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婚完本——by花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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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夙兴将外衣脱下挂在一旁,闻言道:“那李青衣肩上的伤,可是深可见骨,脱皮掉肉?没有魔毒,却极俱煞气?”
顾白棠有些诧异,放下茶杯,“你如何知晓?”
姜夙兴慢慢走到桌前,拿起顾白棠用过的茶杯,缓缓饮用了一口:“因为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顾白棠微微皱眉。
姜夙兴将那块青铜符放置在桌上,盯着顾白棠,像喝醉了酒一般缓缓笑道:“顾白棠,你真傻。你难道真的看不出,那李青衣就是今天晚上袭击我们的人?”
顾白棠回望姜夙兴,平静的黑眸中有一丝惊诧。
姜夙兴道:“这枚青铜符是我师父的宝物,可召厉煞鬼修供我驱策。那黑袍人在与颜师伯打斗时,不慎被一猛鬼咬在肩上,故而受此重伤。想来李青衣既为魔修,并不怕厉鬼之煞气。你精心为他调制的药膏,不过是帮他修补皮囊。”
夜色深重,四下寂静无声。
约莫是被这一事实所震惊,顾白棠紧皱着眉头,盯着茶杯,沉默着不说话。
“怎么了?”姜夙兴出声问他,“你在想什么?”
“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戏子,没想到……”顾白棠低声道,“那他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周辉,为了魔王之种。且今晚我听大哥的意思,御宿好似跟李青衣有什么关系,同样也在惦记着魔王之种。还有那个朱碧石,她分明就是你师父邬丛莲转世。这一次世子睿测魂之事,她暗中动了手脚,将你与世子睿的魂连在一起,才让颜师伯他们以为是那世子睿的魂引得祖师神剑的共鸣,断定世子睿是周辉转世。”
顾白棠听了,一向平和的面容露出几丝荒唐的笑意,“好,好。这个为了周辉,那个是为了魔王之种,总之,我就是与这些脱不了干系。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想来顾白棠从来只是一心想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修道成仙,未曾想过二十岁就卷入这一番风波。前世他至少能安安稳稳地度过六年,但是眼下,他连这点安稳日子也没有了。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姜夙兴压下之前心中那点小儿女的醋意,安慰道:“白棠哥,你也别太过担忧。魔王之种的确在你体内,这事已经无法改变。好在我们如今发现的早,还有时间去想那破解之法。不用到了将来某一日,你突然变成了周辉,而我们还不清不楚。”
“你在说什么?”顾白棠忽然问道。
姜夙兴一愣,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慢慢直起身来。
顾白棠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我会变成周辉吗?”
姜夙兴张了张嘴,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确定,只是猜测,依据邬丛莲的阴险狠毒,前世的顾白棠最后应该是没有逃脱变成周辉的命运。
看顾白棠这个样子,姜夙兴叹了一口气,决定和盘托出。
“白棠,其实……在邬丛莲葬身红莲业火之后,我去书香阁问过我师父一些事。邬丛莲他,并不只有你一个徒弟。你晓得吗?”
姜夙兴有些小心翼翼,他怕顾白棠一时承受不住这么多的东西。
顾白棠也完全是被打懵了,摇摇头,“他一直告诉我,我是他唯一的弟子。”
“那你还记得你当年为什么会入西城吗?”
“……我娘说她想让我修仙,我舅舅在西城,便送我来了。”
“那你可知,秋长老一开始为你定的师父是霍长老,你是被邬丛莲抢过去的。”
顾白棠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大师伯不喜欢收走关系来的弟子,所以他不收我。师父……我是说邬丛莲,他很喜欢我,而且一直没有徒弟,便将我收了。”
“对,他很喜欢你。”姜夙兴抓住顾白棠的手,看着他的脸道:“因为你那时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资质聪慧,筋骨上佳,是做炉鼎的好材料。”
“……炉鼎?”顾白棠双眸颤了颤,“你是说,我师父他……他将我做炉鼎?……周辉的炉鼎?”
沉默了片刻,待顾白棠自己消化了片刻这个事实,姜夙兴才慢慢道:“在你之前,邬丛莲就收养过其他的小孩子。都是与你一样,未满十岁,体质特殊。但是这些小孩都没活过十五岁,因着那些小孩都是邬丛莲捡来的,身份卑微,邬丛莲又隐藏的好,外人从不知晓。但是邬丛莲收徒,这件事是载入过他的个人资料的。这份资料只有西城的历代掌教能够查阅,我当日猜出这其中因果,去问师父,他并没有否认。我曾在书中看到过,有一种炼魂之法,将魂力极强的死魂种入不超过十岁的幼童体内,炼魂者以幼童为「炉鼎」修炼魂魄,假以时日,那魂魄便能吸取幼童的纯净灵魂,待得时机成熟,死魂便能复苏,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这四个字让顾白棠的脸色惨白,失笑落泪,摇着头道:“不,这不可能……师父他……他不会对我这么狠的……你骗我,你在骗我!师父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顾白棠忽然挣开姜夙兴的手,站起身来拉开房门跑出去。
未料到他竟然如此承受不住这个消息,姜夙兴也很震惊。怕顾白棠一个人出事情,他立即也跟着追出去。却见夜空中平地惊雷,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连老天爷也跟着添乱。
“白棠!白棠!”姜夙兴焦急地喊道。眼看着顾白棠径直朝那南院跑去,姜夙兴就猜到要遭。但他根本阻止不住,顾白棠飞掠至那门前,一把推开大门。
半晌,从里面慢悠悠地走出一道修长的倩影。朱碧石只着了单衣,秀发披散着。大概是因着今晚受了重伤,脸色苍白的很。但她见了顾白棠,依然微微一笑,风姿旖旎。
“不知大师兄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顾白棠一身湿透,脸上不知是雨是泪。他死死地盯着朱碧石,问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拿我当周辉的炉鼎?”
朱碧石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诧,但随后就用笑容掩盖,“大师兄在说什么呢,师妹我怎么听不懂?瞧这雨下的,姜家主,你还不快来把你夫君牵回去。”
“别装了!”顾白棠大吼一声,“你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吗?邬丛莲!”
夜雨惊悸,令人神伤。但雷声大,雨声大,是以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姜夙兴站在树下,看顾白棠与朱碧石对峙,没有过去。这种时候,他过去了也并不能帮上忙。
他一直知道邬丛莲在顾白棠心中的地位,即使在之前的红莲业火事件后,他也一直晓得,邬丛莲,是顾白棠心中不可触及的人。
那个养育了他十三年的人,那个他称之为师父的人,那个让他不顾一切的在严明堂一言不发跪坐十五日只为为其讨一个说法的人,怎么可能在轻易地抹去?
姜夙兴一直都晓得,是以,他从不敢跟顾白棠讲,他的师父,从一开始就将他只是当做一个炉鼎。
大概是被顾白棠口中的这一声‘邬丛莲’所震撼,朱碧石没有笑了,她笑不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眼前的这个高自己一个头的青年人。
“师父……”顾白棠喊了一声,声音颤抖,声泪俱下:“你是将我当做炉鼎养大吗?你养我,只是为了复活周辉吗?”
朱碧石弯了弯唇,眼中也起了一层雾。
她的目光变化了,变得深邃,变得模糊;
她的神情变化了,变得似笑非笑,变得忧愁又凉薄。
她张开口:“你不该知道这些。”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并不像一个女子。
她不是朱碧石,她是他。
他是邬丛莲。
第53章 孽障重重
“你不该知道这些。”朱碧石,不,或许这个时候应该叫她邬丛莲了。
她的神态,语气,目光,都已经完完全全的看得出来,她就是邬丛莲。
即使大雨磅礴,也挡不住这句话所涵盖的意义。姜夙兴立在远处,后背一身凉麻。
邬丛莲,你到底是现身了。
顾白棠一震,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这么说,这是真的?”
朱碧石看着他,面无表情,“如果是假的,你我能重新回到以前吗?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喊我师父?亦或者,我也可以继续养着你,你我父慈子孝,恩恩爱爱,直到你突破元婴的那一日?”
朱碧石的目光瞟了一眼姜夙兴,道:“其实按照为师的安排,你现在本该仍旧是在西城当你的执法宫大弟子,万万人之上,无人能及。而不是像现在,被指派到这千万里远的长乐,调查你自己的身份。甚至有可能,你要亲自给自己套上枷锁,押回西城接受审判。我曾警告过姜家主,慧极必伤。他不该明白这些事情,更不该将这些事情告诉你。”
顾白棠悲极反笑,“你竟还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不告诉我,你就是想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另外一个人,而我连知晓的权利也没有?”
朱碧石道:“你知晓又怎样,你是不能改变的。人的命运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你的宿命就是周辉。既然如此,与其提前知晓痛苦,还不如混沌不知,快乐无忧地度过一段时日。我原本给你安排了快乐无忧的生活,只是被你那好青梅给中断了。你要怨,该怨他去。”
“胡、说、八、道!”顾白棠又气又怒,双目通红,眼眶中却不断涌出眼泪,他后退进雨里,指着朱碧石吼道:“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我又凭什么不该知晓?!你这个人不仅狡诈阴险,你还心如蛇蝎!”
一道惊雷闪过,顾白棠拔剑而出,将剑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吓的姜夙兴捏紧了拳头,怕他自刎。
却见顾白棠散了自己的头发,将那乌黑的马尾抵在剑下,一寸寸割下。
“邬丛莲,你我师徒十三年的缘分,今日就此了断。从今以后,我顾白棠的人生,你休想再干涉一丝一毫。”
说罢,顾白棠将那割下的短发扔向雨中。
姜夙兴站在后面,只能看见大雨中顾白棠被雨水打湿的背影,不能看见他的面容是如何的决绝。
朱碧石看着那雨中断发,眉头微皱,“我养了你十三年,这师徒情谊,是你说断就断的?”
见他事到如今还是这般态度,顾白棠即使早已心灰意冷,仍旧是一声冷笑,道:“你对我所做的事情,念在你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上,我暂且不去计较。但倘若你再作妖,为祸他人,届时休怪我刀剑无眼,六亲不认。”
“哦?莫非你还要对我动剑?”
“你尽可一试。想必你也清楚,以你现在这副皮囊,不是我的对手。即便你能夺舍重生,你要相信,天涯海角,我顾白棠必能寻到你。你重生一次,我杀你一次;重生十次,我杀你十次;终有一日,我会抓住你的元神,拘禁于锁魔宫中,受无尽地狱火焰,永世不见天日。”
顾白棠声色沉冷,说完这一番话,便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进了夜雨中。
大雨未见式微,磅礴大雨愈发急促。
或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朱碧石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脸色越发苍白。
她看了雨幕对面的姜夙兴一眼,转身进房关门。
姜夙兴皱眉叹气,心中还是放不下顾白棠,决定去寻他。可雨大夜黑的,顾白棠又腿脚快,眨眼就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在到处找人的这个过程中,姜夙兴的头脑也快速地转动。至少他方才从邬丛莲的话里听出了一个事情,周辉借尸还魂之日,极有可能便是顾白棠突破元婴之时。
如此说来,上一世的顾白棠是在六年后出走西城,前往西域雪栾闭关十年,并在这段时间里,突破元婴。想来周辉复活,也是在那个时候罢……
“白棠!顾白棠!……”
雨越下越大,姜夙兴越跑越远,越找,越发觉找不到任何踪影。
他未带伞,浑身都淋湿了。看到前方有一个亭子,便跑进去躲雨。
姜夙兴将衣服上的水拧干了一些,蹲在地上。然冰凉的衣服贴在肌肤上,风呼呼乱吹,依旧冷的人彻骨,禁不住瑟瑟发抖。
看了一眼这没有任何停歇之势的大雨,姜夙兴心想今晚或是只能在这里将就了。他眼下早就不晓得顾白棠跑去了何处,要么只能等雨停了再去找,要么就是希望顾白棠能自己回来找他。
不过后一种可能,真是微乎其微。
姜夙兴正在这般想时,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喜,喊道:“白棠,你果然来找我了!”
转过头去,却是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
来人一身青衣,长发及地,身段娉婷修长,而那一张脸,与姜夙兴自己则长的七八九分相似。此刻这人,正盯着姜夙兴,静静地笑着。
“你……”
姜夙兴既已知这李青衣身份,心下难免有些惊慌,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此地此情此情简直诡异,四下无人,大雨磅礴,李青衣就立在眼前,用一种唱戏的声音唱念道:“夜雨深重,不知仙长还在此处等着何人呐?”
姜夙兴浑身都麻了,既知来者不善,也不与李青衣废话,直接摸出青铜符,默念口诀。
霎时亭中阴风更重,眨眼间一个白衣女鬼贴着姜夙兴的脚从地面爬出来。
饶是见过几次,姜夙兴仍然吓的两步跳开,仔细一看这女鬼好像爬不起来,便道:“贞贞,可是之前受伤还没好?”
那女鬼脖子咔咔一拧转起头来,一双眼睛流出血来,幽怨地吐出一串异域音符,可是姜夙兴莫名竟然听懂了。
她说:“夙兴君,你认错人了哦。我啊,是伽椰子呢。”
那模样那声音,吓的姜夙兴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好歹贞贞虽然也披头散发,可是她平日里不发疯时偶然看到她的真面目还是挺清纯漂亮的。哪里像眼前这个,满脸是血,浑身的骨头都坏了一样在地上爬。
姜夙兴哆嗦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怕是叫错人了。我找贞贞,你可认得贞贞?”
伽椰子很有礼貌地回他:“贞子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井里昏迷不醒。鬼修部今年缺人,要不是贞子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我是不会来的。”
姜夙兴听的愣愣地,本想问问贞贞伤的如何在哪口井养伤回头他好去探望,却见那李青衣已经走了过来。忙对伽椰子道:“快快快拦住他!”
伽椰子往前爬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道:“对了,鬼君老爱拖欠工资,今年的年终奖也还没发,贞子的医药费都快缴不上了,你得跟他说一声。光让人干活不给钱,这不太好。”
“是是是!”姜夙兴也不晓得哪个什么鬼君,只满口应下了。
又匆匆招出一群小鬼,同向李青衣扑去。
李青衣因先前吃了苦,这一回谨慎得多,只见他左右避开伽椰子和小鬼的攻击,朝姜夙兴扑来。长袖一挥,姜夙兴只觉手腕一震剧痛,眼前一花,再一抬眼,那青铜符已落入李青衣手中。
“仙长,你好歹是仙门中人,怎的与这些鬼煞为伍?”李青衣捏着青铜符,一张脸楚楚可怜。
说话间弹指捏决,伽椰子和小怪尽被收入青铜符中,消失不见。临走前伽椰子还再叮嘱姜夙兴,别忘了跟鬼君提年终奖的事儿。
李青衣轻蔑一笑,“奴家这肩膀被仙长所唤之物咬成这般,仙长也不懂得心疼,还不如顾仙长会怜香惜玉呢。”
见武器已被他夺去,姜夙兴也未免恼怒,道:“行了,你少装了。你连颜师伯的元婴都能毁,会怕几个区区鬼修?”
李青衣弯唇一笑,并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姜夙兴看。看着看着,那眼神就起了变化,变得幽暗未明。从这眼神里,能看出有恨,有不甘,还有得意。
姜夙兴眉头一皱,便与他对视。
忽然李青衣一声冷笑,“呵。姜夙兴,姜家主……”
他笑容森冷,目光如炬,吐出的声音,更是犹如毒蛇的信子:“你还真以为,你能改变历史吗?”
姜夙兴眼中一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李青衣笑容狷狂:“你难道不晓得我是什么人吗?我是顾白棠的命定道侣,我是十六年后,与他共拜天地的人。”
“什!……”姜夙兴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完全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怎么会……”
李青衣长袖一甩,迎面而来。姜夙兴避之不过,脖子被缠绕住,历时被勒紧了脖子,摔在地上,天旋地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