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完本——by天际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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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总管又禀道:午时,太医们要来查看公子的伤势,正好叫他们给公子开剂安神宁心的药庄唯一!风染忽然冷喝道:我叫你一声先生,是敬你!你什么时候能当我的家,能替我作主了?
自从结发媚药那夜之后,风染的脾气就变得喜怒无常,难以伺候。庄总管赶紧分辩:老朽只是提个建议,公子不必动气,伤身体。
风染吩咐道:去,跟太医传话,叫他们不用来了。我这伤,能好便好,不能好便烂着,不消他们来看!上次,他昏死了过去,才让那些太医,对他的身体又看又摸,现今他清醒着,便绝然不能让人再碰触自己!
小远担忧道:少爷,那怎么行?伤口会烂坏掉
不等小远说完,风染叱道:跪下!
小远反应得飞快,双膝一曲就跪下了。
风染问: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掌嘴。
小远不敢反抗,也不敢再还嘴,只得提起手来,一下一下抽着自己耳光。
风染默然地听着那一声声脆响,过了一会,方道:庄先生要是有胆子,就把我不换伤药的事告诉他!
庄总管赶紧道:不敢。
庄先生还有其它事?
哦,没有。
没事还杵着?
庄总管试探道:公子,小远小远已经一边掴着自己红肿的脸,一边哭得抽抽噎噎的。快二十岁的粗壮男子,这么一副神色,越发的叫人看着心疼。
风染反问道:庄先生的脸也痒了?!
吓得庄总管赶紧噤声,作个揖退了出去。
等庄总管走了,风染才道:别打了,起来吧。轻轻一叹,又道:都说过了,我没叫你做的事,你别管。
小远坐在地上,揉着脸继续抽抽噎噎地哭,一边哭一边道:少爷,伤口不换药,真的会烂掉的。
风染倚着床头,淡淡道:小远,你不懂,就别管。下去歇着吧,我今儿不使唤你了,你安心休息,叫碗儿在寝宫外候着便是。断绝了与郑家的关系,送走了郑修年,安排了身后事,风染便已经了断了他在这人世间的所有牵挂,剩下的只是安心地等死。活着已无尊严,风染还是想死得有尊严一些。与其等将来未老先衰失宠之后被大臣们逼死,还不如现在伤发而死。
小远走后,风染又倒头煨进被窝里,睡不着,却懒得动,没有吃饭,也不觉得饿,就像媚药之后的那天一样,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纷纷地,却什么都没有想。
不知躺了多久,风染才依稀听见寝宫门外碗儿惊叫道:奴才见过陛下。公子公子一句话还没说完,风染便感觉帐幔一掀,被人撩开,继而来人便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俯身看着他。
风染不喜欢被人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可他却一点挣扎不起来,浑身像没有骨头一样,只得瞪着来人,笑,然后问:擅闯寝宫,该当何罪?还不自己去刑房领罚?
贺月一伸手,把风染从被窝里抄出来,摸着风染的身子滚烫,顿时大怒:怎么回事?这都几天了,为什么热还没有退下去!庄总管赶紧禀道:公子不肯喝太医院送来的汤药,都偷偷的倒掉了。贺月满心气苦,怒道:他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他不喝药,你不赶紧来禀告朕?朕今儿不来,你们是不是要等着他死了,才来禀报?!你们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是不是?!他若死了,朕要叫你们风园上下,全都陪葬!
帝王大发雷霆之怒,庄总管跪在底下,不敢出声分辩。风染一直不让庄总管往宫里禀告自己的病情,庄总管也有自己的主意,正好依了风染的意思,一直拖着不禀报。今天是太医接到风园通传,说风染拒换伤药。太医深知不换伤药的后果,不敢怠慢,赶紧禀报了贺月。
贺月抱紧了风染,轻声道:染儿,你热糊涂了。是我啊,是朕!是朕来看你来了。
今天是贺月新婚之后第一天,他本可以休朝三天,在宫里与皇后新婚缱绻,但贺月却一天都不想休息,传旨照旧上朝,只是今天上朝时间推迟了半个时辰。早上,贺月与毛皇后按规矩双双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敬了茶,算是见过了太婆婆和婆婆,又接受了一众妃嫔的参拜,至此,后宫里,太后退位,毛皇后正式成为后宫之主。毛皇后的闺名叫毛静娴,早朝的时候,贺月便下旨,赐了谧淑两个字给毛皇后做封号,史称谧淑皇后。
贺月刚散朝,就接到太医院的紧急禀告,说风染拒换伤药。贺月几天没见着风染了,想着自己那夜回宫时,风染尚且昏迷未醒,心头着实挂念。接到太医的禀告,便赶紧带着太医赶了过来,不想竟看见风染病势沉重,神志不清的样子,又惊又气,一迭声的叫太医赶紧上前诊治。
风染固执地在贺月的怀里微弱地挣扎着,不让太医近身。贺月只得强按住风染,让太医赶紧换伤药。果然,因为没有吃伤药,伤口恢复得不好。太医预计要再这么不吃汤药不换伤药下去,那伤怕要恶化了。就是伤势稳住,病势也沉重得紧,温度再不控制下来,怕要烧坏脑子!伤势病势夹在一起,实是危重之极!
换过了伤药,贺月又亲自喂风染吃汤药。风染神志尚未清醒,咬紧了牙关不张嘴。贺月知道风染不让人碰触,只得自己用手去撬风染的牙关,让小远拿着汤匙一点一点往里灌,灌完一碗,见撒了许多,便又灌两碗,估摸着灌够了剂量才罢手。贺月的手直被风染咬得牙印斑斑,血痕淋淋。
晚上,贺月便传旨,歇在了风园。
虽然在汤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药,风染睡得却极不安稳,总是不断地梦魇惊醒,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释放着埋藏在他心底的深深恐惧和担忧。夜里,贺月衣不解带地伺候在风染床边,一边看着奏折,一边不断地试着风染身体的温度,又在太医的指导下,不断给风染擦拭身体降温。晚上和凌晨忍着痛,又灌了风染两次汤药。清晨,临时降旨,罢了一天朝。次日整整一天,不眠不休地守着风染,除了灌药之外,又灌了一次参汤。十根手指被风染咬得又红又肿,痛得连笔都拿不住,但贺月怕给手指上了伤药,就不好再去撬风染的嘴,便一直坚持着不让上药。
风染病危,风园众人和一众太医更是通宵达旦地提心吊胆地伺候着,谁也不敢睡觉。那一刻,他们知道,自己的命是跟风染连在一起的。贺月说,若是风染死了,要叫风园整个给风染陪葬,那绝不是说着玩的,君无戏言!
一直到次日未时,风染的体温才渐渐降了下来,呼吸平稳了一些,人也安静了下来。太医诊了又诊,确定没有大碍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到了晚上酉时,风染方清醒了过来,看见贺月抱着自己,只是淡淡地不吱声。
贺月把汤药递到风染面前,风染看了眼贺月手上的伤,没有问,正要接过汤药喝,贺月却把汤药泼了,然后叫人从太医院取了药材来,让小远淘洗干净了放进陶罐里小火煎熬。一路让风染亲眼看着那药是怎么熬出来的,清楚那汤药是干净的,免得风染恶心。吩咐凡是给风染的汤药,以后都在风园里由小远现场熬制,务求干净。给风染熬药的那套器具,不用时要妥善地收捡起来,不得与他人混用。
风染虽是醒了,大病之后,极是虚弱,还是只能躺地床上休息,贺月也不多说话,就守着风染,在一边批阅奏折。贺月又接连五天罢朝,也不回皇宫,只管守着风染按时吃药吃饭,看着风染一点点好起来,心才一点点踏实下去。贺月不敢走,生怕自己一走,风染又闹腾起来,风园里没人管束得住风染。
腊月廿一,又该给伤口换药了,风染无论如何不肯让太医碰触到自己的身体。贺月只得好言哄劝道:染儿,就让太医再替你换两次伤药,就再换两次,就两次,好不好?上次,给你疗过箭伤,我已经在学怎么打理伤口了,只是你的伤太重,我不敢下手。等你伤再好些,我就自己给你换药。以后,都由我来给你处理伤口,再不让太医碰你了。这是最后两次了,你闭着眼,不看他们就是。
风染真有些惊讶到了,贺月竟然不声不响地在练习学习怎么料理伤口!
第137章 青史中遗臭万年
御前护卫近一年来,生活得水深火热。因皇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或是添了项新的癖好,忽然热衷沉溺于伤口料理,还乐此不疲,大家只好轮流着奋勇受伤,然后由太医指导着,皇帝哆哆嗦嗦地对各种伤口进行清理,缝合,包扎。那生疏的手法,能抖掉半条命,心理的伤害,远超身体上的伤口。等皇帝把那伤口处理到心满意足了,护卫也被折腾得汗流夹背,苦不堪言。
不过贺月对自己处理伤口的手法十分不自信,不敢轻易在风染身上随便尝试,何况风染那伤,一刀对穿对刺,还伤及骨头,处理起来复杂异常,贺月就更不敢下手了。
惊讶归惊讶,风染说道:让太医来换药也成,哪个太医来换的药,我要杀了他!
贺月一惊,问:你恼他碰触了你,剁手就是,不至于要杀人吧?
好,就剁手。
贺月苦笑:染儿,太医换药,是为你好,咱不能恩将仇报,反剁人家的手。
好,不剁手也行,就杀人。
染儿!你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风染淡淡道:那是以前。风染抬手,微微拉开自己右侧衣领,衣领下,靠进颈脖处,有一块艳红的伤疤,格外刺目:这是陛下给风染烙上的标记,说,谁看见了这块标记,不是他死,就是风染死。否则,陛下定不轻饶风染。风染还不想死,便只有杀太医了。要给右肩换药,自然须得把右肩都亮出来,如此一来,太医岂有看不见那块标记之理?
贺月半晌没有说话,他都快忘了他曾在风染身上烙下过朱墨标记,他也忘了,他曾对风染说过那样的话。努力回想,只记得,那时他不信任风染,生怕风染跟陆绯卿勾搭上了。贺月道:染儿,那时我在气头上,才会给你烙下标记,当不得真。回头叫太医配药,把那个疤消了。
便是不为这个疤,我也要杀了太医!
贺月只觉得风染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不可理喻,干什么非要杀太医?是哪个太医跟你有仇?
风染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远处书案上的几叠奏折,道:陛下已经为风染四日不朝,那几叠奏折里,怕有大半是参奏风染惑乱君上的。皇上大婚第二天,风染便害得皇后娘娘独守空闺。只这一条,就够风染死上十次八次。
别怕,有我在此,谁敢动你?
风染微微一笑:对啊,若不是皇上在此,怕我这风园,挡不住大臣和百姓的滔滔口水。风染本就是该死之人,若不是皇上一意维护,风染岂能苟延残喘至今?
贺月听出了风染话里的讥讽之意,问:染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风染忝为陛下的禁脔,担了宠佞的名,夺了皇后娘娘的新婚之欢,不在乎多杀几个太医。风染若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好好做几件恶事,怎么能青史留名,遗臭万年?直视着贺月,问:哪个以色事君的嬖佞不是奸邪?我风染岂能例外?陛下若是觉得风染的臭名有污陛下的英名,何不及早赐死风染?
搞半天,风染又想找死了,一刻也不消停!气得贺月懒得多说,叫道:拿根绳子进来!便想把风染绑在椅子上,一扯风染,没动,再加了力道使劲扯,风染仍是站着不动。贺月气道:行啊,你现在武功比我高了,是吧?怎么不逃?
风染能够恢复一些浅浅的内力,全是贺月化了自己的内力跟他双修起来的,否则,他现在还受着体毒的苦苦折磨,他的武功内力是已经比贺月高了,但他的武功可以说是拜贺月所赐,纵然再强,他也不能用来跟贺月比武动手,没那资格!风染还做不到那么无耻。被贺月一问,风染刚卸了劲道,登时便被贺月拖过去,牢牢绑在椅子上,贺月自己把风染死死抱住,不让风染扭动挣扎。叫进太医来换伤药。
此番在风染清醒时候摁住了强行换药,只把风染恶心呕吐得要死要活,小远拿着痰盂去接着,底下人更是把各种痰盂流水一样不断呈上,又换下去清洗。饶是如此,也溅了不少污物在贺月身上,贺月只当没看见,稳稳地抱住风染不动。
太医一看风染这样子,就心知肚明了,派那手脚麻利又稳重的太医,三下五除二,飞快地给风染换了伤药,包扎起来。特别注意不是必须的,坚决不碰到风染身上。把那换下来沾着血污的布条之类,当着风染的面都扔火盆里烧了。
等换好了伤药,太医告退,贺月吩咐:今日寝宫之中,此情,此景,此事,谁敢走漏半个字风声,诛九族!风染被抱在贺月怀里,虽是虚弱不堪,语气却是冷冷地说道:各位但说无妨,说不说,我日后都一样要杀了你们!只说得众太医阵阵胆寒。于是有那识趣的太医,后来便纷纷找借口,逃离京城,辞官避祸。
在贺月守着风染养伤换药吃药之际,庄总管找到机会跟贺月密谈了一次。
老庄,你平日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为什么任由公子把药倒掉,病势伤势恶化?贺月开口就向庄总管问罪。对风染放走郑修年之事,一字不提,一字不问。在风染要求处置郑修年时,他以为风染会借此杀了郑修年。但是风染却出乎他意料地把郑修年放走了,或许风染与郑修年的关系并不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贺月却并不想过问。他答应了风染,把郑修年交给风染处置,不论风染如何处置,那就是最终处置的结果,他不会干涉风染的决断。
那是公子的意思公子一意求死,我怎能不成全他?
混帐!
庄总管却没有退缩,道:陛下,公子绝不会甘做男宠,他不可能承受陛下的恩情!
我有把他当男宠?
庄总管一叹:陛下并未把公子当做男宠,陛下知道,小人知道,还有何人知道?外间所有人,包括公子自己,都把公子当做是陛下的男宠来看。
朕是不是应该给他个名份?
陛下能够给公子什么名份?陛下已娶皇后,能给公子的,只有妃,嫔,才人三个位份,哪一个不表明公子男宠的身份?不过是比选侍的位份高一些而已,这样的位份,与其给,还不如不给。
贺月也在想,他能给风染什么名份?除了后宫的名份,朝堂上是君臣名份,至少现在还远不是让风染站上朝堂的时机。除此之外,他还能给风染什么名份?义结金兰?给风染一个兄弟名份?可是贺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风染的感情绝不是兄弟朋友之情,他跟风染也有着夫妻之实,他不想借兄弟之名掩耳盗铃。
庄总管见贺月不语,说道: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子能为瑞亲王所用?不等贺月回答,庄总管自问自答道:只因为瑞亲王能够忍下对公子的欲望,终究能够以礼相待。
贺月苦笑:老庄,你这话说晚了。初见风染,他就是对风染的身体产生了欲望,这是最原始最开始的东西!只是后面越了解风染,便越看重风染这个人,渐渐的,他想得到风染的身体,也要得到风染这个人,时至今日,想得到风染这个人的欲望,早已经盖过了要得到风染身体的欲望!可惜,有些事,发生过,就不能抹杀,他与风染永远回不到初见那一刻。
庄总管道:公子绝非善类,若不能得到公子归心,留在身边,会危及陛下生命,若是纵虎归山,以公子之能,将来一定会是陛下他日收复凤梦诸国的巨大阻碍!公子偷泼汤药,陛下责怪小人未能及时禀报,只因小人心里,确实不希望公子活下去!
他是你家公子!
庄总管跪下,恭恭敬敬地对贺月行了三磕九叩,臣下拜见君主的大礼,说道:杀了公子吧,给他个痛快!陛下若真心喜欢他,便该顾惜他心里的感受。他是旁观之人,看得真真切切的,贺月步步进逼,风染退无可退,心中凄苦,活得生不如死。而风染一死,贺月也可以得到解脱,就不必再为风染分心分神,就可以把全副精神专心地放在政事上,去实现他的宏图霸业去!
庄总管仍旧掌管着太子府留下的暗部残部,已经得到消息,朝堂上众大臣对贺月豢养男侍的态度很明确,凤梦大陆男风盛行,皇帝自然也可以豢养男侍,关键是不能把男侍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不能宠到危及后宫,危及朝堂的地步!把太子府更名赏赐给男侍居住,新婚次日即冷落皇后,为了男侍,贺月还会做出什么大失体统的事来?贺月越是宠溺风染,便越是给风染树敌召恨。他日,若是风染落入这帮道貌岸然的大臣手里,会比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