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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尘渡你完本——by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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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已墨来时用了些身法,因而比许初然要快上许多。
许初然瞥了眼沈已墨,便上了楼去。
入了夜,又到了戌时,纸人并未出现。
季琢在楼上打坐,沈已墨在大堂坐了,又要了一壶金坛雀舌。
现下大堂中空无一人,只夜风欢快地从外头涌了进来,将沈已墨面前的那只蜡烛的火焰打得瑟瑟发颤。
沈已墨饮了一口金坛雀舌,这金坛雀舌香气清高,极易入口。
直至子时,忽地,有一把稚嫩娇柔的声音嗔道:“公子,你怎地不等我醒来便走了?”
沈已墨一抬首,便见纸人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她发间多了支珠钗,在瑟瑟的烛火下,一片流光溢彩。
纸人在沈已墨身旁坐了,又羞又怯地道:“公子,我这珠钗好看么?”
沈已墨含笑答道:“阿娆姑娘你姿容卓丽,戴上这珠钗是极好看的。”
“是么?”纸人嫣然笑道,“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喜欢,公子,你可曾见过我哥哥?”
沈已墨心下有些吃惊,这纸人恐怕见过许初然之后,便记起了前事罢?
他面上半不露,摇首道:“从未见过。”
纸人瞅住沈已墨,目中盛满了失望,可怜兮兮地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幼犬一般。
她低喃着道:“哥哥死前答应我要来寻我的,我等了他这许多年,他怎地还不来,莫不是将我忘了罢?”
沈已墨寻了个借口:“他许还在地府等着投胎罢,姑娘莫急。”
纸人得了沈已墨的安慰,笑逐颜开:“公子,你的金坛雀舌可否分我一杯?”
沈已墨伸手为纸人倒上一杯,纸人饮了一口,方入口,清香无匹的茶水便从她后脑勺坠了下去,打在地面上,晕出一滩水渍。
纸人又饮了一口,低喃道:“不知我喝上几杯金坛雀舌才能等到哥哥?”
第76章 第四劫·第十二章
纸人又饮了一口,低喃道:“不知我喝上几杯金坛雀舌才能等到哥哥?”
纸人说罢,思及了许初然,怔怔地瞧着沈已墨问道:“公子,你觉得许公子会是我哥哥么?他生得与那画像有五六分相似,许······”
纸人登地站起身来,激动得手舞足蹈:“许他便是我哥哥罢。”
这纸人初见许初然时,完全未意识到许初然长得似她的兄长,昨日强行带走许初然也是因许初然道她是鬼,是秽物,又不许她亲近。而今日她会突然意识到此,怕是那张画像的缘故罢?
沈已墨思索间,那纸人一把拉了他的左手,不住地摇晃着,道:“许公子一定是我哥哥罢?我早知道哥哥定然会言而有信的,他定然会来寻我的。”
纸人无血无肉,手一片冰凉,但纸人面上的神情却十分暖和,沈已墨不知如何言语,只柔声道:“阿娆姑娘,我为你倒茶罢。”
沈已墨从纸人掌中抽出手来,倒了一杯金坛雀舌递予纸人,纸人接过,却不饮,她认认真真地盯着沈已墨道:“许公子是我哥哥罢?”
沈已墨心下为难得不已,那许初然虽十之八/九便是纸人的兄长,但许初然这一世对纸人是又厌恶又惧怕,哪里会像上一世临死前允诺的一般宠溺纸人。
见沈已墨不答,纸人将手中的金坛雀舌饮尽,随即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放,便欢欢喜喜地叫嚷起来:“哥哥,哥哥,你在么?我是阿娆呀。”
已然转凉的金坛雀舌自她后脑勺流下了,“滴答滴答”地伴着纸人稚嫩娇柔的嗓音,在这静寂无声的子时显得既可怖又凄凉。
话音落地许久,楼上都未有半分动静。
纸人委屈地眼角溢出泪来,回首朝沈已墨道:“哥哥他是不要我了么?他还骂我是秽物,不过是只祭奠用的纸人,他一定不愿意理会我了罢。”
沈已墨心生怜惜,起身,抚摸着纸人乌黑的发丝,不答,反是道:“阿娆姑娘,夜已然深了,你快些回家去罢,若是晚了,婆婆该担心了。”
纸人趴在沈已墨怀中哭了一阵子,吸吸鼻子,道:“那我走了,我明日再来寻哥哥。”
片刻后,那纸制的马车疾驰而来,纸人上得马车,冲着沈已墨挥了挥手,远去了。
沈已墨望了眼夜色,饮尽了余下的金坛雀舌,便上楼歇息去了。
次日,又是子时,沈已墨点了一壶金坛雀舌与一碟子龙井茶酥,等待着纸人的到来。
过了丑时,纸人方姗姗而来,她一面往客栈里头走,一面抱怨道:“婆婆非拦着我不要我来寻哥哥,我讨厌婆婆。”
那老妪应是怕纸人被许初然伤着了,才如此百般阻拦的罢,可惜,纸人既然遇见了许初然,她的记忆定会渐渐恢复,对兄长的执念只会愈发强烈。
沈已墨含笑着邀纸人坐了,又递予她一块龙井茶酥,道:“阿娆姑娘,你喜欢吃龙井茶酥么?”
“龙井茶酥?”纸人接了过来,铜铃般的双目盯着浅绿色的龙井茶酥,半晌,方摇首道,“我不爱吃龙井茶酥,但哥哥喜欢吃,我不愿扫他的兴,便装作喜欢吃的模样。”
沈已墨初见纸人,纸人便取了其中一食客的龙井茶酥来吃,却原来她竟不喜欢么?
纸人陷入了回忆里头,悠悠地道:“当年我与哥哥过得极为艰辛,但因我喜爱此处的金坛雀舌,哥哥每日努力攒钱,约莫一月余便会带我来饮上一回。一日,他见邻桌上了一碟子的龙井茶酥,便问我要不要也来一碟,我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龙井茶酥上来了,我咬了一口,实在不喜那滋味,但哥哥尝了,却连声称赞。至此之后,只要带我来此处饮金坛雀舌,哥哥便会再点上一碟子龙井茶酥······”
纸人说着,回过神来了,立刻扬声叫嚷道:“哥哥,哥哥,你在么?你下来与我一道吃龙井茶酥可好?”
楼上无半点动静。
纸人瘪了瘪嘴,将手中的龙井茶酥送入口中,口齿不清地威胁道:“哥哥,你再不下来,我可要把这碟子龙井茶酥全数吃掉了!”
话音还未落地,只闻得“咚”地一声,那龙井茶酥跌到了地面上,碎作数块。
纸人回过首去,盯着碎作数块的龙井茶酥良久,又蹲下身来,将碎块拾起来握在手中,因她未掌握好力道,本就酥脆的龙井茶酥愈加碎了,细小的碎末子不住地自她指缝窜下。
她见状,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些,却只使得碎末子落得愈发快了。
她一时手足无措,绝望地望着沈已墨道:“哥哥······不,许公子他应当很厌恶我罢?你瞧我连吃龙井茶酥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一吃进去,这龙井茶酥便落到了地面上碎成了这么多块,我想将碎块捡起来,却把它们弄得更碎了······”
沈已墨用力地展开纸人握得死紧的手,又取出锦帕将她手上残余的碎末子尽数擦去。
纸人乖巧地任由沈已墨擦拭着,还未擦拭干净,她取了一块龙井茶酥,一把推开沈已墨,而后急冲冲地往楼上去了。
沈已墨盯着纸人的背影,立在原地,叹息了一声。
纸人上了楼,一间一间地敲着房门,亲亲热热地唤着:“哥哥。”
她在落了九次空之后,终是寻到了许初然,许初然在睡梦中被惊醒,未去瞧来人,只没好气地道:“是何人?”
纸人一蹦一跳地到了许初然床榻边,一把抱住了他,凑到他耳边,甜甜地唤了声:“哥哥。”
这声音分明是出自纸人之口,抱上来的双手亦无半点温度,许初然登时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般清醒万分,他挣开纸人的双臂,回过首去,冷声道:“你作甚么?”
纸人胆怯地道:“哥哥,你厌恶我了么?你骂我是秽物,是祭品我都不计较,哥哥,你不要厌恶我好不好?”
许初然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是你兄长,我虽长得与你兄长有五六分相似,但那不过是巧合罢了。”
纸人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将左手朝许初然伸了过去,她的掌心惨白,其上躺着一块龙井茶酥。
房间中并未点上蜡烛,只稀薄的月光从窗户流淌进来。
许初然以为纸人伸出2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左手来是要对他不利,是以,他用最大的气力将那只薄得透着丁点儿月光的手拍了开去。
纸人直觉得手疼得厉害,但她还是勉力抓住了欲要从掌中飞出去的龙井茶酥,又送到了许初然面前,忐忑地道:“哥哥,你不是喜欢吃龙井茶酥么?”
许初然这才瞧清那诡异的纸人掌中竟躺着一块龙井茶酥,他厌恶地道:“我不爱吃龙井茶酥,你若爱吃便自己吃去!”
纸人闻言,垂下首来,眼眶里盈满了泪,泪水滑过面颊,跌落了下去,“滴答滴答”。
但即使是这般,她还记着手不能太过用力,不然龙井茶酥便会碎了去。
许初然发觉纸人哭了,心中烦躁起来,厉声道:“你快些出去!”
见纸人不言不动,他连声道:“出去!出去!出去!”
纸人舍不得离开许初然,又怕惹怒了他,踟躇不定,突地,却有一只手拎起了她的后颈。
她的双脚落在半空中,回首看去,提着她的却是一位青衣公子,这青衣公子面容冷峻,她还曾道沈已墨与他极为般配。
为何他要提着自己不放?纸人心中尽是疑惑,方要开口让青衣公子放她下来,那青衣公子却淡淡地道:“纸人能言能动本就违背常理,许公子,不如就由我将她烧了罢。”
第77章 第四劫·第十三章
为何他要提着自己不放?纸人心中尽是疑惑,方要开口让青衣公子放她下来,那青衣公子却淡淡地道:“纸人能言能动本就违背常理,许公子,不如就由我将她烧了罢。”
纸人闻言,不住地挣扎起来,四肢并用,可惜连季琢身上的半点缎子都碰不到。
纸人急得面色涨红,她面上本就上了艳红的脂粉,这一涨红,愈发可怖起来。她挣扎得狠了,连五官都脱了型,扭曲在一处,现下她的眼角几乎破开至耳尖,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上了大红色口脂的嘴巴大张着,里头尖利无比的牙齿暴露无遗,口腔里那根舌头亦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她如今的模样莫说是像活人了,连纸人都不似,倒像是从地狱爬上来欲要食人血肉的恶鬼!
季琢将纸人又是一提,与自己平视,他盯着纸人铜铃般的双目,一字一字地道:“你死了近百年,早该去地府转世投胎,你却冥顽不灵地附在这纸人上头流连人间。人间有甚么好的?不如我送你一程罢,待我将你烧了,你便能魂归地府······”
季琢扫了眼许初然,接着道:“不过待会儿烧起来,你可能要吃些苦头······”
被季琢一提,衣衫便卡住了纸人的脖颈,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喉间吐出话来:“放······放开······我······”
季琢右手收紧,蹙眉道:“你乃是一只秽物,我今日放开你,若是你以后为患凡间该当如何?”
说罢,他又朝许初然道:“不如许公子与我一道去罢?”
“一道去?”许初然怔怔地反问道,“一道去作甚么?”
季琢答道:“自然是一道去将这纸人烧了。”
话音堪堪落地,季琢便转身往外走去。
纸人在季琢手中挣脱不得,喉咙疼得仿若被利刃割断了一般,她使出最后的气力,回首冲着许初然,求救道:“哥······哥······哥哥·······救我······我是阿娆······阿娆呀······”
许初然垂首不语,“阿娆”这个名字打在他耳畔,如同惊雷一般,打得他双耳生疼,且久久不散,他陡地觉得头疼欲裂,死死地抱住头颅,勉力抬首看去,哪里还有季琢与纸人。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时未站稳,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这一下疼得很,他浑身上下的骨肉仿若被行刑人一根根、一块块地拆分了一遍似的,但这剧痛却全然不及发疼的头颅,头颅里头的脑浆像是有意识一般,正在无休止地撞击着脑壳,逼得他即使咬紧了嘴唇仍止不住呻/吟。
他出身富贵,平日喜洁,上身的衣物容不得半点脏污,纵然不慎沾上了饭粒,都要换下,而眼下他却只能在这算不得干净的地面上蜷缩着,苦苦忍受着煎熬,无半点起身的气力。
与此同时,他脑中有一些细碎的片段窜了进来:
他将一个奶娃娃抱在怀中,亲热地贴着奶香气浓郁的面颊,一声声地道:“哥哥,我是哥哥。”
他在一家首饰铺子里执着一支簪子,对垂髫之龄的小女孩儿道:“哥哥送你一支簪子好不好?”
他揣着一大吊铜钱与一豆蔻少女进了客栈,点了一壶金坛雀舌以及一碟子龙井茶酥,少女甜甜地唤他:“哥哥,哥哥。”
他弥留之际,拉着一纸人的手道:“阿娆,下一世,我定会好好宠你。”
这些片段转瞬即逝,他直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片刻后,头疼褪去,随之有热液钻进了他抱着头颅的双手,十根手指,八条手缝尽数被热液覆得严严实实。
忽然,一把柔软的声音道:“许公子,你怎地哭了?”
许初然下意识地拂了下自己的眼角,上头果然湿润了。
为甚么要哭?
我为甚么要哭?
——是因为将她忘记了,但她是谁?
——是阿娆?
——是阿娆!
许初然一把拉住沈已墨长及地面的衣袂,急声道:“沈公子,劳烦你将季公子追回来!”
沈已墨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居高临下地道:“追季公子回来作甚么?待他将那纸人烧了干净,他自会回来。”
“烧不得!烧······”许初然激动得岔了气,好容易才缓过来,“烧不得,烧不得,她是我妹妹!”
“妹妹?”沈已墨嗤笑道,“许公子,你莫不是摔坏了头罢?那纸人分明是只要吃人的鬼,如何会是你妹妹?”
方才闪过的片段,许初然已忘了大半,被沈已墨这一问,他茫茫然地低喃道:“那纸人为何会是我妹妹?”
沈已墨低下身,一手轻抚着许初然的面颊,甜腻地笑道:“你不过是被那诡异可怖的纸人惊吓到了,思绪混乱,才会觉得那纸人是你妹妹。你勿要担心,待季公子将那纸人烧了,那纸人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这一番话如暴风骤雨打得许初然神智清明,他一把拉住沈已墨覆在他面颊上的手,哀求道:“烧不得,沈公子,你快些去救阿娆。”
许初然面上尽是泪痕,双目亦盈满了泪水,瞧起来颇为可怜,沈已墨却用力地抽出手来,冷声道:“早已来不及了,那纸人现下怕只是一捧灰烬罢了。”
“灰烬?”许初然勉力站起身来,脑中尽是那纸人在烈火中挣扎的模样。
须臾之后,他定了定神,朝沈已墨求道:“你可知季公子去了何处,即使她已经是一捧灰烬,我也得······”
未待他说罢,他的腰身被沈已墨一把扣住了,而后整个人在沈已墨的控制下腾空而行。
几个弹指的功夫,许初然便落在了一处乱葬岗,这乱葬岗上尽是些骸骨,且这些骸骨无一完整,俱是些零碎之物,上头少不得有被啃食过的痕迹,其中一些甚至还遗留着零星腐肉。
他顾不上害怕,一面奔跑,一面扬声地喊着“阿娆,阿娆,阿娆你在哪里?”
沈已墨跟上许初然,指了指不远处一株半秃的杨树,道:“喏,在那儿。”
许初然顺着沈已墨所指瞧去,那株半秃的杨树下的的确确立着一青衣公子。
他拼命地奔了过去,脚下不知踩碎了多少骸骨,可惜,哪里还有纸人,那杨树下只青衣公子与其脚下的一摊纸灰而已。
骤然间,不知怎地竟起了风,那风卷着些许纸灰拂过许初然的面颊,而后便止了,风一止,那纸灰无外力作弄,只得无力地坠落下来,恰恰落在许初然做工精致的鞋面上。
许初然喘着粗气,盯着那一点纸灰,阖上双目,浑身的气力好似被抽干了,腿一软,跪坐在地。
他跪坐着,伸手欲要将那一捧纸灰抱在怀中,那纸灰却如顽劣的孩童不停地从他怀中窜出来,他伸手去拾,愈拾那纸灰竟落得愈多,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怀中空空如也,只衣衫上沾染了些许纸灰,他双手抱胸,怕这些纸灰也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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