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完本——by南淮有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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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兆川一手握着文件袋,一手搂着澄然,稳声道:“世哥,已经打完三场了。”
不知道是谁订下的规矩,但凡进了地下拳场打比赛的,无论对手强弱,必须要打满三场才能放人。一般人会在数天,或者一个月之内打完三场。而蒋兆川只用两天就熬完了全部比赛,连世哥都觉得不可思议。
换言之,蒋兆川这样的强手能给拳场带来收入,能为他赚钱。
蒋兆川刚觉出寒意,果然世哥又说:“哪有人会嫌钱多,难道怕烫手?”他笑的精明又阴测,“过两天,场子里还会来一个大块头,说是还出国参加过比赛,吹的天花乱坠的,但其实依我看,实在还不如你。”
“蒋警官,说句实话,打了两天你也能看到了。这个圈子里多的就是名正但言不顺的人,看着块头大,名气响,就靠这个唬唬人。一旦上场了,碰到你这样的练家子,都得被打个狗啃泥。”
他一口一句的直给蒋兆川催眠,随之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哥俩好似的在蒋兆川的肩上拍了两下,“蒋警官,你愿意屈就在我们这个小场子里赚路费,我也把好机会留给你。你看前三场都好好的打下来了,要是再赢一场……”世哥比了个手指,“至少有这个数,劳烦你的时间,我个人再给你加两万,三十万,凑个整数。”
蒋兆川眉心一跳,地下拳赛的确来钱很快。数目越大,就代表着,风险也越高。但是与他这三天赚取的相比,三十万的诱惑着实巨大。
纵然知道对手肯定会更难缠,但只要再打一场,一场就行。
三十万,他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创业,可以请个保姆专门照顾澄然,可以给他一个更好的环境……
他犹豫不决,澄然都听出这里面的危险味道,他环紧蒋兆川,贴着他的脸,坚决道:“爸爸。”
“世哥。”蒋兆川当即决定,“刚好打完三场,我不想再打了。”
世哥神色未变,“我也知道接连上场是有点难为你,这样吧……”
蒋兆川低了低头,示意澄然不要着急,“劳世哥的面子,怪我心眼小,只能赚的了这点零碎。”在世哥面色不虞之前,他又加了一句,“所以我也只能在世哥手下赚赚零花,哪比得上你的气魄,能撑这么大的场。”
世哥一向以己为荣,蒋兆川这句话赞的恰到好处,他眉毛一挑,“行,我这人最好说话。你到手的钱也不要,我哪里能勉强你。”他站起来掸了掸手,许是因为蒋兆川战友的面子没有直接示威,“下次蒋警官要是缺钱了,尽管来找我。”
这一声“蒋警官”叫的讽刺之极,澄然拿头撞了撞蒋兆川的脖子,气的直发抖。
门一开,世哥再次被簇拥着离开。休息室里立着几个泥木偶一样的小弟,一时安静至极。
蒋兆川这次没耽搁,他忍着全身的不适迅速换了衣服,把文件袋仔细的塞到外套的内口袋,一把抱了澄然,风风火火的走了。
按照原路离开了停车场之后,澄然才道:“爸,我自己下来走。”
蒋兆川瞪了他一眼,放低声音,“别说话,别乱动。”
澄然立刻住了口,心里一惊,难道又被人盯上了!?
现下已经快十点了,街上一排的路灯大亮,蒋兆川走上路面后却不急着回家,而是顺路直接走到了旁边的酒店。
酒店大堂装潢的堂皇大气,头顶亮闪闪的水晶吊灯照得亮如白昼。现下也已经没什么人了,前台员工似乎认得蒋兆川,和他打了个招呼,又朝澄然看了几眼。
蒋兆川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房间,他脸上阴沉的可怕,一等拿了房卡开门,转身就把澄然放到了地上,手一举,巴掌就要落下来。
澄然早做好了准备,仰着头眼睛也不眨。这一下,蒋兆川的巴掌就打不下来了。
“爸。”澄然上去抱住他的腿,“为什么来这里,我们去医院。”
蒋兆川精疲力尽的坐到了床上,一手捂了捂腰侧,按住澄然凑过来的头,象征性的在他身上打了两下。
澄然怪叫着躲,蒋兆川才问,“饿不饿?”
他一问,澄然的肚子马上应景的叫了两声。
“这附近有外卖……”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敲门声。蒋兆川立时一个警觉,把澄然按在床上,凑到门缝边问,“谁?”
门外嗫嗫嚅嚅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蒋兆川听起来认得这个声音,打开门一看正是楼下前台的员工。
澄然狐疑的盯着被他爸挡住的门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时有时无,说了约莫五分钟,再关门时蒋兆川手上已经提着两份外卖盒,还有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油。
他转身时女前台的身影一跃而过,澄然的双眼马上怀疑的瞪的大大的,“她是谁!”
“别多问。”蒋兆川不以为意,把饭放到了桌上,“快来吃。”转身就进了洗手间,不多会水声响起。
菜色不错,还都是热的。澄然饿极了,但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米饭,危机感又重重蔓了上来。他喜欢蒋兆川出类,又忧心他太过惹眼,总有人对他不怀好意!
澄然却是忘了自己就是那不怀好意之首,一顿饭全含着怨气吃了。等他吃完,蒋兆川还在洗手间里没出来。
“爸,你好了吗?”
水声停了,但没人应他。
澄然慢慢的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试着握上了门把手,没有从里面锁上,他轻松的就把门开了条缝。
蒋兆川正背对着他擦身上的水珠,而后把毛巾放在一边,从洗手台上拿了药油涂抹。
洗手间里的灯光一片暖黄,把蒋兆川的身子照的一览无余。淡淡的水光混着暖黄镀在他身上,照出他宽广的背脊、流畅的腰身,到下面是笔直的双腿。每一块肌肉紧实瘦健,不显夸张,整个人呈现的就是一种成熟男人的雄壮健美,让看的人有种喉头发紧的灼热感。
蒋兆川的动作一顿,身体向后一侧,腿间的茂密阴影中,乌沉的粗硕雄物刚好落到澄然眼里。
两辈子都没这冲击,澄然觉得满身的血都冲到了脑袋上,再顺着脑袋淌回了脚底。他一脸赤红,哒哒哒的跑开,两下踢飞鞋子,一头扎到了床上。
蒋兆川就开着门继续往身上涂药油,直按得全身发热,才重新穿了条平角裤走出去。他坐到桌前,依然背着澄然把剩下的那份饭吃完,澄然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隙,偷看前面蒋兆川的后背,看那漂亮的肩胛骨一动一动……
等他吃完了,澄然自己翻了个身,脚步声先去了洗手间,片刻后又靠近,直到床边陷下去一块。
“宝宝,去洗澡。”
澄然抱紧被子,“不去。”
“那去刷牙。”
“不去。”
蒋兆川哭笑不得,也是累极了,就着躺了下来。伸出手臂,把僵的像块石头的澄然移到了他的胳膊上。
他的胸膛紧贴着澄然的后背,灯关了一盏,明明暧暧的灯光充斥,澄然干瞪着眼。太安静了,安静的他能听到胸膛里“扑通扑通”,堪称狂乱的心跳。
一只手捂到他的心口处,干燥的手掌贴着皮肤都要烧了起来,耳边是蒋兆川不解的声音,“你抖什么?”
“啊!”澄然怪叫一声,头朝下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身子拱的像只待蹿的猫。
蒋兆川莫名其妙。
第17章 第十七章:楼层
短短的一夜,澄然好像把他这辈子光怪陆离的梦都给做完了。梦里全是他跟蒋兆川在打架,不知道打了多少场,每一场的状况都堪称惨绝,简直是言语不能比,扰的他好不生烦。
没想到连睡觉都能这么累,澄然翻来覆去的,蒋兆川却睡的很熟,只是时而闷吟一声,应该是身上哪里又痛。
澄然睡不着,爬起来去了趟洗手间,躺回床上的时候把药油也握到了手上。他在手指上沾了点药油,不至于刺鼻,就以手抚着蒋兆川胸口,腰侧上的淤青,由轻至重的给他按。一直按到手心发热,药油揉开了不会再沾到被子。到了后半夜蒋兆川的闷哼也少了,他才一瞌一瞌,睡意刚刚上来。
澄然打了个哈欠,把药油盖紧了放到枕边,再蜷缩着扎到蒋兆川的肩窝里,开始酝酿睡意。
蒋兆川身上总有一种浓烈的,似是从骨子里透出的男性气息。趴在他身上,这股气息直催人口鼻,让澄然有种耳晕目眩,手脚轻软的沉沦感。每每闻到,又异常的安心。只在今天,这让他沉迷的气息里混上了尖锐的药油味道,刺的他心脏发酸。
暖暖的床头灯下,蒋兆川在他眼里幻成了好几个重影,澄然打了个哈欠,挪着趴到蒋兆川的胸口。犹豫了几秒,凑上去嘴唇抵着他脸侧的短茬蹭了好几下,如愿以偿了,才终于舍得睡下。
片刻后,均匀的呼吸中,蒋兆川搂了搂臂,一下下拍着澄然的后背。坚硬的下巴微动,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天色愈暗,冷空气在黑夜中又一次无声无息的降临了。房间里一圈圈的光晕投射在玻璃上,照出半空白雪如絮的飘然。澄然还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是被拉了起来,然后手脚都被抬起,有人在给他套衣服。
他勉强才把眼睛睁出一条细缝,大舌头了,“爸?”
蒋兆川已经穿戴好,又恢复了那副精神,他揉揉澄然的头,“继续睡。”
澄然眼睛一闭,身子一软,跟个木偶一样任蒋兆川摆手摆脚,被他穿上层层棉衣棉裤,接着感觉全身一空,是被蒋兆川抱了起来。
蒋兆川先贴在门口听了听,才把房门一开,外间的冷气顿时扑面,冷的澄然一个哆嗦,困意也去了一半,“爸,好冷。”
他的眼睛终于能睁开了,“要走了吗?”他探头最后看了一眼房里的窗户,天都还没亮。
蒋兆川一指竖在他嘴上,示意他别说话。又往左右的走廊看了看,的确空旷无人,才大步但稳声的走向电梯。电梯上的数字正在跳动,有人上楼来了。
数字刚好跳往他们这层,蒋兆川脸色一变,立刻后退了几步。“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却是昨夜给他们送饭的那个女前台。
“你!”女前台看到蒋兆川就更紧张,她急声道:“别从楼下走,大堂里有人。”
蒋兆川闻言立刻往回走,取出房卡重新开了房门,女前台也跟着闪身进去。
澄然这下是彻底醒了,他马上猜出了门道:昨天他爸直接拒绝了世哥,世哥要面子又要钱,当老大的肯定不愿意善罢甘休。晚上天黑危险,他爸怕被跟踪,不放心带他回家,才会在酒店先住一夜。这个酒店说不定也是世哥名下的,而且还是为了掩盖地下拳场专门设的幌子。
蒋兆川虽然口头上拒绝了世哥,但那些跟踪的小弟看他没走远,还住了他们名下的酒店,回去跟世哥一说,世哥还会以为他爸要先考虑一夜,当事情一有转机,又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少不得就会放松警惕。他爸肯定是打算趁着天还没亮,那些人疲累的时候带他走,没想到楼下还是有人在守株待兔。万一碰了面,搞不好还会打起来。
澄然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女前台,又抱紧了蒋兆川。
此路不通,蒋兆川走到窗户边往下看了看,又转向澄然,心里马上生了另一个主意。
窗下无人,又是酒店的背面,外间的雪已经下满一层。那些人都躲在大堂里享暖气,肯定没人会愿意在雪地里受冻。澄然也看到了,他还有空乱想,鹏城的雪可是难得一见,寒潮三年多才会来一次,他那十几年才都只见过雪渣子。
“宝宝,你先下来。”
蒋兆川把辛苦赚来的文件袋递给澄然,又脱了衣服一撕,扭成两股绳,“你赶紧回去,别让他们注意到你。”
女前台眼里满是不忍,欲言又止,只能道:“你自己小心。”走出去时又说:“以后千万别再来了,不然就真的难脱身了。”
蒋兆川手上动作不停,朝向女前台致谢,“这两天多谢你。”
女前台脸上一红,转身跑了出去。
蒋兆川试了试衣服的韧度,立刻蹲身下去背对着澄然,“宝宝,趴上来。”等澄然伏到他背上,就用绳子在他后背上交叉两绕,把俩人绑在了一起。澄然把那个凝聚着他爸血汗的文件袋塞到了胸口,“爸爸,我不会乱动的。”
窗子一开,蒋兆川侧头碰了碰他的脸,“宝宝,把眼睛闭上,爸带你跑一会儿,睁开眼睛就能到家了。”
澄然点点头,紧贴着他那如高山一样的爸爸,“我不怕。”
蒋兆川扶住窗沿,站出去往下扫视一圈,脚踩在空调机上,找转角度往下一跳,落下的时候一手抓紧澄然环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一手抓住上一层的窗户外壁,正正跳在右下层的外窗沿下。一道寒风从脸上掠过,冷霜侵体,澄然把惊呼全卡在了喉咙里,咬牙贴着蒋兆川的脖子,让他知道自己安全。
澄然汲取着他爸身上的气息,最初的惧意过后,只剩下满腔的温情。两次他从这样的高楼上落下,都是因为蒋兆川。但这一次,有蒋兆川在他身边,用自己的身躯护着他。上一次他跳下去,是要断绝一切。今天蒋兆川带着他,跳着迎下的,是他们共同的未来。
天边刚露一线鱼肚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风声和落雪。蒋兆川矫健的身姿若风,利落的在十几个窗沿上跳下落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滞。最后蹲身一跃,不让自己往后倒,跪伏在地上,留下一个膝印。
落稳后,蒋兆川来不及喘气,先把身上的衣绳解开。扶着脸色僵紫的澄然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他睁大眼睛,嘴唇都冻的没了颜色,心中极慌,“宝宝,说句话。”
澄然呵出的气全成了白雾,回过神来往蒋兆川胸口蹭了蹭,“爸。”叫了一句表示自己没事。
蒋兆川把衣绳团成一团,再把落下时留下的雪印子踢的乱七八糟,一臂把澄然抱在臂弯里,用力往前跑去。
天色一亮,那些人就会发觉蒋兆川不见了,他简直是在与时光做斗争,不回头不停留,完全发挥了在部队负重越野的成绩。跑了二十分钟,到最近的那个站牌,正好迎上一辆刚来的早班车。蒋兆川这才回头环顾了一下背后,确定没有人跟着,装作无事的走上公车,挤在上班的人群里,被颠簸着离开这个危险地。
公车连开了好几个站,等车里的人下去的差不多了,蒋兆川找了个位置坐下,终于能静下来对着澄然一笑,“吓坏了?”
“像电影。”澄然还沉在刚才那一幕里,“爸爸好帅!”
蒋兆川抵着他的额头,又笑又叹,澄然抱着他的胳膊摩挲,两个人用各自的方法分享温暖。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社区里刚刚恢复生机。雪已经停了,只有间歇性的冰粒,蒋兆川的头上眉上都凝了水珠,澄然不时从他臂弯里伸出手为他擦脸,这一路注意着背后,闪身上楼,总算安全的回了家。
澄然终于把胸腔里的那股气叹了出来,他跳下来把蒋兆川拉到床上,又去烧热水找衣服,像个小大人一样转来转去。蒋兆川把文件袋里的钱全取了出来,数了数,果然是八万,加上他前天剩下的,还有退伍费,平时的存款,一共加起来,怎么也有十几万。这个数字应他短期内的要求,应该是够了。
他皱眉认真的神态都被澄然看进了眼里,澄然转身跑到贮藏间,里面大多放着他的玩具,他摸了摸,从里面拉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里面装的正是朵朵送的玩具熊。
澄然把玩具熊抱了一下,拉开它背上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小本,朝他爸跑了过去。
“爸。”澄然小跑着到他面前,把存折递给他,报了个密码,“这个是外婆给我的,你拿去赚钱吧。”
他知道蒋兆川肯定不会要,硬是把存折推了过去,“放我这里没有用,爸爸肯定可以给我变的更多,对不对?”
蒋兆川翻了下存折,看澄然的眼神又疼又怜。澄然也爬上床跟他钻到一个被窝里,存了那么的委屈和担忧全溢了出来,“爸,你以后要告诉我,你不能什么也不说,不能让我找不到你。”
“爸在这。”
外头的冷风扑在窗户上,新年的喜庆随着时有时无的鞭炮声开始扩散。澄然望着窗外亮起的天,恍惚间,原来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已经一年了,而他经历了那么多他不曾知道的事。
窗外还摇曳着常青的香樟树,一如春日从未远去。
第18章 第十八章: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