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歌完本——by林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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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旗下艺人没几个爱生事端,光华的公关一向以“沉默是金”为座右铭,这次老板下了令,急忙抓耳挠腮地写通稿。公关部花了大价钱引导舆论,努力让大家觉得这就是顾旻的感情生活,陆言蹊就是圈外人,杨蒙偷拍就是板上钉钉的侵犯隐私。
慕容恒十万火急地去了顾旻的住处,终于见到了人。
他以为按顾旻的性格,遇到这事不说一蹶不振,肯定也会消沉几天,但眼前这人气定神闲地坐在落地窗前翻书,身边的小茶几上还放着普洱,问他要不要来一杯。
慕容恒生气:“我喝不下,背着老板把微博密码给你,今早刚被骂了一顿。”
顾旻:“算了吧,要不是你把密码给我拿去发声明,以他们的一贯作风估计再等几个星期都想不出对策。这事洗不白,我破罐破摔了。”
他说话自有一种态度,能把在理的事说得颇为嘲讽。慕容恒气急,端起精巧的茶杯喝了口水,才发现家里少了个人:“陆先生怎么不在?”
“要和律师团队见面。”顾旻目光沉沉,“杨蒙这事我交给法院去判,要和解还是让他败诉都无所谓,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慕容恒站在原地,翻开手机备忘录预备记下来:“你说。”
顾旻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我现在不方便出门。这边的邻居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记者随意不能进来,他们堵在外面不走,长此以往这些邻居说不定会因此对言蹊有成见。”
慕容低头记着他的废话,随口说:“那我能做什么?”
顾旻:“这事和尹白岑脱不开干系,还记得之前那次我莫名其妙就躺枪被拍到和陆叔叔的照片么?我和苏夙都觉得他那里肯定有向杨蒙爆料的记录,你想办法弄一份,然后递给秦总,剩下的事就让他处理。”
慕容恒惊讶地说:“这你都知道?”
顾旻:“猜的,找不到我就只有以后慢慢整他了。曾夫人要喊陆夫人一声姐姐,曾总给他太太面子,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尹白岑和言蹊过不去。”
慕容恒羡慕:“哎,有后台真好。”
顾旻被他这话说得笑了:“其实也不用陆叔叔屈尊去和曾总打交道,这主意还是顾星出的,她让我尽管起诉去,凡事她帮我撑腰——我姐当惯了女强人,事事都想管一把。我说不用她操心,顾星还和我急眼,说我又不想理她了。”
这话倒是不假。
他和顾星近两年能慢慢地缓和关系,归结于顾旻本身的性格不爱要强,他柔和惯了,能让人无意识地激发母性。顾星婚礼时非把顾旻喊去了,还隆重介绍。因此不少人知道了顾旻是她的弟弟,有意无意多照顾些,不能轻易把关系闹僵。
就算有个人渣老爸不提,顾星本身也含着金汤匙出生,家大业大。强强联姻后,她老公专做文化产业和新媒体,在顾旻这个领域有不少熟人。顾旻是她的弟弟这事传到后来,在娱乐圈混久了的大佬或多或少对这事有所耳闻,先入为主地以为了顾旻与陆言蹊认识也不过是顾星的关系。
因而这次键盘侠不断抨击,几个平时关注娱乐圈新闻的大V却迟迟没有动静——懂事的早就打听清楚了其中关节,别说沪上陆家,他们连顾星的老公都惹不起。
慕容恒开始啃桌上的小面包,含糊地说:“也是,可万一他们还是追究你怎么办?”
陷在懒人沙发里的顾旻伸长了胳膊,发出一声喟叹,无所谓似的说:“退出娱乐圈,专心带孩子收房租,让老陆养我呗。”
他说得轻松,但要让顾旻放弃音乐却不太可能。慕容恒玩笑一般拍了他一巴掌:“尹白岺的事我帮你解决,你在家好好休息。”
顾旻和他击了个掌:“谢啦。”
那天陆言蹊应酬回家,见顾旻莫名兴奋,还以为他吃错了药。后来发现这人偶尔一次小肚鸡肠,业务不熟练,像只开屏孔雀在陆言蹊面前晃,就等着他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过于单纯了。
杨蒙工作室被猝不及防地一纸诉状告上法庭,弄得焦头烂额。法院受理,一切按程序走,不论顾旻和陆言蹊关系如何,偷拍的途径不合法也不道德。
顾旻的粉丝扬眉吐气,恨不能用鼻孔看人横着走,觉得自家爱豆虽然沉默,好在不是个包子,以后不会任人欺凌。
这类官司不好打,但耐不住陆言蹊不差钱,能陪杨蒙猫玩耗子似的慢慢来。他们占理,光华这边出动了公关的全部精英,从舆论层面施压,买通另两家和杨蒙一直不对付的狗仔工作室,让他们也发声。
一时间法院和舆论前后脚地让杨蒙吃了个大亏,案子审理到最后已经没人在乎到底是不是真的侵权,因为杨蒙的名声彻底没救了。
狗仔不怕被人骂,最怕每次都是假料,长此以往没热度也赚不到钱。杨蒙此前造谣洛乔安和顾旻的事被拿出来反复炒作,洛乔安的经纪人发了条语焉不详的微博,指桑骂槐地表示有的人早就收钱办事,信不得啊信不得。
如此一来,还没等判决书做出,大家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出柜宣言是薛定谔的宣言,顾旻如果没有后续光凭几个字难以信服,但杨蒙说的金主传闻肯定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收钱黑顾旻,没有丑闻也要创造丑闻!
网络舆论朝夕变化,一边倒地站在了顾旻这边,本尊哭笑不得,歪倒在陆言蹊怀里,把手机举给他看:“陆叔叔,怎么办,这下他们都不在意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他有意趁机出柜然后逐渐淡出娱乐圈,奈何天不遂人愿,顾旻的小算盘落了空。见他一脸沮丧,看样子是真的不想干活,陆言蹊的手顺着腰侧一路按到大腿根,毫不在意地说:“就这样也行,你总要找点事做。”
顾旻瘪嘴,一扭身钻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无言撒娇。
陆言蹊闷声笑起,见顾旻跟条毛毛虫似的到处钻,一把抱住后跟他咬耳朵:“得意着呢?眼看你又要工作了,开不开心,刺不刺激?”
顾旻:“本来说辞都想好了。”
陆言蹊惊奇地说:“这还带打草稿的?”
顾旻坐正,说:“我觉得结局应该是他们质疑我们的关系,然后我录个视频说对不起粉丝对不起喜欢我的人,我喜欢陆先生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的关系突然被曝光,我不能一边赚大家的钱一边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于是决定无限期退出娱乐圈,不再从事任何台前工作。”
他规划得还挺合算,陆言蹊往后一仰,斜倚着一个靠垫:“嗯,然后呢?”
顾旻:“然后就可怜巴巴地回来说,陆叔叔,我现在什么也没了,你要是不收留我,那我只能拿条被子去露宿街头住桥洞了。”
陆言蹊大笑,弓身勾住顾旻的脖子,让他趴到了自己身上。两人的距离太近,鼻尖相触,顾旻竭力维持着冷漠正经的表情,眼底的柔情蜜意却彻底暴露了他的心思。
陆言蹊在他嘴角轻轻一吻,低声说:“你傻啦,就算你回来跟我说做歌手太累不想干了,以后让我养你一辈子,我也会答应,不带丁点犹豫的——但你真的不想干了吗?”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旻了,从那年圣诞前夕在酒吧看见唱歌的顾旻,陆言蹊就笃定他必然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唱歌有人听,闲来无事不被叨扰,可以自己慢条斯理地用好几个月琢磨一首曲子。
要是不喜欢,当年又怎么会选这条路?
“你说的对,真要我退出我会舍不得。”顾旻认真地望他的眼,嘴角一扬,脸颊边就露出个很小的酒窝,“就是喜欢你,我又没做错事。”
这个酒窝向来看心情出现,顾旻非常愉快的时候才能见到一次。陆言蹊伸手去戳,被一巴掌拍开后笑逐颜开地搂过顾旻:“来,宝贝儿给我亲一下。”
新闻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杨蒙被拖住之后,没过几天便没人在意了。后续发展显得没那么重要时,顾旻终于在公众面前现身。
他要参加一个公益性质的读书活动,地点在广州。从上海出发那天,机场去了不少人,有粉丝也有记者,想看他消失这么久之后的状态到底怎么样。
顾旻让预料看热闹的人全失望了。
他的头发剪短了些,清清爽爽。因为一下飞机就要去会场,没太多时间换行头,顾旻在十月初穿一件看不出牌子的短袖衬衫,搭配深色西装裤,没打领带也没刻意做发型。对于旅行来说过于正式的打扮在顾旻身上却挺妥帖,好似他本就该这么穿才对。
完全没有被丑闻影响似的,顾旻心情不错。他习惯提早至少半个小时候机,被小姑娘们簇拥着,破天荒没去贵宾候机室,只在外面随意坐了。
记者见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架势根本挤不进去,叫苦不迭。
小姑娘们都不容易,故而顾旻对她们就格外耐心些。他不耍大牌,粉丝跟他搭话,他听在耳朵里,朝她们笑得十分得体。
大部分人怕他因为莫须有的事情一蹶不振,七嘴八舌地纷纷安慰他,说着说着有个小姑娘还委屈得哭了。顾旻没法伸手摸她头,只好无可奈何地说:“我真的没往心里去,被瞎拍一通连累别人,你们也别担心了。”
哭了的那个抽噎两声,破涕为笑:“你开心最重要啦。”
顾旻微微一笑,摇头说:“你们好好生活才是真重要,大家过得充实,我就开心。很多事偏听偏信也是人之常情,犯不着争个对错是非,自己有数不就得了?”
这段对话被录了下来,不出十分钟便在社交媒体上传开了。顾旻态度不卑不亢,说话得体,再加上闹大的事给他带来些知名度,反而更加让人能有好感。
陆言蹊也刷到了,他炫耀般拿给Jessica让她仔细观摩,对方用一个文件夹挡住眼睛,没大没小地开始尖叫:“我不看!我不看!秀恩爱都该烧,老板也烧!”
他被Jessica说得心情大好,给顾旻发消息问他在哪。顾旻回复说快登机了,等到了就去会场,估计晚上能结束,主办方安排他们感受广州美食。
陆言蹊:“要不要明早我陪你吃早茶?我让Jessica订机票?”
顾旻回了他一个微笑,让他老实点。
他放下手机后,望向车窗外面新奇地打量这座南方城市。刚才路过了广州的标志建筑,没人给他解说,顾旻只好自己看。他默默地用手机拍点短视频,秋天的广州还和六七月没什么两样,城区有种新旧碰撞的年代感。
陆言蹊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顾旻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不是风口浪尖,真的任性一次也未尝不可。
参加同一个公益活动的还有几个打过交道的艺人,都是演员和综艺咖。顾旻和他们不太熟,在后台一两个人却主动来委婉地问他“还好吗”,不由得觉得人情还是暖的。
结束后主办方果真请他们吃饭,粤菜大都清淡鲜美,合顾旻的胃口。
顾旻戳着碗里一只圆滚滚的虾饺,突然想起陆言蹊当年笨拙的照顾,接着笑出了声。旁边的一个女演员见他笑得开心,眉眼弯弯地和他说话:“想到什么啦?”
顾旻连忙摆正了筷子,对她说:“想到叔叔。”
这个回答含糊不明,女演员却没有多问,只和他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才转过去重新投入饭局中。顾旻吃得开心,觉得好似出来走走,也没几个人因为新闻对他有成见——粉丝还爱他,合作的同行又不在乎这些。
那他还庸人自扰什么呢?
夜里住的酒店在珠江边上,开窗时能看见对岸的建筑,有的灯全都灭了,有的零星亮着几盏,孤独地陪伴着夜色和未睡去的陌生人。
顾旻吃过饭和慕容恒在老城区走了几步,觉得这里潮湿得厉害,夜里也不凉爽,闷热让心里不太痛快,回到酒店喝了杯水才好点。此刻他站在窗边静静眺望夜景,顾旻说不出自己的心情,但有点遗憾陆言蹊不在。
拿出手机,顾旻翻到拍的一张照片,是他半小时前遇见的夜空和星星。
他把这张照片稍微后期,然后发微博。文案那里踌躇许久,担心被过度解读,最后执着战胜了畏缩不前的官腔,顾旻打字轻快:
“夜晚的鸟群啄食第一阵群星,像爱着你的我的灵魂闪烁着。”
其他人如何去看他发的话,顾旻无暇多观察了。他不多时接到了陆言蹊的电话,那边的人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问他什么时候回上海。
“明天。”顾旻简单地回答,话题一转,“想我了?”
他不会主动这么问,陆言蹊顿时不习惯,片刻后哑然失笑:“想了,我自己睡不踏实。”
顾旻往后一仰倒在酒店床上,被褥间有股洗涤过的干净而疏离的气息,他无比怀念家里那张堆满了枕头的大床,侧了个身和陆言蹊说:“我也想回去。”
陆言蹊:“你是没个人搂着不习惯,我是年纪大了真不行,害怕孤独——能一样嘛。”
知道他这段时间精力都在和杨蒙的案子上,公司事务没怎么认真处理,这时说这话分不出真心还是逗他玩,顾旻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说:“那要不要我回家给你带孩子呀?”
陆言蹊:“算了吧,你好好工作,业余时间都分给我。”
顾旻对着话筒狠狠地亲了一下,和他互道晚安。挂掉电话后,他反复回忆陆言蹊话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黏糊,开心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坐起来,让慕容恒把航班提前到了早上。
回到上海后不多时,案子就解决了。
杨蒙主动请求私下和解,顾旻把这事全权让陆言蹊处理,于是陆言蹊没有多坚持,只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杨蒙以工作室的名义正式在各大媒体上给顾旻赔礼道歉;第二,负责消除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如何消除陆言蹊不管。
他没让杨蒙赔偿自己的损失就足够对方感恩戴德了,得到调解书之后杨蒙忙不迭地布置下去。他失误大发,满以为会让顾旻求自己,可直到上了法庭,杨蒙才知道知名狗仔和身家过亿的企业家之间有差距,发现这次是真的玩脱了。
从电话里听律师反馈,陆言蹊应着,一扭身就看见顾旻正用微波炉热蛋挞。
顾旻说这是他临走前特意找人买的,全城第一好吃广式蛋挞,可惜拿回来就凉了,口感不如刚出炉的时候,还好自己提前尝过。
他喋喋不休,陆言蹊打完电话,敏锐地抓到了重点:“所以你还偷吃了?”
顾旻一愣,觉得他这话问得颇有哲理,如实回答完毕还倒打一耙:“我光明正大地吃啊,要不是想着你,我在机场就全吃完了。”
陆言蹊语塞,化悲愤为食欲。
顾旻歪在沙发上玩手机,偶尔说一两句,什么过两天又要去北京有个金视的谈话类节目要录制,什么秦总找到尹白岑的尾巴了要强行放他的假。歪七扭八的一堆,陆言蹊一边吃蛋挞一边看顾旻,直觉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我欺。
他守着顾旻,从他不知前路的22岁到越发耀眼的26岁,隐约也有了成就感。
那个戒指顾旻没法大大方方地戴在手上,但他把它挂在脖子上,一直贴着胸口——戒指的位置就像他们的关系,总蒙着一层纱,不能直截了当地承认。
刚开始心里不高兴,觉得委屈,现在经过这事,反而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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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家后,陆言蹊把陈遇生的原话告诉顾旻,对方那会儿正趴在沙发球上放空,听陆言蹊说完,就笑了。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顾旻偏头看他,因为视线向上,眼睛睁大了,黑白分明。
陆言蹊说:“你有自己喜欢的事,我不舍得你放弃它。一直以来,我把你当成风筝,想你飞得高一些远一些,只要线在手里,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那双眼睛弧度真好看,顾旻的瞳孔微微收缩,接着唇角就翘起来:“那陈总一定很挫败,觉得你投入太多,一朝被辜负,他会嘲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