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尘渡你完本——by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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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卿见在场三人无一人注意他,不着痕迹地缓步向外退去,他的右脚已迈到了外头,右手亦覆在了一处机关之上,准备关闭密室,可惜他的左脚还未来得及迈出去,便有一根足有七寸长的铁钉直直地飞来,钻进他的骨肉之间,将他的左腿脚面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他挣了一下,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剧痛之下,他的右手竟不慎将那处机关按了下去。
密室之门猛地降下,张卿反应不及,只收回右手,右脚却被石门死死地压住了。
石门重达千斤,一下子,就把张卿的右脚脚踝以下压得血肉模糊,骨骼尽碎。
张卿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张了张口,转而咬紧了牙关。
他浑身的皮肉都泌出了汗来,今日天气寒冷,他穿了三件衫子,最外头那件还夹了厚厚的棉花,但不过须臾,这三件衫子便被汗水湿透了。
季琢走到张卿面前,淡淡地问道:“那十四张人皮在何处?”
张卿面色煞白,缓了口气,艰难地答道:“人全数是老戚杀的,皮全数是老戚剥的,与我并无干系,我不过是受你所托,将十四张人皮与狼尸同葬,如今人皮丢了,我又如何能知晓人皮的下落?”
季琢指了指放在案上的中年人的尸身,道:“这中年人约莫是昨日申时失踪的,而昨日申时,老戚早已死透了。”
“是么?”张卿低笑一声,“是谁与你说那老戚已死透的了?”
老戚是沈已墨杀的,老戚的尸身昨日季琢亦亲眼见过,哪里会有假?
张卿见季琢面有疑色,仰首大笑道:“老戚虽是死了,却并未死透。”
他双手击了一掌,得意地道:“我便让你见见他罢,他也想你想得紧呢。”
紧接着,东侧墙面迅速移开,里头有一处暗格,宽约三尺,长约五尺,而藏在这处暗格中的竟然真的是老戚。
老戚从暗格之中窜出来,直立而站,他浑身覆着狼毛,骨骼扭曲,乍看之下,除面目还有些人样外,几乎与狼无异,可惜这面上却生了尸斑,因无皮毛遮掩,极为扎眼。
张卿又击了一掌,命令道:“老戚,你先将这柳筎斩杀,再杀季琢、舒蕴。”
舒蕴方才被死尸与柳筎的人皮吓得伏倒在地,眼见老戚逼到面前,好容易才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少年却半点不退,他抚摸着自己未着丹蔻的指尖,抬眼朝张卿笑道:“张卿,你以为将老戚做成僵尸,便能护你周全么?你未免太过天真了。”
话音落地,少年的手指穿过皮毛,插/进了老戚的心口,生生地将那心脏扯了出来,连接心脏的血管在他的拉扯下尽数乖顺地断去。
老戚死了多日,心脏已近乎黑色,还散着恶臭,少年嫌弃得眉尖蹙起,一甩手,便将那心脏丢弃在了地面上。
而后少年抬首,胸有成竹地盯着老戚,可惜老戚只颤了颤,却并未倒下。
“你以为取了老戚的心脏,他便会彻底死透了么?”张卿笑道,“纵使你将他砍成肉末子,剁成肉泥,那肉末子和肉泥都会想方设法完成我的命令——要了你们三人的性命!”
说话间,老戚已行动了起来,他举起藏在案下一把斧头,利落地向着少年砍了过去。
少年步法翩然,轻易地便躲过了。
老戚逼上前去,一斧头又落了下来,少年快手操起挂在墙面上的一条锁链,抵住老戚的斧头,锁链与斧头较量本就是力不能敌,加之这锁链已然生了铁锈,眼见着就要断裂。
老戚余下的左手也握住了斧头柄,双手一起使劲,直要将少年的头颅破成两半。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光在老戚身后乍然亮起。
这剑光亮得刺眼,少年不由地闭上眼去,待他再度睁开双眼,只见老戚已被拦腰砍作两截,两处断口皆淌着肠子。
老戚的上半身就落在他脚边,面上神情未变,手中甚至还牢牢地抓着斧头;下半身则落在距他三尺处,双足不停地蹬着地面,欲要站立起来。
季琢收回“倦云”,瞥了眼张卿,转身开始搜查密室。
他搜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并未搜到那十四张人皮,且经他确认,除老戚藏身的暗格外,这密室再无暗格。
他只寻到了一箱子的铁钉,四把匕首与一大袋子药粉。
铁钉根根锋利雪亮,是用于将受害人钉在案上的;这四把匕首,其中有三把的边缘已有些卷起了,显然使用次数不少,应是用作割人皮以及切割无皮尸的;而一大袋子药粉,十之八/九便是迷药了。
季琢以手指拈起一点药粉,细细瞧着,偏生是这时,老戚的两截身子同时跃起,上半身手中的斧头冲着季琢的面门劈下,而下半身则以锋利的指甲向着季琢的心口抓去。
季琢专注于药粉,未注意到老戚,闻得舒蕴一声“小心!”方转身堪堪躲过,他心口的衣衫却是被抓破了,外衫、中衣均破了一大块,甚至连亵衣都被抓破了一道缝子。
他尚未站稳,突然,整个密室震动起来,伴随着震动,石门裂出一条缝隙,缝隙愈来愈多,密密麻麻地嵌在石门上,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石门竟碎成了一堆石块,不少石块砸在张卿身上,他由于右足脚踝以下骨骼尽碎,左足被季琢用一根铁钉钉死,根本无力闪躲,只能任凭石块砸在身上。
石块激起的粉尘弥漫开来,加之四根蜡烛全数插在了墙上的钉子上,外头并未留上一根照明,一时间,众人仅仅能隐约瞧见有一人立在密室外头。
季琢定睛望去,唤了一声:“沈已墨。”
话音落地,那人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看眉眼,正是沈已墨。
沈已墨身着绯色的衫子,外罩一件狐皮,外衫略长,下摆有大约八寸缎子委地。
他执着一支洞箫,洞箫碧绿,衬得他一身的绯色愈发艳丽勾人。
第25章 第一劫·第二十四章
沈已墨施施然地走到季琢身边,伸手抚过从季琢层层衣衫的破口中露出来的一点肌肤,又将他的衣襟拉紧了些,方柔声道:“季公子,外头的雪是愈发大了,天也冷得很,你可莫要受凉了。”
沈已墨的语气如同正与季琢在亭中煮酒赏雪一般,而非身处这样一个剥过数十人人皮的密室。
话音堪堪落地,沈已墨便觉着有一双手抱住自己的腰身,将他转了半圈。
这双手骨骼分明,烫得厉害,热意透过层层衣衫传来,熨在他的肌肤上,轻易地抚慰了他被刺骨的风雪折腾了许久的身躯。
下一刻,他却听得季琢道:“你小心些。”
他抬眼瞧了眼季琢,季琢已松开了手,右手执剑,护在他身前。
他前方约莫十步处便是老戚的两截尸身,怪不得那坟冢中寻不到老戚的尸身,却原来是被人做成了僵尸。只是为何这老戚失了心脏,又断成两截,尚且能行动自如?
这两截尸身再次立了起来,肠子从断口处不住地往外淌着,适才尸身不但袭击沈已墨未果,还使肠子淌得更出来了些,最长的那一根足足露出了三尺长。
张卿被碎石压在下头,全身除双手与头颅外动弹不得。
血从碎石间一点点地流了出来,润湿了地面。
他面色苍白,仰首一面击掌,一面冲着老戚吼叫道:“还不快些将这四人全数杀个干净!”
老戚闻言,从地面上一跃而起,上半身的右手举着斧头,直劈季琢面门,下半身的利爪则向着季琢的咽喉抓去。
季琢一手执“倦云”抵住斧头,一手捉住老戚的双足,将脚踝尽数捏碎,紧接着,他一掌向着老戚的心口拍去,一掌落下,肋骨都折去三根,声音极是清脆,老戚不觉得疼,但到底还是因为冲力向后退了两步。
沈已墨扫了眼张卿、少年与躺在案上的尸身,凑到季琢耳侧问道:“莫非这张卿确与人皮失踪有干系?”
季琢指了指少年道:“那柳筎夺了少年的身躯,适才她指认老戚杀人剥皮乃是受了张卿的指使。”
沈已墨吃了一惊,他早前不过是怀疑张卿此人与人皮失踪有干系,却未料想到竟是这张卿指使老戚杀人剥皮的。
“那老戚又为何会如此?”沈已墨疑惑道,“纵然是被做成了僵尸,哪里有伤成了如此,还能动弹的道理?”
季琢答道:“不知张卿使的是甚么手法,怕是将这老戚剁成肉泥,砍成肉末子,他依旧能动弹。”
俩人说话间,老戚又飞来一击,他越过季琢,直击沈已墨。
沈已墨双目仍凝视着季琢,未分老戚半点余光,手指却是一动,他掌中的洞箫利落地将老戚的上半身与下半身自中间劈开。
老戚分成了四块,重重地跌落在地,他无半分神志,只知要达成张卿的命令,一落地,又挣扎着起来了。
沈已墨索性将老戚持斧头的右手剁去。
张卿冷笑道:“你剁去右手又能如何?”
像是为呼应张卿似的,老戚与身体分离的右手持着斧头直冲沈已墨的面门。
剑光一闪,那右手被砍作六块,再也握不住斧头,登时六块肉块与斧头一道坠在了地面上。
可惜不过须臾,地面上老戚的左手便迅速地操起了斧头,余下九块死肉也跟着飞了起来。
这九块死肉将沈已墨同季琢俩人团团围住,伺机而动。
沈已墨持洞箫,季琢执“倦云”,转瞬间,俩人便将九块死肉砍作了一堆肉末子。
这堆肉末子在地面上铺展开来,安静而乖顺地伏着。
沈已墨一口气还未吐出,却瞧见数不清的肉末子居然争先恐后地飞了起来。
少年见状,心忖:老戚果真如张卿所言,纵使化作肉末子也会想法设法完成他的命令。
少年心生欢喜,快步走到张卿面前,蹲下身来,掐住他的脖子问道:“那十四张人皮在何处?”
张卿因失血过多,面色发白,听得这话,恶意地笑道:“你不先威胁我制住老戚,反是要先问人皮的下落也是有趣,你半点不顾及刚刚季琢救你的恩德么?”
少年毫不掩饰地道:“季琢与沈已墨的生死和我有甚么干系,死了更好,省得我麻烦。”
若是季琢与沈已墨不死,必定要将她的魂魄逼出少年的身子,自然还是死了的好。
张卿经过方才一番试探,将少年心中所想猜了七七八八,他放软了调子诱哄道:“既是如此,你将我从这石堆中救出来,我便告诉你人皮的下落可好?”
少年勾唇笑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人皮的下落,我再救你出来?”
张卿摇首道:“我从不做这样的买卖。”
少年站起身来,俯视着张卿道:“那你便压在下头罢。”
说罢,他转身要走,身后的张卿得意地道:“罢了,你我便一道死在此处罢,待老戚解决了沈已墨与季琢,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与舒蕴了,有你们四人作陪,黄泉路上真真热闹得紧。”
突地,密室中现出一片火光,火光极盛,照得密室寸寸分明,火光未予碎肉逃脱的功夫,转瞬,将浮在半空中的碎肉尽数吞去。
碎肉再也动弹不得,不过片刻,偌大的室内便溢满了腐肉烧焦的气味,这气味诡异非常,着实令人作呕。
舒蕴受不得这气味,胃中阵阵翻腾着,忍耐不住,终是吐了出来。
少年则眉尖紧蹙,伸手捂住了口鼻。
张卿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双目死死地瞪着纷纷跌落在地面上的焦肉,焦肉在火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连灰烬都未剩下分毫。
老戚是张卿手中唯一的杀手锏,眼下这杀手锏竟用不得了,张卿惊恐得死命挣扎起来。
待老戚的尸身悉数烧去,沈已墨缓步走到张卿面前,笑吟吟地道:“老戚被砍成了肉末子还执意要杀我与季公子,我百般无奈,只能将他烧了,你可千万勿要见怪。”
第26章 第一劫·第二十五章
待老戚的尸身悉数烧去,沈已墨缓步走到张卿面前,笑吟吟地道:“老戚被砍成了肉末子还执意要杀我与季公子,我百般无奈,只能将他烧了,你可千万勿要见怪。”
沈已墨的声线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眉眼间盈满笑意,但这话里头却尽是威胁之意。
张卿听得一震,面上神情自若地道:“老戚你烧便烧了罢,他左右不过是一具死尸。”
这张卿的双手细细地打着颤,虽不明显,但如何能逃过沈已墨的双眼,张卿面上自若的神情分明是装的,沈已墨也不戳破,反是颔首道:“不错,老戚左右是死尸一具,较之被你所用,还是烧了来得干净些。”
张卿扫了眼少年与舒蕴,这密室中统共五人,少年被柳筎附身,他剥了柳筎的皮囊,柳筎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自然不会救他,而舒蕴得知他的真面目后,连瞧都不愿瞧上他一眼,亦不会救他,甚至他方才目光扫过去,舒蕴都刻意避过了,且就算舒蕴肯救他又能如何?在场这三人每一人都能绕过舒蕴,将他杀了。
想通关节,张卿诚恳地道,“你将我救出来,待我伤愈,我便告诉你那十四张人皮的下落。”
沈已墨问道:“若是你伤愈后,反悔了该当如何?”
张卿叹息一声:“我哪里是出尔反尔之人,沈公子你竟然不信我?真真令我伤心。”
季琢走上前来,提议道:“这张卿应当把人皮藏在客栈中了,你我搜得仔细些,挖地三尺,总归能寻到的,何必要理会他,便让他死在这儿罢。”
沈已墨沉吟道:“季公子,你说得不错,只是这张卿到底是一条性命······”
季琢冷淡地打断道:“管他作甚么,你莫要忘了天还未亮,外头还下着雪,你有功夫理会他,不如先去寻那十四张人皮。左右他是穷凶极恶之徒,指使老戚杀人剥皮不算,还将老戚做成僵尸欲要取你我性命,也不知亲手杀过几人,你切勿信他。”
“你说得不错。”沈已墨伸手拂去自己一身绯衣上头沾着的尘埃,走出两步,瞥了眼张卿,又朝季琢道,“走罢。”
少年在一旁看沈已墨与季琢一唱一和地做戏,觉得颇为有趣。
张卿被压在碎石堆底下,暂不论旁的伤处,他右足血肉模糊,骨骼尽碎,左足脚面被一根七寸长的铁钉钉死在地,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凭宰割,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现下就算再做足姿态,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果然,张卿见沈已墨与季琢俩人当真要走,急声道:“且慢。”
俩人的脚步均无半点停滞,张卿一把抓了沈已墨的衣袂,道:“只要你们将我救出去,我便告诉你们十四张人皮的下落。”
沈已墨被张卿抓着衣袂,走也走不得,只能停下脚步,含笑地盯住张卿道:“说罢,人皮在何处?”
“你们先将我······”张卿还未说完,被沈已墨打断了去:“人皮在何处?”
张卿坚持道:“你们先将我救出来。”
季琢伸手撕去沈已墨的那角衣袂,淡淡地道:“走罢。”
张卿盯着手中一截绯色的缎子,心生绝望,本就失了血色的面容愈发惨白,却又听得少年道:“那俩人已走远了,也不知他们能否寻到那十四张人皮。”
张卿仰首冲着少年哀求道:“柳姑娘,你可救救我罢,你若救我我便告诉你人皮的下落。”
“救你?”少年嫣然笑道,“那日你将我钉死在案上,剥我皮囊时,我也曾求过你罢,你可救我了?”
他一脚使劲地踩住张卿的手背,回忆道:“我当时身子不佳,头痛欲裂,口渴得厉害,想下楼取杯水来喝,一时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未料到竟然落入了你手中······”
他停顿片刻,续道:“而现下却是你落入了我手中。”
说罢,他取来一根铁钉,直要把张卿的右手也钉死在地面上。
眼见铁钉逼到皮肉,张卿尖声叫道:“我并非故意要这样做的,我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
沈已墨知晓他与季琢出去后,少年必然会对张卿动手,他可寻机救张卿一回,再诱出人皮的下落,因而他与季琢适才不过是隐在外头,如今听闻张卿道其是迫不得已的,他便抬步回了密室。
张卿见沈已墨这样快便回来了,知晓自己受了戏弄,但为了性命,他还是道:“这流云客栈并不寻常。”
他说着,唤了一声:“阿蕴,三年前,你我来这客栈打尖时,可有旁的住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