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贝完本——by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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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不禁怀疑自己走错了路,回错了家,这里一定不是他心心念念要回的苏家,他奶奶肯定也不是他奶奶,定是哪个披着人皮的妖魔!
苏宝贝感觉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苏老太太急切地大喊:“你要去哪里,宝贝,别走!快回来!”
“去哪里都好过呆在这里!”身后传来老太太急切的呼声,苏宝贝却加快了步子,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苏老太太见喊不住人,便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颜色,那几个婆子快步上前,钳制住苏宝贝的双臂,把他往下押。苏宝贝猝不及防,被人制住,恼火地大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婆子见他还要再叫,生怕引来隔壁邻居围观,忙去捂他的嘴巴,苏宝贝剧烈地挣扎着,一不小心头撞上了门柱。
苏宝贝头上一阵剧痛,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体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困在了床上。
眼前一片漆黑,但味道还是熟悉的,苏宝贝忽然挺想笑,他是不是该庆幸他奶奶没有在他昏过去的时候,把他洗洗干净直接送到人家周公子的床上?
他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绳子挣脱得半松,费力去够了够腰间,摸到他之前为了对付周强特意带上的藏在暗囊里的小刀,不由轻吁了口气。
幸好没被搜身,估摸着那帮婆子在绑人的时候也没料到他会随身携带把这么不起眼的小刀,这倒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苏宝贝灵巧地用手指摆弄那柄小刀,在粗绳上一点一点地划着,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等出去了他一定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再也不来京城了,周强要照顾他家女眷,就让他照顾去吧!
可他想到自己母亲跟那几个平时待他甚好的姨娘,又有点不忍心,万一周强恼羞成怒,真把她们放回教坊了怎么办?那就跟自己当初哄苏老太太时候说的一样,等自己跟钟权相认后,就拜托他出面安置她们吧。
他此刻也不想着什么修复钟权跟祖母之间的关系,只觉得心灰意冷,做这些事情也再没有一点儿意义了。
黑暗里,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一道亮光从外边射进来,苏宝贝谨慎地停下了手里动作,眯眼望过去。
“青姨?”
昏暗的屋子里慢慢点亮了灯火,青姨提着饭盒走了进来:“宝贝,我来给你送吃的来了。”
苏宝贝这才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他低声问道:“青姨,什么时辰了?”
“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这都晚上了。”青姨把饭盒打开,冒出的还是他爱吃饭菜的香味,“我特意煮了你爱吃的菜,别饿着。”
“我昏了以后,后来怎么样了?”苏宝贝问。
青姨叹了口气:“你昏了过去,这一整天苏老太太都难过得直捂着胸口喊疼。”
“那门亲事呢?”
青姨静了静,说:“下午那周长随又来了一趟,老太太替你答应下来了,日子也商量好了,那周官人过几天就要回去,他想早点把你接走。”
苏宝贝心底一片怒火,讥讽道:“她说了嫁过去也要替我娶一门妾室,那周长随也答应?”
“……说是说了,但周长随没答应。”
苏宝贝:“所以最后我奶奶还是妥协了,对么?”
青姨面露尴尬之色。
苏宝贝无所谓地笑了笑。
青姨见他默默不语,便劝道:“宝贝,老夫人还是很疼你的,你不要怪她,你不知道她有多难受,我刚刚还看到她偷偷背着人抹眼泪来着。”
她说着,用夹了一口菜送到他嘴边,饭菜的香味袭鼻,这味道苏宝贝一闻,就忍不住鼻尖一酸,溢出两行眼泪。
明明还是熟悉的家的味道,但是什么东西却已经在悄悄变质了,他知道他奶奶摆出那副伤心模样不是作假,亲情明明应该是这世上最坚不可破的感情,为什么在某些抉择面前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呢?
见苏宝贝闷闷不乐,紧紧闭着嘴,不愿吃东西,青姨也不再多劝什么,收了饭盒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母亲来了。
苏周氏还是那么一副泰山压顶不动声色的模样,她坐在苏宝贝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挂木制佛珠,不断拨动着。
她柔声道:“你这傻孩子,这世上最亏的事情就是拿自己的身体惩罚别人。你把自己饿着了,除了伤我们这些真正关心你的人的心,还能伤到谁呢?”
“娘,你帮我跟奶奶说说,让她把我放了,奶奶她疯了,我是苏家的男丁,就算苏家败了,也不能沦落到嫁人求得一家安宁的地步,她一向最爱拿列祖列宗出来说事,这次就不怕列祖列宗怪她吗?”
“列祖列宗那是下黄泉以后的事情了,这个家现在就是老夫人最大,我不过苏家媳妇,又能忤逆长辈什么呢。”苏周氏叹了口气,“宝贝,你也是,怎么好在外人面前忤逆你奶奶,这不是让她下不了面子么,否则你也不必到如今这个地步。”
苏宝贝见她只说自己不孝顺,惹得祖母生气,却闭口不谈帮他跟祖母谈判的事情,心里不由对这帮亲人的期待慢慢降了不少。
“你从小就不愿意被当做女子看待,反对这次亲事也是正常。但婚嫁之事,你们都是男子,谁娶谁又不是一样呢,你跟那钟权在一块,最后行了那夫妻之实,其实不也是被他当做女子对待,否则你是如何怀孕的?”说完,她顿了顿,忽然想起苏宝贝应该是有个孩子的,但她想苏宝贝颠沛流离那么久,还遭遇山崩,想来这个孩子也生不下来,便熄了打听的心思。
苏宝贝生气道:“我跟钟权不一样,我跟他是有感情的!”
苏周氏顿时笑了:“你们这些孩子呀,就是喜欢谈那些情情爱爱的,可那感情不也是培养出来的?你当初娶钟权的时候,那人有多不愿意,你也不是不知道,后来不就是相处久了,感情也就水到渠成了么。”
她手里拨动佛珠,神态淡淡,轻声劝道:“你跟钟权是如此,想来跟那周强也能如此,更何况人家本来就爱重你,想娶你为妻。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那周公子孑然一身,无妻无妾,你过了门就是正妻,那周长随还说了他们家主子不会拘着你,你想去哪里,他就让你去哪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到时候,以你这易孕的体质,过了门不久替他怀上个孩子,那自是恩宠不断,福泽长绵。有了孩子,就算以后失宠也无忧,就跟你娘我一样,这么多年你爹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可苏家夫人,永远只有我一个。”她说到这,脸上慢慢露出点类似得意的笑容。
苏宝贝又是难过又是不解:“娘,爹都已经没了,苏家都已经败落成这样,你还挣着这些有什么用啊?”
“你不懂!”苏周氏被他一打断,竟有点生气,但她最后还是慢慢地平复下来心情,柔声道,“我这是在教你后院生存之法,你想想,若不是当初为娘当机立断,把你当做男孩儿来抚养,你又怎么会享受二十余年的大少爷生活?如今你既已经要嫁作人妇了,那就要好好跟为娘学学,想当年那个爬床的丫头……”
苏宝贝骤然打断她的话:“娘,你别劝我了,我说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苏周氏气道:“你这孩子,怎得顽固如此!真是蠢透了!”
苏宝贝看着她一脸怒其不争,有些恍然,他从刚刚起就忽然意识到,他祖母,他母亲,这些人口口声声说宠他爱他,为了他好,可其实或多或少,都掺杂了自己的目的。
在苏家没有败落的时候,他祖母把他当做生育苏家后代的工具,他母亲把他当做自己在苏家立足的依靠。当现实不足以维持她们安稳的生活时,他但凡显出一点利用价值,就又被她们当做砝码出售给他人,毫不犹豫。
他想到山崩里毫不犹豫地背过自己逃命的父亲,想到对方逝世时对他说的那些话,低声道:“娘,你知道我爹在闭眼前说过什么吗?”
苏周氏表情蓦然一僵。
“他说,他在十几年前,我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阴阳同体的体质了。”他看着他娘的表情一点点变化,忽然有点想笑,脸上的讥意更深,“所以,你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在他眼里,根本就如跳梁小丑一般,自作聪明,毫无意义。”
“你说什么,他……他知道?这不可能……”苏周氏瞪大了眼睛。
苏周氏那一向沉稳淡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纹,苏宝贝只感觉无限讽刺,心底却有一丝快意升起,这大概是他回京城以后,感到最高兴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唐宋之前,婚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证、请期、亲迎等环节,纳吉指询问女子姓名、生辰,纳证指男方向女方送聘礼。具体环节可问度娘,不再赘述。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苏宝贝在暗室里渡过了整整三天。
为了防止他逃跑,苏老太太下令任何人不能给他松绑,可见她要成全这门亲事的决心。
于是苏宝贝就维持着那个苦逼的姿势捆了三天。
第一天他还下定决心要绝食,等第二天苏宝贝就顿悟了,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把自己饿得手脚发软,好便宜那个叫周强的?
他费了一天功夫把手上的绳索松开,把那把小刀藏在鞋子里,又装作被捆的样子躺在床上。这一院子的老弱妇孺,没人有过绑人的经验,竟然就这样让他蒙混了过去。
现在都是青姨在给他送饭,那两个他血缘上的亲人恐怕这几天都不大想看见他,免得撕破那张和睦友爱的面皮。
幸而青姨还怜惜他,在送饭时还会给他透露一些外头的消息。
譬如周强得知苏老太太答应了这门亲事后,说要给她们换一座更大的院子,因为待到送聘礼时,这间小院子恐怕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再如周强不会在京城办婚事,他会亲自上门迎亲,把人给带走。
等到迎亲的那一天,苏老太太还想要给他套上嫁娘才穿的红嫁衣!
苏宝贝气得发抖,就是当初钟权过门的时候,也没人给钟权套女人衣裙,她们怎么就敢这么对他!
谁来给他脱衣服,他就骂谁,最后没办法了,两个婆子上来压着苏宝贝把他上衣脱了,捯饬了半天终于换上了那身大红褂子,苏宝贝气得大骂不止,最后还是一个婆子机灵,往他后脑勺上一个手刀,苏宝贝晕了过去,这才消停下来。
苏老太太跟苏周氏抱着苏宝贝哭了一会儿,等到良辰吉时,周家的人终于来了。
因着成亲前新人不能见面,迎接新娘子的马车先到了。
周三赶着车过来,朝院子里头催促了一声,众人慌忙把人盖上盖头,搀扶着送到马车上去。为了怕车夫看出她们绑着苏宝贝,这次那婆子捆人的时候只粗粗捆了苏宝贝双手,若后面姑爷瞧见了,应该也能体谅她们。
知道迎亲的马上要来了,苏家众女还没见过她们这位姑爷,各个都站在门边候着。
隔壁的街坊邻居也都在看热闹,围观的百姓嘻嘻笑起来,这姑爷上门了,长辈们在门口亲自迎亲,也不知是哪家的规矩呐!
苏老太太这会儿双眼红肿,却挡不住脸上的喜意。
倒是苏周氏表现得心不在焉,老太太注意到了,沉下脸低声道:“锦娘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苏周氏惊醒过来,强笑着摇头。
苏老太太叹道:“过了今天,苏宝贝就要嫁个好人家了,没法给苏家传宗接代也没什么,只要他日子过的好就成,你是做母亲的,也该体谅体谅他。”
她一边教训苏周氏,一边仿佛也是在说服自己:“我早就从周长随那打听到了他们周家的底细了,那可是南方鼎鼎有名的豪富世家呢,跟今上也有些渊源!以他们家的势力,将来周公子从中周旋一番,恐怕过几年咱们连奴籍都能脱掉,到那时候,苏家一家人就能堂堂正正出来做人,不必蜗居在这小巷子里苟且偷生了!”
苏周氏心下稍安:“母亲说得是。”
苏周氏扶着她,两人站在队伍的最前边,她们笑得又矜持又端庄,脸上每一处都经过精心的修饰,衣裙头饰都拿出了压箱底的好货,力求在新姑爷面前表现出最大气雍容的长辈一面。
唢呐声远远从巷口传来,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道:“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
众人眼神一亮,翘首企盼着迎亲队伍的到来。
不多时,周强骑着红缨大马,慢慢从街道那头过来,整个人在众人视野里变得清晰,眼尖的起哄道:“好俊的姑爷!”
不同于围观的街坊邻居,苏家众人的脸色也慢慢在发生变化。
从微笑到怔愣,最后到不可置信,苏老太太这对婆媳俩的脸色红白青一溜儿变化过去,犹如那染色盘一般变化多彩。
新姑爷眉目俊朗,身着大红喜服,看着又精神又俊气,他从高头大马翻身而下,姿势利落,抱拳朝她们行礼:“小婿见过老太太,岳母大人。”
“周强……你,你是钟权?”苏老太太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周强,或者说钟权,含笑道:“正是小婿。”
“你……你这是骗婚!”苏老太太抖着手指着他。
钟权嘴角一翘,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量说道:“何来骗婚之说,老太太,难道聘礼跟院子没有收到吗?”
听钟权提到聘礼跟院子,苏老太太脸色阵青阵白,终是闭了嘴。
钟权微微一笑,蓦地拔高声调:“此事还要多谢老太太成全,你家宝贝,以后就交托与我了。”
苏老太太跟苏周氏听了此话,脸色不由一变!
旁人以为他说的那个宝贝指代的是苏家女儿,但只有苏家眷属跟钟权知道,这个宝贝是真正的宝贝,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苏家接出苏宝贝,让她们以后再也无法置喙他们二人的关系。
苏老太太碍着众人面,也没办法出言阻止这场婚事的进行,只得含恨道:“姑爷好好待他。”
“自然,我必会待他如珠如宝。”钟权深深道。
他看着两人,心里慢慢道,我只是稍微推波助澜了一下,是你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既然你们不珍惜他,那就让我来接手罢。
这婆媳俩脸庞浮现出懊恼、后悔的神色,都快要扭曲成狰狞的模样。钟权最后非笑似笑地看了她们一眼,带着马车里的苏宝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苏家女眷就这样目送着马车跟他们家姑爷消失在街道之上,旁得人忽然笑了出来,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家收了聘礼,亲家接了新娘子就走,连亲也不认,这阵势,怕不是嫁人,是卖人哩!”
苏老太太还是要脸的人,她脸上红成一片,忙招呼众人回院子里去,免得再受这些人的指指点点。
院子里还堆着那一堆聘礼,她清点了抬数,刚好跟当初苏家娶钟权过门时下的聘礼抬数一样。她恍然大悟,原来钟权这小子早就埋了坑等着她们跳,他一直蛰伏着,等着这一天报复他们苏家当初强迫他的仇!
至于她们失去了什么……
苏老太太心里终于意识到什么,她背后升起一阵冰凉,经过这么一闹,她的孙儿恐怕是永远跟她离了心了。
此刻见那数十台聘礼堆在院子中央,看着拥挤不堪,她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十数年后自己凄凉孤苦的晚景,她们这些孤寡,就被困在这么一方小小的院子里,最后毫无声息地死去……
苏老太太忽然扔了拐杖,如泼皮老妪般一屁股墩在地上,放声大哭:“钟权你这杀千刀的,你把我宝贝孙儿还回来啊!”
***
唢呐吹着,锣鼓敲着,迎亲队伍在街上热闹了好一阵子。
游街过后,钟权发了红包,遣散了众人,带着苏宝贝就这么出了城。一路轻装上阵,行了数十里路程,到了中午,队伍在一家驿站旁边停下休息。
钟权这会儿身上还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呢,简直意气风发极了,他脸上带笑,逢人跟他说句吉祥话,他就给人发个红包。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折腾大半天也差不多了,钟权进了驿站,在驿丞那出示文书后,从驿站里走了出来,径自去掀开车帘,要叫苏宝贝下马车吃饭。
等他掀开车帘,整个人都愕然了,车厢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钟权:???
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叫他,他钻出车,旁边马厩里有人朝他吆喝道:“新郎官,你家新娘子逃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