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完本——by紫菜南芥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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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近在身旁的手机,没忍住,故意不看纪辰南发问:“谁打来的?”
“一个朋友。”纪辰南把衣扣扣好,伸手拨了拨宋晚的头发。
碎发滑过眼睛很痒,宋晚不由眯起,“真的?”他不相信地半支起身,“谁?叫什么名字?”
这可就显得古怪了。
“你想认识他?”纪辰南哼笑,手指从头发一路抚下,摸过挺翘的鼻子,点在偏薄的嘴唇上,“有时候我真弄不懂你,宋晚。”
总是一副想要逃离奔向自由的姿态,可偶尔又露出不甘心渴望掌管的神情。
“你讨厌我去见那个女人吗?”纪辰南神态平淡。
宋晚脸白了白。
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纪辰南暗啧了声,拿过来看,这回真的是白暮。男人看着手机,若有所思,没有像之前那样果断地挂掉,而是下了沙发,抓着手机不断往旁走。
身体里恍若钻进去一只蚂蚁,对着心脏细细地咬。
脱离禁锢的身体在那一刻空空落落。
宋晚说不清这种感受,只觉口腔中有苦涩蔓延。他伸手捂住眼睛,说道:“你以后别再来了。”
纪辰南去房间拿了外套,经过沙发时看了眼小老板,答:“我知道了。”
视线被遮挡的宋晚听到一声很轻的关门声。
之后纪辰南就真的没再来。
没有人打扰的生活平静的如一弯不会泛起涟漪的死水。
最开始两天宋晚还在提心吊胆,不管是在家还是呆在小面馆,担忧没什么信用的纪辰南会忽然出现,没脸没皮地粘着,想尽办法捉弄。
三四天后,焦躁不已的心情平复不少。
只是偶尔会不适应过于寂静的单身公寓。宋晚并不是个生活规律的人,有时候开店累了回家倒头就睡,饭也随便吃,心情好才下厨炒两个菜犒劳,但通常吃不完,放进冰箱,想吃时拿出来热,反反复复,最后味道全混就倒掉。
和纪辰南呆在一块是他生活最有规律的时候。
现在倒好,落得一身轻。
纪辰南绝对不算一个合格的炮|友,人虽然没再来,东西却全部留下。枕头,洗漱用品,一套完整的衣服。当初为了减缓替换速度两人去超市还特意选了大瓶沐浴乳及洗发水。每当宋晚看到这些都头疼不已,东西不会说话,可能够带着人不断回想起过去那段荒唐的日子。
以往宋晚总感觉心间像压着一块石头,坐立不安,现今,这块石头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愈来愈重,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
纪辰南,就像是拽住绳索的领头人,而他是在深陷黑暗的迷途羔羊,男人动一动绳子,他便亦趋亦步地跟随。忽地有一天领头人乏味了,丢下绳子独自走出黑暗去拥抱光明与希望,徒留他一个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深陷,泥沼缠身,再也爬不出来。
对方留下的滴点东西譬如洪水猛兽,宋晚完全不敢碰触,仅能让它们呆在原处,假装视而不见。
12天。
这12天内稀疏平常地两点一线。
心静下来,也没任性地时常不开店,钱赚了不少。
春夏交替的季节,气温不断攀升,昆虫十分活跃。夜晚关了店,慢慢走回家,一路都能听到两边草丛里的鸣叫声。路灯很少,走了大半才看见一盏,散出昏昏的微弱白光,仍旧引着一堆飞蛾在发烫的灯泡旁飞舞。
宋晚盯着那群傻不愣登的飞蛾,无奈地摇摇头,快步往没人的家里走去。
近来难得下了场雨。
老天爷仿佛慈悲心泛滥,温度瞬间下降。早起出去开店,迎面拂来的风都冷飕飕的。这种换季时的突变情况最让人尴尬,小老板怕冷,穿了件长袖。但在店里做面时,来的客人都穿短袖,倒衬着他有些异样。
幸好以前店里会留件衣服备用,宋晚趁大中午没人,跑到里面的小隔间,拉紧门,把短袖换上,登时自信满满。结果一出来,就被从店门那席卷而来的冷风吹了满身,冻得小老板打了个喷嚏。再进去换总觉不好,并且还有奇怪的自尊心作祟,宋晚无奈,搓了搓脸,瑟瑟微微地坐在大柜台后的红色转椅上缩成一团。
又凉又累的一天终于熬过,回家的路上宋晚简直要散架。
草丛两旁吵闹的夜虫消失了,隐约只听见点风吹草地发出的簌簌细响。
晚上夜色沉沉,这条路通往旧民区,没什么人。宋晚把早上带去的长袖套在身上,企图抵御点冷风的摧残。
楼道的灯莫名坏了,连接两层,宋晚所住的楼层也囊括在内。原先只需要加重脚步就能感应,现在瞎叫两声也没亮。宋晚拿出手机想开手电筒,结果发现手机竟然没电关机了。
倒霉,眉毛皱成一团。
他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糟心。
小老板无法,只能摸着黑上去。不清楚是不是在面馆里冻得太久,还是黑暗太过逼人,死死地黏住视网膜不放。宋晚感到一股恶心控制不住地上涌,头昏脑涨。在无灯的楼道里僵持了一会,他踉跄地往上走。好不容易来到家门前,拿出钥匙对了好几次才插|进去,旋转,扭开。
房间内仍然昏暗重重,压抑感不断。
宋晚闭了下眼睛缓解,睁开后回身关门反锁一气呵成,他没有开灯,心中似乎憋着口气,快步走向卧室,恍若背后有恶鬼在追。
小老板一头扎进狭小略潮的单人床,用被子狠狠裹住。
等出太阳该晒晒被子了,这样想着,宋晚半冷半热地睡去。
朦朦胧胧,宋晚隐约看到一点光亮。
黄绿交杂,很小一只。宋晚感到好奇,顺着光走去,周围灰暗渐渐退去,他蓦然发现自己处于一条小河旁。河水潺潺,旁侧长满绿树与植物。天空是漂亮的银蓝,一角弯月闪着微光。
极具梦幻的世界。
宋晚回过神,低头观望,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腿都很稚嫩,连衣服都是小时候穿过的,蓝色简单的短袖上印了个很大的奥特曼图案。他光脚踏在小河中,骆色马裤挽到膝盖上。河水很清凉,柔和地流过小腿,河底也软湿平滑,没有尖利的石块。小宋晚用脚踩了踩,觉得十分舒服。
这时候,最初吸引他走过来的光亮又冒出来。
原来是萤火虫。其中一只在空中慢悠悠地飞,宋晚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由自主伸出手。萤火虫竟然真停在他的手心里,宋晚欣喜万分,大气都不敢出,漂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直看。慢慢的,在角落里的萤火虫也全飞了过来。它们身形细小,尾部却散发着美丽绚烂的光,笼着宋晚。宋晚来回张望,感觉心间的抑郁减了不少。
这样细碎璀璨的光景使他联想到烟花,巨大的如墨般的夜幕间,无数烟花绽放,他站在人群的末梢,耳畔回响的都是烟花炸响的轰隆声。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孤单,因为手正被别人握住。萤火虫围住的宋晚若有所思地侧过头,身边没有人,一种寂寞感涌上心头。
没有人可以分享,纵然眼前是人间仙境,也同样索然无味。
骤然间,背后传来很重的踩水声,宋晚回过头,一阵大风袭来,把环成灯笼轮廓的萤火虫迅速吹散,四周树枝沙沙,声如鬼魅。他用双手挡住,透过间隙看来的人。只需一眼,便吓得瑟瑟发抖。
那是他的继父。
面容未变,那双隐没在阴暗中的眼睛如故地透着危险。
宋晚再看看手臂身体,已经变回了成年样子。过往旧事充斥大脑,历历在目。
景色陡然转换,光明再无,充满生机的树木与茂密的植物全沾染上夜晚的幽深,远远的模糊成一片,看不清楚,让人不敢轻易涉入,仿佛暗藏危机。
不……别……
宋晚在内心呐喊,可惜满腔的委屈和愤怒到达口中只剩下懦弱的语气词。
不能被他抓住,不能任由他走到面前。宋晚惊恐地用抖如筛糠的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疼痛刺激了求生欲望,宋晚掉头没命地往前跑。
慌不择路,胆怯蒙蔽双眼,失去理智,只会发出后怕的喘息声。
闷头往前狂奔的宋晚猛地撞到一个人,他晕头撞向,同时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同样的沐浴露,同样的洗发水,以及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自然而然能感应到的亲近。宋晚几乎连头都没抬,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如同坠入深渊前拽住的一株救命稻草,如同干旱濒死的鱼遇到一捧清泉。
宋晚止不住喘息声,勉强挤出的声音断断续续。
“快……快带我走……”
不远处的继父还在不断逼近,身旁的人动也未动。宋晚被吓得半死,往他那边贴了贴,却没想过要丢下他独自逃跑。
“喂喂……”
距离不断缩短,宋晚畏缩地拉拉他的衣袖提点。
继父猝然一个大跨步,蹿到跟前,小老板急忙闭上眼。
“别抛下我一个人。”宋晚大叫,“纪辰南!!”
他就在这个时候醒的,包着被子从床上坐起,依然满目的黑。空气中皆是深夜特有的寒冷。宋晚大脑混沌无比,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哪里都在喊痛。眼角凉凉湿湿,面无表情地抹掉,转头看向始作俑者。乱梦中的狂风其实是从未关紧的窗户里透进来的冷风,还惹得窗帘上下起伏,难怪他总觉得身上凉。
宋晚莫名吸缩了下鼻子,像乌龟般慢慢腾腾地爬去开床头灯。
一盏台灯散出细微的黄光,宋晚盯着,出神,尔后缓慢地抬起头,视野在不停扩大。灯光涉及的范围有限,他的背后眼前仍旧是暗的。
很安静,悄然无声,仿若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狼狈不堪地守着这盏孤灯。
宋晚没有动,不知道现在几点,也没有去关那扇窗子。
梦里的情绪似乎延续到现实,孤寂感在胡乱播种遍地丛生。宋晚眨了一下,眼前出现很小的一片虚影。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此时在想什么,在想谁。
但宋晚不会说出口。
第15章 雨夜偏多事
15.
早晨出门时,天空就一片灰蒙蒙的。
大街上光线很暗,有人开车去上班还特地打开了前照灯。
一幅世界末日快来的景象。
临近中午,雨终于下了。铅色的云朵散开一些,泻出点微光。纪辰南坐在办公室里,趁工作的空隙,瞥向外面。透过窗户,发现整个世界都置身于雨幕之中,有种虚幻的朦胧感。吵杂的都市声音被无限量地延伸拉长,传递到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的雨点声。前些天不断持续的闷热被一扫而空,纪辰南不由得在繁忙工作与糟糕生活的双重夹击下获取到一丝喘息。
难怪有些人喜欢听雨声。
思绪扩散,纪辰南盯着出神,仿佛想要透过披了雨帘的窗户望去很远的地方,载着身体的转椅发出一声细响,瞬间就把偷懒的纪辰南拉了回来。
他怔了几秒,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工作。
重新摆出严肃模样,不顾外面一切,投身于工作当中。
中午休息,惯例接到白暮的消息。恰逢纪辰南和同事在茶水间休息,同事嗅到一些猫腻,对着纪辰南挤眉弄眼,旁敲侧击地询问是不是新交的女朋友。纪辰南瞄了眼内容便把手机收了,笑笑不说话。
与宋晚分开大约一个多星期,不算太久,但这空余的时段是他难能可贵静下心与白暮处在一起的机会。纪辰南空窗期有些长,和宋晚腻在一起的时候小老板纵容着几乎任他为所欲为,导致男人一时半会不知该怎样面对十分敏感的白暮。
当初身为校草的纪辰南还没想过自己会有需要相亲的一天。
最开始白暮说只有5天的假期,那时纪辰南心不在焉,以为5天到白暮就会回去。结果并没有,女人的假期被无限量拖长,纪辰南也不好询问,这样会产生要赶人的错觉。于是,5天的心不在焉变成了12天的心不在焉。
他们平常的相处非常简单,有大片空余时间的白暮成了老书店的常客,她沉迷过往书海无法自拔,不希望被人打扰,只需要纪辰南在下班时接她回去。
白暮依然住在酒店,只是终于听纪辰南的话换了一家。说来可笑,他们虽然在应对外界时已默认双方是自己的男女朋友,但相互之间仍旧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有时碰上休息日,会出去绕着小区散步。通常是沉默的,没有过多的话语,也没有心跳的牵手与出人意料的偷吻。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去,又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回。纪辰南体贴地一路把她送回酒店,看着她走上楼再离开。白暮上去后没有直接回房间,她穿着高跟鞋顺着过道跑到最旁边,那里有一扇窗户。女人透过那里看着男人的背影。
一边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一边是阴影密布,斑斑点点。
纪辰南手插在口袋慢慢地走在没光的路上,夜风轻轻地拂过额顶的头发。
白暮没从那个单独的背影中品出什么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只觉得他是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个漫长又艰巨的任务,从中得到一分喘息和放松的空闲。
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这一刻,纪辰南是疲倦而开心的。
白暮偶尔会做些不用火的甜品小吃给纪辰南送去,纪辰南连忙道谢,如同一位亲昵有礼的邻居,接过放在桌子或是茶几上,直到白暮走,都没看见他吃上一口。
她心里明白。
有时候深夜沉睡,会梦见纪辰南牵着别人在黑暗中越走越远,女人在后面步步跟随,小心谨慎反倒像个盗贼。尔后那人回头,是一张男人的脸,且为她所知。
白暮便在此刻惊醒,满头大汗,心跳加速。
外面天光大亮,却透不过拉扯紧密的厚重窗帘。
白暮大口呼吸,平复心情,继而重新闭上双眼,告诫自己,天亮了。
天亮了,梦就该散。然而她为自己设置的幻梦,何时才会消散呢。
今天老板心情颇好,临近周末都没有留他们这帮“打工仔”加班。纪辰南拿好东西出了公司,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风。气温骤降许多,幸好他准备充裕,没觉得冷。
雨还在下,稀稀拉拉,藕断丝连。
纪辰南讨厌这种天气,空气中裹满了湿润的水汽,平坦的地面受雨水连累,小水坑不断,稍有不慎,溅得鞋面全是。
他没带伞,正犹豫着是快速冲去停车场还是淡定地走过去时,手机传来嗡鸣。纪辰南平淡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是白暮,问他今天在哪见面。纪辰南调到信息界面那儿打字,字还没打几个,又一条短信跳出来。
纪辰南啧了一声,划开来看,登时愣在原地。
宋晚好像中招了。
昨天好面子地冻了一天,加之晚上没盖被子睡觉半夜还被惊醒。今天一起来的小老板觉得糟糕透顶。头有些晕,喉咙隐隐作痛。但这些症状都很轻,宋晚抱着侥幸与男人不该如此娇气的心理换好衣服洗漱完便去了面馆。
食欲不振,昏昏沉沉,他连早饭都没有吃。
中午,开始下雨。
有些闷,宋晚把闭合的店门打开,没防备,被斜吹来的雨糊了一脸。他暗叫一声,忙往里面跳。这一蹦,脚底没缘由地一阵抽筋,震得他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头发全湿,宋晚难受得哼哼,一瘸一拐地挪向最近的座位坐下。
似乎有东西堵在喉咙管,咽不下吐不出,苦涩与窒息的双重感受越来越凶猛。这时段店里没有人,宋晚从一开始还能稍作坚持,到后面彻底趴倒在桌面上。
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是特地软下调子,很温柔。
身体拉起一点,远离了油味十足的桌子,宋晚大幅度地喘气,想借此吸收些新鲜空气。手臂被握住,对方的掌心像个温度正好的火炉,暖意蹿腾。宋晚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清,可惜并没有用,眼前依然水雾一片。
好闷,头痛,没劲……宋晚喃喃自语,不停念叨。那个人如同一个安全站台,宋晚虽然看不清,但觉得十分安心,也不想隐瞒。同时,心里莫名地充满伤心和矫情。
积压多日的洪水,终于冲毁闸门,叫嚣着朝远处奔流而去。
“当然,你发烧了,宋晚。”
脚软了一下,宋晚无力地倒向对方的胸膛。
胸膛宽厚,结实。眼前出现虚影,宋晚恍惚看见父亲,很小的时候,一家三口散步回来,他走累了,耍赖不想动,父亲便会宠溺地将他驾在肩膀上。那时候的父亲,高大,广阔,如头顶的浩浩星辰,让他没有半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