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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阳关 番外篇完本——byblueskyto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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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耳功很好……你就不怕……唔……”他的声音夹杂在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中,“被他听见……”
“你还没发现吗?”元廷秀说,“那不是他……老邵头可不在乎我说这种话。”
他一怔,本欲再多问几句,但随即就没有余裕再去想这件事。肌肤终于直接暴露在夜风之中,阵阵寒意传来,但须臾,对方的体温就驱散了这一切。深沉的夜色笼罩了大漠,也将那不为人知的喜悦和欢愉小心掩藏起来。

“爹,我又来了。”
京畿道前,谢准把酒撒在坟头,轻声说。此次来得匆忙,他没有带什么东西,不过,没有三牲六畜,只有一壶浊酒,于谢英却是十分相配的。
南宫站在边上,默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座孤坟前在他上次回京之后,终于得以立起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墓碑。碑上没有墓志铭,也不会有哪个文人雅士愿意给那样一个低调了一辈子的中官写墓志铭。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写在墓碑上倒不如记在心里。
“这世道还和你在的时候一样不怎么好……”他说着,掸了掸墓上的杂草,“但我在努力让它变得好一点。”
虽然业已故去,但父亲的一切好像都还陪伴着他,那柄快刀,来去如风的无拘无束,以及对抗一切黑暗的勇气。
“你要来拜祭一下吗?”他问南宫。这一次怎么说也算是儿媳妇头一回上门,不拜祭一下似乎也说不过去。
“当然。”南宫说着,从随身的香囊中取出一丸沉香,“没有带香烛……就用这个吧。”
他知道,那是南海沉水香,谢英生前从未用过这等名贵之物,没想到亡故之后,坟前却燃起了这种香。“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
“无妨,”南宫说,“毕竟,我还要感谢前辈养育了你。”
他知道对方于这些东西看得很淡,听罢便也不再阻拦,掏出火摺递给南宫,看着他点燃了香。轻烟袅袅升起,南宫郑重地在坟前拜祭了片刻,直到那香燃尽。
“走吧,去城里投宿。”


第十八章

东缉事厂里,提督太监今日依然是战战兢兢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同为提督太监,他的权势却是比起前任差了太多。他以直殿监之职被提拔成为东厂提督太监,起初自是惊喜不已。然而没过多久,事情就现出了本来的面目——那祖坟上冒青烟得到的差使不是什么美差,而是彻头彻尾的烫手山芋。
既是直殿监出身,东厂里的亲信部下之流他是一概没有的,而他又不具备程沐恩那样过硬的后台。东厂提督太监这碗饭不是好吃的,不论是打交道的还是手底下管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既没有亲信又没有靠山带来的后果,便是在东厂里彻底被架空。
而命运仿佛是嫌他还不够惨似的,除了那烫手山芋一般的差事,还给他送来了一个阎王。
和宁成彦的相处如同噩梦一般,对方永远是态度恭恭敬敬挑不出什么毛病。然而,那三不五时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宛如走在路上不知何时就会踩到的毒蛇,让他每日里提心吊胆。
——督公四年前五月初九那日,是否见了几位贵客?
那云淡风轻的口吻几乎让他吓得魂不附体。他当然知道那日他见的是什么贵客——那是潞王派来的使者。直殿监俸禄微薄,不收点好处根本维持不了体面……更何况,据他所知,潞王的使者已经接触了好几个朝中要员,而那几个人无一例外地笑纳了礼物。既然人人都在收,他为什么不能?
但如今的局面,却让他无比后悔这一决定……无论是勾结叛逆还是假传圣旨,哪一条都够让他万劫不复。
不过今天,那阎罗王却好像无暇找他的麻烦。宁成彦说到一半,忽然出神地望着半空中那一只翩翩飞舞的金翅蝴蝶。
“督公,你可知这是什么?”
他心中忐忑万分,不知道对方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或……或许是开春了?”
“崖山凤尾蝶,专逐南海沉水香香气而动,因此采香人常用以分辨南海沉水香方位……”宁成彦说着,脸上泛起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他果然来了,自投罗网……不,应该说,投案自首。”

再回京城,街市上已经比上一次多了些许生气。新帝即位,裁撤了包括榷税在内的几项冗余赋税,并召回了派往各地的矿监税使。圣旨一下,京师内的小生意人纷纷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虽说世道艰难生意难做是难免的,但只要还能经营下去,总有人愿意做这营生。
他们找了个僻静别院投宿,地方是南宫选的,远离闹市但环境清幽。谢准在京城住了十余年,竟是没有留意过京城还有这样的处所。不过,或许这样的地方对于从前的他来说未免太过无聊吧。
其实现在也是一样。
他实在是不明白南宫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南宫只是说要为了叶天佑的事情去一趟京城,却不说具体要干什么。但即使是这样,南宫的态度也未免太过悠闲。
森罗教正在西迁之际,他却让邵师作替,自己向东来了京城,想必是不得不来的大事。但谢准问起他,他却又次次都成功地把话题岔了开去。连日来,他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反倒是带着谢准四处游山玩水,竟好像是以后再没有机会了似的,这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南宫是个不错的旅伴,名胜古迹奇闻异事皆是信手拈来,一路之上也是处处体贴备至。美人在侧,这一路自是过得惬意,如果南宫没有那么牙尖嘴利专好与他斗嘴的话,也许会更惬意。
“谢公子在研究弈棋之道?”
一听到这个称呼,他的心里又有了不好的预感。每次南宫想要挪揄他的时候,称谓就会从“谢准”转换成“谢公子”。他慌忙把手里那本棋谱合起来放回书架上,“不不不,我只是在找东西垫桌脚。”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那是因为昨天被对方杀得大败想要扳回一城。他也算是学过几天围棋,然而不知底细地对上南宫,他输得简直不是一点半点,他向来在对方面前不肯服输,碰上这种事情当然要想方设法赢回来。
“呕血谱……谢公子这未免也是打算一步登天了。”南宫看了一眼那本棋谱,“想要赢又有何难?让你九子便是了。”
“九子……”他觉得自己今天是咽不下这口气了,“来来来,你过来……今天不下完这盘谁也不许出去。”
“只听说过拦路抢劫,没听说过逼人下棋的。”
对方毫不在意的语气让他更是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少废话,今天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要是赢不了你我就跟你姓。”说罢,他带着一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表情推过一边的棋盘。
南宫看他这副架势,只得摇头苦笑着坐了下来。“先说好,要是这次又输了怎么办?”
“没有那回事!”他怒喝道。
“好好好……不论谁输谁赢,若是没点彩头,岂不是十分无趣?”南宫望着他,微微一笑,“这样吧……如果谢公子输了,便听在下的吩咐做一件事如何?”
“这个可以……如果我赢了,你也得听凭吩咐。”
“那是自然,若谢公子赢了,在下必定恭候差遣。”
他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微勾起的嘴角,想到差遣南宫的场面,顿时心中跃跃欲试起来,抓过一旁的黑子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就这么结束了?”南宫问,“还有八子……”
“……再敢提让子这件事我现在就让你好看!”
南宫捻起一子落在棋盘上,那双弹琴的手十指修长,虽然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时候,但坐在对面那人的模样还是让他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继续对弈。先手之下,他一开始占尽优势,但到了中盘便已有些吃力,及至官子,他虽冥思苦想,却只是发现已经无力回天,只得悻悻投子道,“不下了……反正也没什么赢面。”
“这么说,谢公子是认输了……不对,”南宫抬起视线,“敢问公子现在姓什么?”
“……能不能不提这件事?”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你说吧,要做什么事?”
他以为对方一定会提什么平日里难以想象的花样,没想到南宫却说:“太白楼的五十年陈酿实乃京城一绝……不如你去沽酒如何?”
“太白楼?”他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差使,“那可是在城西,得跨大半个京城呢。”
“愿赌服输……你想反悔不成?”
听着对方好整以暇的口气,他瞪了南宫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去就去……下次别让我找到机会捉弄你。”
“在下拭目以待,”南宫说着,站起了身,“快去快回。”
“等我回来啊。”说罢,他跑出门去。
南宫从窗口望去,目送着谢准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嘴角不知不觉间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他们向来便是聚少离多,这一回,或许又要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偏僻的暗巷内,忽地进来了一队身着玄色官服的厂卫中人,径直向着巷子尽头而去。当来到别院门外之际,那领头之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示意众人不要进去。
他听到那门里居然传出了琴声——他知道对方的武功路数,这意味着他们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但他听了一阵,却发现那并非预期中的无形琴音,而只是普通的抚琴之声罢了。
——果然,那个人还是顾惜皇帝的性命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生出了将对方逼至走投无路的愉悦感。只听那琴曲曲调沉郁,却是哀而不伤,反倒是带着几分末路狂歌的豪情。他没有打断抚琴之人——既然他已经胜了这一局,他便不在乎多给对方一点时间弹完这一曲。
最后一个音落下,没有流露出半分顾影自怜,竟是在悲悯苍生之苦。对方已经放出讯号来让他找到自己,也知道自己被抓住之后断无法得到善终,却还有如此从容不迫的气度。他一时间忘了敲门,直到那里面的人出声道:
“宁护法,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些迟疑,好像门内那个人不是他的猎物,反倒是个极为可怕的对手。见他没有动作,里面那个人笑了,推开了门,在这些前来抓捕他的人面前,他倒像是最为镇定的一个。他环顾周围那些厂卫中人,笑道,“东厂找来这里,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快些。”
“尊使这是要效仿嵇康,临刑之际奏广陵散……”宁成彦干笑了一声,以此来隐藏内心的不安,“自打你们在京畿道给谢英扫墓的时候,本座就找到你们了……南宫右使……你果然没有接任教主。”
“阁下不也没有成为东厂督主?”南宫微微一笑,“多谢阁下送的这份厚礼,不过在这件事上,你我却是英雄所见略同。比起这份厚礼,在下却更喜欢另一份……若非你将他送回来,我也无法与他解开心结,虽说日子还是有些短……不过那也足够死而无憾了。”
“哈哈……既然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要多费口舌了……”宁成彦定了定神,“这地方倒是雅致……在下为尊使找了个新的处所,虽比不得这里,但也只能请尊使将就着点了。”
“有劳公公费心了。”
南宫语气淡然,好像真的只不过是挪了个地方而已。纵使在已经确信自己胜了对方的此时此刻,那份从容不迫还是让他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尊使可要带什么随身之物……或人?若是尊使有心,在下倒是不缺这一口牢饭。”
“不必了,”南宫说,“这等处境……还是我一人独去吧。”
自从他们进了京城,一举一动皆在宁成彦耳目范围内。谢准此时应该还在城西未及赶回,他知道,那是眼前这个人有意支开的。这件事情多多少少让他安下了心,“既然如此,尊使想带些什么,尽管取来便是……只不过,琴却是不能给你的。”他注意到南宫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感觉犹如芒刺在背,“无形琴音,可摧人心智……毕竟手下人也要自保,还请尊使谅解。”
“既然公公认为不方便,在下不带便是。”南宫云淡风轻地答应了下来,便打算随他们上路。行走之际,他忽然瞥见对方腰间携带的那柄玉骨缎面的月笼寒江扇,他想起了自己听说的那件事——对方曾以那扇子击节而挫败殷啸天,竟像是着了魔一般地喊出声:
“等等!把那扇子留下!”
南宫闻言,停下了脚步,宁成彦慌忙抽走了那柄月笼寒江扇。
对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举动,或许是错觉,他觉得南宫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悯,倒好像他才是阶下囚一般。他惊魂甫定,四目相对间,南宫终于开口,语气淡然:
“可惜了,那扇子很称手。”
那口气,好像真的仅仅是在惋惜一件佩带之物而已。他自知失态,却也无法挽回方才失去的面子了,只得讪讪笑了笑,说:
“那好办……等到了地方,在下另行为尊使寻一把称手的便是。”



第十九章

这天早上,曹鑫一开门,便遇上了一个预料不到的访客。那个人他在哪里见过,但样子却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而且,一脸焦急之色。
“公子在京城吗?如果不在,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那个人说,“我要托神仙府找人。”
那口吻让曹鑫想起了来人的身份,“你是……东厂的谢大人?哎呀,你比那时候个子高了,快认不出来了。”
“曹大叔?”谢准一怔,这久违的称呼勾起了他的回忆,也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我已经不在东厂了……这个回头再叙,公子在吗?”
“门主不在京城,有什么事情您和小的说也是一样的……”曹鑫说着,忽然看到沈殊从里面出来,“哎?沈少侠,你来得正好……谢大……谢公子说他要见门主。”

谢准知道,慕容续是故意避而不见的。他们来京城的消息,神仙府一早得知,也多半已经了解他的来意。而他们现在皆为魔教中人,慕容续出面接待恐被人抓住把柄。不过,作为弥补,慕容续一早安排了沈殊留在京城和他“偶遇”。这于慕容续的立场而言,已是不得已之下的最大让步了。
“什么?你说……”沈殊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南宫右使……被东厂带走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南宫出手,但是他知道对方的武功想必不在元廷秀之下,寻常的厂卫中人根本不是护教使的对手。而那样一个人居然会被东厂带走……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确实有厂卫的人来过,然后他就消失了……”谢准不自觉地揪住桌布垂下来的一角反复捏弄着,“房里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他应该是心甘情愿跟对方走的。”
“心甘情愿?”沈殊的神情严峻起来,“……你们这些日子,可曾碰上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要说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一时半会还真的说不上来。南宫行事作风本来就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一时间,他还真的没法区分究竟哪些是真的不对劲,哪些只是对方的随心所欲。他正毫无头绪之际,一个念头突然电光火石似地掠过他的脑海:“沈大哥……四爪龙纹……是什么意思?”
“你说这个?五爪为龙,四爪为蟒……用这纹饰的人多半是皇室里除皇上以外的人,怎么了?”
“不……没什么。”
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在沈殊面前显露出内心的震惊。那枚印章,想必是相恭王年轻时一时兴起所镌,但时值如今,竟成了暴露这个秘密的线索。诚然,一枚印章说明不了什么,但皇帝刚刚御极,正是需要收拾人心的时候,若是对方别有用心,刻意将此事大为传播,只怕叶天佑此后便难以在天下人面前立威……所以,听从对方的吩咐,或许是南宫目前唯一的选择。
南宫说过,那是一个故人送的礼物,而那个故人……
“……神仙府最近,可曾打听到任何关于东厂的一位掌事,宁成彦宁公公的动向?”他问。
既是森罗教里的“故人”,又是东厂的人,思前想后,也只有那个人符合他所知道的一切线索。果不其然,沈殊听他一提起这个人的名字,脸上便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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