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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河山完本——by天际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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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地牢?是想让人瓮中捉鳖么?来人如果铁了心想杀自己,岂会搜不到自己?只有小远这样心思单纯的人才会以为躲得过去。风染懒得跟小远多说,只吩咐道:你偷偷告诉庄先生,叫他想法稳住军爷,然后来见我。
小远心头着急,道:总管大人已经吩咐了,叫我带少爷躲起来!
风染冷冷一喝:快去!小远本就对风染又敬又爱又怕又怜,被风染一喝,早被吓住了,赶紧转身去前堂传话。
风染又吩咐碗儿盘儿道:你们两个,分头去会知各大掌事,立即来寝宫见我。
等小厮答应着离开,风染站起来,重又把衣服换过。从枇杷谷重回风园后,贺月并没有再强迫风染只穿自己的旧衣。只是大家很默契地仍给风染穿贺月旧衣,风染什么都不说,脱下才穿了几天的帅袍,散发宽衣,重著旧时妆束。
今日如果真要死了,风染想穿一身自己的衣服,体面地离世。这套公子衣袍,是由风园自己的衣房所制,仍是一袭白衣,杏黄丝绦镶边。因是严冬时节,便在衣内衬裰了大毛取暖,又不束腰带,使得这件公子袍服看上去倒像件大氅,格外雍容华贵,也格外素静淡雅。
没有发簪,风染便用自己常用的暗花巾子把头发收束着系于脑后,揽镜自照,依稀仿佛,还是一年前的模样。
翻了年不久,风染便该满二十岁了。只是,只怕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他永远活不到二十岁。
死在青春年少,容颜如花时,也好。

第140章 生死容易低头难

八大掌事先来,风染叫寝宫外候着。大家都听说了风园被围,逼杀风染之事,知道风园正当危急之时,大家都默不作声,等着风染安排。
随后庄总管来了,风染摒退左右,坐在昔日贺月做太子时,常用的寝宫书案前,慢悠悠地啜着茶,审视着庄总管。
庄总管镇定如恒,神色如常,直等到风染啜完一盏茶,庄总管才劝道:公子,空腹饮茶不好。
先生,对死人而言,是空腹饮茶好?还是饭后饮茶好?风染缓缓地把茶水泼掉,轻轻嗤笑道:庄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风某何处得罪你了,你要置风某死地?
庄总管微微一惊,一怔,随即神色就恢复了正常,甚是恭谨的轻轻叹道:老朽是为公子好,为陛下好。风染不愿承受贺月的恩情,贺月又不肯放过风染,他不知道怎么取悦风染,就只有使劲宠风染,他越宠风染,便越是给风染在朝堂上,后宫里树敌召恨,同时导致后宫关系紧张,君臣关系紧张,矛盾重重,也导致贺月不能专心政事,要分出很大部分精力来讨好风染,应对矛盾。这些是庄总管不愿意看到的。他希望贺月是一代明主,一心一意大展鸿图,而不是一个沉溺于私情,整天惦记着跟小情儿卿卿我我的昏君。何况,贺月的这段感情是绝对不能见容于世的。就像几天前他向贺又进言的那样,他认为只有让风染死了,所有的矛盾就可以迎刃而解。贺月不能忍心做出决断,他作为臣下,就应该替贺月下这个狠心!风染死了,贺月或许会有一时心痛,一时消沉,但伤过痛过之后,贺月的野心会使贺月重新振作起来。
风染淡淡地坐着,没有说话,神态闲适恬静,半点没有被人逼杀的怆惶。
庄总管道:公子是如何疑心到老朽的?
既然官兵已经包围了风园,庄先生却叫小远带我躲起来。试问我躲得过去么?风染轻轻把玩着茶盏,侃侃而问:小远还想叫我躲进地牢去。不过,我想,小远就是再长一个脑袋,也想不出地牢那个好去处。等我们躲进去了,庄先生只消把我的下落告诉前厅里等着的官兵,他们自会手到擒来。回头陛下若是查问起来,庄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在经过了猜测奏折批复的练习之后,风染自己尚不能或是不屑于筹谋算计,但对这一类的心计,风染已经能够一眼识破了。
庄总管讪讪道:老朽只叫小远带公子躲起来,没叫他把这句话也告诉公子。小远那笨孩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哈哈。风染轻轻地讥笑了两声。小远笨得心地良善,蠢得心无城府,这也是小远最终能被风染接纳亲近的原因。一笑之后,笑容一收,风染的脸色冷了下来:我曾托付庄先生照拂小远,承蒙先生仗义,慨然应允。直视着庄总管,质问道:今儿若是我跟小远躲进了地牢,少时官兵一到,小远岂有活路?庄先生就是这么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的?
寝宫里温暖如春,庄总管却冒了一身冷汗:老朽失责,思虑不周,幸亏尚未危及小远,望公子勿怪。
风染收回了目光,低低道:望先生言而有信,等我去后,能真心照拂小远。语气里满是求恳之意。
知道风染极其心高气傲,若为自己,风染断不肯出言相求。而风染两次为小远相求自己,完全是临死托孤的语气,也叫庄总管不禁有些心酸:公子放心,老朽定不负公子重托。觉得贺月说得不错,风染虽是心肠狠毒,手段残酷,但对自己人却是一力维护,重情重义。庄总管对风染,是一种极复杂的情绪,但是他想风染死,纯粹是为贺月着想,跟风染并无私怨。
说过小远之事,风染放下手里把玩的茶盏,身子一仰,斜靠在椅背上,问:出动铁羽军来杀我,总须得有个罪名,我倒想知道,我犯了何罪?
庄总管迟疑了一下,终是决定,对一个将死之人说实话:在外面围住园子的,在前堂等消息的,不是铁羽军,也不是京畿守军。是北方威远军。他们兵围风园,是要诛妖孽,清君侧。
威远军?来的是毛恩将军的亲兵?风染一早就知道,因毛恩将军的嫡孙女被立为皇后,便特旨准许毛恩将军回京城亲为孙女送嫁。回京送嫁,是喜事,毛恩将军回京时只带了一千亲兵,随身护卫。这一千亲兵皆为步兵,分为左右两营,由两个都统领辖制。风染问:来了多少人?
左右营都来了,一千亲兵。
风染心头顿时雪亮:既然是毛恩派出的亲兵来捉拿擒杀自己,此事,当是毛恩暗中主持。说什么诛妖孽,清君侧?说白了,就是要替自家孙女皇后撑腰,要杀了自己这个夺了他孙女皇后新婚之欢,令其颜面大失的男宠。同时也杀一儆百,警告后宫其他妃嫔,不得与皇后争宠。也只有像毛恩这样手握重兵的一方统帅,才有胆子发动违抗圣意的清君侧行动,才有能力承担清君侧之后皇帝的雷霆之怒。而铁羽军和京畿守军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要敢发动清君侧,回头自己就没有好果子吃,绝对会被贺月秋后算帐。庄总管则是尚且没有能力发动清君侧。威远军敢跟着毛恩清君侧,那是他们不在京城,清完了,回到北方军营,皇帝就鞭长莫及了。
前堂等着庄先生交人的,便是毛恩将军?
不是。是两位都统领大人。
杀一个男宠奸佞,何须毛恩将军亲自出面动手?那也太抬举那个男宠了!何况他们早就从庄总管处了解清楚了风园的防御,风园的护院总数有四百之众,但职司十二时辰的防务,便分为几班轮流上岗值守,因此当他们兵围风园时,风园最多只有三百护院在岗。便是排除掉庄总管这个内应,以一千亲兵硬碰三百护院,还不是把护院们杀得哭爹叫娘,跟切豆腐一样容易。因此,毛恩把人派出去后,很悠闲地在他的将军府里跟师爷下棋品茶,静候消息。
风染轻轻讥笑了一下,又问:庄先生什么时候跟毛将军勾搭上的?
庄总管道:当年,我从北方一路南逃,是毛恩将军出头替我杀了追兵和猎金手,我才能在索云国隐居下来,我欠他一条命。后来是毛恩将军向陛下举荐我,我才得投明主,我欠他一个情。前天,毛将军不愤公子专宠于陛下,才要发动‘清君侧’,老朽不能不应承他,作个内应。
这场阴谋,从前天就开始策划布署了?那时,自己刚刚清醒不久,人还虚弱得紧,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整天整天躺着,而贺月也整天整天守着自己。
那些天,贺月怕自己无聊,会选一些奏折,读给自己听,自己不懂的,会解释。虽是躺在床上,却并不觉得无聊。在断绝了与郑家的关系之后,在送走了郑修年之后,在选择了自绝于世之后,在看着贺月手上的牙印时,在享受着贺月的细心呵护时,风染还是非常清楚地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个人在乎着自己,紧张着自己,纵然自己不喜欢这个人,甚至是抵触着这个人,但心底不能不有所触动。
但是,在贺月触动自己的时候,也触动了毛恩,更触动了不少人。
风染笑道:庄先生不必说得那么无辜,好像是毛将军逼迫似的。大约在庄先生心里,我便是个祸国秧民的,早就该死了。以风染对庄总管的了解,知道庄总管不是会受要胁的人。不认同的事,就算欠情欠命,庄总管也不会干;庄总管既然参予了清君侧,就说明庄总管心里是认同清君侧的,是想杀自己的,并且在行动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太子府的暗部掌握在庄总管手里,威远军兵围风园,从自己被小远叫醒,到现在坐在这里跟庄总管说话,时间已经不短,贺月若是接到通报,早就会赶回来救自己了。现在都没看着贺月的影子,只能说明,是庄总管从内部封锁了消息,或是贺月也被臣下软禁或羁绊住了。
这也充分说明了,虽然贺月下旨把太子府更名风园赏赐给了自己,但在风园,真正掌权的是庄总管!就算明知道官兵围住风园是要杀自己,风园众人仍旧以庄总管马首为瞻,眼里哪有自己这个公子的存在?
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而庄总管显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风染看着庄总管,想:是时候,该好好收拾收拾这只阳奉阴为,表面慈善,内里狡诈的老狐狸了!做人,不能只讲圆滑,该担当的时候,便须得担当,这样的人,才有脊梁。
风染略略提高声音,吩咐道:去库房,把含雪匕拿来。

第141章 收拾老狐狸

命是自己的,想怎么死,想什么时候死,按照自己的意志,结束自己的生命,风染不怨谁。但是如果有人想逼死自己,风染却无论如何,不会就范!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强取他性命。
不一会,盘儿进来,把匕首呈给风染。等盘儿退出去后,风染左手一扬,把含雪匕扔到庄总管脚边:烦劳先生捡起来。
风染吩咐取含雪匕,庄总管便以为风染是要准备自裁。觉得这样也好,自己少了责任,风染死得也还有尊严,总比被威远军从地牢里抓出来受辱而死的强。
尽管风染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男宠,但庄总管跟贺月一样,从未把风染当男宠来看。就算风染心狠手辣,曾下令屠杀过风园护院,但风染性子孤高桀骜,气质冷清淡漠,行事光明磊落,心怀坦荡拓落,为人敢做敢当,是值得自己尊敬甚至是敬佩的男子,庄总管雅不愿风染受辱。
风染把匕首扔到庄总管脚边,庄总管还当风染伤后无力,未能拿住含雪匕,捡起来后,恭谨地双手递还给风染。
风染淡淡一笑:这是给先生用的庄总管愕然,风染续道:先生想我死,便须得自己动手来取我性命。
庄总管再次怔忡住了,他立即就想到:如果是他亲手结果了风染了性命,不知贺月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清君侧这等仅次于谋逆的事,庄总管这辈子做过一次,那一次,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和亲人。这种事,他绝不能再做一次,就算做,也要隐于幕后,不动声色。然而风染却毫不留情地把他揪了出来,揪在光天化日之下想杀我,须得自己动手!
风染从坐椅上站起,走到庄总管面前:这一年,承蒙庄先生对我多加照顾,便给先生一个杀我的机会。外面那些兵,不配。
庄总管拿着含雪匕僵直在当场。
前尘往事不提,风染乃山野江湖之人,当依江湖规矩行事。我今与庄先生一战,决胜负,定生死。风染若输,死而无怨;先生若输,今日却须得听我调遣指挥。
调遣指挥?公子想干什么?外面一千步兵,兵压风园,莫非风染还想负隅顽抗?
此是后话,一会儿等风染赢了先生,先生自然就知道了。风染淡淡道来,说得好像他就赢定了似的。
庄总管犹在迟疑:公子就空手?
是。风染曾经忝为江湖前十高手,虽然化去了内力,身手仍在,跟先生动手,自然不能以强欺弱。风染微微笑着,那语气,就好像大高手,大宗师准备指点指点后生晚辈一样。
庄总管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他是练过一些武功,不过练得比贺月还差,基本上没跟人动过手。更别提,跟江湖前十高手过招了。但是,风染被化去了内力,就算身手仍在,那招式也是中看不中用,何况风染右肩刚受了重创,整个右臂都不能动弹使力,便只剩下了一只左手,使出来的招式自然残缺不全,威力锐减。而且风染病了快半个月了,一度濒死,现今身上的热都没有退,身体极度虚弱,自己的胜算应该是很大的吧?盘算到此处,庄总管道:好,咱就一战决胜负,定生死。
出手吧。
出手?怎么出手?庄总管看着风染闲适地站在自己面前,飞快地在风染身上瞄了几个来回,不是说高手比武时都会有破绽吗?风染的破绽在哪里?关键,什么是破绽?好像风染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把手中的含雪匕插到他身上!好吧,先不找破绽,就直接研究把匕首往哪插!插脑袋五官面门?似乎太明目张胆了;插心胸五脏六腑?似乎太残忍了;插四肢关节?似乎不能一招制敌。凭风染的狠辣,若是反击,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庄总管想了半年,才憋出一句:公子,咱是文斗,还是武斗?
哈。风染一声嗤笑:先生,你江湖传闻听得太多了。
这一笑,只笑得庄总管老脸一红,气势顿时低了。
风染抬起左手,抚在心口上,微微笑道:先生不必在我身上瞟来瞟去,只消朝这里一刀捅来就是。江湖中人,动手过招,生死相搏。一会我若伤了先生,还请先生莫怪。
庄总管只觉得手上那小巧的含雪匕沉重无比。他曾经跟御前护卫动过手,不过大家又没有深仇大恨,相互还顾着对方的身份,都没有出狠招,他哪经历过生死相搏的大阵仗?庄总管忽然想,他是谋士啊,他干什么要答应跟风染轮刀动枪?杀人的勾当,真不适合让谋士来干!
风染催促道:先生不出手,风染就要出手了。场中无朋友,我不会给先生任何反击的机会。说完,抚在心口的左手,飘飘忽忽,似缓实疾地印向庄总管心口。
庄总管手里拿着匕首,完全忘了是干什么用的,连退几步,叫道:且慢。等庄总管回过神来,只见风染的手掌距离自己胸口就数寸,庄总管汗如雨下:老朽认输!
风染轻轻一笑,从庄总管手上拿过含雪匕,慢慢走回书案前,重又坐下,然后吁了口气。看准了庄总管谋士心性,遇事习惯算计,可以杀人如麻,但自己的手却舍不得沾血,这般算来算去,终是缺少一刀刺出去的勇气。坐定之后,风染道:先生既然认输,今日之事便须得听我的。
庄总管确然没有一刀直插风染心口的狠劲,文人谋士的狠,更多的是阴狠,喜欢杀人不见血;而江湖豪士的狠,是真正的凶狠,讲究一刀一剑手上过。
认了输,庄总管想,自己在清君侧中的作用并不大,就算自己跟风染站一条战线,在风园外以及前堂前厅里的威远军官兵们却是绝对不会放过风染的,风染想要负隅顽抗,最多不过是拉一些风园护院陪葬,最终只是以卵击石,不可能改变清君侧的结果!庄总管问:公子想要老朽做什么?
简单,今日无论我做什么,先生只需站在我身后,不得出言阻止。
庄总管不由有些恐惧,上一次,风染把整个风园的护院推到两军阵前屠杀,这一次,风染该不会叫整个风园的人都冲上去正面抵抗威远军,自己趁乱逃跑吧?风园已经被威远军围困住了,贺月远水不解近渴,风染还能干什么?
风染道:想必前堂里两位都统领大人等先生的回话,已经等急了。先生可以先去回复他说,就说我在后宅里哭哭啼啼,不肯就死,叫两位大人再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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