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踏雪行完本——by燕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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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顾景行……
楚恪扬一扬眉:“莫非在明徽眼里,我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云奕摇了摇头:“我从未这样认为。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你有时让我心惊。明明好像了解了你,下一刻你又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这次你算计九畹剑……就这样一无所获,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楚恪负着双手,淡淡一笑,“怎么不可惜?若你没有出现,没有阻拦,九畹剑便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也许天意如此,让你阻拦了我。”
云奕的心底涌上一股微微的凉意:楚恪直言不讳地承认了他想要九畹剑,也就是说,他对前朝宝藏的传说亦是虎视眈眈。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为何想要九畹剑?你手握天下第一大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放眼江湖也无人是你的敌手。你何必……”
“我的头上悬着一柄剑。”楚恪收回目光,注视着云奕,“若我不够强,与我相关之人均有性命之忧。若我不能与之相抗,我将终其一生都活在这柄剑的阴影之下。明徽,我所负之事,远超想象。”
云奕的心底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他却只能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恪长出了口气,说道:“或许这便是命吧。有些人出生便注定了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而有些人则注定一辈子活在算计之中,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他的语气含了几分伤感,让云奕不由自主也感到了几分悲凉。他迟疑着伸出了手,轻轻握住楚恪的手。楚恪像是一震,反手握住了他。
“明徽……”楚恪低低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我是真心喜欢你。”
云奕直觉地感到楚恪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但他仍然说道:“我也是。”
楚恪淡淡地笑了,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说道:“天晚了,回去歇息吧。”
这一夜云奕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他的心底总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顾景行离去的背影以及楚恪欲言又止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在清冷的月色之下沾染上几分血一样的暗红,逐渐模糊不清。
翌日他醒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天气。他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到桌前端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肃穆人影,被吓了一跳的同时瞬间抄起手边的枕头,摆出防御的姿态:“谁!?”
“……盟主,枕头可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
云奕眨了眨眼,终于看清这个大清早跑来吓人的家伙居然是泰宁,没好气地一个枕头扔了过去:“你吓我一跳,没事无声无息地坐在屋子里,你就不能到外面去等吗?”
泰宁轻而易举接住枕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想笑又不敢似的。憋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1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住哈哈大笑起来:“盟主,你刚才那个发懵的表情真是太逗了……”
“滚滚滚。”云奕翻了个白眼,“没什么事少在我这里寻开心。”
“这不是教主怕盟主无聊,我才过来的嘛。”泰宁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梨,咔嚓咔嚓地吃着,“顺便,老赵说你可以停药了。你的内力应该在近几日就能恢复。”
云奕点点头,想想自己来琅山快一个月了,虽然当初沈红衣下手用了十成十的内力,可若是再不好,也未免也太慢了些。他一面穿上鞋,一面随口说道:“早就该好了。”
不料泰宁闻言突然顿住了,手里拿着个梨,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知道了?”
云奕本想问一句“知道什么?”但一看泰宁的表情,他及时刹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难道这其中的确有什么猫腻?于是瞬间改口道:“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泰宁瞪圆了眼,模样颇为滑稽,“你的医术水平我是知道的,除了云家那本《入门医典》,你根本没看过别的医书。教主也不可能告诉你……难道是……重玄那家伙……?可他也没理由告诉你啊……老赵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了……你怎么知道的……?”
云奕心中微微一沉:他的内伤久治不愈,果然是因为有猫腻的缘故。这其中,楚恪知道这件事,重玄、泰宁、赵书玄都参与其中。他每日除了楚恪来为他疗伤,便只喝过赵书玄的药。若是问题出在楚恪疗伤上面,那么没理由赵书玄也会知道。只剩下一个解释——问题出在那碗药上。
重玄、泰宁抑或是赵书玄,都没有理由给他下药。那就只有楚恪了……
心中有些微微的发冷,云奕不禁蹙起了眉:“那碗药果然有问题。”
泰宁一愣,立刻意识到云奕只是在套他的话,受惊般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说话都有些结巴:“盟主!云盟主……你可千万别多想。如果你的内伤在顾景行到来之前就治好了,你要是走了,他还怎么会到本教来?何况、何况教主他是真心不想让你走……”
“不想让我走就给我下药,抑住我的内力!?”云奕忍不住拔高了声调,心头一阵烦躁,“你不知道我昨晚有多么恨自己没有内力,连简单的投掷暗器都做不到!”他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巨响。泰宁显然被他惊住了,只呆呆地注视着他。过了片刻,云奕抬起手甩了甩,愤愤哼了一声。
“……真疼。”
泰宁:“……”
“罢了。”云奕恨恨咬了咬牙,“我不该冲你发火,你也只是奉命行事。楚恪那个混蛋……”
泰宁默默坐下,咬了一口梨。
“对了。”云奕想起昨夜重玄和泰宁一同出现,于是说道,“你和重玄和好了?”
泰宁一顿,嘟囔道:“算是吧……也不算。等等,你怎么知道……”
“我前几日去天梦轩,遇到了重玄。”云奕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说道,“他让我转告你,那日他与你争吵并非有心。”
“我知道。”泰宁咽下嘴里的梨,叹了口气,“只是我不喜欢他那种什么事都要挡在我前面的样子。虽说我武功向来不如他,但也不至于弱到那种地步。又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女子……”
云奕奇道:“你们因为什么争吵?”
“因为我要以云家后人的身份进入青阳盟。”泰宁又啃了一口梨,咔嚓咔嚓地吃着,“他认为太危险,一旦被认出来,我恐怕难以脱身。他还觉得,什么青阳盟什么八大门派,都是道貌岸然者居多。怕我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云奕心中微微一动:这个评价,柳清湄也曾经说过。不过柳清湄是曾为情所伤,难道重玄也曾经为情所伤吗?他不禁问道:“重玄他进入炀教之前,可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泰宁似是微微一怔,半晌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注视着窗前明媚的阳光:“应该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遭遇的。我们曾经是昆仑派三大弟子之一,你应该听说过昆仑双剑的名号。”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玩家云奕开启支线任务:昆仑往事。
昆仑双剑还有印象吗?没有了的话回第七章 ,顾栖迟在聊天中提到过一次。
顺便怎么把猫从猫砂盆里拽出来?它总喜欢趴在里面乘凉……
第30章 此心安处
云奕摇摇头。他对昆仑派有印象是因为它是八大门派之一,但昆仑双剑……他只记得似乎在哪听到过,但却记不清了。
“好吧,我不应该对你抱什么希望。”泰宁翻了个白眼,“林九思、顾栖迟他们居然没给你讲过?那可真是奇了,毕竟在那些人眼里,昆仑双剑是被炀教害死的。”
被他这样一说,云奕隐隐约约想起顾栖迟在蓟州客栈是有提到过这么一件事,他不禁问道:“难道又是以讹传讹?”
“那当然。”泰宁咔嚓咔嚓地吃着梨,“不然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我和重玄这不是好好活着?”
云奕吃了一惊:“你们就是昆仑双剑?可……你们是怎么到炀教来的?”
泰宁道:“重玄原本是我师兄。当年在昆仑派,我们原本是昆仑三剑,大师兄是师父的开山门大弟子,但修为却不如重玄,甚至不如我。”他又啃了口梨,“大师兄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妒恨。那时我和重玄之事被师父发现,师父要我们‘改过自新’,洗心革面,结束这段在他们眼里大逆不道的感情。”
泰宁耸了耸肩:“虽然很感激师父的教导之恩,但什么叫大逆不道?什么叫不为世人所容?难道仅仅因为我们不符合世人眼中的‘常理’,就要说我们离经叛道吗?”
云奕若有所思,泰宁则嘲讽似的一笑:“在他们眼中,大多数的感情都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至于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那就是天理不容,同样都是爱,却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真是令人费解。”
云奕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想起昨夜顾景行复杂又难以言喻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叹。顾景行能够没有对他这份违背常理的感情表现出厌恶,就已经称得上是朋友了。他的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怅然:“那后来呢?”
“重玄那家伙看着古板,其实比我还要固执。”泰宁撇撇嘴,“他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有辱师门’,也不肯与我分开,于是我们两个就被废了武功,双双逐出了师门。”
昆仑山终年积雪,那时又正值寒冬腊月,两个武功被废、比常人还要虚弱几分的少年被人呼喝着赶出昆仑山门。他们昔日的师兄弟都对他们指指点点,昔日的好友用唾弃的眼神鄙夷着他们,昔日的师父甚至不曾来看他们一眼。鹅毛大雪纷扬而下,仿佛无声地诉说着这世间人情的凉薄;呼啸而过的北风刀子般刮过面颊,仿佛在尖声嘲笑:看啊,这就是那两个不顾廉耻的傻瓜,两个悖德的、为师门抹黑的弟子。你们对得起师父的教导之恩吗?你们要怎样面对天下人异样的目光?
只是爱而已,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怀有的美好而纯粹的感情,是一颗心为另一颗心急促而有力的悸动……为何会被冠上大逆不道的帽子,为何会不被世人所容?
“我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泰宁一扬手把梨核顺着窗外扔了出去,冲云奕满不在乎地嘻嘻一笑,“可惜根本没有。大师兄早就对我们二人怀恨在心,如今我们无处可去,又被废了武功,还不是任他折腾也不能反抗?他就在半路截住了我们,企图将我们活活折磨致死。”
云奕吃惊地瞪大了眼:“同门师兄弟,他竟如此狠毒?”
“我的云大盟主,”泰宁无奈地笑了,“你对这人心险恶是真的了解不多啊。你不知道嫉妒可以让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可以让人拿走他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也可以让人戴上面具化身为一个衣冠禽兽,更可以让人不顾其他人的性命,痛下杀手。”泰宁随意挥了挥手,“为了自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重玄的胸口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泰宁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个从左肩划到右腹的动作,“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此外还有不计其数的伤痕,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平日里温和有礼、像一个谦谦君子的大师兄竟会是一个衣冠禽兽。”
他停了一下,续道:“我们当时身受重伤,躺在雪地上,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血液和热度一起离开身体,他们仰望苍茫的天空,看到的却是一片雾蒙蒙的灰白色。大雪落在他们的身上,将意识也逐渐带离了身体。仿佛冥冥中能听到漏壶滴答滴答的声响,宣告他们的生命进入最后的时刻。
“那时候的炀教教主是楚教主的师父。”泰宁沉思着说道,“他救了我们,传我们武功,为我们改名为重玄和泰宁。那时候楚教主已经将半个教主之位握在手中,他需要暗卫,于是我们就成了他的暗卫。暗卫除我们之外还有九人,被合称为‘九天令’,他们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终其一生也未必会在江湖上露面。”
云奕不由得奇道:“那江湖上怎么会传出你们丧命在炀教手中的话?”
“自然是我们那位大师兄。”泰宁笑道,“他怎么会和师父说他要害死我们呢?不如编个理由,说我和重玄命丧炀教之手,还能和正道中人同仇敌忾一下。”
“你去青阳盟,却没有人认出你就是昆仑双剑之一。”云奕挑了挑眉,“不得不说也是奇事一桩。”
“你以为被废了武功之后怎样恢复武功?我们苦练十年才有那般成就,怎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恢复了。”泰宁长长出了口气,“炀教中有一种蛊毒名叫碧心蛊,这种蛊进入身体之后会迅速修复经脉,让人一夜之间就恢复七八成内力。只是用它会导致声音、容貌大变,所以青阳盟上下无一人能认出我就是当年的昆仑双剑之一。”
云奕不禁问道:“很痛苦吧?”
泰宁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云盟主,你可真是奇人一个。若是别人,早就问我碧心蛊从何处而来,只有你问我是不是很痛苦。”他顿了一下:“万蚁噬心,你说痛苦不痛苦?”
他说着,轻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窗外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从梧桐树的枝叶间窥探出来,在地上留下几片斑驳的光影。泰宁走到窗前,只见远远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小路那边走来,阳光洒在他身上,宛若临世的天神。
是楚恪。
泰宁注视着楚恪越走越近的身影,忽地对云奕说道:“云盟主,我知道你对教主骗了你仍然心存芥蒂。”
云奕微微一怔。
“但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你能遵从自己的本心。”泰宁舒展开眉眼,笑得一派从容。他就像云奕当初遇见他时的那样,飞扬洒脱,眼底落满温暖而真实的笑意。
“明徽。”楚恪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今日如何了?”
推开房门,他见到站在房中的泰宁,笑开道:“你可以走了。”
泰宁向楚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笑道:“教主一来就赶人,云盟主马上就要走了,还不允许我多留一会儿。”
楚恪闻言一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明徽,你要走?”
云奕向泰宁看去,见他冲自己挤了挤眼睛,心中不由得好笑,但面上仍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我内力就要恢复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泰宁,日后我们还会有相见之日的。”
泰宁状似无限遗憾地长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们聊。”说着推开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楚恪目送他离开,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明徽?”
云奕眨了眨眼:“你不是说等我痊愈了以后,去留任我吗?”
楚大教主被噎住了。他沉着脸看了云奕半晌:“你这可是真心话?”
“真,不能更真了。”云奕垂下目光,“还是说,你仍然要给我下药,抑住我的内力,不让我离开?”
屋内骤然一阵安静,有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中弥漫。楚恪在一瞬间攥紧了拳,复又松开,气氛在刹那间紧张起来。过了片刻,他长叹了口气。
“对不起,明徽。”
楚大教主竟然开口向他道歉,云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恪,楚恪却误解了他的意思。
“那时……我确是连你也算计了进去。”楚恪再度叹了口气,目光微微一黯,“希望你……不要见怪。”
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投下满地金色的光影。静谧的沙沙声随风穿堂而过,仿佛一瞬间挥开了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丝丝缕缕的凉爽驱散了夏季残留的暑气,云奕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我不会走。”云奕笑着,缓缓地说道,“虽然在世人眼中,炀教教主是个无恶不作、大逆不道的大魔头,但在我眼中,他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更重要的是……”
他停住了,抿了抿唇,心跳一下一下,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又能走到哪儿去?”
他抬起眼看着楚恪,却见到这个在江湖上一手遮天的男人竟然微微湿润了眼眶。楚恪怔怔看着他,向他伸出一只手,很慢很慢地,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手指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描摹下来,最终停在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