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完本——by绝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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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他消失了一个星期, 回来之后, 他, 他的表演就不一样了!完全的,打破了桎梏!如果说, 之前是另一个人,一模一样的角色原型,在和布特恩对话, 那现在, 那个人,就变成了顾阳身上的一部分!那种感觉,截然不同!
那种变化, 是很难用三言两语来解释清楚的,反正,他的压迫感就是日益浓厚,布特恩之前还能和他势均力敌,现在,完全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他定了定神,还是难以理解,要知道,到了他这个地步,演技每往前进一步,都是千辛万苦,困难至极,顾阳怎么就,就这么轻松的,像喝水一样的……
“布尔西科。”顾阳说,声音激得布特恩一个激灵,他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对上了青年隐藏在阴影之中,一半苍白一半黑暗的脸。
那种难言的压迫感,从他的身躯里冒出来,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是嘲弄,是悲伤,他的声音,仿佛一声叹息,落在空气里,就无影无踪。
“我怀孕了。”
“我有了你的孩子。”
这位间谍,在发觉了恋人的怀疑之后,毫不犹豫地用上了这个理由,来加深两人的联系,他从孤儿院找来了一个混血儿,谎称是他们的孩子。
只有这样,他才能留住他,为了国家和......他自己。
青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凝视着自己苍白纤长的指尖,淡粉的指甲表面有着不健康的凹凸。他似乎在想一些事,在想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你从来不曾了解我。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却连我的真实性别都不知道。我是个谎言,可唯独对你的爱是真实的。
布尔西科。
我的爱人。
不知道为什么,布特恩在那一刻读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所有,他的心骤然酸涩起来,可面上,却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剧本设定里,布尔西科的激动和喜悦。
“啊?真的吗?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是那样高兴,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对方又是那样冷静,含着一丝悲伤的笑意,平静地用幽深的眼神注视着他。布尔西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位东方爱人,他所碰触到的,只有他最脆弱的一部分,和编织出来的蝴蝶夫人幻像,他不知道,除此之外,时佩璞是坚强的,是坚定的,是有着,比爱情重要的多得多的东西的。
他是花间弥留之蝶,带来一道幽香,一缕色彩。他闯进了他的世界,使得他对爱情的幻想得以完善,可是在那梦境深处,始终有着一双幽深的眼瞳,注视着他,注视着命运。
“拉近镜头。”许安说,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那里面显示出顾阳放大了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埋没在黑暗里,唯有一双眼睛明亮的可怕,似乎在燃烧一样,有泪水在那里面闪动,他垂下了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对命运的嘲讽,和认命。
“他表现的很好。”编剧在旁边说,不知不觉,他已经看入了迷:“我没看错——这男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你给他吃了什么神仙药吗?他,他的眼睛可真美,啊,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那些光……”
他咂了一下嘴,又说:“那个年代的伟大人物,眼里都有光……”
许安点了点头,仔细地调整着镜头的位置,捕捉着顾阳脸上每一处变化,在他解开桎梏之后,他的表演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灵魂,他,与时佩璞,与后者象征的那个年代,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联系,你看着他,黯然神伤,不知为何。
顾阳移了一步,走到灯光下,他的脸被照的耀白,在化妆师的打理下,他的面部轮廊越发的硬朗,这也在暗示着观众,他真正的性别……
很快,剧情的拍摄就进展到了床戏部分。在幽暗的灯光下,两个人一同躺在床上,布特恩抚摸着对方的小腹,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我真是难以置信,你有了我的孩子……”
青年注视着黑暗的,压抑的天花板,光在他的脸上稍纵即逝,窗外下起了雨,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破天穹,照亮了房间里挂着的国旗,照亮了他平坦的小腹。顾阳笑了起来,他按住自己的腹部,自言自语地道:“是啊,真是难以置信……”
一年之后,时佩璞为布尔西科带来了一个男孩子,取名为时度度,说那是他们的孩子,布尔西科欣喜若狂,力邀他们母子去F国与他同住。
他们一同度过了非常快乐的时光,他们有着共同的小家,在那里面,有孩子的玩具,小汽车和城堡,有妻子的衣裙,化妆品,有丈夫的西装领带和香烟。墙上挂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看上去美好极了。时佩璞在巴黎也继续到处演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再也不愿意出演那场动人的,《蝴蝶夫人》......
这样美好的日子,像是偷来的美梦,终究有清醒的一天,那一天,是很正常的一天,只是布尔西科发现,他联系不上妻子了。
镜头几个错落,就移到了布特恩脸上,几个情报局的人走向了他,在十八年之后,F国终于发现了他们屡屡失利的真相……
“你的名字,布尔西科,我们曾经的外交大使之一。”
“是。”
“你曾经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为Z国输送了起码八十份以上保密文件,其中有五份是最高机密,这直接影响到了当时的战局。”
“是。”
“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叛国罪,不过这一切的主因都是因为你的妻子时佩璞,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东方间谍。”
“……这和他无关,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灯光亮堂的审讯室里,负责人坐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在发觉他以为自己说的是真话时,情不自禁地微微露出了怜悯的神情,他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问布特恩:“那你知道,他是男人么?”
“什么!?”
布特恩下意识抬起了头,惨白的灯光把他脸上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迷惘,彷徨,怀疑,不知所措……
最终停留在愤怒上。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有一个孩子,她是女扮男装,她一直是女人,我知道。”
负责人倒吸了一口气,像在听一个笑话,他说:“你在说什么?你是认真的?”
他拍了拍手,一旁的公检员默不作声地送上了一份DNA检测报告,那个叫时度度的孩子和布尔西科,和时佩璞的血缘关系为,百分之零。
那鲜红的检验报告刺痛了布特恩的眼睛,他喃喃道:“这不可能……”
脑海中,父子相亲的场景一幅幅地滑过,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时度度怎么不会是他亲生的孩子?他明明是那样爱他,还给他起了一个F国名字……
负责审问他的人望着他,叹了一口气,同样身为男人的他对布尔西科的遭遇不说是感同身受,也有了几分同情,可一想到对方做出的事情,他就怒其不争地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是个男人,他骗了你!”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间审判室里,也坐着一个人影。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梳着短发,五官硬朗,神情冷漠,挺拔的身材被藏在衣服里,胸前一片平坦。这个人,长相俊美而年轻,如利刀出鞘一般,是个实实在在,气质冰冷的男子。
他的眼神幽深,目光如一道流淌的时间长河,里面流动着许多许多的故事,又像结了冰,被冻上了表面,静止无声。
没有人,在看到这样的他的时候,会认为他是个女人,他是那样锋利,那样冷酷,完全就是个有着侵略感的男性,是苍白冰冷的高岭之花。
审问他的人看着他,不由感到了一丝好笑,那是对愚蠢的布尔西科的,也是对面前这个东方男子的。
他转过头,对着一个方向点了点头,于是隔绝着两间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那两个人也同时,看见了彼此。
顾阳目光里,那一道被冻结的长河,在看到布特恩的那一刻,悄然碎裂了,他的眼睛睁大,黑色的眼瞳一片茫然,那个瞬间,明明他是穿着衣服的,围观的人却觉得,他已经赤身裸体,尊严扫地。
布特恩望着顾阳,顾阳回望着他,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在那漫长的凝视之中,那些美好回忆,那些情意绵绵,都成了最可笑不过的笑话。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你应当唤我,时小姐。
布尔西科,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请你嫁给我吧。
那一刻,顾阳的眼眶里漫上了透明的泪水,谎言之所以让人痛不欲生,不过是它在编织的时候有多甜美,在破灭的时候就有多悲伤。
整个片场都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那两个演员,在片场中央,众目睽睽之下,顾阳闭上了眼睛。
情报人员看着他,用沉重有力的声音问:“时佩璞,你是男人吗?”
他闭着眼,眼前快速划过了许多画面,幼年时第一次被母亲哄劝着穿上裙子,少年时第一次接触到京剧,十七岁时作为一名京剧演员首次上台出演《梁祝》,同年被发展为组织的一员,组织选中了他作为间谍培养。他在一次次的演出中,逐渐雌雄莫辨,超越性别。
后来,有一个男人爱上了女装的他,希望他,是一个女人。他的国家也需要他,暂时地扮演一个女人,于是他穿上女装,改变性别,将这个虚幻的梦境维持了十八年。
现在,梦醒了。
那个人又一次问:“时佩璞,你是男人吗?”
他睁开眼睛,说:“我是。”
我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我纵红妆妩媚,也有一身铁骨铮铮。
我的梦,也醒了。
☆、第72章
审问室之中, 一片沉默。
布特恩注视着这个当了他数年的妻子的男人,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打湿了衣衫。
一场销魂蝴蝶梦,终有梦醒魂断时。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
他闭上眼, 不去听情报人员的质问, 那每一句, 都化为利刃,狠狠割在他的心上。他也在问自己,为什么。
真奇怪啊,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刻意装作不知道?
我的妻子欺骗了我。
他不是我的妻子。
我的孩子欺骗了我。
他也不是我的孩子。
那我大概,就是一个笑话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也许, 也许, 是在那个时候, 在我深深迷恋着蝴蝶夫人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由自主地……
选择了我的命运。
顾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对夫妻, 现在才真正的坦诚相见了。他断续地回答着那些问题,语气十分平静,神情冷漠的似乎没有一丝动摇, 如同, 他不是在面对一场能审判他性命的审问一样。
几位情报人员神情复杂地互相看了看,最后,其中一位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样, 在这十八年里,伪装成一个女人?骗过了所有人?
顾阳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像是一抹光,含着不为人知,却又确实震撼的信仰,许安把镜头钉死了他的脸,拍摄着他脸上的每一丝弧度。
他的眼神,幽深黑暗,却能在中央燃起一束光,那是指引着他的方向,他人生信仰的光。
“我……编织了一个梦境。”
从时佩璞学习京剧,反串旦角的第一天起,他的老师就告诉他,你要学会谎言,学会诱惑,为什么最出众的旦角演员都是男人,因为只有男人才知道如何扮演男人渴望的女人,如何去诱惑另一个男人。
他是男人,也是女人,他的心里住着另一个她,她编织了梦境,完美地欺骗了他人,她是甜美忠贞,又至死不渝的。他却是冷漠而坚定,容不下个人私情的。
“我让他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爱情,就这么简单。
他在满室寂静之中,对着神色复杂的众人,露出了一个平静而奇特的笑容,那个笑容,深深落在在场每一个人心中,烙下烙印。
那些明明可以碰触却独独没有碰触的遮羞布,是不敢还是不愿,是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想要把这段谎言铸就的虚幻生活维持的再久一些,还是已经无所谓如何,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下场了呢?
时佩璞有没有爱过布尔西科?
布尔西科有没有爱过时佩璞?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们本人知道。
庭审结束了,他们被关进了暂时的看守室,两个人相对沉默地坐着,没有说一句话。
惨白的灯光下,他们的脸被照得一清二楚。
布特恩默然看着对面的人,他,身姿挺拔,五官硬朗,他,双肩宽阔,腰腹有力。他的神情冷漠锋利,脸上的线条如一把最利的刀,他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掩藏的,是为他所不知道的事。
这是个男人。
如果将他放在外面,大概能吸引到很多女子的爱慕吧,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会在他面前装作是小鸟依人的女人,装作怀了他的孩子,更可笑的是,他全部都相信了。
这不够可笑吗?
这不够可怜吗?
这里的温度很低,像要把人的身体都冻结住。顾阳抬起眼睛,用那冰冷的长河一般的目光,看着这个他曾经爱过,曾经哀求过的恋人。
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他的声音,在脱离了伪装之后,是彻彻底底低沉的男音。布特恩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被激得浑身一晃,他干涩着喉咙,说:“我为什么要看你……”
顾阳发出低低的笑声,他的目光忽明忽暗,他说:“你看清了我的伪装吗?”
“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你还爱我吗?”
“闭嘴!”布特恩不知道为什么,激烈地反抗起来,他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脸色青紫,不断地重复道:“闭嘴!闭嘴!”
“为什么要让我闭嘴呢?”顾阳问:“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不看一看真正的我呢?”
他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抬起眼睛,解开了裤子的拉链,露出了独独属于男性的,那个凸起,那像是一把剑,刺穿了布尔西科的心脏,那样明显,明明那样明显,他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到对方的身体上,那是一具强健的躯体,他有着男性特有的弧度,在之前,在一次次的欢好中,他为什么不知道呢?时佩璞和他讲,那是东方女子特有的含蓄,她们得在黑暗里,在看不见人的情况下,才愿意和对方欢好,他那样说了,他就那样信了。
他为什么会信呢?
顾阳扯了一下嘴角,他盯着失魂落魄的布特恩,笑着说:“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你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布特恩回过神来,反复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我的蝴蝶……”
“是啊,你的蝴蝶是个男性。”顾阳说,声音冷漠而放肆:“不相信?不高兴?啊哈,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呢?布尔西科,你爱的从来不是我,你爱的,是西方男人对忠贞的东方女人的轻蔑的想象,只要换了个性别,你们男人就无所适从。你想要的,是蝴蝶夫人,是那一只,永远地顺从着你的意志,你放弃她,她就会再也活不下去,毫不犹豫地死去的脆弱蝴蝶。她的一切都依附着你,就像弱小的国家依附着列强,任他们蹂/躏,践踏。”
他靠近一步,逼得布特恩连连后退,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奇异的悲伤的神情,那是一朵已经凋零的花,没有什么拯救的余地。
“但是我……我爱着你,你爱着我营造出来的幻像,我却爱着你这个人,我在遇到你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人能这样吸引我,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死……”
“我在很多个瞬间,想要对你坦白一切,想要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你,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都不愿意对你有任何隐瞒,可是……”
他的眼睛骤然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松开,那眼瞳中幽幽燃烧的光与火焰,点亮了许安的镜头。
“可是我……更爱我的国家。”
“我是……这个国家的人。”
“我必须……保护它……”
布尔西科,为了他幻想出来的,狂热爱着的蝴蝶夫人,背叛了自己的祖国,为敌国送去重要的情报。时佩璞男扮女装,甘愿雌伏在同性身下,却在关键时刻转手把情报交给国家,帮助祖国赢得战争的胜利。他们到底谁是深情,谁是无情,又哪里是局外人一言两语能够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