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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官方出版社完本——by后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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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子起身伸手接过,只见灵牌上写着“先兄程意舒之位”。字迹依稀还能看出是徐覆之的字,只是沉敛了许多,甚至带着卷杂着西北风霜的悲戚与沧桑。
徐夫子将灵位安置在桌上,起身坐至下首,他展开婚书,只见字迹清隽温雅,措辞谦和有礼,上书将其妹程意雅许配给徐覆之,举案齐眉,白首不离。
徐覆之不愿看婚书一眼,只沉默地跪在父亲眼前道,“爹,我答应了意舒,要替他照顾幼妹,奉养高堂,覆之有愧于父亲和老师的教导。”说着又是俯身一叩首。
“你想好了?”徐夫子问道。
徐覆之颔首道,“是。”
徐夫子颔首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拦着。罢了,刚回来就不说这些了,好好浣洗一番,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说着便起身向书房去了,徐覆之默然点头,起身将婚书放在了灵位前,找出家中的香烛与程意舒点上了第一支香。

第18章 第十八本书
当晚徐夫人做了汤饺,徐覆之一个人吃了三大碗,端着大碗将汤汤水水都吃的干干净净,宋澄端着他的小碗,目睹了大胃王的饭量。徐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徐夫子虽不说什么话,却也眼角含着笑意。饭罢父子二人去下棋了,徐夫人带着宋澄去了大堂一围着火炉子坐着。
徐夫人给徐覆之做鞋,宋澄抱着一本书翻阅。书房音乐传来说话声,隐隐约约,听不清楚,徐夫子似是发了怒,最后还是归于平静了。徐夫人只专心做这手上的鞋子,偶尔将掉下的发丝别到一边,丝毫看不出来一点焦急。
这日雪下得很大,似是要将汴京埋了一般。
次晨,雪停了,可是积雪却挡的开门都难。徐覆之早早起来去外面扫雪,宋澄起身穿着棉袄吃过早饭就去学堂了。祁钺一大清早还半眯着睡眼,只牵着宋澄的衣裳打盹儿。
等到徐夫子来上课了,宋澄也未见到郁慈来上课,等下课问过在学堂住宿的学生,才知道昨日郁慈的祖父病危,家中来人将郁慈冒着大雪接了回去。宋澄想起郁慈祖父夏天躺在床上的样子,也猜到几分,想来是郁老爷子终于撑不下去了,这下是的给办后事了。
徐覆之打回来,就几乎没有在家里待过,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给丧生的战友送家书,或者遗书,有时候一天要跑许多地方,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宋澄每日晨起已经习惯了,看见徐覆之上香,打拳,练剑这样的生活。这日旬假,宋澄起的晚,没想到竟然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徐覆之。徐覆之坐在炉子旁,向着宋澄招了招手,他道“澄子,你过来。”
宋澄“哦”了一声走了过去道,“大哥,怎么了?”
徐覆之拍了拍宋澄的肩膀道,“今日爹娘不再,我想与你说些话。”
宋澄点点头道,“嗯大哥,你说。”
徐覆之隔着窗户给宋澄指着外面的书馆道,“澄子,看见外面的景向书馆了么?”
宋澄点点头,不解道,“书馆怎么了?”
“那是我爹的命,我本应该替他守下去,可是……”徐覆之说着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看了眼桌上供奉着的程意舒的灵位道,“我答应了意舒一些事情,等年过了我就要去苏州了,大概会去好几年。”
“那你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宋澄没有太过惊讶,只快速问些大概有用的东西。徐覆之揉了揉宋澄的脑袋道,“会回来看你的。此去平江,怕是匆匆至少十数年。我想等安定下来了,就接爹娘过去,澄子,我——”
“大哥。”宋澄看向徐覆之。徐覆之看着宋澄尚且懵懂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喉咙里哽的厉害,说不出一个字来,宋澄大约看出来了徐覆之的纠结,他道,“我现在还小,暂时做不了什么,不过在大哥不在的时候,澄一定会好好奉养老师师母的。”
徐覆之看见小人向自己保证,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拍了怕宋澄的肩膀道,“多谢!”
宋澄笑着道了句不谢,又向着徐覆之问道,“大哥去苏州做什么?”
徐覆之伸手拿过桌上的茶浅抿了一口,他道,“经商,等我在苏州站稳脚跟了,就将你们都接去苏州。”
宋澄笑着点点头,他问道,“大哥,那你什么时候娶程家姑娘?”
“在等等吧。”
“等多久?”
“等她长大,如果她还没有遇见良人,我就娶她。”
“哦,那程姑娘今年芳龄多少?”
“小孩子家家问题还挺多,程家姑娘尚未及笄,还小着呢,这事不急。”
话题到此处戛然而止,这兄弟两人一大一小似是达成了默契,再也没说起过这个问题。转眼就到了冬月,徐覆之也渐渐闲了下来,多数日在在家里呆着,有时候和徐夫人说笑,有时候和徐先生下棋,日子倒是过的十分安然。宋澄和祁钺也进入了在这一年最后的学习时间。
一切都似乎是格外的安然,可是每当宋澄看见郁慈空着的位置的时候,却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这样的不安持续到了冬月中旬,这日大雪刚停,学堂里便来了郁慈的父亲,他来拿郁慈的物件,一个大背篓,就将郁慈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孩子们都在上课,谁也没来得及去问这个大人,郁慈呢?
宋澄神不守舍地看向外面那个即将走出去的背影,宋澄知道,今日他如果不问郁慈怎么样,很可能就会出过这样唯一一个可以知道郁慈近况的机会。他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了出去。祁钺见宋澄出去了,也忙跟在宋澄的身后。
宋澄追上郁父的时候,郁父已经走出了学堂。
“郁伯父,等等!”
郁父已经走出了学堂,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小孩子在身后唤自己,他堪堪停住脚步,转身只见两个小孩子一前一后向着自己跑了出来,郁父向着宋澄问道,“是你唤我?”
宋澄跑到郁父身旁,执手行了个晚辈礼,恭敬地道,“郁伯父,我是郁慈的朋友宋澄,今年田假还去过你家的。郁慈他怎么了?你怎么将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带回家了?”
说话间祁钺也到了,他施了一礼便站在了宋澄的身边。郁父也是个和气的人,只是此时眼角眉梢净是颓意,他伸手抹了一把脸道,“有劳你们记挂着我们郁慈了。郁慈他身子不好,前些日子着了寒气,近来一直在家中休养,等,等他好了,就回来和你们一起读书。”
郁父已过而立之年,此时说话间竟有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宋澄追问道,“那大夫怎么说?”
郁父痛苦地道,“大夫说慈儿的病,拖了一个多月,怕是怕是回天乏力啊”

第19章 第十九本书
宋澄闻言大惊,他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他现在怎么样?”
郁父眼角泛红,转身颓然走开,“回去听夫子讲课吧。”慈儿那样喜欢,怕是再也不能来听课了,郁父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脚下又快了几分。
宋澄想再问,却只能忍下来,他看着郁父走远,才低着头转身向里面走,宋澄从未见过生离死别,也不能想象,郁慈那样一个小小的生命,会脆弱到转瞬即逝。
祁钺见宋澄低着头走路,神情大是不对,他吓得将宋澄拉住,他低头揉揉宋澄的头道,“澄子,你没事吧?”宋澄摇摇头,他抬头看向祁钺道,“祁钺,我想去看郁慈。”眼角红红的,甚至是有些恐惧。祁钺看的心疼,点头道,“好,我们去看郁慈。”
宋澄进门想了想,郁慈家远,他们现在去,怕是在关城门前是回不来的,只能等到明天了,正好晚上也跟老师和师母说明下,省的今日自己和祁钺突然走了,两位老人家担心。
次日天气不是很好,早上就有些想要下雪的意思。徐夫子本想让宋澄等天气好些了再去,可是宋澄坚持,徐夫子无法,只得答应了。正好这日徐覆之要出去拜访崔先生,徐夫子便让宋澄与祁钺在郁慈家等徐覆之去接他们,也放心些。
宋澄应下了,和祁钺一清早就离开了,顺便还给郁慈带上了他上次从书店里找出来的诗经,想要要送给郁慈解闷。
祁钺和宋澄路上走得快,未到午时便到了郁家村,此时天色已经变得格外阴沉,天上也稀稀疏疏飘起雪花。
宋澄和祁钺照着上次的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郁慈家。郁慈家门半掩着,里面依稀听得见妇人放声痛哭,宋澄也挺不真切,大约是“我的儿”这样的字眼。宋澄敲了敲门,里面却没人答应,宋澄和祁钺不好直接进去,一时间倒是为难在了门口。
郁慈家隔壁的妇人出门恰好看见了两人,她站在门口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站在人家门口做什么?”
宋澄微微执手一礼道,“我们是郁慈的朋友,特地来看望病中的好友的,这位婶婶可知道他们家为何没人来开门?”
妇人眼中露出怜悯,眼睛也似是有些红,她伸手向着宋澄和祁钺招了招手道,“你么两个过来。”
宋澄和祁钺对着一眼,便向着那位妇人走了过去,妇人请宋澄和郁慈去他们家喝了杯暖茶,这才道,“你们来迟了,郁家的大小子,昨儿夜里没撑过去,已经没了。”说着叹了一口气,眼中泪水便不自主地掉了下来,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妇人不好意思放任自己哭泣,匆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宋澄和祁钺只觉得脑袋仿佛被敲了一锤子,半晌钝痛地反应不过来,宋澄满脑子都是那句“你们来迟了”,他们,来迟了。
宋澄心头哽的厉害,昨日郁伯父便应当是见郁慈不好了,才匆匆忙忙来替郁慈收拾东西的吧。如果昨日,如果昨日自己来,是不是至少能见上郁慈最后一面。宋澄心头痛的厉害,依稀仿佛看见了初见时郁慈那句思无邪,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祁钺吓了一跳,轻轻拽了拽宋澄的衣袖,宋澄伸手抓住祁钺的手,哭的更厉害了,只是看在眼前还有位妇人的份上没放声哭出来。祁钺伸出手拍了拍宋澄的肩膀,以示安慰。
“郁家的大小子,那是我们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聪明,以后是要考状元的,没想到就这样没了。”那妇人说着说着,自己也捏着帕子哭了起来,“都怪我家那口子,看着郁家老爷子有些不好了,就一群人催着郁慈他爹去城里接郁慈。那天雪那么大,夜里那么冷,就因着一场风雪夜路,得了一场风寒就把好好的孩子没了!”
“现在倒好,郁家老爷子还没咽气,大孙子就没了!唉,这都造的什么孽!”妇人说着说着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放声哭了起来,“造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郁慈那小子,才多大一点,就这么没了。”
宋澄强忍着泪,半晌才哽咽着问了出来,“郁慈他得了什么病?怎么说,说没就没了?没有请好大夫吗?”
“请了,刚开始就是常见的风寒,郁慈寻常体弱,我听我家那口子说郁慈他爹还特意请了村里的土大夫给开了药,可是吃了不见好。开始是乏力,头晕,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好,郁慈他爹从城里请了好几个坐堂的好大夫,吃许多要也没见好。前几天就突然没了知觉,大伙儿以为不好了,但是没想到又缓了过来,昨晚上突然就没了。”妇人抹了一把眼泪。
“那,那他走的时候,可痛快?”宋澄问道此处,已经泣不成声,他哭着问道,“他是不是还没有下葬?我,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妇人将宋澄牵了过去,往在自己怀里抱了抱给宋澄擦着眼泪道,“别哭了,乖。慈儿去的快,没遭什么罪,我家那口子说他突然心绞痛,捂着胸口没多大一会儿就过去了。你怕是见不上了,他们家老爷子也就在这两天了,慈儿是小辈,不能停在家中。若是老爷子有什么不测,白事上就不好做了。”
宋澄抽噎道,“我明明听见郁慈的娘亲还在家中哭泣,郁慈怎么能已经出殡了?他娘明明还在家中。”
“郁慈是小辈,又是夭折,长辈怎能替他扶灵出殡?这是要折慈儿阴德的,慈儿还小,受不起。他几位堂叔和悉儿刚刚扶灵出殡去了,这会儿怕正在下葬呢。”妇人擦着眼泪道,“等抚三了,郁家娘子就能去看了。”
宋澄抓着妇人问道,“婶婶,婶婶你告诉我郁慈葬在哪里?我去送他一程。”
妇人见宋澄哭的伤心,祁钺也站在一边抹眼泪,便带着两人出门指着东边的山上道,“就在那座山上,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撒过纸钱,你们顺着就能找到。”
宋澄将已经模糊了视线的眼泪擦干净,只是剩下的眼泪又上来了,他伸手抓着祁钺的手转身就跑,“祁钺,快点,不然就见不到了,不然就见不到了。”
宋澄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哭声颤抖,抓着祁钺死命地跑,“钺哥,我们快点,雪下大了,我们就看不见路上的纸钱了。”
祁钺心下也不是滋味,郁慈虽然没怎么一起玩过,可是毕竟同窗几年,眼眶也红了,他牵着宋澄跑在前面道,“你跟着我。”
雪越下越大,渐渐,山路也看不清了。

第20章 第二十本书
山路不好走,郁慈又是幼年夭折,身份低微,自然没什么大排场,葬礼也不过只有几个人,郁悉当先跪在新坟头,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丧服,披麻戴孝,哭成一个小泪人儿。
身后便是几位叔伯,只站在郁悉身后,坟头的新土上落下一层层的白雪,仿佛为这个思无邪的小书生,添上最后一件新衣。
宋澄抹了一把眼泪,将带给郁慈的《诗经》拿了出来,他走近跪在郁慈的坟前,他伸手拍了拍郁悉的肩膀,伸手给郁慈添上了一炷香,默默咽下了泪水,带着哭音给郁慈说话,他道,“郁慈,我是宋澄,我来看你了。”
祁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最后只得蹲在了宋澄的身旁。
宋澄将带来的诗经翻开,或背诵,或吟唱,念一首,便烧一页。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宋澄终于忍不住,他放声大哭,趴在郁慈的坟头,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苍天如此薄情,郁慈才多大,他还是是个小孩子。宋澄还记得郁慈胆怯眼中闪出的光华,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是不是也能青史留名,风流百代?
“郁慈,对不起,我来迟了,我,如果我昨天来就好了。”宋澄不管满地雪,似是感受不到冬日里凛冽的北风。祁钺心疼地将宋澄拽了起来,他拍了拍宋澄的肩膀,扯出还带着体温的棉衣给宋澄擦了脸上的泪水,“澄,逝者已矣,你不要这样子,你瞧,眼泪鼻涕都冻在一起了。”
宋澄抱着祁钺放声哭,嘴里不断地说,“祁钺,郁慈死了,郁慈没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郁悉抹了一把眼泪,他对着宋澄道,“澄哥,你不要哭了,我哥说,如果你来了,就告诉你,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要难过。”
宋澄将身子从祁钺怀里抽了出来,只见郁悉眼睛红的像小兔子一般,却还在安慰自己,宋澄伸手给郁悉擦了擦眼泪,他哽着道,“小悉,以后我就是你哥,郁慈不在了,我就是你哥。”
郁悉点点头,他道,“哥。”
这年,宋澄十岁,而郁悉,只有六岁。
葬礼也耽搁的时间长了,一行大人便带着孩子们下山了,宋澄一路牵着祁钺的手,一句话也未说。他不是个小孩子,他身体里住着一个少年的灵魂,他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他从生下来身体便不好,小时候医院就像家里一样熟悉,等年纪大了才好些,等上了大学,也因着身子不舒服休学了半年。
宋澄突然想到,他在现代还活着没有?怕是死了吧。
宋澄为古代的医疗条件感到悲哀,一个简单的感冒,便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一个幼小的生命。宋澄仔细回忆了那位妇人所说的郁慈的病状,却更无奈了。他住院的时候,曾见过这样一个小孩子,也是郁慈这样的年纪,和郁慈一样的症状,因为感冒引起的心肌炎,在现代的医疗条件下,那个孩子很快就痊愈了。可是在古代,这病,就是让御医来了,怕是也没有办法吧。
宋澄心中不觉叹了一句,都是命。
宋澄恍恍惚惚被祁钺牵着下了山,刚下山便看见徐覆之一身玄衣站在大雪地里等自己和祁钺,宋澄走近叫了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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