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域完本——by柳碎夜

“对的，你会被污秽侵染。”
三位天使一唱一和，最后异口同声的道：“那就是堕落，而堕落的终点是自取灭亡。”
莉莉丝转身望着他们，脸上没有丝毫动摇。她这几天已然体会到了这里与伊甸园巨大的差别，也明白自己面前是怎样一条艰辛的甚至看不到未来的道路，就像此刻她身后的万丈深渊。
“你看你是多么的狼狈，伊甸园是那样美好的地方，为何要留在红海。”
“你的配偶还在伊甸园之中，你抛弃了他也抛弃了自己的责任。”
“天界最温和的加百列大人精心将你照料，而你就是这样的回报他。”
“所以莉莉丝，你必须要跟我们回去。”他们一句一句的责问逼迫，神情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肃穆与冰冷，最后又是齐声说道。
“不。”莉莉丝摇头，向后退去。
“她说不！”一位天使惊叫。
“我们在白费口舌。”另一位摇着头语气充满了失望。
“她或许已经堕落了，不然谁会喜爱地狱胜过天堂呢？”最后一位的神情透露了些许的怜悯。
“但即使这样我们也要将她带回去，万能的父神一定能拯救她。”
“或者惩罚！”
“人类需要尝尝教训。”
莉莉丝突然笑了一下，又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悬崖边缘。
“不，亲爱的天使们，我不会跟你们回去。谁也无法左右我的思想，谁也无法束缚我的自由，谁也无法逼迫我做不愿意的事，你们不能……父神也不能。”
三位天使被她可怕的言论弄得大惊失色。
“父神在上，请原谅这位低贱人类的话语！”
“她一定已经被邪灵侵染了。”
“人类，你会因为你现在的话语受到诅咒，你和你的子孙将因此遭受折磨。”
“亵渎父神的大罪。”
“忏悔一千万年也无法洗刷的罪孽。”
“每日死去一百个子孙也不为过的罪恶。”
莉莉丝站在那里，娇小的身体在悬崖猛烈的风中显得那般单薄，摇摇欲坠。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她的神情从容，语调柔和，“我会让你们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罪。”
她向后倒去，在天使们的惊叫中，如同一只残缺的蝴蝶，坠入了红海。

第19章 死海
“怎么办？”天使们惊慌失措。
“她一定活不了了。”
“我们会受到责罚的。”
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全然没发现红海正在产生变化。
从他们所在的悬崖开始，由近及远，血红的海水像是正在煮沸的开水一般翻滚了起来。乌云开始在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空慢慢聚拢，海风渐起，掀起了巨浪。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海天被无数条紫色的闪电连接起来，风越来越大，空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太可怕了！”天使们站在悬崖上，就在云团的边缘，那黑色的云似乎刚刚好笼罩在死海上方。
“下雨了！红色的雨。”他们看着眼前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却好像另外一个世界般的诡异景象，不禁心惊胆战。
“父神在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位年轻的天使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异状，几乎要软倒在地，他们互相搀扶着，不停的低语祈祷。
远处海面有一道巨大的水墙在向悬崖处逼近，那水墙连绵数千里望不到尽头，天使因天地间的威压瑟瑟发抖无法动弹。
渐渐的，他们能够看清汹涌而来的水墙中夹杂着各类大型的深海魔兽。那些地狱中最冰冷最阴暗也是最强大的魔法生物像是被一块难以抵抗的诱饵吸引，不约而同的纷纷而来。
天使们浑身冰凉，他们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快慢，等回过神来时只见几道血红色虚幻模糊的光鞭卷着一个物体从海面伸了出来，在空中胡乱甩动却迟迟没有再次跌入水中。
“天哪，那是莉莉丝。”一位天使眼尖的看清那物体，是已经昏迷的莉莉丝。
她的身上几乎**，赤红的海水沾湿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四根如手臂粗细的光鞭将她紧紧缠绕。天使们毫不怀疑，人类脆弱的身躯在下一刻就能被它粉碎。
“噢莉莉丝，这可怜的人类。”天使们看见了血腥的场景，激发出了他们悲天悯人的性子。
“我们救不了她，太可怕了。”
“这惩罚来得太快了。”
海面之下在进行一场大战，各种各样的魔兽聚集在一起，海浪滔天，悬崖都受到了震动，似乎随时可能坍塌。
三位天使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连祷告都已忘记，看着海中的场景无法移开视线。
莉莉丝被魔兽们争抢着，从光鞭转移到坚硬的背甲上，从背甲转移到带着黏液的触手中，或者被顶在魔兽凸起的额头上。那些魔兽互相撕咬毫不留情，血红的四海中混入了各种魔兽的**，一时变得五彩斑斓，像个调色盘一样。
但无论它们争抢的多么激烈，对莉莉丝的身体都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保护，也尽量不让她跌进水中。
天使们从最初的害怕到最后的一头雾水。
那些魔兽显然不只是想要吃掉莉莉丝那么简单。
“它们在做什么？”
“上帝才知道！”
“是侵染，它们一定是想要侵染莉莉丝。”
“我们应该快点离开。”
“可莉莉丝……”
他们踌躇不决。
就在这时，海中的生物似乎快要决出最后的胜负。一头形如巨鲸长着巨大肉翅如海岛一般庞大的魔兽将莉莉丝稳稳的护在了背上，其他魔兽像是十分忌惮它，有几只扑上去也都被轻易撕裂。
“那，那是什么？”
这头庞然巨物来得并不早，巨大的身体在水中有一股悠然自得的味道，这么多魔兽围在它身边，却仿佛半点威胁也不存在。
它开始向海深处游去，全然无视了周遭的对手们。
“那是拉哈，混沌之海的支配者。”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回答了天使的提问。
三位天使一个激灵，朝声音处望去，这才发现那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天使。
那天使有着三对健壮有力的灰色羽翼，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棕色的卷短发，不修边幅的胡渣。他的表情静默，眼瞳深邃带着沧桑。
天使们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大喜过望。虽然这位天使他们并不认识，但他身上浑厚的天使之力是只有智天使位阶以上才有的力量。
“父神保佑，请问是哪位大人？”
那位陌生的天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我要将莉莉丝带走，你们赶紧离开。”他说着已经腾空而起，毫不犹豫的冲进了血雨之中。
“啊！”天使们失声惊叫，那雨水对天使的危害非常之大，但那位大人却像是半点也没感受到，直冲向死海中间。
“拉哈，将人留下。”灰色羽翼的天使眼神冰冷，凌空在海面之上拦在了混沌之海支配者面前。
那巨兽停了下来，竟然能与他对话。
“萨麦尔，我们一向互不相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后面还跟着一大堆蠢蠢欲动的魔兽。
“她被托付给了我。”萨麦尔惜字如金，右手已从翅羽中抽出一柄金属巨剑。
“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拉哈的声音带着恼怒，但很显然他并不情愿轻易与萨麦尔动手。
“要么将她交给我，要么我自己去抢。”
“见鬼，你真是头倔驴，”萨麦尔毫无商量的余地让拉哈恼羞成怒，“今天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创·世天使的厉害。”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遭的魔兽躁动了起来，它们虽然惧怕这两位，却仍旧不肯放弃莉莉丝——那实在是天大的诱惑。
“就算你吸收了她也无法回到天界，上帝需要莉莉丝，你这么做只会更加惹怒他。”萨麦尔低头看着从未有散发过如此魔性的红海，皱紧了眉头。
拉哈翻腾出大量的海水，声音中有着不可遏制的愤怒。“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萨麦尔，你随时可以回到天界却不肯回去，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你知道我不屑于说谎，若不是因为混沌之海在不久之后可能十分需要你，我并不介意直接抢人。”
拉哈听到他的话，谩骂沉默了下来。他能够感觉到异动，而这个生物的到来很可能就是那变异的开端。这非天使也非魔物，身上却充斥着最原始纯净力量的生物对任何魔兽来说都是十分美味的食物。为了杜绝浪费，越高级的食品吃法当然也越复杂。
“那你是为了重新获得宠爱而打算将她带回去献给上帝么？”拉哈嘲讽的看着萨麦尔。
“不，我们需要远离天堂，无论是她还是我。”
“可我想回去，就算不想见上帝那个鬼东西，但天界才是我的家！”拉哈张开肉翅，声音十分激动。
萨麦尔叹息了一声，将剑收起，“托付我带走她的是加百列。你知道他的，神座之左，温和善良信守承诺。我帮你向他讨一分情，总比吸收她要靠谱，不是么？”
拉哈考虑了很久，最后终于将护在肉翅下的莉莉丝露了出来。
“萨麦尔，你虽然在地狱很久却始终没有堕落，我相信你，也请你信守承诺。”
“拉哈，”萨麦尔眯起了眼，俯身冲落将莉莉丝抱进了怀中，“祝愿你尽快回到天界。”
在萨麦尔抱起莉莉丝重新回到天空的时候，海中发生了暴动。大多数神智低弱的魔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些能够飞上天空的魔兽已经发起了攻击。他们对拉哈有着天生的恐惧，但萨麦尔这个天使，只会激发他们更多的攻击本能。
萨麦尔神情冷酷，莉莉丝被他盖上披风抱在怀中，身后原本只有三对的翅膀增加到了六对却都静止不动。他几乎是静立的浮空，身上暴涨出耀眼的光芒。那是纯粹和煦的天使之力所散发的光芒，能让黑暗邪恶无所遁形。
拉哈不再管闲事，轻哼了一声潜入了海中。剩下的魔兽本就经历了一场大战，此时被圣光笼罩纷纷尖叫着逃窜开来。萨麦尔煽动翅膀飞向高空，天空中浓厚的乌云开始慢慢变得稀薄，露出了天的一角。
还有一些魔兽仍旧不肯放弃，垂死挣扎的冲向萨麦尔。但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乌云渐渐散开，圣光似乎变得更加耀眼，那些魔兽像是脆弱的轻烟，因靠得太近而蒸腾消失。
“父神在上！”远在悬崖的三位天使看到了这景象几乎因那神圣的身影痛哭流涕，“这位大人一定是御前七位天使之一。”
他们因能够看到这样的场景而感到骄傲。
但那位被他们敬仰的天使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飞向天界。在魔兽们渐渐退散之后，他反而朝着死海的中心地带飞去。
三位天使面面相觑，一时愣在了当场。

第20章 交易
莉莉丝被一位灰翼天使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天界，那三位低阶天使不清楚，自有身在高位的天使长知道，那是被除名却仍旧保留着炽天使位阶的萨麦尔。
加百列留在了水星天的禁闭室，拉斐尔虽然想接他到自己的总督府养伤，却实在拗不过对方的固执。
禁闭室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这里地处偏僻，神圣之力稀薄，甚至有几分阴冷，距离医疗队也相当远。犯了错关在此处的天使，因纯白到空洞的室内装饰，出现精神错乱的不在少数。
加百列的脸色苍白得几乎与那墙面分不出差别。他原本便纤细的身形像是只剩了一副骨架，肩背处仍旧血肉淋漓白骨森森，治疗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因受伤而无法收起的翅膀无力的拖曳在地上，上面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却仍旧鲜艳。他素来挺直的身躯看起来有些佝偻，抱膝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物体上。如果一个高起地面光秃秃的石台也能称之为床的话，那就是他休息的地方了。
加百列全身伤痕累累，神情却并不见多少狼狈。他此刻，甚至没有在想自己的事情。
莉莉丝。
他在担心她，担心那个由自己教导的，纯粹又美好的女孩。她本应有光明的前景与崇高的地位，本该生活在无数的爱与善中，终其一生无忧无虑，只有欢喜，没有苦痛。她本应，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他以为自己能够守护她，爱护她，保护她。可或许，莉莉丝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她是人类，是比天使更复杂更强大更有思想的生物。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欲·望，有所向往的、天使们或许永远也不会了解的自由。她会好奇，会怀疑，会探究，像是带着能够摧毁旧世的强大力量。
而他，而他们天使，唯一能够与之比肩的就是坚定的信念与从不质疑的执行力。
背道而驰的天使与人类。
莉莉丝……
她是绽放在他生命中最美的花朵，是只能存在于他梦境中的、绚烂燃烧的异火，是摇曳他枝头却终究无法企及的风。
他无法拥有她，也无法囚禁她，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信仰让他无法帮助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动摇信仰，过去，现在，包括未来。对父神，对天界，对天使，加百列有着无与伦比的责任感。他不可能像萨麦尔，也不会如路西法，他最终的结局也必是为天国灭亡。
若莉莉丝有罪的话，那也该由他来背负。
加百列拒绝了拉斐尔一切想让他好受些的援助，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的自虐着。没有天使能够怀疑加百列的虔诚，在后世，他一定能够获得殉道者的名号。在拉斐尔看来，这件事艾尔受到的责罚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该承受的，他根本不用这样自责。
可温和的水大天使长，也是天界最倔强的天使之一。
莉莉丝的出逃已经在天界闹得沸沸扬扬，或许除了加百列，根本没有天使还能对着她怀抱善意。
幸好，对于莉莉丝而言，除加百列以外的那些天使是什么态度一点儿也不重要。
即便是在昏迷中莉莉丝也能感觉到身上的痛苦，好多次，她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下去。还好，这个时候总有一道温暖的力量进入她的体内，一个让她有些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那个气息让她很怀念很怀念，好像是比遇到艾尔更早更早就存在在她的记忆中，刻在她的灵魂里。
那是比据说创造了自己的父神更让她觉得亲切的气息。
“父亲……”
跌落红海并且近距离接触了那么多强大的魔物，这伤害对人类来说太过严重。莉莉丝脆弱而纯洁的身体迅速被魔物的邪气侵染，她美丽的外表遭到了可怕的腐蚀，魔力被无情的侵吞，神圣之力几尽消失。若不是萨麦尔不停的为她输入天使之力，莉莉丝恐怕早就被邪气彻底吞噬了。
天界曾经最受崇敬的创·世天使之一，因其对魔物的威名而有死亡天使之称的萨麦尔，他望着怀里的人类，神情凝重却充满了慈爱与怜悯。
他首先创造了人类，却也毁灭了他们。
谁也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尔……”莉莉丝呻·吟着。
“艾尔，”萨麦尔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莉莉丝因被侵蚀而变得斑驳的发，低声喃道：“你将莉莉丝送到我身边，是为了让我赎罪么？”
时间在追捕莉莉丝中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到了后期，天界投入了三分之一的天使去寻找她。但死海的中心本就不是普通天使能够到达的地方，萨麦尔在地狱多年更是熟知这里的情况，搜索进入了僵局。
加百列的状况并不比莉莉丝好多少。流逝了大量的天使之力让他的灵魂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加之肉体上的伤口短期内无法愈合，又不肯接受最好的治疗，在禁闭室养伤的三个月竟然有越养越虚弱的趋势。
在第四个月的月初，拉结尔带来了父神的赦令。
加百列被允许搬回总督府养伤，只不过，作为抵偿自己监管不力的罪责，他需将莉莉丝带回天界。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加百列从不曾违抗过父神的旨意。
“感谢主，我的父。”他屈膝跪着聆听旨意，面容平和，没有一丝怨恨与愁苦，像是不曾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但拉结尔几乎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位天使就是曾经的神座之左。那天使因背后的伤而光裸着上身，目之所见瘦骨嶙峋。
他的脸颊削瘦不堪，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瞳仁失去了光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原本水蓝色的长发淡得泛出了一层银灰，羽翼染着斑驳的血迹翅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