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种了朵假花完本——by说书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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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称就是名扬天下的败家子儿。
他把雕龙园输给大奸臣之后砸了水华轩里所有的碗莲,一把火烧了荷风谱,举身赴清池。我看着这个傻逼的生平简介越看越憋屈,只觉得这家伙真是窝囊得不行。
卧槽想想这人可能就是文泽之的亲爹,我就觉得内心波澜壮阔甚至想鞭尸。
我们这些碗莲贫瘠户出一朵花都能狂喜乱舞下半年,这个坑比玩意儿坐拥后院三千佳丽居然说砸就砸了个干净。
这种坑比要是生在现代,是会被我塞给谢嘉拌藕煲汤的!
我抱着汝瓷笔洗坐在院子里发呆。
我最后给泽之选了这个汝瓷做花器。雨过天青云破处,夺得千峰翠色来,和他的眼瞳一样清湛美好。
今天我穿的是一身素衣,和他身上的白袍倒是相得益彰。泽之立叶已经两片,再有几日就出花苞了。我想这是我亲自养大的泽之,他的花一定是最美的,要像三百重一样千瓣倚叠,像湘妃女一样色染剪彩,像处子落一样精致清贵。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亲眼看见。
我从雕成青云的石阶上往下望,院子里一片狼藉。青花的冰裂的彩釉的瓷器摔了一地,塘泥四处飞溅,各色品种的莲枝散乱铺倒,有的立叶三两片,有的连花都已经含苞待放了。
满地残枝断藕,香消花陨,如同在盛夏的锋芒上迎接无穷无尽的寒荒。
别的花儿都罢了……可我怎么舍得这样对待我的泽之?
我的泽之,我用体温翼蔽孵化的泽之,用新春的燕巢泥拌天门冬滋养的泽之,日日光耀时时避雨的泽之……我连折他一叶都要痛心三日,怎么舍得让他朽烂在这滩泥水里?
我把泽之的根藕连带着塘泥从汝瓷笔洗里捧出来,护在掌心,朝荷池里走进去。
六月日头很足,荷池里水都是暖的。我一步一步走进去,脚陷在柔软的淤泥里,再也拔不出来。
“泽之,我怕。”我说,“抱抱我好不好。”
从荷池之下钻出无数摇曳的蔓枝,贴着我漂浮,然后钻进我的衣袍里缠上我的身体。荷梗上有细密的刺,扎得皮肤疼,可是我顾不上在乎了,将大把的莲枝都拥进怀里。
我无能又懦弱,耽溺于南朝遗留的旧梦,游园惊梦一样忘却世事溺毙在虚假的繁荣里。什么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什么百年世家风雅名士,全他妈是放屁。
我虚度了一辈子,什么都守不住。呕心沥血缔造出惊艳世俗的美丽,一夜之间亲手毁去,什么都不剩下。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宁愿做个庸庸碌碌却活得脚踏实地的凡人。
我心里好疼。
泽之在我身后抱着我,慢慢地打开我的身体。他一向都很温柔,即使是求欢都谨慎又矜持。花季灿烂,我和他在风荷池里疯狂地交合,池水被搅得泥沙俱起,浑浊又荒唐。他抱着我一寸一寸沉入水里,我哭着说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你开花,他亲吻我的眼角,说会看见的,我开花给你看。
从生出立叶的藕节里钻出来一个火柴头似的小花苞。泽之抱着我往下沉,那粒花苞就向上生长,很快贴着我脸侧长出了水面。我情迷意乱地从水下仰视着它在水面上缦立,泽之用力地顶我,射在我身体深处,那朵颤颤巍巍的花苞倏然绽开,在烈日夏风里摇曳。
千瓣倚叠,色染剪彩,合花只有两个铜钱大小,完全是我想象中的模样。泽之伸手摘下那朵玲珑的莲花,让我含入口中。
那一瞬间我在窒息中攀上高潮,无数花彩在眼前绽放。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可是竟然不再恐惧,反而从容得如同殉道。
第6章
六
我意识到我梦见自己和文泽之互相开花了。
他给我开莲花,我给他开菊花。
满打满算文泽之才两个月大啊。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在阳台上看见的那张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孔,我满脑子都是大写的药丸,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字幕滚屏而过。于是我蹲在阳台上朝他的立叶喷烟圈,心说老子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他妈怼老子屁眼子。
文泽之立叶已经三片了,第四个芽头还在水下,形状有些模糊,看不出来是叶芽还是火柴头。我刚准备伸手进去拨弄两下,结果花盆对面忽然多出来个人影,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文泽之在我面前突然出现,盘腿坐在阳台上,一脸淡然。他窜得贼快,现在看起来有十五六岁了,眉眼越长越明艳。然而再好看也无何卵用,我现在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他都是一个大写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少抽点。”我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说。“对你身体不好,而且你不能老让我抽二手烟啊。”
我嘎吱嘎吱地笑,对他这个四百年老古董还晓得二手烟这个概念表示了震惊:“二手烟?去你的二手烟,植物吸收pm2.5那叫净化空气,这是你的义务你造吗。”
文泽之:“……”
我弹了弹烟灰:“你才满月没几天,你还小,你不懂,烟是好物。事后一支烟,快活赛神仙。你不想吸二手烟那我给你尝尝一手的?”
说着就把只剩一小节的烟头按进了荷花盆里。
文泽之:“……”
他可能没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被我吓得一下子又没影了。
我惆怅地叹了口气,把烟头捞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我现在看着那盆立了三叶的文泽之,有一种终于把地主家的傻儿子养活了的成就感。都说碗莲立叶以后基本上就能算稳活,坐着等开花就行了。想了想我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我又有种去再摸一包烟出来抽的冲动。
我觉得情况不妙。我应该去重操旧业,撩个妹缓缓。
我在兔子不吃窝边草和近水楼台先得月之间摇摆了一个上午,最后毅然决然地倒向了后者。
房东学妹就对我胃口得很,之前聊了几次也感觉蛮谈得来。后来我强行拉上宿舍几个坑比和学姐一块儿出去玩,然后就可以跟房东学妹说只有学姐一个女孩子跟我们几个大男人出来,方方面面都不方便,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邀房东学妹作陪。现在我出门几天不回来也不用担心我的莲花干死了,文泽之自己会飘出来给自己浇水,不高兴的时候还晓得从抽屉里掏菜籽饼出来给自己施肥。
我说你别吃了,照你这频率肥施下去你马上就是个三百斤的宝宝了。
话说完他阴沉沉地扫了我一眼,我自己也愣了一下。三百斤的碗莲能长个啥样儿?画面太美想都不敢想。
一起出去玩了几次和房东学妹渐渐聊熟了,越发觉得她是个好人,温柔又细心,简直就跟文泽之似的。
……操,我为什么要拿她跟文泽之做比较。
说到文泽之,这菜孙子上次那棵芽长出来了,又是一片立叶。他立完这片还立,叶子立得跟不要钱似的。立到第五片叶我觉得他这么立法根本就是个假花,连菜菜都不可能立这么多叶的。但是想想一来在他还是个只有浮叶的宝宝的时候曾经在学姐那里受到过重创,二来他毕竟已经是成精的莲了,可能在立叶中酝酿着一只哪吒,我又勉强原谅了他只立叶不出火柴头的流氓行为。
那天我们几个约了去湿地公园露营,一群人半夜打斗地主。谢嘉王大祝学姐学妹四个人一窝,我在旁边看着。不是我不想打,他们不让我加入。我说我们那边的规矩是出三张牌可以带两个单张,他们纷纷表示要么带单牌要么带对子,带两个单张的都是邪教。
我蹲在旁边,感觉自己被他们小团体孤立了,有点小失落。
他们还在打,看来准备修仙撸牌了。我估摸着有一群人在旁边此起彼伏地喊“抢地主!”“对三要不起!”“炸!”我也睡不着,于是抄起手机打着手电筒就摸黑下湿地去了。
要不怎么说房东学妹情商高呢,一见我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马上就放下牌追过来了。我们孤男寡女,大半夜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野里,脱了外衣,蹬掉鞋袜,撸起裤子……
开始摸螺蛳。
“要这种斑马螺,对就是这种色儿的。”我捏着一个背上长黄褐色条纹的小螺,用手机手电筒打光照给学妹看。“没有花色儿的不要。”
“你摸螺蛳回去干什么呀,”学妹蹚着水,手在水草底下摸索着问。“准备回去炒嗦螺?可是嗦螺不是用这种螺蛳炒的吧。”
“不炒嗦螺,这个螺丝有寄生虫,吃了闹肚子。”我说,把斑马螺装进塑料袋里。“回去放花盆里养着。我那盆碗莲施肥施多了,盆里长了好多绿藻,我得抓点螺蛳回去给他清藻。”
学妹笑起来:“哇,你对你的花真好。”
“那是,我把他当儿子养的。”我得意地点点头。
我们俩纯洁的革命友谊在摸螺蛳中得到了升华,拎着一袋螺蛳赤脚走回营地。路上学妹对我说:“文师兄,师兄师姐他们不是故意冷落你的,跟你开玩笑呢。你不要介意啊。”
我笑了起来:“那几个家伙什么尿性我还不清楚?没往心里去。”
我又说:“学妹,你真是个好人。”
学妹也笑,笑起来像夜莺鸟似的,声音好听又可爱。
第二天我们骑出租单车回学校,二十分钟就到了。打斗地主修仙修了一夜的三个人先回去睡觉了,我去学校食堂请学妹吃饭。
周末学校食堂没什么人。我给自己点了藕夹藕片花生炒莲子,给学妹点了鸡翅鸡腿黑椒炸鸡排。我们面对面坐在同一桌上,在这空荡荡的食堂里,互相暴露狂野的吃相。
学妹抓着鸡腿一口咬下去撕走一半,含糊不清地说:“文师兄你人真好!”
我正捻着筷子,秀气地和餐盘里滚来滚去的莲子做斗争:“师妹你太客气了。”
“文师兄,我说认真的。”学妹抹了把嘴边的油,嘴巴里的肉咽下去。“像你这么有情怀的男生现在真的不多见了,我从小就特别想嫁一个这样的文艺青年。师兄你有女朋友没有,要不考虑一下我呗?”
我……我我我我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一下子惊喜懵了,刚刚千辛万苦夹起来的一颗莲子啪嗒又掉回盘子里。
天见可怜,老子文白桦要有女朋友了!!!
我欣喜若狂热泪盈眶,扭头刚要偷笑,看见背后有个人捧着一个花盆站在我背后看着我。
瓷白的花盆,素白的长袍,雪白的头发,惨白的脸色。
文泽之抱着种了他本体的花盆站在我背后,一脸绝望地看着我。我傻愣愣地看着他,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却掉头就跑,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可能要坏事儿,站起来就要去追,忽然又想起来房东学妹刚刚才跟我表了白,还在等我回信儿呢。我一脸犹豫地回头看着她,她却朝我摆了摆手:“师兄,你去吧。我不着急,你慢慢考虑也成的。”
我连忙跟她道歉,拎上包就冲出了食堂。
第7章
七
我们学校是个美术学院,学艺术的人多了那自然是无奇不有。比如说把充气娃娃当毕业设计的,装置艺术作业做活塞运动模型的,摊成太字型在学校门口印人体水墨画的,半夜跨区裸骑只为享受微风拂面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因此单凭一个白发古装抱着花盆跑过去的文泽之实在不能引起这些小妖精的注意,我一路追一路问,居然就没几个人答得上来见过这么一个少年。
我绕了一圈找不到线索,实在没办法,不知道文泽之会跑到哪里去,只好先回出租屋。
一推门进去我就愣了。花盆好端端地摆在阳台上,枝叶婷婷,花盆边还散落着菜籽饼的碎屑。我大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很快又悬了起来。
平时文泽之一般是会人形出来迎接我的,现在就撂一盆花在那里,显然是在生我的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它了,但是先认错总是没毛病的,于是我特别认真态度特别诚恳地跪在花盆前:“泽之,我错了。”
碗莲顾影自怜,屁都不给我放一个。
我开始忏悔,一条一条数落自己的罪状:“我错了,我不应该去湿地公园玩儿不带上你,也不应该回学校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家给你浇水。泽之你看,我还给你带了斑马螺来赔罪了。”
说着我把那一袋子螺蛳倒进花盆里。螺蛳很欢快地沉到了水底下,碗莲还是屁都不给我放一个。
看来反省还是不够到位,于是我继续数落自己:“泽之,泽之宝宝,蛋蛋——!我不应该没事在阳台上抠脚,不应该早上起床不刷牙,不应该衣服积了三天不洗,不应该当着你的面撩妹……卧槽,最后那个是什么鬼,你才是个连花都没开的未成年雄莲,跑过来看我撩妹干什么?!”
听到我这句话文泽之终于有反应了。他似乎非常不满,立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我隐约看见叶子底下冒出来了个什么东西,连忙拨开立叶去看。
水层下面贴近立叶梗茎的地方长出来了一颗细幼的嫩芽,两公分长,含羞带怯的,形状像个火柴头。
文泽之出花苞了。
欣喜若狂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了。
我冲下楼,在操场上连跑三圈,迎风狂啸,最后被保安拦下来差点签字记过。
发完癫我赶紧冲回出租屋给那个细楞楞的火柴头拍照,拍完了p图都顾不上直接发碗莲交流群。后面一排花友给我刷666,其中一拨说大佬现在才刚五月,你这碗莲就现蕾了是想要上天?另一拨惊呼卧槽首花!快掐快掐!
啥玩意儿???我盼了几个月盼出来一个花苞你让我掐了它?!
我震惊而且不解,连忙问为什么要掐首花,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玄机。花友回复我:当然是因为怕别人偷了啊。
……我有一句妈卖批我不仅要讲出来我还想吼聋你。
我才不管那帮包了三亩地一个花苞都没有就知道嫉妒我的坑比,抱着我的泽之美滋滋。后来学妹又发消息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回头看一眼文泽之,他一见我扭头就用立叶把花苞遮起来不让我看,还别扭着的样子。于是我就回消息给学妹,说不好意思啊学妹,我现在沉迷种花无心恋爱啊。
学妹倒也没怪我,说没关系,她也只是随口说说,我要是真答应了可能就更尴尬了。
当时我还挺愧疚,觉得有点对不起学妹。这种愧疚一直持续到我在毕业后,那时听说学妹和她们学校教学楼门口的垂丝海棠扯了证,顿时觉得自己太有先见之明,早早掐断了又一个让自己收获原谅帽的可能。
自从文泽之现蕾之后我每天都守着他,书蹲在他面前看饭蹲在他面前吃,恨不得觉都抱着花盆睡,盯着那花蕾一盯能陶醉一整天。我甚至已经想好了,花开出来肯定是复瓣的,但是只有小小一朵,半个巴掌大,特别精致特别可爱,颜色从花瓣尖到花瓣根是粉红到雪白的过渡。简直美滋滋。
但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那个花苞自从出现以来就再也没有长过,我等它长等了三四天,它一天比一天萎靡,直到第五天终于开始发黑了。我大惊失色,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进水底下碰了碰它。
一碰,花苞断了。
我的内心波澜壮阔,甚至觉得自己种了朵假花。
文泽之哑蕾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想到吧,一下子接受不了吧?!
我蹲在花盆边,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文泽之劝我别抽了,苦口婆心地跟我解释哑蕾的原因,我一概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就是朵假花,你就是个菜菜!
文泽之终于生气了:“你以为开不出花来我很高兴吗?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哑蕾?!”
说完嘭地又没影了,任我叫了一晚上破喉咙也没答应。
我当时真觉得文泽之在忽悠我,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个假花苞回来插上骗我开心。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种事情不存在的,换位思考很容易就懂了。如果是我,就算被文泽之质疑硬不起来,也绝对不会捡个假鸡巴回来装逼。
冷静下来后我又仔细想了想当时是个什么状况。那段时间我天天催文泽之,你有本事瞎立叶你有本事开花啊,别只立叶不出蕾我知道你是假花。文泽之估计也是被我菜菜菜菜念叨烦了,我出门野营的那两天还真给我憋出了一朵花苞来。好不容易出花苞了高兴得不得了,我才刚回学校都没回家他就抱着花盆跑出来兴高采烈地要给我看花苞了,然后一进食堂就听见学妹问我要不要跟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