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难启齿 番外篇完本——by悠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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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放屁。要说实质性伤害,我的眼睛,我的肚子,我的牙,你看。你把我打成这样,我保留追究责任。”
“好了。不要吵。”警察制止剑拔弩张的两人。
“你为什么会去到无人途径的器材室,你和被害者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季泽骋一愣,“我们是认识了十年以上的……邻居。”
“平常放学都一起回家吗?”
“没有。”
“那昨天你为什么会去找他?”
“……”
“据嫌疑人称,昨日傍晚,他请求受害人帮忙将放置在体育馆一楼的垫子一起搬去器材室,而后在器材室里与受害者发生争执,在争执的过程中你破门而入将他暴打了一顿后带走受害人,他所说的情况是否全部属实?”
“他把窗帘拉上,把门都锁上。”
“拉上窗帘犯法了吗,我拉上窗帘是因为有些器材必须要在暗室的环境里存放。门我压根没反锁,不然你怎么可能一脚踹开。”
“那你在器材室里对他做了什么?”
“你可以自己问他啊,我们在黑漆漆的暗处干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按住他。”中年男人笑了起来,露出坑洼的黄牙,“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们在器材室里干过什么,在厕所,在学校后巷,啧啧啧,说啊,你要有胆子的话在这里统统说出来。”
办公室外头有人潮攒动的学生,踮起脚尖透过窗户向里面窥望。
“你……”
“你这个变态。”
季泽骋被后面的来人拉开身体,只见娇俏柔一脚用力踹在中年男人的裤裆上。
“他是个变态,在体育课上好几次跟在我后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嘛。”娇俏柔说。
“死三八,你别胡说。”
“我胡说?他肯定有恋童癖、变态心理倾向,不止跟踪过我。说不定换过好几个对象,最后才锁定邺言出手。”娇俏柔用肩膀挤着麻笑,说:“对不对?”
“对。我之前也感觉有人跟在我后面,我太害怕了就和同学一起结伴上厕所,之后再没感觉被人跟踪了。现在想来,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她们乱讲,你为什么陷害我死三八,臭女人。”
“我没有乱说,不信纯姝可以作证,真的有人跟在我们后面过,所以我们到现在都不敢去后巷那里的厕所,只敢上教学楼里的。”
谎话好像是浑然天成的。当中年男人钻了空后,他们也联手挖了一道陷阱给他跳。最终中年男人被警察带走,将以“猥亵罪”遭到起诉。围观的学生们纷纷攘攘拉住走出来的娇俏柔。
“哎,你前男友是同性恋啊,和那个重点班的邺言是一对?”
季泽骋一愣,看向娇俏柔。
她说过她要报复他的,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吗。娇俏柔的目光深深纠缠住季泽骋的,只有此时此刻那个她喜欢的男孩眼睛里才有她。
“嗨,你们还真当真了。那种‘我甩了他,因为他是个Gay’的话。”
“所以其实是你被他甩了对不对。”
“对啦对啦。你们烦死了。”
娇俏柔看到季泽骋投来的“谢谢你”的目光,脑袋渐渐发热,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跑到麻笑面前,恶狠狠地说:“你也真傻。早点死心吧,别玩什么好朋友的游戏了。”
“啊?我不是……”麻笑愣然。
“你当我是瞎的哦。女人瞒的过女人吗,假装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存在,你也太可笑了。回头看看吧,你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其实不是有人早知道了还跟你一样揣着明白当糊涂吗。”
麻笑回头,看见远处人群中汤一瑞露出安慰似的笑容,匆匆低下了头喃喃:“不是的,我不是,你搞错了。”
“虚伪的女人。”娇俏柔冷眼走过,还觉得不过瘾的添油加醋一句,“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
☆、Chapter67
学校还是那个学校。每天有新的八卦诞生被学生们品头论足,然后八卦渐去,另一个新的热点被人们提起。这是一个小型社会,它封闭、圣洁,它被保护、被隔绝,它秩序井然、蠢蠢骚动。
邺言却不再是那个学校里万千学子中平凡的一个。聪明的学生们没有因为娇俏柔几句话就放下窥探的心理,很快关于季泽骋和邺言的消息在校内不胫而走。
天下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可当所有人都兴致盎然地拿着放大镜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时,这堵墙便是千疮百孔的漏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会被放大议论。
那一天以后,邺言变成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指指点点,只不过这所谓的明星是丑闻缠身。以往有心生倾心的女生对他暗送秋波,有较劲的尖子生对他不着痕迹地打量,有自豪的任课老师向他点头打招呼。现在他受尽瞩目,却是因为前不久的未遂事件,大家对发生在现实中的男男之恋好奇万分,与之最密切的另一号人物季泽骋,每天也顶着风波与压力上下课。
在学生之间,男人和男人是一对,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学校发生了骚动,所以他们兴奋地讨论着形成一个龙卷风似的热潮,然而一个期末考来临,热潮就失去了热度,口头谈论是非的次数明显减少,大家埋头只关心自己的学习。
然而,社会上可不是如此。就像倒去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教育局开始喝令严查学校的用人制度,上到校长下到小卖部的大爷都要接受思想教育与检查,家长之间形成一股矫正孩子取向的风气。
季妈妈被请到学校接受谈话,邺爸爸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到校长室却忙着擦汗,连声鞠躬说“对不起”。
学校最后一节的活动课被改成心理教育课,聘请了持有国家心理咨询师执照的心理老师来为学生们疏导内心。一开始大家面色沉重地认真听讲讲座,过了几周之后,不知道谁先开始边听边在抽屉下写作业,这样的风气形成后,再也没人把无聊的讲座和心理辅导课当回事。
于是老师就想办法,一边播放同性电影一边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解,可最后发现只播到某些露骨片段的时候,班级里才齐刷刷地默契抬起头。
有学生举手问:“老师你觉得我们喜欢一个人是错的吗?”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的呢。只是你们现在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某个人,其实是假象,是青春期都会有的躁动,比方说一个同学他长相帅气,学习良好,家境优渥,都可以成为我们为他心动的理由。这是很正常的,我们欣赏这样的人中龙凤,但这不是喜欢。”
“那什么是喜欢?”
“喜欢一个人还包括责任,凭现在的你们还不具备有承担起这样责任的肩膀。”
“意思是我们没有权利喜欢别人咯?”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清楚分辨自己其实只是欣赏他,不是喜欢他。”
“那如果我们确定自己就是喜欢他,就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怎么办?”
“怎么办……”老师为难地嗝咽了下。
没有得到答案的学生露出了明显不屑的表情,班级里传来了嗤之以鼻的声音。老师也不知道答案啊。因为“喜欢”这种界定,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
学生们思想万分开明,注意力很快被其它新鲜事吸引走。虽然鲜少再有人谈论他们,但邺言知道也不会有人忘记他们,人们只是把对他们的兴趣暂且地先搁置了。大家都在等着事态的发展,最好更严重一些才好。
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人转学走。校长建议那人是季泽骋,理由有二,一是因为季泽骋曾因去夜店一事被记过,二是邺言是学校推向重点大学的一位重要尖子生。季妈妈当即拍着桌子站起来,“我儿子做错什么了吗。学校本该是教育人的地方,而不是把有问题的学生赶出去的地方,这种做法与办学初衷简直南辕北辙。”
校长本着“以人为本,教育优先”的原则,忧心忡忡地表示:“留下两个孩子在同一个学校,对我们来说是教育的负担,对他们自己而言,也是起到了错误的典范。”
这个时候,为了避免尴尬,其中一个人离开才是正策。可是,谁该离开呢。季妈妈说什么也不肯让儿子转学走,扬言如果校长一定要逼走自己的孩子,就上告到教育局去。邺爸爸表示,愿意让邺言转走。但学校却不肯了,执意不肯放走邺言。于是,此事耽搁了下来。
很快迎来了高三。大家一头扎进学习里。意外的是十月一号,国庆的头一天,市四中高三段发生了学生跳楼事件,紧接着十月末,高二年级里另一位男生也相继跳楼离世,警方着手调查后确认学生是自杀的。校长一年内第二次被请去教育局“喝茶”。
一件事沉没的最好办法,就是发生一件更大的事来掩盖。果不其然。再没人关心邺言和季泽骋的断背情,大家开始惺惺相惜抱团为跳楼的同班同学痛哭哀悼点蜡烛。一周所上的心理辅导课加至三节,看的电影从《蓝色大门》到《三傻大闹宝莱坞》。
邺言去上厕所时,偶尔会碰到季泽骋,他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呆。彼时他们已连续三个半月没怎么讲过话。季泽骋没有发现站在背后的邺言,呆呆地眺望远处的校门。
市四中的大门打开,黑色轿车里头坐着校长,车子缓缓开进行政楼背后视线死角处停下。刻在学校门口大理石上“市四中”几个大字据说是某个伟人亲笔题写的,望市四中可以人才辈出,以德为先,不忘校训,为校争光。然而,季泽骋忽然糊涂了,应试教育可以为他们带来什么。
每天埋头苦学究竟学到了什么。为什么没人来教会他们,如何爱一个人,如何善待自己的感情。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沧海中的一粟,被世俗缠绕,挣脱不了,谁都可以轻易将他掐死。
季泽骋闭上眼睛,把头埋进放在栏杆上的胳膊里。每天每时每地都有问题学生频出,他们只不过是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然而,对于他们来说,这段青春是他们的全部。
☆、Chapter68
那是一段仓皇想逃的日子,可是终究谁也没能真正逃开,没人转学而走,没人搬家而去,他们喧嚣的爱在大声喊过就当宣泄了以后,也被迫划上休止符,没能够再继续下去。
那是一段很仓促的日子,一睁眼就天亮了,一闭眼就在台灯下唰唰写用无止尽的数学题。车流汇入夜间的霓虹闪烁,距离“高考还剩X天”的牌子,像是这个城市为他们的离开做倒计时的报数。
仅此了了的某一次,季泽骋在与邺言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按耐不住地勾住他的小指,手指缠绕住手指,两人都有瞬间的怔愣。待有人走近,手指慢慢松开,从食指到小指,从小指到指甲盖,一点一点抵住对方不舍得掰开,与划过黑白键的优雅流畅动作相反,他们像卡顿的唱片,发出晦涩的划片声。分开后,彼此走上各自的道路,勿需回头。
在最后一场重要的语文考试中,季泽骋破天荒地写出了一道古诗填空题,那是那一年得分率极低的一道题,考的正是李煜的《相见欢》的第一句: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挖空了的是前半句,季泽骋会对此有印象,是在老师教这首诗的第一天,他躺在邺言的床上,蹬着脚边背边做运动,想不起来时就狠狠把腿蹬地用力。后来他背着背着忽然坐起来,仿若领悟了一个奥义,他指着课本对邺言说:“无言独上西楼,说的可不就是阿言你吗。没有了阿言,一个人走上西楼,月亮弯弯像钩子一样,我也只觉得寂寞啊寂寞,梧桐在深院里把清冷的秋天锁上。剪也剪不断,理了更觉着乱,是离愁啊离愁,不是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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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季泽骋也没能因为多写出一道题,成绩有突破性的改变。
邺言去到北方数一数二的著名高等学府,季泽骋在季妈妈的要求下,去到了最南方的三流大学。
不是特定的某一天,邺言站在阳台上点起一根烟,他心平气和抽得很慢,待浓重的烟味将他围绕时,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清新空气与烟味的差别所在。方才他听说季泽骋已经坐上飞机,去到那座最南方的城市。
为一个文凭奔走的他们,究竟是否算得上融入世俗了。
邺言想起自己看过某本书中的一句: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幸存者,一种是已迷失的。他忍受了无数的光景,当他选择放弃一切接纳真实的自己时,命运甩了他狠狠一个巴掌。而当他退居隐忍后,心却开始不甘地叫嚣,他固执了十年的“喜欢”究竟算个什么。
于是,那一刻他忽然心生冲动,想告诉他爱的男孩,那个太迟了的答案: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能获得奋不顾身的勇气。所以,他只能站在阳台上默默抽一根烟。留恋起过往,偶尔会想到幸福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笑了,有时委屈与酸楚翻涌上心头。可无论是开心或难过,起伏一阵后都带来更大的失落,那才是叫人最感觉难受的。
阳台上方的天空,飞过一架飞机。那不是季泽骋的飞机,邺言知道,却有想流泪地冲动大喊:“笨蛋,我爱你啊。我喜欢了你十年,你知不知道。”
甜言蜜语只能说给不相关的人听,到了真正在意的人面前,“我爱你”三个字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飞机飞过,留下长长的白烟。过了一阵,白烟消散,天空恢复如常。
邺言站在阳台上,站成了久别的遗世独孤的角色。再不会有男孩从邻家的阳台喊着“阿言”向他跳来,他知道。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感觉撕痛。
坐在飞机上的季泽骋支撑着脑袋看窗外,他在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邺言的。是在两年前《面纱》掉在地上开始吗,还是更早之前,他第一次跳阳台开始呢。
时间的轴线,不断被拉到久远的更早以前,早到应该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向邺言欢脱地奔去那一刻开始。
据说心尚未反应过来时,行动会先给出答案。
阿言,其实,我更加爱你对不对,从很早以前开始。想到这里,季泽骋笑了。
飞机扬长而去,留下轰隆的声响。
我们要等恨了,才知道什么是爱;我们也要爱了,才知道光有爱是不够的。
<上卷完>
☆、Chapter69
“扣扣——”桌子被敲响,女人不耐烦地一跺脚,发出响亮的高跟鞋声,“邺老师!我都喊你多少句了,你怎么个回事!”
“抱歉,我刚刚在看手机。”邺言搁下拿着手机的手。
“你最好给我一个心悦诚服的说法,比如你耳背,我更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刚刚有人跟我说,她怀孕了。”
“啊?”前一秒还在生气的郭老师,立刻来了兴趣,挑眉问:“该不会是你的……?”
“是我的,”邺言扬起手机,“我的手机群发的信息。”
“什么意思?”郭老师一脸懵圈。
“看来我被盗号了。”邺言再仔细浏览了一遍信息上的内容,好笑地说:“骗子在我的社交平台向所有人群发了一句‘我怀孕了,不想要孩子的话给我打3000块’,后面添上了卡号,呵。”
“哎呦喂,这年头真有人信这个。就算你的头像是只猫,难道骗子从其它地方看不出你是个男的,这智商哟,真让人捉急。”
“她可不笨,懂得向所有头像是男人的男性同胞发出SOS求救信号。”邺言把手机一扔,倚靠在椅子上,“不过,她可要失算了。我的联系人只有50人,而且一半还是点头之交。”
“这话听的我哟。我怎么那么荣幸,成为那仅有的二十五分之一呢。”郭老师眨着大眼睛,心情明朗。
邺言但笑不语,也不提醒这位大姐刚喊他是要做什么的。
“我不会其实也只不过是你的点头之交吧。”郭老师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