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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宝贝完本——by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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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太太大怒:“那神棍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测的这好姻缘,反误了我女儿卿卿性命!”
钟权淡淡道:“若是老太太当初便火眼金睛,瞧出这神棍的伎俩就好了,说不定贵妃娘娘如今还活得好好的,我也落得逍遥自在,不必屈身嫁作人妇。”
老太太:“我记得你当初也不愿意嫁入苏家,如今放你自由,岂不皆大欢喜?”
钟权嘴角一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老太太将我看做什么了?”
老太太骇然看着眼前这眉目疏朗神情自若的青年,努力想要分辨出当初他那软弱可欺的一面,她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竟以为这是块可以随便搓揉的面团,以至让豺狼进了门!
苏老太太捂着胸口,如破风箱般不住喘息,面色疲惫道:“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子,别太得意忘形,宝贝定会与你和离的。”
钟权立刻道:“他是他,您是您,究竟是他愿意与我和离,还是您愿意与我和离?”
苏老太太气得直咳嗽,朝门外大喊:“苏宝贝,你还不进来管管你这歹毒的媳妇!他要气死你奶奶了!”
老太太自以为叫得很大,别人耳里却虚弱得不行,钟权也不好再把这老太太逼得太急,便道:“宝贝他还在正厅,您若是要他来,我替您叫来便是。”
苏老太太狠狠瞪他。
钟权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道:“其实旁的人如何说我不在意,我只看宝贝的态度。若他愿意,我自然一心一意跟他过下去。若他不愿意,我们这夫妻也做得没意思,不如和离了的好。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钟权微微一笑:“老太太,那您看这样,待会儿他进来,你便问他到底愿不愿意与我和离。若他说不愿,那您以后便不能再过问他后院之事,包括娶妾生子一应事物,皆由我来接手。若他说愿意,我钟权便不再多说一个字,立刻搬出苏家,跟他和离,如何?”
苏老太太见他言语笃定,侃侃而谈,显然是对苏宝贝的答案自信之极。她胸口堵着一口气,恨不得尽数喷到这人身上,气笑道:“好好好,老身就陪你赌这一回!”她就不信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子会弃自己不顾,选择这既没胸也没屁股、还生不出孩子的男人!
钟权想了想,又补充道:“既是打赌,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两方都不能做些什么来令他就范,比如以性命相逼之类。”
苏老太太冷哼道:“我岂是那种无赖的乡间老妪!”
钟权激将法既成,他胸有成竹,退出房间,去找苏宝贝。
苏宝贝被叫到房间里,一脸茫然。
老太太问他:“宝贝,你把那天跟我说的事情再跟钟权说一遍,你告诉他,你愿不愿意跟他和离?”
苏宝贝一愣,万万没想到做出选择的时刻来得这么快。他看到钟权满是信心期待的目光,心里异常难受,便将视线转到另一边,半响才艰难道:“我愿意跟他和离。”
钟权的眼神瞬间变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苏宝贝,脸色苍白:“你说什么?”
苏宝贝想到那夜钟权跟他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目光就慢慢坚定起来,他抬头强迫自己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重复道:“钟权,我要跟你和离。”
男人脸上表情倏忽变化,从不可置信到伤心背叛,最后慢慢地,凝固成弃犬般的神情。
他不由大吼道:“苏宝贝,你究竟是怎么了?”
苏宝贝手指悄然颤抖,他听见自己恍惚地说:“我就是厌倦了被你管着的生活了。”
“那晚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钟权抓住他的手,满心怒火,“你究竟有什么难处?是被人逼迫了,还是因为那个孩子?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苏宝贝颤抖着:“对不起,我后悔了……哪里有什么难处啊,也没人逼我,我……自愿的。你说得没错,我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出生,我不想他将来分不清到底谁是他父亲。”
钟权哑然失声。
苏老太太终于发自真心地笑了。
她又变成了昔日那个矜持高贵的贵妇人,柔声道:“钟权,你听到没有,宝贝已经对你厌倦了,你何必做出这种怨妇的情态大吵大闹?你无子善妒,宝贝本应该休了你,但他重感情,愿意与你和离,你该感恩才是。”
这一字一句,温柔体贴,戳在他心口,俱是对他刚刚天真博弈的嘲讽。
钟权双拳紧握,面无表情道:“很好,那便把和离书写了罢,签字画押,今天我就搬出去。”
苏宝贝失口道:“这么快?”
他瞧见钟权嘲讽的目光:“我跟令祖母早就已经说好,苏宝贝,把纸笔拿上来,就在这房里把事办完。”
苏宝贝精神恍惚,老太太却已经等不及了,叫自己随侍小厮拿了纸笔过来。苏宝贝抓着笔,抖得不成样子,墨水都落了好几滴氲开在宣纸上,钟权在一旁看着他,满目怒火,便抢过笔来,自己潦草写到——“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即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1]
拟草协书,签字画押,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完成了。
最后轮到钟权画押,他正要在那张薄纸上按下手印,苏老爷终于赶了回来,他大步迈进来,急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夫妻俩哪有隔夜的仇,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快给我放下!”
钟权冷冷一笑,再无留恋,迅速在纸上画了押。
苏邝停在原地:……
苏老太太微笑道:“你来了,正好做个见证。”
苏邝真的怒了:“娘,你懂什么!”
苏老太太拄着拐杖捶地:“我怎么就不懂了,你儿子跟男人和离,你还要拦着,你是要气死为娘吗?”
钟权以为自己这前岳丈是在担心茶行事宜,便转身跟他抱拳道:“苏老爷不必担心,虽然已经失去了跟贵府继续合作的动力,但茶行一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恐怕接下来几天在下还要继续来府上叨扰,见谅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苏邝看着钟权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气得在地上狠狠剁了一脚,恨声道:“唉,这个家迟早被你们给败光!”
苏老太太:“一个茶商有什么好摆谱的,邝儿,那茶行不要就不要了罢,我们苏家还缺得这点银钱不成!”
苏邝唉声叹气:“我的亲娘诶!和离就和离,就不能再晚点,怎么就在这种时候!”
可不就得趁现在和离么……
苏宝贝出神地注视着那张和离书,耳边不断传来他爹跟他奶奶两人失态的争吵声。他径自一笑,事情终于尘埃落地,此刻心里一松,竟然生出几分空空落落来。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敦煌山洞出土的唐人放妻书,据猜测是当时作为范本的离婚协议。分手人士常用的“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就是来源于此。
PS:此文HE!不用怀疑!
下卷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章
一夕之间,妹妹逝世,儿子和离,一桩桩一件件把苏老爷压得骤然老了好几岁。而苏老太太却喜不自禁,她认为把害死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给赶了出去,苏家必将子孙绵延,富贵下去。
她当夜特地办了家宴,把众人都叫到一块吃喝,老太太爱屋及乌,连翘姨娘也在席上谋得了一席之位,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众人恍惚又回到了当年全家伺候兰姨娘的时候。
苏宝贝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便要推辞离席。
这顿饭本来是要替他庆祝和离,他却无故离开,众人面面相觑,苏老爷狠狠摔了筷子:“现在不高兴了,当初还闹什么和离!你们继续吃饭,我去瞧瞧这逆子。”
他追上苏宝贝,一巴掌扇了过去:“孽子,你这是喜欢上那男人了?”
苏宝贝闷不吭声挨了这一巴掌,十足十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苏邝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他跟你和离了,就跟苏家再无关系,以后苏家水深火热,也拖累不到他半点,是也不是?”
他不由失望道:“你如此感情用事,可曾想过苏家将来会怎样?我已经向殿下举荐钟权,现在你们闹和离,我又从哪里再找个人去给殿下!个人感情跟家族利益,你竟然分不清孰轻孰重么!”
苏宝贝倏地抬头:“爹,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钟权根本就不是苏家的救命稻草,你不过是想再拖一个人下水而已!我那些朋友如今各个都找借口不愿见我,你知道这代表什么,这代表这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就要倒了,钟权一个人根本改不了什么,只有你还在这里自欺欺人!”
苏邝脸色一白,被戳中心思,作势还要再打,却见儿子一脸心灰意冷,他手掌举了半天,竟迟迟下不了手去。
他喟然长叹:“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痴儿。”
***
钟权从苏府离开,如丧家之犬,他意志消沉了几天,很快便振作精神,依照之前约定前去苏府谈判解除茶行合作的事项。
可能苏邝还是存着两人和好的侥幸心理,竟然是叫苏宝贝去亲自接洽。
苏宝贝脑子一抽,竟然也答应下来。
当天两个人在书房里见了面,相顾无言,气氛尴尬极了。最后是钟权打破了这尴尬,将一应票据协议拿出来,让苏宝贝核对。
苏宝贝跟是他学了几天做生意的,略略过目后,不由疑惑道:“这些让利也太多了吧,你要亏本很多。”
钟权非笑似笑:“权作嫖资。”
苏宝贝:……
他见苏宝贝默默不语,忽然觉得自己嘲讽得有些过分,不自然道:“抱歉。”
苏宝贝不高兴着呢,也懒得答他的话,略一点头,低首去翻看那些材料。钟权注视着脸庞有些消瘦的青年,不由自主地说起话来:“我明天就要离京了,你我夫妻一场,也曾有过开心的日子。你愿意……去送我一程么?”
苏宝贝:“……好。”
从苏家走的时候,钟权多看了几眼他腹部,皱眉道:“你肚子怎么有点鼓?”
苏宝贝一惊,捂着肚子不自在地掩饰道:“吃得多,就鼓起来了呗。”
钟权笑了笑,故意道:“心宽体胖么,我知道。”[1]
钟权走出苏府,不过数十步,他悚然停下脚步,回想苏宝贝小心捧住腹部,像极了妇人怀孕的姿态。他惊疑不定,几欲转身回去要寻苏宝贝问个清楚,旋即摇头苦笑,暗暗自嘲痴心妄想。
若苏宝贝真的有了他的孩子,又怎么会那么坚决要跟他和离?
第二天,苏宝贝果然依言去长亭送钟权。
严冬已过,莺飞草长,芳草萋萋侵入古道,有人击节而唱,歌声烂漫:“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钟权混在一队商队里,等了大半天,那商队领队连连催促,他只得一再解释自己在等人。
等了许久,一辆马车自城门方向徐徐而来,钟权眼睛一亮,认出那是苏家的马车。
苏宝贝从车上被人搀扶下来,钟权也下了马,朝他走了过来。
两个人默默相对,钟权有心想要调节气氛,便嘲道:“这么婆婆妈妈,怎的跟女人怀了孕似的。”
苏宝贝:……
钟权想到他不喜欢被当做女人看待,忙道:“抱歉。”
两人相顾无言,磨蹭到那商队领队不耐烦了,才出声告别。
临别之际,钟权似有千言万语,他喊住苏宝贝,苏宝贝转身望着他,钟权张口欲言,最后说:“你我一别两宽,我本无资格再说些什么,但有一言,你父与二皇子走得太近,二皇子此人勇武少谋,并非良主,若他一意孤行下去,苏家恐陷万劫不复之地。”
听到一别两宽四个字,苏宝贝鼻尖一酸,眼睛控制不住变得通红。
他看着这个到最后还在为他打算的男人,用自己一贯的恶少语气道:“赶紧走,离都离了,管那么多作甚!以为卖个好就能再进我苏家门吗?”
钟权好心提醒,却得了如此态度,他不由皱眉道:“不知所谓!”
说罢,他恼火地转过身,大步走了。
钟权再也没有回过头,他脊背依旧笔挺,就那么沉默地往前而行,直到上马离开。而苏宝贝,就站在原地,凝视着钟权马上的背影,直到商队的行迹消失在地平线上。
***
周武朝清德三十六年,四月初,大皇子李平册封为太子,大赦天下。
册封太子后,二皇子李文被参结党私营,收受贿赂,皇大怒,责令其守皇陵,终生不得离开陵山。
李文党羽纷纷被清算,苏邝偷贩私盐一事浮上水面。盐铁产业乃国家血骨,偷贩私盐更是死罪,帝念及苏贵妃旧情,将苏邝革职查办,没收其家产,女眷充入乐籍,下人发卖为奴,而男丁则流放至关外,充作军奴,服劳役。
至此,当年烜赫一时的苏氏皇商轰然倒塌,再无踪迹。
***
其实在抄家之前,苏宝贝过得尚且安稳。
在得知大皇子李平册封为太子的消息后,苏邝一夜之间发须皆白,这下,连苏家眷属也察觉到京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了,苏宝贝这几天听得最多的就是某某家仆私逃的消息,他老子却无心追捕,终日在房里不出来。
等到李文被参消息传来的那天,苏家也散得七七八八,只有苏老爷及其亲眷聚在正厅里,俱是披头散发,瑟瑟发抖,崩溃哭泣。
苏宝贝早已料到这一天,心情还算平静。
他还有心情拉扯他爹的袖子,悄声问他爹:“贩卖私盐是什么罪?”
苏邝面色惨白:“我们是皇亲国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是要流放到关外做苦力吧。”
苏宝贝平静地点点头,拉着待在他一旁的连翘往后院走。连翘此时绑了个硕大无比的枕头在腹部,她这几个月吃好喝好,整个人都丰硕了不少,看上去竟比苏宝贝还像个孕妇。
苏宝贝领着她走到后门门口,从怀里取出连翘的卖身契,以及早就替她办好的身份通牒,一一交给她,道:“你当初答应我的事都办到了,也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如今苏家要没了,你可以走了。”
连翘接过契书跟通牒,朝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少爷,跟我一起走吧。”
苏宝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疯了么?你要带着我走,我们俩都要被官兵追捕。你现在已经不是苏家的奴婢,是自由之身,那些什么忠心护主名流千古的段子就不要去相信了。”
这姑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少爷,您不给我这些东西,我同样也会为您做那些事的,我做这么多不是因为您是我主子,而是为了报恩而已。”
报他惩处那管事父子俩的恩情,报他救自己脱离苦海的恩情,她虽是一介小小婢女,但也知道结草衔环、知恩图报的道理。
苏宝贝看着连翘,忽然想起初见这婢女的那一天,他曾何等威风凛凛地说——“这种下人就是最贱的那种,她捧你追你都是为了富贵权势,你信不信,我今天踢了她一脚,等她回去还会跟别人炫耀得了我的青睐。”
“你总是习惯用权势去丈量一个人,倘若你哪天没了权势,他们又该待你如何?”
钟权那句话此刻响在耳边,振聋发聩,让他脸上火辣——那迟迟到来的一巴掌,终于打在了他的脸上。
苏宝贝定定地望着这忠心报恩的女子,终于不再以高高在上的少爷姿态来面对她了,他开口道:“你若真念念不忘报恩,能否为我传个消息?”
连翘激动道:“少爷的嘱托,连翘哪怕是死也会为您达成!”
苏宝贝摇头道:“死就不必了,我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我只需要你去关外找我的前夫钟权,告诉他,他还有个孩子在我肚里,若他还念旧情,就帮忙把孩子接走吧。他是武炃将军义子,你若寻不到他下落,去找周将军即可。”说着,便解下腰间那枚钟权送给自己的玉佩交予她作为信物。
乍然听到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连翘不禁瞪大了双眼,她终于知道少爷要自己假扮孕妇的原因是什么了。
她还没开口,两人便听见前院传来嘈杂的人声,想是奉旨抄家的官兵来了,苏宝贝趁机用力将她推到门外关上,身后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伴着门外连翘的敲门声,他听见她大吼道:“定不负恩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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