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撞死在树上完本——by鹤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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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枫下意识吸了下鼻子,“好像是。那你离我远点吧。”
“我不怕被您传染。”方亦慈和他说话时总是语气不自觉放软。
车在路上开了会儿,里面的两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方亦慈不想打扰到他,光是在旁边随心所欲地看那张脸就满足了。魏如枫也不知道该不该搭理他,自从方亦慈跟自己表明了那所谓的真心后,自己面对他会经常感到无所适从。
过去魏如枫欣赏方亦慈,看得到他身上优越其他学生的沉稳和耐力,看得到他作品里放肆展露出的才华和新奇。即使偶尔有犯错,有急于求成,也都无法掩盖这个大学生在芸芸凡人中脱颖而出的光芒。
甚至,魏如枫过去是有一点点佩服他的。
佩服他能有一条想走的路,并且佩服他肆无忌惮地偏要走。
这和永远都安于现状的自己,是截然相反的那类人。
而现在,魏如枫不敢再去欣赏方亦慈了。他依然看得到方亦慈的优点,可是再也不能自然而然地表扬,怕对方误以为这是感情上的回应;他有时候也想鼓励一下方亦慈,可是只能在旁边漠然地收起那些关心,怕对方误以为这是刻意的暧昧。
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既保持距离,又不会刺伤对方。他要是退后,方亦慈就会上前,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再往前走。
——麻烦的小孩儿。
魏如枫想着,不自觉偏头看了方亦慈一眼。
本以为又会对上那双温热的眼,没想到瞥见的却是对方安静的睡颜。软软的睫毛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颤动,平时英气的脸在进入梦乡状态时,显得慵懒而毫无防备。
魏如枫忽然一愣,立刻踩下了刹车。
完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走错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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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概是双更,因为想发个糖。
晚点再来一发。
34.
方亦慈被刹车伴随的惯性晃醒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怎么停了?”方亦慈重新系好安全带。
魏如枫难以启齿停车的原因,不动声色地在导航仪上按了几下,随后里面传来了机械化的女声:“您已偏离路线,请重新定位。”
魏如枫面不改色地清了清嗓子,以此掩饰自己迷路的尴尬,显得淡定而从容。
“您是迷路了吗?”方亦慈不假思索地问。
“不是,”魏如枫处变不惊,“导航仪有点问题。”
方亦慈往车窗外望了一眼,看到路上多了陌生的两排树,这分明就是迷路了。
再看魏如枫那故作镇定的表情,和当初想起自己不会游泳时没什么差别,看得出是非常努力地想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了。
然而方亦慈却残忍地拒绝了配合他的表演,毕竟不能耽误拍摄进度,必须选择单刀直入:“您要是不认地图,我来开吧,我有驾照的。”
魏如枫看了看他,这才发现方亦慈原本澄澈的眼白多了不少红血丝,下睫毛处的皮肤发青,显然最近为了拍戏都没休息好。
“不用了,你不能疲劳驾驶。”魏如枫回绝了,继续鼓捣那个导航仪,重新定位搜寻好了另一条路线。
方亦慈只好困倦地往座椅背上一靠,打了个哈欠。他偏着头打量魏如枫,情不自禁地想着“这个人的侧脸可真好看啊”,好看到让他想占为己有,好看到想把这人藏起来,每天自己偷着亲一亲。
光是这样多看两眼,方亦慈的心脏就明显怦怦直跳了。
“好了。”魏如枫说着,重新发动引擎。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开着,偶尔会响起那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方亦慈扫了一圈车内的状态,和魏如枫家里一样漆黑,一个多余的摆件都没有。
“您自己住不会无聊吗?”方亦慈忽然发问。
魏如枫边看后视镜边回答他:“无聊成了习惯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方亦慈抿抿嘴,“您就不想改变一下吗?”
“不想。”魏如枫微微加重了油门,说话不留余地,“无聊也没什么不好。”
方亦慈不再和他纠结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怕他不耐烦,便改口问了些实际的:“您以后打算一直当老师吗?”
这次魏如枫没有立刻回答他。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当初毕业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留校,为的就是尽快稳定下来,有一份朝九晚五压力不大的工作。然而这几年他待下来却愈发地厌烦,有些当年和魏尽有矛盾的老教授们,见到自己总是阴阳怪气,从来没有好脸色;而和自己同样年轻的老师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他也不是听不到。
要不要一直当老师他还不清楚,但这个学校他恐怕早晚要离开。
魏如枫还没来得及回答方亦慈,车内就响起了一阵手机震动声。方亦慈从口袋里掏出来接通,那边传来了原首的声音:
“方、方导……你们还多久啊,他们又打起来了!”
魏如枫隐隐约约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加快了车速。
他们两个到达兰月区大门口时,太阳刚开始下山,那锈迹斑斑的暗绿铁门上映着一片发红的橘色。
方亦慈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那片空地上,居然有几十个人扭打成一片,场面十分混乱。一半是自己这边的人,另一半是兰月区的混混们,其中有几个面熟,正是前阵子被自己教训过的。
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水管和木棍,耳边的谩骂声此起彼伏。
这场混战不知因何而起,双方都不甘示弱地挥动拳头,甚至有几个脸上已经见了红。
而在这群架的边缘地带,熊之渔正不知所措地伫立着。
方亦慈下了车,想把她带过来,却不料自己的肩膀被人牢牢地按住了。
“别过去。”魏如枫不由分说道。
方亦慈不能听从这种命令,尽管目前来看他这边的人在混战中处于强势,但人都是他带过来的,哪能自己在旁边干站着。于是方亦慈毫不犹豫地别开了肩膀。
但魏如枫又用力拽回了他的手臂,力道大得让方亦慈半个身子转了过来。
“魏老师——”
“你过去了谁来拍?”魏如枫语气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他顿了顿,对方亦慈说道:“拍下来。”
方亦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让你拍下来。”魏如枫的表情让这件事看起来刻不容缓,“就算你现在过去打架也无济于事,趁警察来之前你把这些拍下来。”
方亦慈还是没听懂:“什么意思?”
魏如枫望着那群人的方向,望着那夕阳迸裂般的橘红,喃喃道:
“你要拍的高`潮戏,不会有比现在更真实更自然的画面了。”
方亦慈看着魏如枫的脸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忙跑回车上拿出三脚架和摄像机,迅速架好机器开机,取好景别。
当眼前的真实人间转变为镜头上的内容时,最细腻的地方便得以展现。那群人每一个张狂的动作都变成了凝聚暴虐的美艳,每一个凛冽的眼神都化为了触目惊心的特写。
镜头里的画面在嚎叫着,喘息着,躁动着,不安着。
屏幕外的世界却平静着,冷漠着,诡异着,坦然着。
而在所有喧嚣之中屹立不倒的,是那个被夕阳包裹的少女,她身影单薄,格格不入,像是一把被火灼热的匕首,切割了整个暴躁的群体,在缝隙之中探出了些许光亮。
方亦慈站在显示屏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不稳。
是的,魏如枫说得太对了,不会再有哪个刻意安排好的画面,能与现在的真实相媲美。此时的光线,调度,气氛,内容,声音,情绪……全部的一切,都远远好过他曾一遍又一遍推翻修改的分镜头剧本。
从很久以前,从他学电影开始,最先记住的话就是那句“电影是现实的渐近线”。
现在,他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到那条线。
而此刻让他真真切切看到这条线的人,就在他身边。
方亦慈稍稍偏过头,能看到魏如枫背着光的身影。
他还是那样的清冷表情,波澜不惊,仿佛刚刚他什么指令都没下达过一样若无其事。
可是,方亦慈此时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个人的内心一定和自己一样,在渐渐发热。
那是平静的灵魂对所钟爱事物的自然流露,是平凡的生灵在潮起潮落时激荡起的自在汹涌。
那是一个渺小的人对浩渺世界倾诉的声音。
然后那个声音在茫茫宇宙里,与另一个产生了共鸣。
“我没有想表达的东西。”
果然,那一天您在家里,还是撒了谎的。
方亦慈凝望着魏如枫,他自己也不知道凝望了多久,又是在哪个节点出了差错——就像是苹果落到地上那般自然,像是蛇在引诱他尝下那甜美的禁果。
情不自禁,难以自恃。
他上前两步,朝着魏如枫单薄的唇瓣,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35.
魏如枫的视线突然被挡住,紧接着他感觉到唇上被一层柔软覆盖,不冷不热地轻轻地贴合着自己。
有几丝碎发蹭得自己眼皮发痒,魏如枫下意识眯起眼睛,未等大脑处理过来发生的事,方亦慈就适可而止地结束了这次亲密接触。他移开脸,向后退了退,嘴上仿佛还残留着魏如枫的温度。
魏如枫看清了刚刚遮挡自己视野的人,也瞬间反应过来方亦慈做了什么。
他瞳孔颤了一下,感到莫名其妙。然而他发现方亦慈的脸上没有分毫的愧色,反而是一副坦然无畏,心安理得的样子。
这才令魏如枫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抱歉,老师。”方亦慈毫无歉意地轻轻开口,声音散在空气里,“就算您感冒了,我也想离您再近一点。”
“你这个‘近’是不是太放肆了,方亦慈。”魏如枫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是。”方亦慈大方承认,依然从容不迫。他迎着光注视魏如枫,眼瞳被夕阳的光线映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泽,像是黏稠的蜂蜜裹杂着甘洌的甜度。
“您也占过我便宜啊,”方亦慈语气轻缓,“这下我们扯平了。”
魏如枫不明所以地皱起眉道:“哪有这回事?”
“嗯,您没有。”方亦慈冲他上扬嘴角,“您说什么我就认什么。”
魏如枫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人恬不知耻的模样,迟疑着还要不要发火。
他知道就算对着方亦慈生气也无济于事,这小孩简直跟狗一样,数落完他还能立刻冲你摇尾巴撒欢儿,烦得人没脾气了。
算了。
最终魏如枫胸腔里的怒意还是散去。
飘渺的警车铃声在街上逐渐清晰,很快就有几辆警车在兰月区门口停下,终结了那场混战。方亦慈从原首那了解事情经过,他原以为是因为上次半夜打架导致安望舒被记仇,这次那群混混想报复回来。没想到是那些人一见到熊之渔就冲过来要打她,拖拽她,甚至破口大骂侮辱性的词汇。而自己这边的人不得已才动了手。
方亦慈把熊之渔拉回自己身边,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不想回这个地方,对吗?”
她情绪低落地点头。
“放心,以后都没有这个地方了。”方亦慈平静地告诉她,“以后你的人生都是你自己的。”
她眼泪顺势流了下来。
一行人做完笔录出来后已经夜幕降临,方亦慈对今天拍摄的成果甚是满意,当然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位导演在他们打架时都做了什么。
方亦慈自然地上了魏如枫的车,系好安全带,“您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魏如枫瞧他这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就来气,闷闷说了声“什么都不想吃”。
“那咱们就先回宾馆吧,我现在叫外卖,等我们到的时候也差不多能送来了。”方亦慈说着掏出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浏览了几家都没什么胃口,便转头问魏如枫:“炸鸡烧烤,日韩料理,快餐小吃还有甜品,这些您要哪个?”
魏如枫没好气地答:“油炸的不健康,太生的吃不惯,快餐不好吃,甜品太腻。”
方亦慈忍不住笑出了声,“您可真难伺候。”
魏如枫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眉毛一挑睨了他一眼说:“烦死你了?”
“不。”方亦慈凑到他耳边暧昧地柔声道,“喜欢死了。”
魏如枫被耳边的热气蹭得呼吸骤然一紧,迅速离方亦慈远了半个身子。
他怕方亦慈又要在车上不安分地胡说八道,便随手打开了车载广播。这个时间段都是在滚动播放娱乐新闻,听着热闹却让人没多大兴致。
魏如枫专心致志地开车,没留意广播里的内容,倒是方亦慈听到某些关键词后开始全神贯注。
“不是吧,为什么要让他徒弟来翻拍?”方亦慈喃喃自语。
魏如枫随口搭话:“怎么?”
“魏尽的《凉风香》啊,我还以为他解禁以后回国是为了重拍出道作呢,结果就只是监制。”
魏如枫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发力,随后他听到方亦慈感叹道:“要是他没被禁十年那么久就好了,那这些年一定会有更好的作品。”
像是听到了什么刺耳的话,魏如枫皱起眉回应:“禁拍电影十年一点都不过分,他自己活该。”
“怎么会是活该?”方亦慈不假思索地反驳他,“《红河凤凰》是当年唯一一部中国导演在三大电影节上获奖的作品,就算是魏尽私自参选,这份荣誉他也是实至名归的。”
魏如枫拐弯的速度过快,险些撞上护栏,他胸口发闷地说:“没拿到公映许可证就去国外参赛的导演不少,可你见过哪几个能被禁十年之久的?”他沉默几秒,继续开口:“明明是他自己为了声誉,把敏感历史时期的电影以日本代表团的名义参赛,触犯那么多人的政治立场,还违反了《电影法》,就这样你还觉得他是‘实至名归’?”
“可这些和电影本身有关系吗?”方亦慈不以为然,觉得魏如枫这种说法太小题大做了,“他所犯下的过错都不能影响《红河凤凰》本身的质量啊。”
魏如枫缄口不言,让车内的气氛陷入沉寂,只有广播电台里传出的轻松曲调声。方亦慈偏头看他,察觉出氛围不太融洽后就自觉地闭嘴了。直到到达目的地,两个人也没再交流。
方亦慈下车后,魏如枫自己进了地下停车场。等他再出来时发现方亦慈还在酒店门口站着,双手插着口袋。
魏如枫走过去,“你不进去,在这干什么?”
“等您呀。”方亦慈淡笑着,“我怕您又迷路了。”
方亦慈叫来了一大份清蒸明虾,提着盒子名正言顺进了魏如枫的房间。
魏如枫一看是虾就顿时没什么食欲,他向来就讨厌这些需要上手去剥壳去皮的麻烦食物,尤其是螃蟹和虾,总是弄得满手油腻汤汁四溅。
可他没想到的是,方亦慈拿了两个盘子摆到桌上,开始剥虾。很快,一个盘子里全是虾壳,然后他理所应当地把另一个盛着虾肉的碟子推到了魏如枫面前。
接着,方亦慈继续重复相同的动作,拿虾,剥开,放进魏如枫的碟子里。一套流程一气呵成,毫无半点违和感,好像这是他本该做的事一样自然。
魏如枫碰都没碰那个碟子,脸别到了另一边,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同时对方亦慈说道:“你拿走,我不想吃。”
“您是自己用筷子,还是我喂您?”
“……”
魏如枫拿他没辙,只好接过递来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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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枫将虾肉咽下,“你还是多听你姐的话吧。”
“那可不行。”方亦慈吮`吸着指腹上残留的汤汁,发出的声音像是亲吻。
“谁让我们魏老师招人疼呢。”
36.
方亦慈接到顾泉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李,由于接下来几天要拍的都是夜戏,为了方便他们得换家宾馆。
“休长假?你们公司真的不是因为违法犯罪被取缔了吗?”方亦慈怀疑地说。
“我们公司有营业执照啊。”顾泉回答得坦荡又自豪,“还是我亲自给办的呢。”
方亦慈隐约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但也没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