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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往事完本——by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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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是一声枪响,血从那女孩儿头上喷溅出来,随后她瘫软的倒下了,而她身后顾廷聿举着枪,双眼泛红,向沈熙觉跑了过去。
怎么了?忽然觉得有些冷,可明明胸口那么温暖,对啊,怎么只有胸口是暖的。顾廷聿夺步上前一把揽住了沈熙觉,胸前很快被他身上的温热濡湿。
“……你来啦……”
耳边,沈熙觉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切开了顾廷聿的心窝,他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他的怀里,靠在他肩上的鼻息摩挲着他的颈项,一点点的滑下去。
“上车!”
裴英喊着,顾廷聿这才回了神,架起沈熙觉钻进了车里。裴英一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出。
顾廷聿取出手绢压住沈熙觉胸口的伤,不一会儿血就浸透了手绢顺着他的手往外渗,裴英时不时的转头往后座看,他恨,恨怎么早上没看出来沈熙觉不对劲儿。
一处颠簸,车子不由的震了一下,沈熙觉咳了两声,血从喉咙里呛出来,顾廷聿急忙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裴英稳了稳车,继续开着。
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一发不可收,顾廷聿的手感觉压住的伤口一直往外淌着血,沈熙觉靠在他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
“我错了。我错了。”除了道歉认错,顾廷聿想不到任何话。“我错了。撑住,撑住,别……别……”那一个死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仿佛只要一说出口,就会成真了。
沈熙觉靠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的那么快,想要跟他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进出的空气像刀片一样割着肺叶,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不想放手。
裴英的车开了很久,不知为何今天多了许多路障,越开裴英的心越凉,这一个个路口的路障都像鬼门关的小鬼,要把沈熙觉往黄泉路上拖。
“这不对劲儿。”裴英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凉,“小鬼子是故意的,他们是想要少爷的命。
顾廷聿的愤怒染满了双眼,他意识到军统和锄奸团都被日本人利用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借刀杀人,所以蓉园茶楼那条街开了那么多枪,却连一个巡警都没有出现。
裴英又转了几个弯,调转车头往法租界铁士兰路99号开去。
铁士兰路99号是一座位于法租界内的教堂,主教是一名德国旧贵族,杜先生的好友,杜先生临走时给沈熙觉留下的飞机,便是这名主教的私人飞机中的一驾。
顾廷聿坐在藤椅上发愣,手上胸前都是血。裴英在院里来回踱着,要不是这会沈熙觉生死不知,他早就一枪崩了顾廷聿了。
整个上海,谁想杀沈熙觉他都能理解,可顾廷聿要沈熙觉死他怎么都不能原谅,裴英是知道的,沈熙觉对顾廷聿是豁得出命的。
“少爷要是死了,你今儿也死这儿。”
顾廷聿愣愣的抬起头,又黯然的低下了头,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裴英一把揪起顾廷聿的领子,一拳打了过去,顾廷聿重重的摔在了青石地上,却没感觉得出疼,因为心更疼。
“你们有本事到是真刀真枪跟日本人干啊,杀自己人你们能耐大,杀日本人你们的能耐上哪儿去了?要不是少爷,闸北死的人多了。日本鬼子往他身上泼水,你是瞎的吗?”
不该是这样的。顾廷聿抱着头一遍遍的否定,不该是这样的。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发了暗杀的密令,他以为裴英会在他身边,他以为日本人不会对置之不理。
为什么?为什么他认为的都错了。
“你若要杀我,我不会躲。”月光如水,沈熙觉的笑容依稀还在眼前,他说,“我只会难过。”
☆、

教堂里寂静无声,不怎么明亮的灯照出片昏黄,顾廷聿坐在圣像前,仰首望着被顶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圣像。中国有满天神佛,洋人有耶稣上帝。可为什么他们都不看一看世间的苦难,救一救在苦难中的人。
救国救民。顾廷聿因为这一句豪言,断了亲缘投身革命,从北洋到北伐,从民国到抗战,他现在已经弄不清怎么救国、怎么救民了。他连珍爱之人都救不了还能救谁,谁又能来救他,救沈熙觉。
顾廷聿紧紧闭上双眼,任泪水从眼角滑落,流尽了泪,再睁开眼睛,他看到的还是这样的世界,唯一改变的是他的眼神。
黄昏时,顾廷聿回了一趟家,如他所预料的,宪兵部的横川少佐已经在客厅里久候多时了。
横川是松本的亲信,他出现也就意味着日军的封锁正是松本的授意。松本和安野秀一的行事作风完全相反,他没有安野秀一的诡计多端,但却有比安野秀一更强硬的手段,他不相信所谓的怀柔政策能换来民生归顺,只有铁腕才是统治殖民的唯一方式。
沈熙觉在松本的心中只是一个顺民,一个可以利用却又鄙夷的汉奸。在政见上他和安野秀一是对立的,而沈熙觉仅仅是那个可以用来打击对手的棋子,互相利用,利用完了,也就无瓜无葛了。
至于为什么要沈熙觉死,只因为松本想明白了安野秀一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连同他在日本的家人也一并被杀,这不可能是区区锄奸团能干的成的事儿。沈熙觉是一个危险分子,他的存在是一个隐患,松本不会像安野秀一那样想着如何让对手屈服,他只会消除对手的存在,甚至是在他成为真正的对手之前,就将他抹杀掉。
如同军统渗透到了日军的内部一样,日本人的间谍也同样渗透到了军统的隐秘战线中,互相的角力现在才刚刚开始。
“蓉园发生了枪击事件,沈会长现在在哪儿?宪兵司令部的津村司令阁下十分关心他的安危,特派来我前来。”
顾廷聿笑了笑,可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多先津村司令的关心。万幸我妻兄并没有受伤,现正在马丁牧师处。租界里还是比外头安全些的,马丁牧师和他是好朋友,也是担心他再被人袭击,所以要留他在教会再住一些日子。”
横川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带着军人的威严。顾廷聿虽然知道这个德国神父有些来头,却没有料到他的名头对宪兵队也这么管用。
“那就好。我会回去向津村司令阁下报告此事。”横川说着站起了身,欠身鞠躬,说道:“还请顾君转告沈会长,我们大日本皇军会保证他的安全,对袭击之人绝不姑息。宪兵司令部已经全城宵禁加强封锁,全力抓捕伺机破坏大中亚共荣的恶徒。”
顾廷聿从容的送走了来探风声的横川,平静的回到卧室,在关上门的瞬间他的眼中再也压抑不住愤怒,攥紧的拳头几乎掐破了掌心。
林汉旻说过,上海不是一个死的城市,而是一个活的地狱。
现在顾廷聿终于明白了。别自为聪明,因为最愚蠢的永远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他自以为不会失误的草率行动,让锄奸团死伤无数,让军统惨败,让日本人从中获利,让……
顾廷聿压着喉咙低吼着,此刻他恨不得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上几枪。
隔天,顾廷聿照常到极斯菲尔路76点卯,这栋让整个上海闻风丧胆的汪伪特务巢穴就是顾廷聿的战场,同时也是他的立锥之地,他必需扎的深、扎的稳,把锥子扎进敌的心窝里才能发挥他的作用。
“顾队长,听说家里出事儿了?”魏锋没安好心的来故意挑事儿。
在保安队的时候他就一直看顾廷聿不顺眼,他本来是保安队的头儿,结果平空来了个顾廷聿压了他一头,像他这种比狐狸还狡猾的人,自然不会明面儿上得罪谁,只不过下套子使绊子的事他可很乐得干。
顾廷聿冷冷的笑了笑,客气的点了点头,“魏队长有心了,没什么大事儿。”
“那就好。”魏锋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来的路上,顾廷聿见上海简直像开了锅的水,巡捕和宪兵满大街巡逻到处抓人,蓉园茶楼的袭击事件被日本人利用的恰到好处,让他们有了全城搜捕的借口,这无疑对军统、对地下党、对无辜的百姓都是一场灾难。
周书维和特工总部的季局长去南京了,看情况过两天也会被叫回来。眼下顾廷聿只能见步行步,不过比起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他半点不能耽搁。
杏林堂药铺里,顾廷聿顺道来取先前定的膏方。
“家里的病人可好些了?”林汉旻一边帮他取膏方,一边问道,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寻常的一句。
“还成。”顾廷聿答的随意。
林汉旻对了对瓷罐上的名字,笑着把药递给了顾廷聿,“那就好。……老家出了点事,我过几天要回去处理一下。如果顾先生家里的病人没什么大碍,我就不去瞧了。”
顾廷聿目光小心的瞥了瞥四周,确定了没有盯梢的,才小声的对正在收拾药材的林汉旻说道,“哪儿能弄到盘尼西林。”
林汉旻未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轻掸了一眼神色凝重的顾廷聿,“我这中药铺没那么大的门面,能治个伤风咳嗽,可治不了要命的病。”
“我要盘尼西林。”
顾廷聿的目光里带着鱼死网破的绝决,林汉旻沉了一口气,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沈熙觉对军统上海战而言是根□□,他随时会引爆顾廷聿这颗□□。
林汉旻一直想不认为顾廷聿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军统特务,他刨不掉感情,这是至命的。可林汉旻又有些羡慕顾廷聿,羡慕他在这样的世道里,以这样的身份活在世上,还能有一颗会跳的心,还能存着一份人的感情,比起顾廷聿,林汉旻觉得自己更像是军统那座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机器。
身份、名字、感情,统统都被切割的干干净净了。如果能活到战争胜利的那一天,还有谁会认得他。
林汉旻给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立刻出了柜面,提起水桶到门外面洒水打扫起门面,给他们把风。
“你想要?前线早就想要了。”林汉旻压低了声音斥责道,“这是管制药品,别说我,就算是宪兵队,没有津村的签字,也别想拿到一只。”
顾廷聿不是不知盘尼西林的珍贵,可他是真的没办法了。马丁神父虽然帮沈熙觉取出了子弹,但是没有足够的药来治疗,现在如果没有盘尼西林,沈熙觉就死定了。
“你不但任务失败,还搭上了几十个锄奸团的人命,你就不想想他们?是你送他们去死的,他们不无辜吗?”
林汉旻说到这里眼中透出了难以压制的愤怒,现在的局面上日本人占尽了上风,他舍弃了11名军统特工保下来的顾廷聿,却让上海战损失惨重,不但如此更牵连了更多地下特工被捕。
“如果我是老板,我会立刻就处决你。”
顾廷聿已经意识到自己捅了天大的娄子,可是眼下只能保持静默等待风暴过去,地下战线能等,沈熙觉却等不了了。
“救活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会救该死的人。”
林汉旻目光绝决的直视着顾廷聿,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让他改变主意,用最小的牺牲博取最大的胜利,这便是林汉旻。
顾廷聿知道想从林汉旻这里寻求帮助是无望了,本来要下令杀沈熙觉的人就他,更何况现在事情已经恶化到了极为严重的地步,确实是自己病急乱投医了。
“请你转告老板,让他另派别人来接替你吧。救得了沈熙觉,我会带他上海,如果救不了,我就去鬼子拼命,打死一个算一个,打死两个我不亏。”
顾廷聿是铁了心的,他咬牙说出的话不是威胁,是真的会这么做。
顾廷聿走后,林汉旻久违的摔了杯子,不是怕他真的去干这些蠢事,而是怕他一个人拖进去整个军统上海站。
顾廷聿开车到马丁神父的教堂时已经是傍晚,教会外面多了很暗哨,看来松本不会轻易让沈熙觉从他的眼线里消失,他对沈熙觉的监视只会更加严密,以确保沈熙觉不可控制前将他抹杀。
昏迷、高烧,沈熙觉的情况比顾廷聿预想的更糟糕,子弹打折了肋骨射进了左肺,失血过多加上了伤口感染,马丁神父已经尽了全力。
“等他情况稍微稳定了,我会和裴爷送他去香港。杜先生已经安排好人接应了。”
尚雁声坐在顾廷聿身边,两人齐齐的望向祈祷堂里的圣像,她说的是最好的情况,也是他们所期望能发生的情况。
顾廷聿点了点头,他现在只盼着他能有起色。
“走了,就回不来了。”尚雁声缓缓转头望向顾廷聿,一个铁铮铮的军人满眼的泪水,哽咽不止。
深夜的房间里,没有亮灯,借着微弱的月色,床上的人脸色更加苍白。顾廷聿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细细的看着沈熙觉,伸手握住他的手,药水和血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着,那微弱的呼吸仿佛在下一秒便会消失。
往事历历在目,好的坏的,快乐的痛苦的,原来回忆在回忆的时候是可以那么的清晰,每一个神情都真实无比。
“别离开我……”
顾廷聿哽咽着将话咽在喉咙里,每一个音节都像刀片一样,割着心。
当晚,林汉旻在杏林堂的密室里发了一封密电,至寒山。
如果不是顾廷聿,林汉旻在去哈尔滨之前绝对不会和寒山联系,在上海他只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
卸下惊鸟的代号,转战上海,他给自己取名汉旻。因为在汉口初秋的天空下,他遇到了一生的牵绊,而在汉口深秋的天空下,他们生死诀别。林汉旻以为他的心早已不再有波澜,然而当他发出密电时,还是感觉到了难以抑制的思念。
从收到上峰密电,得知汪伪政府在上海设立特工部那天起,他便无数次的从华琳路的一处小公馆路过,仅仅是从那里走过,他已经很满足了,因为那里存在着他活下去的寄托,那里住着周书维。
想到顾廷聿的绝决,林汉旻不禁问自己,如果周书维遇到了同样的事,自己是否会像顾廷聿那样抛开一切,只为他活一次。
☆、

冰冷的雨水拍着玻璃窗,街边的咖啡馆里周书维点了一杯咖啡,从手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报纸,窗外行人们拢着衣襟抵御着寒风。两天前,周书维从南京?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氐缴虾#虾5木质票人肟毖暇诵矶啵蠼中∠锒寄芸吹窖猜叩南鼙膊斗吹沽攘任藜浮?br /> 日本人的特务机关由日军本部的特高科掌握,就算他们有天大的本事,在异国他乡想把情报往来和间谍的活儿干的如鱼得水到也没那么简单,所以特高科极力支持上海特工总部的建立,以此来加深他们在中国的战线延生。
汪伪上海特工总部的建立让周书维忧心忡忡,如果不促成特工总部的组建,这个把利刃就会握在真正的汉奸手里,到时想要再渗透进去只怕难过登天,可是这个组织一但建立起来,对国共两党的地下战线无疑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窗外的寒雨还没有停。周书维若有所思的取出怀表在手里摩挲,金色的表壳上花纹已经快要看不清了。思念是一种苦难也是一种支撑,从上峰那里得知了孟实秋的死讯时,周书维出奇的冷静,身为军统的特工本来就是孤独的,他学会了不去在意生和死的界限,他告诉自己孟实秋一直在,就在他的身边,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触碰,但也正因如此,他可以独占他了。
“周先生,您的电话。”
咖啡馆的服务员打断了周书维的回忆,周书维起身跟着他到柜台去接电话了。电话那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周书维一派公子哥儿的腔调,调情似的交谈着。
挂了电话之后,周书维一副失望的表情对着服务员笑了笑,说道,“这小姐们的心思真难猜啊,上午约我来喝咖啡,这会儿又说下雨不想出门儿了。”
一句玩笑,服务员也只是客气的笑了,周书维回卡座结了账,拿着公事包走出了咖啡馆。
服务员收拾着桌上的杯子,顺手把座位上的一个小盒子收在了抹布下面,走过转角另一个卡座时不动声色的把盒子递到了一个人手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接过那个小盒子,卡座上的林汉旻放下钱,起身也走出了咖啡馆,背向周书维离开的方向往街的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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