不到。
只是这话就算告诉萨厄也没有用,他不是没说过,那神经病信了吗?
没有。
怪只怪伟大的楚长官瞎话说太多,这方面的履历简直劣迹斑斑。就算他偶尔敞开心怀说两句诚恳的真心话,也没什么人信。
楚斯囫囵把头发擦了个半干,便合衣在单人床上躺了下来。
冷冻胶囊里的五十年属于生理中止,并不是正常的休息,所以经历了一堆糟心事的楚斯此时格外困倦,几乎在闭眼的瞬间就睡了过去。
然后,他又梦到了5702年的冬天。
那个冬天是真的冷,连南顿州都下了足足一个月的大雪,就更别说以寒冷著名的米亚山脉了。
飞行器巨大的残骸就落在米亚山脉最陡峭的山崖之间。
字面意义的“之间”。
它残损的左迫降翼搭在东崖,枯焦的右迫降翼搭在西崖,中间的机身就那么险险地悬着空。梦里楚斯的处境和当年的现实一样,丝毫未变。
他左半边身体还在安全门里,只那整扇安全门已经面目全非,整个变形,几乎将他半个身体碾得细碎,碎到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
而他右半边身体则险险地悬出了飞行器门外,伸长的手死死拽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而那孩子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他只要一松手,那孩子甚至都来不及哭,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其实三岁的孩子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重。
但是在那种极寒的高山上,在雪风呼啸间,单手毫无凭依地拽着这么个孩子,拽上一个小时手就会脱力。
而楚斯已经拽了十三个小时了。
就连他自己,也只能凭借仅剩的一点意志支撑着。
好在实验团队的大部分人都在飞行器迫降过程中随着安全舱被弹出去了,只有当时被神经线绊倒滑出舱门的这个孩子,和捞了他一把的楚斯错过了最佳逃生时间,被夹在不断爆炸的飞行器舱门中,撞到了米亚山脉里。
一挂就是十三个小时。
即便是在梦里,楚斯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能让人失去知觉和意志的寒冷。
还有飞行器武器舱炸毁时,致盲炮刺得人双眼难耐的胀痛感。
他最终还是在那种煎熬里流失了意识,等到再度清醒时,就已经躺在白鹰军事医院的特别监护室里了,邵老医生板着那张标志性的棺材脸,对他说:“九死一生呐,左半边身体70%被高度毁损,得用智能机械……”
邵老后半句话在梦里显得含糊不清,就被一声警报给打断了,声音由渺远不断靠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刺耳……
两秒后,楚斯突然反应过来,警报并不是梦里的!
2号狱警值班室里,楚斯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
头顶的传音器里,刺耳的警报声依然未停,他一把捞起床头柜上的通讯器扔进口袋,大步出了门,“天眼?!怎么回事——”
第15章 清除囚犯
被楚斯这么一喝问,警报声骤然停止,一声细而持续的尖叫从顶部各处传音器里传出来,叫了好几秒,突然转为正经的电子音:“我好像做错事了长官。”
不是,你一个智能系统为什么回答问题前要尖叫?
但这种情况下,楚斯已经没那工夫在意这些了。他按响了3号和7号值班室的铃,没等门开就已经大步流星直奔监控中心。
“你做了什么?”楚斯穿过走廊,边走边问天眼。
监狱各处的记录仪就好似天眼的耳朵,它听了楚斯的问话,回答道:“两分钟前有特别指令直接发送到了我的处理中枢上,我——我——我——我照办了。”
“什么指令?!”楚斯在通往餐厅的隔门前刹住步子,抬手去解门边的锁。
“权限极高的指令,高到中枢自动执行的级别。”天眼回答道:“让我把囚犯就地清除。”
“什么?”楚斯一听这话,解锁的拇指差点儿按错地方。
通往餐厅的隔门被推开,天眼还在通过传音器解释:“您知道的,太空监狱系统完备,设计及其巧妙,每个房间都可以作为一个单独的空间囊,在紧急情况下,可被弹出监狱。”
只能说,智障终归还是智障,在这种情况下,它在解释监狱设计时居然还透出了淡淡的骄傲感。
只是天眼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一本正经的电子音还是弱了下去,“所以,我把他们弹出去了——了——了——了——”
系统再次在关键时刻佯装卡机。
楚斯这时已经顾不上骂了,就见打开的隔门后头,原本应该装满笼子的餐厅整个儿消失了。
这就好比整个餐厅是个蛋,蛋外头还有层包裹的金属皮。如今,蛋被那智障系统弹出了监狱,就地放逐,只剩了一层空空的金属皮。
什么金乌鸦银乌鸦,统统没了踪影。
楚斯:“……………………………………”
天眼还在那里无限循环地“了”着,听得楚斯脑仁子都疼了。
“弹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着陆点?”楚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