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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往事完本——by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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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湖附近日本人修筑的南满铁路被炸了,日本驻军直指是东北军所为,双方打了起来,铁路以北文官屯的日本兵向南袭击北大营,而后,驻扎在北大营和奉天的日本兵分南北两路,向东北军驻地北大营进攻。
不安涌上了心头,沈熙觉赶紧往驻防营赶了过去,可是路上的路卡越来越多,不多时他已经被困在了城内了。沈熙觉马上调转车头,往东印度公司驶去。
见到莱特之后,沈熙觉托他想想办法,可是没想到一切发生的太快,莱特还没打通电话,枪声已经骤然响起,城内一片混乱。莱特怕沈熙觉出去会有危险,于是强行把他留在了东印度公司办公室,枪炮声并没有持续很久,10点钟左右关东军攻占了奉天。
北大营也仅仅是草草的对战了几个小时,便被关东军攻陷了。
东北军在张将军“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的命令下,将奉天,将东北拱手送给了日本人。
何其可笑,何其可耻。
战事一起,想要找一个人,难过登天。北大营虽然没打几枪,可是也有死有伤,沈熙觉在旅馆里等了七八天,终于等不下去了,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莱特了。
莱特还是算是个靠得住的人,生意上的事不含糊,唯利是图,可是也就因为这样反到更好收买,无非是钱,沈熙觉从来不觉得钱能解决的问题是问题。
又过了几天,莱特终于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要找的人在关东军司令部。”
那日,顾廷聿去了驻防营,刚到没多久关东军就打过来了,驻防营一开始还抵抗,可是北大营那边不知是谁来了个电话,驻防营便停火了。顾廷聿怎么说也是个上校参谋,他觉得一个驻防营他还是能调动得了,他是绝对不能就这么停火投降的,于是他便命令驻防营拼死抵抗,可没想到的是,他不是被关东军打败,而是被自己身后的同袍用枪顶着脑袋,缴了枪。
“顾参谋长,咱们东北军可不归你们陆军管。”驻防营宋营长冷着一张脸,把顾廷聿押出了驻防营,交给了关东军。
顾廷聿怎么也想不到,他向而往之的中华民国,军政也是如此不堪,东北军、西北军、滇军、湘军、粤军,谁也不买谁的账,到头来还是和北伐前的北洋政府一样,各占一方。之前汪、蒋在华中打的不可开交,现在东北军又把他这个陆军参谋长的枪缴了。
他不由的想起了父亲在他离家投军时说的话,天下乌鸦一般黑,沙就是沙,永远握不成团。
顾廷聿被进了关东军司令部。莱特带来的消息让沈熙觉无比沉重,那里可不是天津的警察局,想要把人弄出来,只怕不是花钱通通人情就能办得到的。
在奉天,沈熙觉熟识的人只有顾廷聿和莱特,他一个商人想要跟关东军搭上关系实在不容易,于是沈熙觉想到了商会,日本人也组了商会,就是南满铁路的出资人,南满商会。
沈熙觉发了电报回天津,先报了平安,也向许朋韬说了顾廷聿的情况,接着便是让沈熙平先汇一万大洋到奉天的账上,时局越乱,钱越有用。
莱特托了几层关系,终于约到了南满商会的经理。
顾廷聿已经被关起来十多天了,沈熙觉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只要人活着就好,想来他怎么也是个上校参谋长,关东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关着,视情况而定。
沈熙觉跟着莱特一起到了南满商会,日式的庭园修剪的十分别致,会客室跟莱特的办公室很像,全一色的楠木家具,到没有像日本人常用的和式装修。
来之前沈熙觉也稍稍了解一下这位安野经理,他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在美国留学数年,年纪轻轻就已经被委任为南满商会的经理。
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桌上的红茶已经凉了,沈熙觉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这些小花招他太懂了,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反到显得很从容。
又过一会儿,人声渐渐清晰,沈熙觉浅浅一笑,寻着人声望了过去,一个身着西服,带着金丝眼镜的人走进了会客室,比起身边的日本人,他的个头高了许多,身型挺拔,斯文英俊,眼中透着深深的狡猾和城府。
“沈先生。”他笑着走了过来,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听不出半点蹩脚,“抱歉,来晚了。”
沈熙觉向他还以礼貌的笑容,比起对方的狡猾,沈熙觉的笑容表现出了更的诚意,虽然他并未抱有太多的诚意。
安野秀一落座,用眼神摒退了随从,转而打量起沈熙觉来。
民国二十年,奉天南满商会。
沈熙觉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会成为蔓延在他生命中的一场毒疫。

☆、

南满商会的花厅里,安野秀一给沈熙觉倒了一杯热茶。
沈熙觉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不为别的,就只是想让安野帮忙,向关东军司令部求一个人情。
“我不过是个商人,沈先生会不会太抬举我了。”
“南满铁路上来来往往的,可都是军列。”
安野秀一稍稍蹙眉,转而却又云淡风轻的笑了,重新细细打量起沈熙觉来。
在中国经商也有些年头了,见过不少中国商人,唯利是图的有,高风亮节的有,精明老练的也有,可眼前的沈熙觉却哪一种都不是。他双眼澄明,看似诚意十足的来求助,却不输半点阵势,到好像早有准备。
“不知,那位被扣的顾参谋长,和沈先生是何关系?”
“朋友。”
安野秀一付之一笑,道了声,“喝茶。”
在约见沈熙觉之前,他已经打听过整件事。被关东军司令部扣拿的顾廷聿,隶属于国民政府陆军部77师,其实到也不是什么大罪,只是在奉天北大营负隅顽抗,是被他们自己人缴了枪,扣进关东军司令部的,就算国民政府陆军部向关东军司令部要人,也要他们东北军和陆军把事儿捋顺了之后再说。
沈熙觉请了东印度公司的莱特牵线,找到了他这里,安野秀一可不傻,就只朋友两个字就想把人要回去,只怕份量不够。
“沈先生,你们中国人很重情义,我很敬佩。不过,这毕竟是军方的事,我实在很难帮得上忙。”
沈熙觉早已预料到会如此,无论南满商会和关东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就看这个安野秀一的腔调和态度,就确定没有找错人。
“安野先生。我们中国人讲礼尚往来,我既然来向您求助,自然不会空手来。”说着,沈熙觉从公事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安野秀一。
安野秀一接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不动声色的看了起来,却只是一眼之下,他不由的眨大了双眼,猛的抬眼向沈熙觉确认。
沈熙觉浅浅一笑,也道了声,“喝茶。”
放下文件,安野秀一的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文件袋,这份文件对安野秀一,对南满商会都是千金难求的东西。
安野秀一不由的开始对沈熙觉刮目相看,虽然已经想到他不会空手而来,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拿出这个当筹码,实在是不得不佩服他的精明和深藏不露。
沈熙觉交给安野秀一的是一份路权书。
南满铁路早前是俄国人的铁路,后来被日本人占了,由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经营,一路延建直达朝鲜半岛,年初南满商会和美国中贸公司因为抚顺沙松岭的路权一事僵持不下,导至南满铁路延建遇阻至今。
安野秀一做梦也想不到,沈熙觉居然拿到了沙松岭的路权书,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但就冲着自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也没能从美国人那里取得这张路权书来看,沈熙觉绝对不可小觑。
安野秀一虽然十分看重沙松岭的路权,但他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收了礼救人和送人情救人,那可是两回事,更何况这个人情是给沈熙觉这样的人。
“这份路权书对南满商会来说,确实是一份厚礼。可是关东军司令部,未必受用。”安野秀一说到这里,笑了笑,注视着沈熙觉再次问道:“我再向沈先生确认一下,那位顾参谋长和沈先生是何关系?”
沈熙觉心中已经有数了,安野秀一一再向他寻问和顾廷聿的关系,用意已经很明显,他是要确定在这件事情上顾廷聿的份量是重过路权书的,他是既要拿到路权书,还要卖这个人情。
贪得无厌。沈熙觉心中暗嗔。
“实不相瞒,顾参谋长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本来只是一句应付的话,没想到却成了所有事情的祸端。
“原来如此。”安野秀一露出了狡猾笑容。“容我多问一句,不知道什么时成完婚?”
沈熙觉心中咯噔一下,虽然脸上还带着微笑,可是脑中已经有些许不祥的预感,便借故缓口道:“因我父亲去逝,舍妹有大孝在身,三年之内不便婚嫁。而今顾参谋长的母亲又刚刚过逝,所以婚事恐怕要缓上一年半载才行。”
安野秀一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应付的人,沈熙觉可以确定,也不肯定这样的理由能不能搪塞过去。
眼下形势多变,顾廷聿在关东军司令部的监牢里多关一天,就多一份危险,谁又能保证他能活着出来。许朋韬远在天津,层层上报,至今也没有回信。沈熙觉就算有再大的胆量,也不敢用他的命去赌,只要能把他救出来,他什么都豁得出去。
“沈先生的诚意,我收下了。”安野秀一拍了拍那份路权书,笑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沈先生,请沈先生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沈熙觉点了点头,不急不缓,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其实也想到会是如此,但是沙松岭的路权放在那儿,不会一点儿分量都没有。
“那我就先告辞了。两日后,我再来拜访。”
两日。沈熙觉给安野秀一定了日子,万事都得有个交代,帮或不帮,拖着可不成。
安野秀一笑着把沈熙觉送出了会客室。
两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磨着心,沈熙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安野秀一不肯援手,那份沙松岭路权书就当是送他的帛金。而救顾廷聿的法子他会另想,南满商会这条路不通,那就只能直接寻关东军司令部了,当然,如果那么做,沈家势必就没法清清白白的做人了。
两天后,还是南满商会的那间会客室,不同于前的是,这次静静等候的人是安野秀一。
窗外秋叶金黄,窗内两个俊朗的男人相对而坐,一室茶香。
“沈先生。我已经请求过关东军司令部的冈田大佐,他同意可以释放顾先生。”
沈熙觉不动声色的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淡淡的谢了一句。
“不过。”安野秀一狡猾的笑着,话风一转,继续说道:“沈先生,你也知道。奉天北大营一战,双方各有死伤。冈田大佐的意思是,他可以放沈先生的妹夫顾先生,但不能放枪杀关东军的顾参谋长。”
放,只能放沈家的姑爷。
不放,死的就是负隅顽抗的战俘。
沈熙觉约是明白了,安野秀一根本是在逼迫沈熙觉就范,可是理由却牵强的可笑。
“顾廷聿就是舍妹的未婚夫,就是沈家的姑爷。”
“我当然相信。”安野秀一诚然的点了点头,“但是,冈田大佐要的是万无一失。”
沈熙觉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缓声问道:“那您要我们怎么证明?”
安野秀一笑了起来,“简单。据我所知奉天有顾先生的旧宅,不如就在这里完婚吧。我也好拿着顾先生和沈小姐的结婚证,向冈田大佐请批通行证,到时顾先生也就能平安的随您回天津了。”
沈熙觉终于看清了安野秀一,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每一步的算计都设着埋伏,让人不进则死,进则无返。
“沈先生,不用着急,您可以慢慢考虑。”
听来是一句缓和的劝慰,却是一句催促和逼迫,关在监狱里的顾廷聿还能等多久。
送走了沈熙觉之后,一个军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安野秀一对他微微一笑,请他入座,为他另倒了一杯茶。
冈田律端坐在桌前,饶有兴趣等待着安野秀一的解释。
“无论何时,经济都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我们大日本帝国要占领中国,绝对不仅仅是要占领他们的土地,贫瘠的国家再辽阔也没有价值。我们要建立的是一强大的帝国,需要的是强大的经济来支持我们的军队,支持我们完成大东亚共荣的鸿源。掌握经济的绝对不那些平民百姓,也不是那些成天彼此算计的政客,而是资本家,像沈家这样的资本家。”
安野秀一神情沉着,眼镜后的眸子里满是盘算和计谋,如沈熙觉所料,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安野大佐,梅津将军果然对您很了解。他说过,您会是建立大东亚共荣的重要基柱。”
冈田的夸赞,安野秀一也仅仅是淡然的一笑,他是学经济的,务实是他的原则,过份的夸赞并没有实质的意义。
“您是战场上军人,您应该很清楚,对一个军人施恩,他并不会在战场上对我们有任何帮助。我必须要让沈家来接受这个人情,这样一来,我们才能确保,将来他会成为我们经济上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安野秀一远比他人所见的城府更深,而被他另眼相看的沈熙觉,却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长长的走廊,阴冷湿寒,耳边时不时响起的镣铐声撞击着心底,比起和安野秀一的虚与委蛇,沈熙觉更担心的是怎么说服顾廷聿。
牢门被推了开来,浓重的霉味从里涌出来,冰冷而潮湿的牢房里没有半点阳光,只有一盏微亮的灯,顾廷聿抬手挡了挡门外忽然透进来的亮光,待牢门再次关上,他才看清来的人是沈熙觉。
顾廷聿比半个月前憔悴了许多,瘦了很多,头发长了,胡子拉碴,更别提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他见沈熙觉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用手抹了抹脸,腼腆的笑了。
绝对不能让他再留在这里。沈熙觉此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坚决无比。
“听我说。”沈熙觉先开了口,若不先开口他怕自己就会心软了。“事儿了结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顾廷聿不蠢也不傻,这儿是关东军司令部,不是天津,国民政府的陆军参谋长算个屁,连自己家的东北军都不买他的账,更何况是日本人。
“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沈熙觉不知该把自己的眼神放在哪里,游移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你不老我说我有钱么,这不就是花钱了事了么。走吧,这里味儿怪难闻的。”
说着,沈熙觉拉着他便要走,顾廷聿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就这么僵在那儿。
“你答应他们什么了?告诉我。”
顾廷聿不依不饶,这事他不问个清楚是不会罢休的,他得知道沈熙觉向日本人许诺了什么,他才能确定走或不走,走了之后沈熙觉得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告诉我。”
“也没什么。”沈熙觉宽了宽心,迟早都要说的,说开了也好。“算是给了沈家面子。…放了沈家姑爷。”
顾廷聿的眉头揪在了一起,疑惑的看着沈熙觉,质问道:“为什么给沈家面子?你和日本人做了什么交易?我怎么就成了沈家姑爷?”
“我们出去再说。好吗?”沈熙觉不想在这牢里和他争执,这里太冷了,而顾廷聿只一件单衣,已经在这里关了半个多月。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走。”
“我使了钱,送了人情,求了人。只有一个条件,从这儿放出去的必须是沈家的姑爷。”沈熙觉只要是认定的事,他就能狠得下心去做,不迟疑,不啰嗦。“从今儿起,你是你,我是我。之前的事,都忘掉。忘不掉也烂在心里。”
“我如果不答应呢? ”顾廷聿冷冷的问道。
“那你就是要逼死我。”沈熙觉眼神绝决。
顾廷聿心头如遭重击,那些柔软的时光明明还在眼前,一转眼就成了生死离别的抉择。
“你是一个师的参谋长,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你让别人怎么看你?那些不可能的事,想了也是白想,何苦骗自己?”沈熙觉如实说着他们俩个都曾经不敢去考虑的事。最终只能是一句凄然了结,“……就当是喝醉了。荒唐了。”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怎么看,我不在乎。就算让我脱了这身军装,我也无所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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