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完本——by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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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觉压着心里的怒气,瞥眼不去看顾廷聿。不想吵架,不想为了别人争吵,相争无好言,说出口的话想收就难了。
“你面面俱到、事事量度,你把人情当钱攒,你和那些洋人、那些流氓、那些政客套交情、耍手腕。你心里的算盘打的太精了,你想要的东西也太多了。”
“顾参谋长。”沈熙觉冷冷的一声,抬眉间是满满的不屑,“你今天才认识我吗?当初我出钱出船让你南下,难道是为国为民吗?我送你走的那天说过,他日若事成,自是皆大欢喜;若事败,我也不过是被抢了货船的苦主。…你到现在才觉得我贪得无厌,是不是点迟了。”
顾廷聿被堵在了当下,平日里在沈熙觉面前他便是个嘴拙的,现在更是被揶揄的说不出话来。
“你顾参谋长光明磊落,可你知道你有多扎眼吗?”话说到这个份儿,沈熙觉也不想掖着了,“你瞧不起流氓,瞧不起政客。可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流氓和政客就小人中的小人。你以为常平远为什么死了,那是南京那边儿有人不想让他活,杀鸡儆猴,死他常平远算得了什么。上海不比天津,这里是人吃人的地方。”
顾廷聿最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的事,被沈熙觉这么一说才明白了里头的明堂,上海罢工这事连驻军都出动了,南京政府怎么可能坐视。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19军整编之后冯经年和何铖被编到了别的师,你身边还有心腹吗?你的师长许朋韬,他最看重的是钱和权,你自己清高可以,但别挡了别人的路。”沈熙觉缓声规劝,他希望顾廷聿能看清身边的人和事,否则以他的性子,怕是哪天被人害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不是我要的多。是我无本可以折。”
沈熙觉黯然的撂下一句,起身走出饭厅往二楼卧室去了。顾廷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
安野秀一得意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沈熙觉,此刻他是坐地起价的一方。
“沈先生,我是一个公道的生意人。买和卖,等价交换。”安野秀一笑着说道,他从来不是一个投机的人?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械氖滤囟苹呕崛プ觯谡庖坏闵纤蜕蛭蹙跏峭焕嗳恕!拔抑滥愫退墓叵怠6阅憷此导壑盗牵晕依此狄晃牟恢怠2还沂锹艏遥约鄣梦依炊ā!?br /> “什么价?”沈熙觉冷冷的问。
眼前的这个人就如同沈熙觉命里的跗骨之毒,无法摆脱、无法驱除,但沈熙觉很确定总有一天他要把这毒刮除,哪怕付出最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安野秀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清酒,耳边三味弦的声音简单却有着浓浓的江户风情,跪坐在近前的艺妓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这间南满商会里的日式堂室让沈熙觉极为厌恶。
“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很喜欢打猎。”安野秀一又倒了杯清酒,仿佛是在和朋友闲聊,“打猎最享受的不是杀死猎物的瞬间,而是猎物在射程范围内,自以为安全的时候。…我喜欢所有享有主导权的游戏,我更喜欢我定规则的游戏。”
杯碟掀落在榻榻米上没有碎,但也哗啦啦响了一片,和式拉门猛的拉开,保镖看了一眼堂室里的情形,颔首拉上了门,艺妓依旧双眼空洞的弹着三味弦。
安野秀一把沈熙觉压倒在了榻榻米上,把他的双手压在头侧,俯首啃咬似的吻住了他,一方拼命的拒绝,一方用力的索求,唇齿相磕不消一会儿血腥味已经在他们彼此的口腔里蔓延开了。
安野秀一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虽然他的表面身份是商人,但他的身体素质绝对不输给外面的保镖,沈熙觉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挣脱不开他的禁锢。
安野秀一结束了暴力的亲吻后舔了舔嘴唇,享受着鲜血的味道,凝视着身下被他压制住的沈熙觉,看着他被血染红的嘴唇和因愤怒而变得狰狞的双眼,无比得意的笑道,“我不喜欢男人,但我要睡你。…这就是我的价。我要看到你的惨败的样子。”
离开南满商会,回程的车里裴英时不时的侧目向后座瞄两眼,从南满商会里出来后,沈熙觉就一言不发。
沈熙觉看着街道旁随处可见的日本军旗,那原本早已激荡不已的暗涌终于激荡了整个中国。淞沪会战的硝烟还在笼在上海的天空上,南京保卫战的惨烈历历在目,无数尸体无数生命,在战争的面前脆弱不堪,毫无价值。
民国二十七年的初秋,沈熙觉在风口浪尖上踩着刀片行走。
时间回溯到两年多前,经历了那一场争吵之后,顾廷聿回驻防营师部住了一阵子。
在大多数的事情上顾廷聿对沈熙觉的意见总是接受的,他知道自己的直肠子和脾气,人情世故从来不是他的拿手活儿,但是这次的争吵中,有两点是顾廷聿绝不退让的,一是常平远的死,二是许朋韬。
常平远的死本来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如果是上峰有令让他逮捕或是就地枪决,顾廷聿绝不会手软,因为那是堂堂正正的处决,是一个军人必需遵循的命令。可是常平远的死,死的隐晦、死的无声无息,而做这件事的人是沈熙觉,是就在他身边和他相拥共眠的人。
顾廷聿真正不能原谅的是沈熙觉对这件事的绝口不提,他不能接受沈熙觉在他面前云淡风清,转脸就能杀人埋尸下手无情,这样的两张面孔让顾廷聿不寒而栗。
然后是许朋韬,北伐时起许朋韬和顾廷聿就是旧识,同是讲武堂出身,许朋韬可以说是顾廷聿的半个老师,一直对他提携有加,顾廷聿对许朋韬的信认和尊敬是毋庸置疑的。耿直的顾廷聿当然不会看到许朋韬的恋权之心,而沈熙觉是在人□□故里打转了许多年的人,他看得出许朋韬是和许多党国军官一样,钱和权是他最大的目标。
北伐时期他的部队并非主力军,北伐成功之后他却驻防京津重地,可见他人情通达,上海战后他的师团从天津调往南京,成了南京警备司令部的警卫师,如果说这一步是意外,那从南京调防上海就在他的盘算之内了。
南京是集权的中央政府,那里派系众多,想在南京周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有本事顶着警卫师师长的头衔调离南京,军管上海这个遍地黄金的十里洋场,就完全证明了他许朋韬不仅仅是一个军人,还是是一个政客,更一个官场高手。
沈熙觉一再提醒顾廷聿提防许朋韬,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点。
上海会战的时候,顾廷聿带着两个旅突破了日军的环线,直接影响了战局,让陆军有了突破口,内外合应打赢了那场仗,也因此得到了陆军何总司令的嘉许状,风头日盛。
原本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许朋韬也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这也是他在培植自己的实力,他一直提携顾廷聿这确实是发自真心,只不过顾廷聿毕竟和他不是同一类人,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意见相左,久而久之便有了嫌隙,只是顾廷聿不自知罢了。
沈熙觉不像顾廷聿那么耿直,他提醒他多一份小心也知道他不会太当回事,只是想让他有这么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到了最后受太大的打击。
也许沈熙觉不能拿枪动刀的去保护顾廷聿,但在顾廷聿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沈熙觉是费尽了心思保护他,顾廷聿是他唯一死死握住不能放的,是他背叛了芸妆,抛弃了家族,唯一仅有的。
如他所说,他无本可折,顾廷聿是他的唯一。
所以这次争吵之后,顾廷聿和沈熙觉谁也不让步,两人陷入了不联系的僵局。而打破僵局的契机是一次暗杀,这次暗杀之后的种种,则是伴随着一场滔天巨浪而来的生死离别。
民国二十四年年末,杜先生在大世界遇袭,当晚本是约了张先生给黄先生办寿,张先生有事耽搁了还没到大世界杀手就动手了,当时台上还在唱着戏,黄先生被保镖护送到了后场,杀手的目标明显是杜先生,万兴手下的人得力,杜先生只受了点儿轻伤。
同一时间杜公馆和恒社都遭到了袭击,公馆里死了几个人,恒社那边詹奉俞和沈熙觉都受了伤,还好裴英在,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
顾廷聿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了,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事情已经平息了,裴英知道他和沈熙觉吵架了,所以见他来了也没给好脸。裴英没那么多想法,他就是知道他跟定了谁,就要拼了命了去保护谁,别人要是对他认定的人不好,就都是他的仇人。
“您就是顾参谋长?”
顾廷聿点了点头。打了量一下病房里坐在沈熙觉床前的尚雁声,不是没见过标志的女子,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身上有功架,尚雁声给顾廷聿一种江湖儿女的侠义,比起一般女子更有一种英气。
“我们出去说话吧,他睡着了。”尚雁声起身二话不说的走出了病房。
顾廷聿在病床前站了一会儿,俯身仔细看了看沈熙觉,右肩中枪伤的不算重,只是原本他就心思重,顾廷聿一走沈熙觉更是少说少笑了,所以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好像比之前又瘦了,顾廷聿不免眼睛有些发酸。
尚雁声看顾廷聿红着眼睛从病房里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她是从小在戏台上长大的,能保得了自己到今天成了大世界台上的角儿,观人入微的本事就算不是天生的,也早就练出来了。
“人啊,千万别想着来日方长,不是人人都有福气活到老才死。”
尚雁声故意拿话扎顾廷聿的心,一瞥眼就知道他是个直肠子闷葫芦,发起脾气来就是玩拗的,要是遇到的是个暴脾气也到好,吵了闹了就算了,反道是碰到了沈熙觉这样不说不闹的,就真是成了僵局。
“我不过是他的朋友,吃过几回饭,远比不得您和他亲厚。”尚雁声说着笑了笑,让顾廷聿缓了缓,继续说道,“我要是三五个月不理他,他也还是饭照吃觉照睡。可您要三五天不理他,他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别说是受了伤,没这一出儿,人也得躺里头。…怪不得裴爷瞪您,我这个不相干的,都忍不了要说您几句。”
顾廷聿点了点头,眉头都皱到一块儿去了。
哪里还有气,只是听到沈熙觉中枪入院的消息,顾廷聿脑子就空了,刚见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早就心疼的不行了。
“能问一句,是谁干的吗?”
顾廷聿大致也看得出尚雁声和青帮是有些关系的,不然裴英也不会让她陪在沈熙觉的床前,问裴英自然是要碰一鼻子灰,到不如问问她,兴许能知道点儿。
尚雁声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让您沾事儿,我一个外人不该多这一嘴。您放心吧,这事儿有人会办,该担心的是动手的人。……您进去陪他吧,我该回了。”
尚雁声离开医院,叫了辆黄包车回家了。
说起来尚雁声认识沈熙觉也有两年多了,那时沈熙觉应了她去大世界捧场,连送了一个月的花牌,从那时起她便成了恒社沈爷所有的花边新闻的女主角,两个聪明人相处不需要多说,心里都明白。
去年尚雁声过生日,沈熙觉包了她十天全场,还送了她一套穆桂英挂帅的头面和大靠,一时间上海滩又是满街满巷的花边新闻。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而尚雁声对沈熙觉这一种,便是我许你一世情缘,你无需诺我此生,相见各自安好,闲来说说笑,就够了。
自那些遇袭之后,顾廷聿就搬回了沈公馆,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是自那之后他和沈熙觉之间便不再谈起青帮和师部,闲时聊起来也都各自回避。
顾廷聿搬回沈公馆没多久,报纸上便登出了日商在上海的几个仓库和厂房都被纵火的消息,没隔多久又有几个日侨在共公租界被杀的消息。看完这则消息,顾廷聿什么也问什么也说。
事实证明沈熙觉的担忧没有错,顾廷聿的耿直成了他和许朋韬之间的□□。七七事变之后抗日情绪疯涨,陆军内部已经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调防上海之后许朋韬和各方关系往来更加密切,其实沈熙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说他一个陆军师长,国民政府里从上到下就没有哪个不想着方儿赚外快的,就政府发的那点儿奉响还不够他们家里的太太打个金镯子,更别说他们那些公馆洋楼了,如沈熙觉所说,想清高可能清高,只是别挡了别人的路。
许朋韬和太原的陶师长是旧友,太原的几个煤矿,还有沈熙觉占了股的太原军械厂都有许朋韬的几成干股,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出钱拿干股的军政要员有的是,偏就是这事被顾廷聿知道了。
和沈熙觉之间的一场争吵是少不了了,最令沈熙觉意外的是他竟然带着这一股子气跑去质问许朋韬,结果两人在师部里大吵了一场,说他在国难之际不思守国,营私谋才军商勾结。
最后许朋韬关了顾廷聿两天禁闭,然后让他去虹桥机场管保安队去了。
许朋韬到也不是真的要把顾廷聿怎么样,只是想让他改改这固执的毛病,这对他以后没有好处,再大的战功也抵不了他一句不顺耳的话。
然而,也许真的是天意。
七七事变后,陆军计划按照国防计划甲案,集中兵力准备歼灭上海的三千日军海军陆战队,海军堵塞江阴全歼日军长江舰队。但计划泄露,日本长江舰队逃出长江口,日本海军中尉大山勇夫逃离上海时,驾车闯入上海虹桥机场,被驻军保安队击毙,当值的正是顾廷聿。
在国共第二次合作抗日以及全国抗日浪潮推动下,国民政府第二天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宣告“中国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开始总攻。
而顾廷聿却被押往南京接受陆军的军事审判,原因是他在未示警的情况下无视命令私自开枪,之后的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都没能参与。
在淞沪保卫战中,冯经年和何铖所在的国军精锐,中央警备师88师在师长沈铎的率领下被最先派往上海,和许朋韬的驻防师拼死保护上海,拖住了军日挺进的脚步,保证了工业全面内迁和中央政府转移的实施,拼尽了最后一兵一卒。
最终上海沦陷,日军增兵,于12月攻陷首府南京。
☆、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有从铁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微光。
多久了?
顾廷聿望着铁窗发呆,从最初的心如火烧到如今的彻骨寒冷,日与夜的交替已经没有了意义,远离了炮火和硝烟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和淤泥一样散发着腐臭。
从虹桥机场被押往南京后,顾廷聿等到的不是军管局的审问,而是淞沪汇战的炮声,冯经年和何铖来过,匆匆别过之后便再没有音讯,然后便被蒙住了眼睛押上了飞机,摘掉眼罩后人已经到了重庆。
没有提审,又关进了位于地下防空洞的监牢,之后便是无日无夜的铁窗生活,一日三餐是加了盐的凉水和军配压缩饼干,除了站的老远的卫兵之外没有其他人,没人告诉顾廷聿任何外面的消息,他仿佛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不知过了多少天,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不再是凉水和压缩饼干,而是换着了水发蔬菜汤和两个玉米面馒头。之后的两三天都是如此,约莫十天之后,顾廷聿被押出了牢房,卫兵把他带到了澡堂,洗过澡后给他理了发刮了胡子,换上了一身军服。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几个字,用黑色的油漆写在了木牌上挂在门楣上面,顾廷聿被卫兵押了进去,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人抬头对他笑了起来。
顾廷聿认识他,再有名不过了,军统局戴局长。
军统局,蒋委员长的直系亲信,调查统计局听起来到像是财政部下面的,可谁都知道这个地方的厉害。前身是蓝衣社,间谍、特务、杀手,戴局长的档案室里全是见不得人的名单。
“南京,沦陷了。”
五个字像五发子弹射进胸口,顾廷聿咬着牙平复情绪,但心脏还是仿佛要炸了一样。身为军人,在国土沦丧之际他却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被关在牢房里,然而接下来的消息更让顾廷聿愤恨脚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