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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河山完本——by天际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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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总管道:“临走前,公子已经把粮食和园子托小人归还于陛下。”
贺月心头又是一痛:“他把粮食送给朕了?”
“是。公子说,陛下赐他金银,他还陛下粮食,谢陛下照拂于他,从此两清。”
“从此两清?从此两清??从此两清???”贺月心头又酸又涩,既觉得空落落的,又觉得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来,无比难受,贺月不由得抬手轻轻揉按胸口,想把那股气顺过来,按着按着,便觉得心口那股气不但没有按下去,倒还涌了上来,头一侧,嘴一张,使吐了出来。那股气**辣的,还有些甜腥,吐在地上腥红腥红。
“陛下!”
“老庄!”贺月捂着嘴,喘息着道:“不要叫太医,别声张!”若是叫人知道他被男宠气得吐血,不说是个笑话,只怕会对凤梦各国的士气是个打击。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他不敢掉以轻心。
庄总管甚是担心地问:“陛下?”
“吐出来,心头就松了。”心头松了,可也空了,贺月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揉着胸口,声气有些虚弱地道:“去端盏茶来,朕漱个口。”
庄总管亲自端了茶盏进来,服侍着贺月漱了口,又把地上的血迹抹拭干净,看着贺月的脸色,在灯烛下仍显得有些苍白,又问:“陛下,感觉如何?”
“没事的。”贺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歇了歇问道:“老庄,你以前不是叫杀了公子的么,如今怎么舍得放他走了?”
庄总管回道:“从前公子怨恨陛下,放了公子,是怕公子会阻碍了陛下的一统大业。如今雾黑蛮子南侵,公子于兵法一道,实是天纵之才,正是让公子崭露锋芒之时,不能叫雾黑蛮子笑我凤梦无人!我国虽为凤梦强国,但兵多将弱仍我国多年积弊,小人斗胆,实不看好南枣郡毛恩将军与嘉国奉和国残兵的联合防线。”
战火尚未烧到自己国土,贺月就已经从全国各地调集了大批军队压上北方阵线,甚至连京畿守军都派出去了,庄总管居然说守不住!贺月有些泄气,他也清楚自己国家的兵和将,其实深心里也并不看好,只是不敢说出来,怕打击了士气:“老庄,你说,我们索云国会不会像嘉国一样?”像嘉国一样被雾黑王朝灭亡?嘉国的耀乾皇帝并不承认嘉国的灭亡,只说是后撤。可是,一个国家的都城被占据,国土被霸占,那个国家不叫灭亡,还能叫什么?耀乾帝就咬死了说,只是后撤。
庄总管几乎没有考虑就回道:“不会!公子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你怎么知道?”
“公子背后有郑家。郑家一直心怀不轨,才会被阴国皇帝忌惮。据阴国暗部所报,这三年,郑家利用阴**需,大力装备郑家军,郑家军养精蓄锐,刻苦操练,其作战能力已经跟三年前同我们清南军交战时大不相同了。郑家有这么一支精骑,又逢雾黑入侵,凤梦已成乱局,郑家必会待机而动,乘乱而起,以求乱中取胜。”
“他要帮,也是帮郑家。”
庄总管说:“郑家也必须要帮我们!我国若灭,整个凤梦大陆还能剩下多少国土?还有多少土地供他郑家驰骋?凤梦大陆若被灭亡,他郑家能独力支撑?再说,阴国国小力弱,如何能支撑郑家庞大的军备所需要?反观目前还剩下的凤梦诸国,只有我索云国可以支撑郑家的军备!我国幅源辽阔,山川高大,江宽河深,比之那阴国除了一座玄武山就地平江窄,我国更利于兵家行兵布阵,更利于兵家依势取胜。据小人所知,郑家精骑只得三万人左右,不可能跟雾黑的百万蛮兵直接对垒,只能依靠山川地势之利,以奇兵方式取胜。战场上,要一正一奇,方收功效,郑家不能正面相抗,就收不到奇兵之效。只有在我国正面扛住雾黑的攻击时,郑家才能收奇兵之功。小人并不通晓兵法,这些,只是小人拙见,想必公子会比小人想得更深远。就算郑家一时想不到其中的关节,公子一定会想到。不然,公子在陛下身边三年,就白活了。”
想着风染的决绝与狠毒,贺月心头殊无把握:“只怕,他想朕死,便什么都不顾了。”枇杷谷里,为了杀他,风染干得出拿近万兵卒为他陪葬的事。如今为了杀他,只怕也干得出拿整个凤梦大陆为他陪葬的事!
庄总管正色道:“陛下清楚,公子岂是不明大义之人?再说,公子说了,他将粮食归还于陛下,便是与陛下两清了,他不怨恨陛下了。公子的胸襟比三年前开阔了。”
两清的意思:恩情绝,怨恨消。
恩情绝?怨恨消?两清之后他们从此归于陌路吗?贺月只觉得心头大痛。

第183章 走投无路须放手

庄总管怕贺月反悔,随时都可以在城中搜捕风染,提醒道:“陛下,写道手谕,叫人传旨放他们出城吧。”
贺月奇道:“他们不是走了吗?”
“如今成化城实行宵禁,天黑闭城,天亮开门。这个时辰,他们准定出不了城。”
贺月脱口道:“正好,抓他们回来!”
“陛下!”
贺月知道自己失态了,叹道:“容朕再想想。”这谕旨一写,就代表着他与风染的关系,一刀两断,从此两清。
可是,贺月自己也知道,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朝堂上的大臣们一再地构陷迫害风染,对风染敌意浓烈,恨不得要了风染的命;后宫里,众妃在自己的惮压下虽不表现出来,但贺月能感觉到除了乌嫔以外,众妃对风染的嫉恨,其浓烈程度,一点不比大臣们少;而自己与风染的关系越走越疏远,风染更是以宁愿露体受辱的方式拒绝与他再相见;再说了,风染的身体本就不好,精元虚耗得厉害,再加气血凝滞,郁瘁成病,随时会有内力反噬之厄,咯血的情况也一天比一天沉重,自己若是强留,只怕风染真的只有两三年可活了!
一份不被任何人看好和理解的喜欢,再固执地坚持下去,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风染都不愿意再见到他了,强留下风染,还有什么意思?
贺月终于灰了心,只觉得自己的喜欢竟是一步步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再怎么努力挽回,都是徒劳。
想明白之后,贺月终于写了道手谕,叫庄总管派人火送进宫去,然后叫皇宫内侍去南门宣旨,特旨放风染出城。
风染虽然把风园连同一大园子的粮食都还给了贺月,贺月暂时并没有收回园子的打算,只吩咐庄总管守好园子。风染离开之事,不必外传,但也不必刻意隐瞒。风染虽然离开了,但风园不但不能放松戒备,还要更加警戒。战乱之际,那一园子的粮食将会是多少人的性命啊,绝不让叫人抢了或毁了!
贺月看看时刻太晚了,便传旨在风园歇息:“老庄,叫人准备着,朕今儿要在容苑歇息。”想站起来,脚竟然一软,又坐了下去,只觉得胸口闷痛闷痛的,自己抬手揉着胸口,闷闷道:“原来吐血这么难受。对了,老庄,公子的咯血症状如何了?”
庄总管跪下道:“陛下,请恕小人欺君,公子咯血,是另有缘由。”遂把风染练功咯血,自己妄加猜揣,得出荒谬结论之经过一五一十禀告了贺月。
贺月听完了,怔怔地出神半晌,才低低地笑起来:“天意!这便是天意!”他若是在写下放行手谕之前知道风染并无内力反噬之厄,因此也无性命之忧,他想,他一定会一意孤行,不顾一切留下风染。只是这么一点点差别,就放走了风染,贺月只能将之归于天意。他是皇帝,手谕已出,便不能再行随意更改,只能眼睁睁放风染离开。
贺月使劲揉着胸口,把一口几乎涌到嗓子眼的血,硬噎了回去,说道:“公子没病就好。”虽然失悔放走了风染,但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不在身边,可是会好好地活着,贺月还是觉得有几分欣慰,暗暗也有一些盼望:只要风染还活着,只要风染不故意避他,他们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喜欢到山穷水尽,喜欢到走投无路,他只能放手,给那喜欢,留一线生机。贺月想:他的喜欢,会不会柳暗花明,绝路逢生?
枕着风染枕过的枕,盖着风染盖过的锦被,容苑里满满的都是风染留下的痕迹和味道,贺月才觉得格外的孤寂冷清。没有风染的风园,什么都不是,本来是一座大园子,现在只是一座大粮仓。
就算容苑里烧了地龙火盆,贺月把自己紧紧裹在锦被里,仍觉得好冷。他想,风染是不是每天夜里,都这么蜷缩着身子,忍受着无边的孤寂和冷清?他学着风染的样子,煨了两个暖壶在被子里,过了好半天,才把身子温暖过来。
贺月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不去抓回风染。他从没有对谁有过这样入骨的喜欢,只对风染,想不顾一切,把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到老到死!从小便学习帝王之道,从小便知道做为帝王要摒弃凡俗人的情感,要做到清心寡欲,无情无求,公正公平,不偏不倚。可是,贺月此时此刻,深深明白,他对风染有一份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喜欢。虽然已经有半年未见过风染了,但知道风染就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不觉得如何想念。现在风染离开了,才觉得,他好想他,好想好想!把头埋进锦被里,低低地呼唤:“风染……染儿……”心里满是那种情到深处,刻骨铭心的苦涩滋味。
长夜冷清,月华如水,贺月只觉孤寂无助,转辗难眠。
清脆的马蹄声响在空阔萧索的街道上,陆绯卿引着风染一路向南,他率领的汀国援军,暂时驻扎在成化城南郊。
“师哥,快点,跟上。”陆绯卿一路打马,恨不得立即飞马出城,风染却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陆绯卿看得出来,不是风染的马跑不快,而是风染故意这么慢悠悠的走,把陆绯卿急得直冒汗,一迭声催:“快走快走。你就不怕狗皇帝带人追出来抓你!?”
“绯卿,做将军的人,要沉得住气!看这辰光,城门早就关了。”
等陆绯卿赶到南门,城门果然早已经关闭了。成化城本来不宵禁,是在战争之后才实行了。陆绯卿上前交涉,说自己的汀国援军,急需出城回营,也未能说动守城将官开门。
陆绯卿问:“怎么办?”
“你说。”
“人倒是可以跳出去,马怎么办?”
风染沉吟道:“凭陆将军的功力,可以扛着马跳出去。”
风染老是喜欢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开玩笑,以前陆绯卿总分不清真假,上当不止,现下倒听出风染故意戏谑他,只是嘿嘿的笑:“师哥拿主意。”
风染从城门边退后丈许,拨转马头,对着来路,说道:“在这里等一等。”
“等啥?”
“等人来传令开门放行。”风染淡淡笑道:“或者,等人来捉我。绯卿,你怕不怕?”
陆绯卿大不满意,双眼一瞪:“师哥,你又小觑我!今儿谁敢抓你,除非从我陆绯卿尸身上踩过去!哦呸!狗皇帝!”
风染唇角浅浅的笑意慢慢地加深,久违的兄弟之情,给他伤痕累累的心,无比暖熨的抚慰。风染暗自庆幸,他从未对陆绯卿有过非份之举,不能成为痴缠一世的恋人,终究还是一对有过命交情,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能够平安地从风园出来,就表示贺月默许了放手。可是他们还在成化城里,贺月随时可以反悔,除非贺月能放他们出城,或者他们可以平安地呆到明天城门开启。凭风染的武功,想逃,早就逃了。可是风染并不打算逃跑,他一定要逼到贺月放手,以此了结掉他们之间的主宠关系。
风染说道:“绯卿,一会儿有什么事,你要听我的。”
“好。”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难熬,风染自是等得气定神闲,陆绯卿捺着性子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这狗皇帝,性子真磨叽!”
风染淡淡一笑,问:“绯卿,你到了汀国,有没有见到过公主?”
“见过!”一提到公主,陆绯卿的不耐神色就消失了,双眼亮闪闪的,脸膛微微泛红,说道:“两次!”
风染笑道:“你等公主的时候,也是这般不耐烦?”
陆绯卿的脸色更红了,带着几分尚未完全褪尽的稚嫩,分辩道:“师哥,不能这样比!”等佳人,和等敌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风染看着陆绯卿,呵呵地笑,觉得陆绯卿此时的神态还有几分往昔。见风染没有继续问下去,陆绯卿自己按捺不住,说道:“我刚拿到江湖第一的名头,就出了谣言,说你没死,说你诈死悔婚,说我就是你。我投效汀国,马上就做了六品官儿,公主私底下召见我,就想看看,我是不是你。”说到这里,陆绯卿的眼睛更加明亮:“公主看见我的时候就认出我了,说我那时跟在你身边。她认得我的!”
风染微微有些无语。外臣想见公主是很困难的,风染以为所谓见了两次,是陆绯卿在人丛中远远地看见过公主两次,他想不到陆绯卿所说的见了公主两次,竟是私下召见。而召见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看来这位幻沙公主对自己当年悔婚,一直念念不忘,只是不知是痴心不改,还是怨念至深?
“第二次呢?”
“过了没多久,公主又召见了一次,问你到底死了没有。”
风染的死亡做得中规中矩,还给汀国出过死亡照会,是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死亡,为什么幻沙公主会有所怀疑?“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你?”

第184章 死而复生的三年

陆绯卿停顿了一下,说道:“当时,我也奇怪她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么问。后来听到一些风声,说,索云国那狗皇帝荒淫无度,夜夜笙歌,朝政废弛,专宠妖孽,冷落后宫……说那妖孽叫做……可能公主听到了这些谣言,才起了疑心。”
风染轻轻地“哦。”了一声,原来,关于他的不堪流言,终究在凤梦十三国传了开去,风染心头微微有些沉重。
初到太子府,名义上风染是已死之人,他被赶出阴国朝野,失去了一展抱负的机会,又惊悉陆绯卿爱慕女子,一生感情落空,正是风染最心灰意冷之时,带着几分自暴自弃,想拼了自己,把陆绯卿救出来,想让陆绯卿一辈子记得自己的好。因此他完全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生还的打算。太子府中,有相当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要逃,凭风染现在的武功,随时都可以轻松逃逸,没人留得住他。可是,风染如果想重回阴国,重掌阴国权势,他便不能背负逃奴的罪名,他终有一天,要以阴国当权者的身份,与贺月并立在凤梦大陆诸国之间,他更不能背负逃奴的身份,必须要逼到贺月放手。
现在回想,当初诈死出逃时,没有想过将来还要回阴国,竟没有使用化名,更想不到贺月宠溺一个叫风染的男宠的流言竟然会传遍凤梦大陆!
当年太年轻了,太意气用事了,太不顾后果了!竟然没有想过,还能全身而退!实在太失策了。
陆绯卿不敢接话。换了以前的风染,最忌讳别人轻视诋毁自己,谁若犯忌,逮谁杀谁。风染虽不至于要杀陆绯卿,可也少不得会给他脸色看,可如今风染听了那些传言,却只是淡淡的。
风染顿了一顿,压下心头的不安,没事人一样问:“你跟公主说了,我没死?”
陆绯卿说道:“那哪能!你说过,对任何人都要说你死了!”
很好,陆绯卿心里还记着自己说过的话,没有对着倾慕的女子就把自己丢在脑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古脑全倒给女子。看来陆绯卿于情事一途虽然稚嫩,却是有底线的,不会成为女人的裙下之臣。
风染说道:“绯卿,我要重回阴国。”然后,风染扬声道:“你出来。”
陆绯卿奇道:“师哥,你跟谁说话?”
静寂的长街上,远远走来一个人影,穿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脚下悄无声息。等来人走近了,借着朦胧的月光,勉强打量出来人的样貌,陆绯卿一喜,叫道:“郑哥哥!”
陆绯卿一边叫,一边就要扑上出抱住郑修年。当年,跟郑修年在新荣城一别,便再没有见过面,后来在成化城,虽知郑修年也有为救自己出过力,可是陆绯卿始终没有跟郑修年朝上面,如今异地重逢,格外惊喜。
“绯卿!”风染飞快地伸手过去,一把扣住了陆绯卿的脉门,拉住陆绯卿不动。
郑修年一直走到风染马前,单膝跪下,抱拳一揖道:“郑修年参见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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