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难启齿 番外篇完本——by悠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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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顾无言地对视着。
武筑有很多怪习惯,其中一个就是,当他心虚没把握打胜仗的时候就会拼命发起进攻,相反,当他有十足把握在手的时候,就会好整以暇地静候对方的进攻,然后见招拆招将对方的攻击化为无形。
“一个小时呢。”武筑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
“什么?”季泽骋问。
“你迟到的时间。”武筑不看季泽骋,仿佛在跟空气一问一答。
“我去买戒指了。不过到处都找不到卖一对男戒的。”季泽骋说。
武筑明显不信地轻哼出声。
封闭的房间里,两个大男人相顾无言。自打刚一进门,季泽骋就闻到了办公室里的烟味。现在,不说话的时候,武筑身上散发的烟味便愈发明显,季泽骋不禁难受地擦擦鼻子。
“如果我猜错了,就先说声对不起。”季泽骋直视武筑,缓缓开口:“你很讨厌我?”
“为什么?”武筑悠哉悠哉地继续吃又咸又甜的饼干,“讨厌一个人是很费情绪的。我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对你浪费情绪?”
“可你的确对我表现出恶意。”
“我很反感一类人,不巧,你正好是那一类人中的翘楚。”
“可以冒昧问一句,是哪一类吗?”
“恃宠而骄。”此时,武筑坐在大桌上,他仰着头俯视季泽骋,“蜜糖里泡大的孩子,是不是觉得人人都该爱你?可是恕我多嘴……他的爱,你不配。”
“你喜欢他?”
“是。”武筑毫不掩饰,甚至更想刺激季泽骋,“我很喜欢他,因为他很干净,从里到外,干净到让人不忍对他下手。你知道我是在哪里认识他的?Gay Club!情人节那天,他就冒冒失失地进到Gay吧里,然后自己坐着喝闷酒。你可真狠心,对这样的人,也能‘放风筝’。现在,又是贪图他什么,还是到头来忽然才发现,他才是最好的?”
听到这里,季泽骋笑了。他翘起二郎腿,不乏得意地说:“真是小孩子心性。你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吗?”
武筑确实比他们小两岁,可季泽骋也没资格说他是小孩子,而且他最反感别人说他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论学识学历,你连跟我讲话的资格都没有。”
季泽骋笑得轻松:“你也很像我熟悉的一类人,背着装满金银珠宝的背包去追天上的月亮。这类人通常有个特点,他们缺乏自信,因此比别人更在意金钱、地位、权势。可最终常常是被累死的,因为他们放不下沉重的背包,还没有使出全力去追月亮,却先责怪起月亮为什么跑给他追。”
季泽骋顿了一顿,似乎给武筑反驳的时间,可是武筑没有反驳,于是季泽骋继续说:“可是阿言跟你不一样,他的眼里只有月亮。他爱的时候是不会去计较自己的得失的。不知道你懂不懂,这天上只有一个月亮的道理。”季泽骋轻笑出声,“我们这一生也只能爱一个人。得不到的,就愿赌服输吧。”
金鱼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吐出的无声泡泡上升到水面,破了。
“你会珍惜他?”武筑的眼神变了变。
“说珍惜不是太可怜了吗。只有会失去的人才会想去珍惜所拥有的。我对爱是很自信的。不过,不是你说的自以为人人都该爱我。而是,他永远爱我,只有他,就够了。”
“很好。”武筑第一次对季泽骋露出笑颜,口气却仍不减嘲讽:“你已经成功让我讨厌你了。”
邺言进来的时候,感受到气派的办公室里不自然的氛围。
“要不要吃?”武筑抱着桶装饼干问邺言。
邺言没应声,径直站到季泽骋面前,深深地看着他,沉着嗓子问:“你还有最后的反悔机会。”
季泽骋很少皱眉,这世上很少有让他感觉无力的事,可现在他皱眉了,深深的,在两行浓眉之间出现了一道锋利的眉刀子,“阿言,为什么你要这么问。我不明白。你不相信我?”
“你关机了。”邺言说:“你没有回我短信。”
“有吗?”季泽骋摸出手机,展示给邺言看,“呃……没电了。”
暖气还在“呼呼”地吹着风,也只有暖气还在“呼呼”不识场面的发出声。
季泽骋企图一笑而过。
可是,这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邺言的心如纸被揉成团,他看季泽骋。
季泽骋的眼神直白却有所隐瞒,邺言的眼神在诘责却也在担心。
他们互相地望着,想要捕捉尽对方眼神中最深的那一点微妙隐晦。
“两位。”一封纸袋把对望一切两断,武筑说:“别让我在我的地盘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电灯泡好吗。我很饿,不如我们速战速决?”
邺言坐下,看着摊在桌子上的文件,没有转头,话却是在问季泽骋:“你不看看?”
“我都听你的。”季泽骋说。
邺言忽然失去了方才的兴致勃勃,就按照原先的想法跟武筑商量了一下。
“对。公平一点儿。”邺言说。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太心软了。”武筑在纸张上画圈做记号。
“还有,这份‘财产分配协议’作为‘同居协议’的附录。遗产分配这里,我想做一下修改。”
“怎么改,你说。”
“我的意思是,一半留下,一半捐了。留下的部分,按《遗产法》规定的处理,给父母和手足。捐了的部分,你怎么看?”
武筑戳着笔头,提议道:“作为扶贫助学的资金怎么样?譬如结对贫困大学生。”
“可以。”邺言一顿,“那,再增加一条。我想从今年开始就结对贫困大学生。”
“不不不。”武筑摇着手,“我可以帮你联系慈善机构做慈善。但你不必把这条款项加在这里,这份协议,应该只关于你和他,两个人的。”
“要的。”邺言强调:“一定要的。我不是想做慈善,我只是在赎罪。我们以后不打算□□,那就少了子女这一部分的支出,这条就当补上了,不能亏欠社会。”
“不,不好。这样不好。”武筑摇手,非常不赞同。他的目光投向季泽骋,希望他能帮忙劝服。
季泽骋却头一偏,用动作示意:我听他的。
最后武筑拿着改过的文件重新去拟一份全新的,他整个人都被这俩人搞懵了。这简直,算什么,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精明算计的思维方式。可转而一想,他又何必替别人着急呢。
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些负担不是让人甘之如饴吗。
邺言等武筑的过程中,一直低着头,维持着方才讨论的坐姿。他也是在反省季泽骋说的话,他为什么怀疑他,他是不是打心底,仍然是怯懦不安的。忽然有一只手从后面慢慢靠近,很大很温暖,掌心朝上,由底下探入,指尖滑过邺言的掌心,然后从指缝间钻出来,与他牢牢地十指相扣。
是很熟悉的手,邺言习惯性的用大拇指刮过他常触碰的位置,有熟悉的厚厚的茧子。
邺言一转头,猝不及防的,季泽骋对他说:“我爱你,阿言。”
☆、Chapter107
邺言一愣,脸唰的红到耳根,不知所措地立即转回头。
“我爱你。”季泽骋摇摇十指相扣的手,嘟囔:“你就从来不说你爱我。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季泽骋玩着邺言的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都知道的。阿言。”
打印机“呜呜呜”地响着。从打印机里出来的白纸黑字,一式两份。武筑拿过修订好的两份协议,盖上事务所的公章。然后递给他们签字。
珠子滚过白纸空位处,留下潦草的墨水,变成漂亮的两个字——邺言。
季泽骋接过笔,把纸规矩地垫放在桌子上,挺直腰背,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对。”邺言说。
“嗯?”季泽骋愣然地抬头。
“骋右边上半部分的由,横折以后,先写横,再写竖,最后封口。”邺言说。
季泽骋拿着笔呆看自己写的字,哦,他写完所有横以后再写竖的。
“这样吗?”季泽骋在另一张白纸上练习一遍,“先横,再竖,再横。这样?有点变扭。”
“如果写连笔的话,”邺言拿过笔,示范性地写了一个“骋”的草字,道:“可以这样。”
非常流畅的字迹,像重复过无数次的练习。
季泽骋心里兀地一动,不由想起日记本里连片的炭黑墨渍。那里,应该曾经有过数不清的“季泽骋”三个字。被蒸发在漫长无尽的岁月中……
“两位!”武筑说:“真是不好意思再次打断你们。”才怪。武筑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所谓的不好意思,他说:“东西已经复印好了。原件留给你们自己保存。复印件放在我这里。可以?”
“可以。”邺言接过两份协议,一并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出了事务所,邺言和季泽骋邀请武筑一起去用餐。
武筑笑得讥讽,说:“我可不想继续多余下去。”
“哦,对了。”武筑忽然从包里撕下一张便利贴,“唰唰”写上字,交给季泽骋,他说:“兴许你用的上。不算贵的。”
目送武筑离开后,季泽骋打开纸条。
“是什么?”邺言好奇地偏头看去。
“没什么。”季泽骋赶紧折好塞进裤兜里,说:“饿死了。我们直接去吃点什么吧。”
“你想吃什么?”
“火锅。”
邺言沉吟了一下,说:“那去超市买一个暖锅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动手做?”
“对。”
“那多麻烦。”
“不要怕麻烦。以后还可以用的上。”邺言顿了一顿,继而说:“还有,我希望你能帮忙打扫卫生,最好再学几道家常菜。”
“什么!”
“不要怕麻烦。”邺言再一次强调。
“可本来最怕麻烦的人不是你吗!阿言。”季泽骋说。
他们开车去了超市,以光速挑了一堆配菜,再拿了火锅调味料,基本就凭着季泽骋想吃什么直接拣什么扔进推车里,最后转战去厨具区。
“选哪个?”在一片琳琅满目的商品前,邺言问。
“随便。我觉得都一样。”季泽骋不怎么关心锅的选择,他翻着推车里的菜,想着还缺了什么部位的肉没买。
“我也觉得都一样。”邺言蹲下身,“那就选个贵的吧。”
起身的时候,邺言抱着沉沉的盒子一晃,往后踉跄了几步。季泽骋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的腰,然后单手提过大盒子,轻放进推车里。
“差不多齐了吧。”邺言拍拍手说。
“我快饿死了。”季泽骋露出饥饿到委屈的表情。
“走吧,去结账。”
他们一起往出口走去。
季泽骋仍提着手扶在邺言的腰上。邺言脑中清点着要买的东西,对季泽骋的碰触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窦静晓在结账,正好看见了邺言走来,然后马上注意到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一瞬间,有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袭来,说不清是什么。
“邺言。这么巧。”窦静晓打招呼道。
邺言闻声朝窦静晓走近,点点头,“真巧。第二次在超市碰见你了。”
“没办法。我很闲嘛。”窦静晓朝邺言身后看去,问:“他是?”
“我邻居。”邺言刚说完,扶在他腰上的手就在抗议似的掐他,季泽骋低下头,附在邺言耳边,急切地纠正道:“爱人、爱人!”
“别闹。”邺言用胳膊肘推搡着季泽骋。
窦静晓觉得邺言身后的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时之间,突然变得没话可说。
此时,另一边的人正好结账完毕。
邺言冲窦静晓点点头,便和季泽骋去到另一边买单。
“你怎么这样!”跟在后面的季泽骋闹别扭似的说。
邺言皱着眉头不说话。
等他们快速结完账,邺言提着袋子快步走在前面,季泽骋落在后面离得有些远了,便跑起来追上前去。窦静晓忽然想起来了,他、他,他是十年前在眼视光医院里见过的,那个坐得离邺言有点远的男生。
太奇怪了。当时她就觉得太奇怪了,看着像是认识的人,并排坐却隔得超远。期间,她和邺言讲话的时候,那人还一直在偷听。
对了,那时邺言怎么说来着的。
她问邺言:“你朋友吗?”
邺言却答:“不认识。”
现在两人打打闹闹一起来买东西,却说是邻居。
窦静晓抠着衣角,眼神追着邺言离去的背影。邺言不是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吗。他甚至为了那个人的一通电话放弃了保研的机会,回到这里。他不是一个喜欢被不熟悉的人碰触的人,他和人相处时总是淡淡地隔着一层。窦静晓从未见过他方才那样,藏不住的喜悦溢出来,恍然没有了与人相处时的隔阂和冷漠,他甚至不自觉地往那人身上贴近。
窦静晓咬着下唇,感觉心里非常不舒服。
回了家,季泽骋把盒子拆开,一张说明书轻飘飘地从里面掉出来,季泽骋扫了一眼就迅速地把说明书塞了回去,自己抱着崭新的锅钻研了起来。邺言先去厨房洗手,然后将菜洗净装盘。
当邺言把沸腾的水倒入锅后,季泽骋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始下菜。才把菜叶沥完水,邺言一转身,居然看到季泽骋不蘸酱料地已经开吃了。
非常狼吞虎咽的样子。
季泽骋一边吃,一边不忘与邺言对质:“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
“不然我要怎么说?”邺言反问。
“实话实说。”季泽骋被烫了一嘴,说话间还不忘吃肉,“就算你不说这是我爱人,你也可以说,这是我男人。”
邺言对此不置一词,丢了一记白眼给季泽骋后,便自顾在厨房和餐厅忙进忙出。
“哎,阿言。哎!”季泽骋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邺言的臂膀、胸膛、腰,最后等邺言一转身,便准确地点在他的嘴角,笑嘻嘻地说:“说一句嘛。才结婚第一天。不要这么冷落我。”
邺言又好气又好笑,挥开季泽骋的手,说:“下午为什么迟到?”
“哎呀。”说到这里,季泽骋就开始打哈哈,围着桌子涮起剩下的羊肉,“堵车嘛。”
邺言站着不动看季泽骋,见他没有要交代的意思,就转身去了厨房。
出来后,邺言把盛丸子的盘放在桌上,沸水冒着热泡泡。只见季泽骋没事人一样地大快朵颐,邺言轻叹出声。
“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对我实话实说。”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赌气的口吻,非常季泽骋式的耍赖。
“你又这样。上次严旭的事也是,什么话都不对我说。这次,姑且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吧,我就想问,汤一瑞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季泽骋的默然让邺言再次叹气:“我也想问你一句,阿骋,和我商量,就这么难吗?还是,你从来不相信我。”
邺言的表情比起失落失望,更显得无力无奈。
季泽骋没有说话。邺言转过身,去厨房拿冷水浸泡完的粉丝。刚迈开几步,忽然被人从背后着急地抱住,沉重的脑袋搁在邺言的肩上。季泽骋的声音闷闷的,他说话的气息喷吐出羊肉的味道,邺言觉得整个客厅都充斥着羊肉的味道。
“我不是,我不是……”季泽骋顿了顿,“我怕我做不好。如果我做不好该怎么办。我不想你担心,我不想你失望。如果最后,最后我真的变成一无所有……”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那种事有什么关系。”邺言的语气很着急。他以为自己的巴掌会用力拍在季泽骋的脸上,打醒他。
可事实上,他没有。
他的手落在季泽骋的脸上,很轻很轻的力度,像羽毛轻轻飘落,最后停在迷路的大型犬的鼻子上。邺言说:“真的没关系。其实我倒希望你一无所有了才好。这样你就会一直在这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我只想你在。你在就好。”
季泽骋的眼睛很深邃,看着邺言的时候很专注。
他们深深地对视,久久地凝望。眸子里全是对方的样子。
忽的,季泽骋先低下头,烫人的嘴唇轻轻地落下来,吻一点一点侵蚀进身体。季泽骋环抱住邺言,隔着衣服去触碰他身体的敏感,当手从腰上滑落往下,被邺言按住。
“阿言。”季泽骋咬住他的耳朵,呢喃:“这是夫妻义务。你说过的,结了婚以后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