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烬完本——by马烟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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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临泽看着代课老师发过来的课程进度,已经进行到了《楚辞》部分,算是正常进度,可是下个周学校要举行运动会,正巧冲了一节古代文学课,再算上国庆节被冲掉的那一节,课程就紧张了。才开始,魏临泽在《楚辞》部分安排了三个课时,想着如果时间宽松,可以做一节屈原的拓展课,可现在看来,计划得变更。
“明天就要上课了,我得在今天把课程计划变更给调整好。”魏临泽扣着碗沿儿喝光了碗里的汤。
“上课?就你现在这样儿?”Josh把他手机抢过去,“不行!老老实实先在家休息几天。”
魏临泽看着Josh气鼓鼓的样子,突然笑了,“客观来说不是不可以在家休息,但是我自己主观上很想回学校,是精神上的想。”
“这些天被关着没什么可干的,我就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捋文学史,越是捋就越想,攒到现在,正迫不及待地找个宣泄口,所以我主观的精神战胜了我客观的身体状况。”魏临泽头头是道地讲道理,“这就跟我想吃你做的米饭是一个道理。”
Josh撇嘴笑了一下,“就光想我做的米饭啊?”
“酸辣白菜也想,糖醋里脊也想。”
“除了这些,还攒着想什么了?”Josh把他的手机抛上抛下地玩。
“很多,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们,楼下的早餐摊儿,操场上的暴走大军。”魏临泽一股脑往外说。这就跟牙疼一个道理,牙疼的时候不能吃想吃的东西,就在心里来来回回地过,权当找个精神支柱,想到了什么就记在心里,攒起来,牙不疼的时候甭管胃受得了受不了,一股脑地要讨回来。这时候,就连记性也出奇地好。
“还有呢?”Josh问。
“还有我的床、枕头,我的牙刷毛巾,还有沙发手机。”魏临泽用食指点着下巴,还一会儿才补充,“对了,还有……”
Josh赶紧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
“楼下花坛里的那只黑猫。”魏临泽笑眯眯地说。
Josh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什么话都没说,一件一件儿把桌子上的餐具拿进了厨房,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打开洗洁精的盖子往水池里乱倒一气。没良心的锅碗瓢盆儿!Josh想。他断着肋骨躺在医院,脑子里除了魏临泽啥都顾不上想,人家倒好,惦记吃的,惦记手机,惦记学校,连楼下那只流浪猫都不放过,就是不惦记该惦记的。
水珠混着泡沫往外溅,Josh边冲着盘子边想着有空去买个洗碗机。
魏临泽在厨房门口探了半边身子,问:“要不要我帮你洗啊?”
“哼。”Josh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转身冲着他的脸甩了甩手上的水。
魏临泽摘了溅上水的眼镜往里走,Josh伸出胳膊把他挡在门外,“别进来啊,我要拖地了。”
“过来,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儿。”魏临泽站在厨房外面扒着门。
Josh抡着拖把在厨房里挥舞,“这么说就成,我听着呢。”
“那我说了啊。”他清了清嗓子,“刚才没好意思说,其实,攒着想得最多的,是你。”
他有没有事儿。
这几个字是魏临泽在白色屋子里念叨最多的。后悔的心情其实很奇妙,越是后悔,过去的事儿就越是在脑子里来来回回把前后细节都铺在面前,让人去回味,要是当时这样做就好了,要是当时没那样就好了。
魏临泽后悔过程中最多的就是当时为什么没有扑过去护住Josh,偏偏让他转了方向盘,偏给了他机会,让他自己迎上了那辆车。
因为什么都做不到,才更不受控制地去想他。想他受伤严不严重,想他在医院难不难受,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他,就已经辗转反侧了。
去回忆文学史,是强制的,不算主观。主观精神上,分明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他。
Josh忍了忍笑意,不经意间弯了弯嘴角。
“喂,”他把拖把往一边一扔,张开胳膊,“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吧。”
魏临泽眼睛弯弯的,露了两排牙齿,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了Josh。
“完了,”Josh收紧了手臂,“我完了。”
“我怕是……彻底爱上你了,魏老师。”Josh说。
魏临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着“嗯”了一声儿。
“谁不是呢。”
他说。
“屈原和宋玉都是重要的楚辞的作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批判和揭露,但是在境界方面,《九辩》缺少了屈原那种激切的情思和追求理想九死不悔的精神。值得我们注意的一点是,诗歌中都有两个作家自标高洁的咏叹。例如《离骚》中的辟芷佩兰,还有那时男子的自称美人……”
魏临泽手撑着讲台,看了一眼教室里不怎么熟悉的大一新生,“我们现今的文化大都把‘美人’‘敷面’类属的词自动与女性联系在一起,但在先秦时期一直到汉唐五代,这些在男子中都常见。谁还记得讲《越人歌》时提到的?”
底下的学生们听见问题之后开始左问右问,底下掀起了一小阵讨论声,就是没人起来回答问题。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多把《越人歌》的吟唱归为女子,但如果根据我刚才讲过的上古风俗,再加诸多考证猜想,我们大多认为实际上认为其主人公实为男子。”魏临泽只能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
正对着他坐在第一排的女生趴过去跟旁边的人小声说话,“这什么时候讲的!这么劲爆的内容我不可能忘啊,原来古人口味儿都这么重啊……”
“古代文学课你才来了几节?估计是逃课了,再说那节课是之前代课的那个矮老师讲的,他没怎么提。”
魏临泽翻了一页儿PPT,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讲。
在他转过身去板书的时候,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悄悄亮了一下,短信的图标忽闪了几下,停了几秒钟暗了下去。
这时候的Josh正志得意满地在家翘着二郎腿喝着牛奶和郑飞通电话。
“知道吗,老子前段时间哪儿也去不了,心里不管怎么想魏魏都得先攒着,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再回去住院?老子脑壳又没坏。这叫精神支柱知道吗文盲。”Josh把刚从魏临泽哪儿听来的那一套回怼给了郑飞,得意洋洋的。
郑飞在电话那头念叨:“伤筋动骨得一百天呢,当初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我才同意你暂时离开医院,你不赶紧回医院躺着还敢蹬鼻子上脸了你!”
“我在家也能……”Josh话没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他吧手机从耳朵边上挪开,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跟郑飞吆喝,“郑映给我打电话,挂了啊。”
“你……”
郑飞还没来得及说话,Josh就麻利地接起了郑映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方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郑飞骂了一句,摁了挂断。
“喂小郑儿。”Josh对郑映的救场感到非常满意,没个字儿的语调里都叫嚣着心情愉悦。
“Josh。”
电话那边的声音沉沉的,Josh皱了眉头,问:“你是谁?”
“我是陆琛。”电话那头说,“我们见一面吧。”
秦如许行动力惊人,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在各方势力里安插了多少人,成哥这边的缺口一打开,GM计划的主要势力迅速溃不成军。成哥够决断,立刻做了决定,放弃投入在GM计划中的势力,及时抽身。
三十年后的GM内部分歧已久,老一辈里把各方家族之间联系的一起的,不光是利益,还有很多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做到一致追求,可是现在被单纯的利益捆在一起的年少的继承人们,早就离了心。
温玉被温霆强制召回了意大利,卫问渠临时倒戈站了秦如许那一派,就只剩下了周不渡还在支持着张致和。
陆琛这个时候带程解之回珠城并不奇怪。
Josh到了郑家,陆琛和郑映都等在那里,可是并没见到程解之。
“张致和在我手里。”陆琛率先发话。
Josh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郑映给他解释:“那天我把你们送走之后,陆琛的人抓走了张致和。”
“这些事儿我不想参与,救出魏临泽,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你们怎么处理,我不关心。”Josh皱着眉头说。
“不,我是想找你帮帮解之。”陆琛说。
Josh笑了一声儿,“说说看。”
“你离开海城的时候,解之的病情就已经控制不住了,你应该知道。”Josh点了点头,陆琛继续说:“这次我会调人帮你,其实算是顺便,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找到张致和,只有他才能治解之的病。”
“张致和?”
“实际上严格来说当年的GM计划就只成功了GM-01一例,GM-02的基因编码也存在很大的缺陷,不过这种缺陷表现在了后期,”陆琛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GM创造出的人,有着同一套基因组,所以,魏临泽能救解之。”
“你的意思是?”
陆琛看着Josh点了点头。
“解之呢?他怎么说?”Josh扬着下巴,“我觉得我需要和他见一面。”
“他还在海城。”陆琛沉声说,“我不放心让张致和接触到他。”
Josh嗤笑了一声儿,说:“可笑。”
“你不放心。”他冷笑着说,“你不放心把解之交到张致和手里,我就放心魏临泽了?医学上的事儿我们没一个人懂,张致和为了他那个研究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要是他趁机耍花样儿控制魏临泽,到时候我哭都没地儿哭去。果然,我还真是不适合跟你们这些人接触,压根就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Josh……”郑映想说话。
“再说!”Josh提高声音打断郑映,“再说我没权利干涉魏临泽,这事儿找我也白搭。”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郑映赶紧去拦他,“这不是因为你是解之的朋友我们才找你帮忙劝劝魏临泽吗?当初我们下了多大功夫才把人从温玉手里救出来啊,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线生机,就只是提取魏临泽的干细胞,不会有事儿的。”
“要是张致和要用我的干细胞救程解之……别说细胞了,摘个器官我都不会不同意,可是我总不能去做别人的主吧,不管我和魏临泽关系多么亲近,我都没立场找他帮忙。”Josh拍了拍郑映的肩膀,“因为我心疼魏临泽,所以不可能跟他开这个口。”
他又转头朝陆琛说:“我和郑映,为程解之做的,不比你少,我也是切切实实地担心他,可这不代表我的、魏临泽的命就不金贵,我们自己宝贝着呢。”
对于魏临泽来说,程解之这三个字就只是三个字,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没有道理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不怀好意折磨了他好几个星期的变态博士手里。这天底下都没有这个道理。
Josh和程解之是朋友不假,从前为他赴汤蹈火什么都不顾也是真的。Josh能断定,只要他开口,照魏临泽的脾气一定会同意。可这天底下也没有这么个道理能让人亲手把自己爱人的命交出去,为了救一个朋友的命?正常人不会干这桩约等于以命换命的买卖。
他从前说过,他当初豁出命才把程解之弄回来,不是为了让他死在国内。他舍不得程解之的心情不比陆琛少。
可他也的的确确,永远不会跟魏临泽开那个口。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学生们从七点就被组织起来坐在了操场看台上,周围人模狗样儿的学生会走来走去地管秩序查人数,七点钟的太阳还不是太毒,姜雯雯坐在人群中间低着头玩手机,顺便拿出防晒霜在脖子和胳膊上又厚厚地涂了一层。
运动会开幕式八点半开始,领导们八点半还在赶往学校的路上,学生们七点就坐在了看台上欢迎领导,开幕式的表演人员更惨,六点就集合化妆了。
一开始确实不晒,可随着时间慢慢往后移,那毫无遮挡且高出地平线不少的看台就被蒸成了一锅火炉,太阳刺到手机屏幕上,眼睛都格外不舒服。姜雯雯把随身带的外套罩在了头上,不少有先见之明的同学撑开了准备好的遮阳伞。
姜雯雯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人一下子掀了外套,她皱着眉头看眼前,是学生会儿那个著名的小娘炮,他叉着腰把外套往姜雯雯腿上一扔,说:“都坐端正了,不能戴帽子,不能打伞,也不能罩衣服。”
周围一圈儿人,果然都收了伞,旁边一片骂骂咧咧的声音,边上难得的阴影儿里站在几个学生会的人,肉眼可见的伞,也拿在学生会手里,在一边打着耀武扬威。
奴性,都是从大学开始的。
姜雯雯瞥了小娘炮一眼,把外套重新盖在了脑袋上,低声说:“边去儿。”
“你!”小娘炮翘起兰花指儿,“你学号什么,我要给你通报!取消评优资格!”
“20151100260,中文一班姜雯雯,报去报去,老子本来就没资格评优,用不着你取消。”姜雯雯指了指远处的那些打着伞跟蘑菇似的学生会,“你他妈先把那些人的伞拽下来再来管老子,一边儿去。”
姜雯雯本来就一肚子火,被小娘炮这么一闹,更烦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四十了,那些领导还不知道在哪儿磨叽,干脆把外套一摘,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小娘炮见她突然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过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姜雯雯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朝他挥手,“老子不伺候了,找地儿凉快儿去了,记住了,中文一班姜雯雯,可别忘了通报我。”
她边顺着台阶儿往下走边后悔。
真不该说脏话!
坚持了那么久不说脏话,这倒好,看见这些师前谄媚师后狐假虎威的学生会就来气,脏话跟打了润滑剂似的顺嘴溜。
看台底下的一排小房子角儿上搭了一个橙色的小棚子,姜雯雯溜达过去一拍乔望的肩膀,“乔大神,你怎么在这儿啊?”
“准备一会儿运动会的广播稿。”乔望调了一下机器,问她:“你怎么没在上边坐着?”
“不想坐了呗,都快晒秃噜皮了。”姜雯雯顺手拿起一张广播稿看了看,念了出来,“周明阳老师加油?老师们什么时候比赛?”
“下午。”乔望把一边广播检录的表格递给姜雯雯。
姜雯雯顺着看了看,“诶,魏老师参加了?”
“我记得是参加了两项,一个400米,一个4×100接力。”乔望在一边随口说。
“你过目不忘的本事越来越让人佩服了,”姜雯雯拿起一边的空纸,写上“魏临泽老师加油!魏老师最棒!魏老师最帅!”递给乔望,说:“到时候找人使劲儿喊啊。”
乔望笑眯眯地收了纸条,“你就算不写我肯定也找人给老师加油……诶,你有没有参加的项目?到时候也给你喊一嗓子。”
“就我这小身板儿,参加运动会这不是给咱专业抹黑么。”姜雯雯嘿嘿笑,“你去年不是1000米第一么,今年参加没?”
“怎么着,要来给我加油啊还是递水啊?”
“加个油喊两嗓子就不错了,我哪儿敢给你递水啊……”姜雯雯话一顿,“不对啊,周不渡不成天在你跟前儿晃悠么,怎么最近好像都没见过他?”
乔望脸色稍微一变,“我哪儿知道,再说了,谁说他成天在我跟前儿了?”
姜雯雯自己嘟囔:“周不渡这周连选修课都没去上,魏老师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倒是踩着点儿逃课……”
运动会历来被认为是增强凝聚力必不可少的活动,场上挂着号码牌的运动员周围都有一群喊着加油的同学朋友,整个操场上也回荡着检录的通知、众声的呐喊。远远的,就能闻到阳光下汗水和汽水儿的清新味道。
魏临泽在检录处领了号码牌,和Josh顺着跑道边缘往比赛场地走。
Josh边四处看着跑跑跳跳的学生们边和魏临泽说话:“四百米?这个操场得绕一圈儿还是一圈半?”
“一圈儿。”魏临泽比划了一下,“这个大操场是一圈儿,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小操场就得一圈半。”
“四百米……”Josh在嘴里咂摸几声,“不尴不尬的。”
魏临泽把号码牌别在衣服上,说:“那我耐力跑不了1000,爆发力跑不了一百,可不就只能不尴不尬地跑400么。”
Josh接了他的外套,摆摆手,“在终点等你。”
“那我肯定使劲朝你跑。”魏临泽咧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