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攻儿我是渣完本——by沿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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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被摸着小手,正巧灵歌与我同在一处,极有缘分的凑见了这一幕。灵歌啧啧的叹了几声,说他临危不乱,好生厉害。我瞥了池临一眼,淡定的喝了茶,心中默念道:何来的临危不乱,是你眼生拙了罢。明明他的眉毛已经拧得不成样子了。
也正是这一幕,我知晓了池临对南风馆的风花雪月是该有多么的厌恶。可惜他从不对我坦露心思,于是我故作不知情,作恶一回,将他被揩油当成了例行旁观之事。
如今想想以后再看不到这一回事,忽感十分怅然。
但池临并不管我惆怅的情绪,隔日被他唤醒,瞅他精神饱满,刀枪不入。
燕绥在院子里等着,我转头去望灵歌紧闭的房门,兴许他还未醒,醒了也想必因宿醉不好受。燕绥笔直的站在轿子旁,一板一眼道:“株幽公子请上轿。”
我收回目光,随后坐进轿中。
燕绥和池临各在轿子外左右两边,我还想磕些闲话,左边一看,死板得很,右边一瞧,像窝了气。
衡量之下,还是往左边搭话,“燕大护法,昨日的你步伐矫健,形影如风,我未及问你,你便不见了,现下可否告知咱们是要去哪位王爷的府上?”
他眼睛眨都没眨,“株幽公子去到就知晓了。”一句含糊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含糊!
我讪讪的挺直了背脊。
当我从轿子出来时,已在不知名王爷府的大堂里。
大堂门敞开着,池临抓着包袱的手收紧。我望着梁上挂着的牌匾微微出神。
曾经的丞相府也有……
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有一人与燕绥打过照面,“燕护法,我家王爷在此。”
便听见燕绥说:“青衣门燕绥,代我门门主向二王爷献上男宠株幽公子。”
顿了顿,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青衣门这回是何意?”
我浑身僵住。
这个声音,这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细细追究起来,大抵可算是一个不是很熟的熟人。
五年前,就是他风轻云淡的说:
“不想死,可以。南风馆缺的是小倌,是活下来,还是这么死去,你斟酌着办。”
第6章 第6章
五年前,也是这么一个秋风萧瑟的时节,丞相府在漆黑的夜里,如乍醒的蚂蚱。
太晚了。一切又来得毫无预兆。
丞相府血流成河。
石柱上,地上,条条血柱交汇斑驳。屋里院子火光冲天,丞相府百来号人,便在这不吉利的日子里哀嚎倒地,然后……再也没爬起来。
我至今都不明白,父亲是得罪了朝中哪位大人,犯得着大动干戈的派出绝顶高手十余名,身披夜行服,脸包得严严实实,手持大刀,逢人就砍。而且还是毫不客气的砍。仿佛丞相府欠了他十辈子的债。
当日我运气较背,以为会被一刀了结干净,不曾想遇到的是高手中的高手,还没爽快的给我一刀,先给我补上一掌。
血是温热的。嘴里不断的吐出大把大把的血,四肢冰寒,如置身冰窖,五脏六腑却像要裂开了一样,热得生疼。额头不知什么时候磕破了,止不住的血流进眼里,耳里听的是无数人的惨叫,我用尽力量将削断的木棍刺向那名高手,即便狼狈不堪的我模样犹如地府的厉鬼,也在当时成功的让高手惊讶呆住了一瞬间。
然而没能稳妥的伤到他一根汗毛在我后来想起十分可惜又可叹。
我不明白,为什么丞相府的人一定得死。
只知道,二王爷像一场及时雨,出现在丞相府外。
那是我与二王爷的第二次见面,说是见面,其实我连他的真面目都不曾见过,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果然传得神乎其神。
他站定在丞相府外,双眼被火光映得通红,身边的小厮惊呆了片刻,晃过神来喊上人救火。
心口撕心裂肺的痛,每走一步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我跪倒在二王爷身前,看不清他的眼神,甚至连他的身影都变得模糊,我徒睁着双眼,含着满口的血,一字一句道:“求二王爷救人。”
他睥睨我许久,缓缓开口:“为何?”
“我不想死!”
他声音很淡,“不想死,可以。南风馆缺的是小倌,是活下来,还是这么死去,你斟酌着办。”
我脑袋嗡的一声。
“……好。”
………………
之后丞相府怎么样了我不知道,醒来已躺在南风馆的床上,手背和脑袋上扎满了针,一动浑身疼得我抽了口冷气。
旁边一个古怪老头不由分说上来翻我的眼皮,啧啧叹曰:“伤成这样竟然还有命活,果然我叶神医妙手回春,垂死的人也能从死门关拉回来……”
眼前突然探过来一个脑袋,好奇的打量我。他穿着狐裘,精致的小脸邪邪的挂着笑。“我是住在你隔壁的灵歌,灵气的灵,朝歌的歌。”
那时的灵歌真像狐狸变成的,灵气得简直就快亮瞎我的双眼。
他见我盯着他的狐裘,十分同情的望着我,“现下已是冬月,你昏迷了近一个月了。”
外头簌簌的下着小雪,不知是谁走过说,“欸,听说,丞相府满门被灭了。”
被灭了……呀……
只有我,活着。
因为怕死,所以活下来了。
………………
我万万没想到,韩门主说的王爷,竟然是这位二王爷!
不是三四五六七八王爷,而是史上最难揣测心思的二王爷!!
他让我如愿活下来了,却将我放在南风馆五年不闻不问。不过,他能让我活着,已是仁至义尽了。朝廷最忌讳官员拉帮结派,二王爷能在朝廷中保持中立实在不易,实话说来丞相府被灭与他无关,他在那个局势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任我被杀。可是他没有,这才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无法理解,揣摩不透。也许他觉得我身单力薄不足为惧,亦或是其他,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深呼一口气,回身微笑,“株幽,见过二王爷。”
五年前我肯定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他,有种造化弄人的滋味。
面纱蒙面,二王爷还如初见之时。旁人说二王爷被火烧过,这脸是要不得了,为了不吓到隔壁府小孩,只能每天以纱蒙面,连洗澡也坚决不摘。
这倒新奇,知晓这事的人指不定在二王爷府藏有内奸,不然会清楚人二王爷门关起来的事?
二王爷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南风馆的小倌?门主有心了。”
燕绥瘫着脸解释,“株幽公子昨日脱离奴籍,已不再是小倌。我们门主有话命我带给王爷——株幽从此刻起是您的男宠,若是他得罪了您,要杀要剐随您。”
我的面皮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好一个韩世琤,居然拿我性命作赌!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二王爷多看了燕绥一眼,最终妥协下来,转身扔下一句,“老王,送客。”
管家悄悄松了口气,面色和蔼的上前,“燕护法,请——”
燕护法稍稍点了下巴,拱拳正经和我说,“株幽公子,保重。”
我随之抱拳还回去,“替我向你们门主问个安,希望他长命百岁,以后就算喝水也能顺顺利利不会被呛死。”
燕绥双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来,眼色倒见难堪,干巴巴的说了声“公子的话会带到的”,对管家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带领轿夫率先走出王爷府。
管家目送完燕绥,笑眯眯的回过身和我说,“这位公子,请随老奴前去公子住的院落。”
我说道:“麻烦管家了。”
他连连摆手,称:“公子太客气了,叫老奴老王便好,公子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与老奴提。”
我笑了笑,心道这管家也太热心了,不像丞相府的管家,出个府比我爹管的还严。
我扭头叫上池临,他脸色发青的看着我,紧紧跟在我左右。老王在前带路,我问池临:“还好?”
他低下眼光,“池临没见过大世面,一时缓不过来而已。”
我心里觉得古怪,却道不出因由。
王爷府占地不小,途经不少院落,没有莺莺燕燕的女子,有的是些容貌甚佳,风姿卓越的男子!令我不禁想起了些往事来。
走了许久,老王在一个院子前停了下来。我抬头,见牌匾上刻着三字——无人居。心中一抖,脸色一青,没有说话。
那老王看着我,缓缓道:“公子,这无人居虽是偏僻了些,但胜在宁静,决不会轻易被打扰,是为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我暗自腹诽,无人居,无人居……何止偏僻,简直与世隔绝了。管家权利再大,也管不了王爷男宠的居处,这无人居,想来也是二王爷的授意了。
这又是什么一个意思,寓意我连做人都不够格?不配住在“有人居”?
我撇开目光,见老王正盯着我,稍微一愣,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王爷府其他院落是连在一起的,唯独无人居与之隔开了很长的距离,而院墙造得比其他院落的墙还要高出几尺。
我们入了院落,院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边植满了参差不齐的竹子,乍一看以为是常竹,仔细一瞧竹子上开了一朵朵似石榴的红花,才知是凝波竹。
以往只在古籍上看到凝波竹的描述,说到这种竹子已大不多见,没曾想今日还能在王爷府中一个无人的院落见到它的真面目。
欣喜的同时,也有几分诧异。
无人居屋子里头还算干净,看得出近来才打扫过,池临放下包袱,很快找到火炉烤火。老王领着两个丫鬟进屋里,一个长得大方秀气,一个姿容一般,梳着双鬟,皆十五岁左右的样子。二人战战兢兢地跪着,头都不敢抬,老王说:“公子,这两个丫头是伺候您的,外头另有奴仆十一人,公子有事可差遣他们。”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在南风馆五年只见过老鸨一个女人,兴许是我眼神过于激动,二人的头更低了。
“奴,奴婢画眉……”
“……奴婢月绸。”
连小姑娘见到我都颤颤巍巍,莫非我便这么不被待见?我未免有些发愁,池临烤完火回来,手中多了个手炉,瞧他熟门熟路的,全当自个家了。
“你们起来,不必跪着了。”我说道。两个小姑娘起先不敢,老王在旁催促她们,小姑娘才抖着身子慢悠悠的站起身,小脸憋得快哭出来了。
老王见状有些赧然,“这俩孩子年纪小,头一回伺候,心里紧张,望公子莫责怪。”
何止一个紧张而已。我伤怀感触颇深,摇了摇头,“不怪不怪……”
秀气的婢女叫画眉,长得一般的婢女叫月绸。当她们知晓要留下来伺候我这种人,躲在柴房里面偷偷的哭了。啜泣声听得我都忍不住同情起她们。
“月绸,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伺候那个人,我好,好害怕,姐姐们都说,那个人在那种肮脏的地方待过,我,我不想伺候他,我怕得了那种地方的病……”
月绸颤着声安慰她:“没,没事的,你看他不是还活着,我们平常小心点儿,应该不会得那个病。”
“那地方带来的病,岂是你们说小心便能小心得了的,你这小丫头片子未免天真了些……”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言语颇为不屑。
我在柴房门外唏嘘了半会,那种病?他们说的是花柳病吧?还有,柴房里什么时候多出第三个人来的?
年轻男子似乎存心要吓那两个孩子,语气森森道:“知道接触过小倌的人是怎么死的吗?因为那些小倌身上得了那种病,那种病一碰就会传染,被传染到的人就会浑身长满疹子,然后口吐白沫生不如死——”
“啊!”画眉吓住了,捂着嘴泣不成声。池临突然从我身后走出来,黑着脸对柴房里面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7章 第7章
我一惊,忙想拉住他,还没碰到他的衣裳,柴房里跳出一个人,把我吓得够呛。
那人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看了我几圈,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你你你!你就是那个株幽?”
那人年少,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透出点机警灵敏的光。左脸上有一道陈年旧疤,从耳垂连着下巴。他穿着奴仆的衣裳,手里还操着砍柴刀,磨得霍霍亮。
我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怔怔的望着他,而先前抬起手时猛了些,身上披着的外袍轻轻的滑落下来,噗地摔在地上。
里头两个小姑娘惊慌的捂住嘴,显然十分吃惊我会在此处。我想了想,也算是我偷听他们谈话,一时有些赧然,涩巴巴的答道:“株幽是我。”
那少年听了我的回答,噎了下,反变得有些不自然,看了我几眼,脸色奇奇怪怪的不知在想什么。
池临捡起我的外袍,重新搭在我的肩上,口气不善的冲着少年道:“一个小小的杂役,竟在人背后嚼舌头根子,王管家是怎么管教你们的?连主仆之道都不识?”
少年一听火了,指着我哼道,“他算哪门子主子?不过是王爷万千男宠中的一个,说句你家‘主子’不喜欢听的话,在王爷的男宠中,他连那素林院最不得宠的陈公子都比不上。何谓男宠,就是玩完一个便可丢一个,至死也没人稀罕!”
“噌”尖锐一声,我眼前一花,很快的功夫,便见池临拔出匕首,架在少年的脖子上。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池临直直的瞪紧少年,“再乱说一句我杀了你!”
那少年一愣,似乎有点不可置信,手下意识的握紧了砍柴刀,下一瞬手稍稍放松了点,两眼瞟了脖子边的匕首一眼,脸上露出些不满,却又不想妥协,转而瞪向我,不说话了。
我着实吃惊了一番,池临并不像是容易动怒之人,怎少年一句话便激得他如此,虽说与我有关,但我与他在南风馆的几年,什么难听话没听过,于我仍无动于衷,何况与他丝毫无干系。
莫非说他这反应是在“护主”?我想了想,自嘲笑了。
那少年说得对,我算哪门子的主子,我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拉紧外袍,“池临,放开他。”
池临回头望我,“公子!”
我转身背对他们走了一步,“我有话与你说。”
我看不到池临的表情,一会儿听得衣袖摩擦过的声音,接着那少年便大大咧咧的高喊,“你看看,还是他明白事理……”下半句还没出口,脸上挨了一拳,柴房的小姑娘们惊得叫起来,我偏过头,少年愤愤的指着池临,腮帮子红了一圈,“好小子,我记住你了,你小心点,我随时会找你报着一拳之仇……哎呦……”他□□声,立马捂着腮帮疼得拧紧了眉头,看来池临下手不轻。
池临斜眼瞧他,冷声道,“池临奉陪到底。”遂跟了上来。我暗地摇摇头,无奈地走出这地方。池临自进了王爷府,心绪乱了许多。我不免要想,将池临带入这趟泥塘,究竟是对是错呢?
还是……果然……他想要的是自由?
沿着青石板走,倒能细细品味出无人居别有一番风味。事实上无人居并没有如其名萧条破败,反而同老王所说的一样,十分清幽,使人不知觉心境放开,不拘泥于凡尘事物,确不失为静以修身的地方。
如此好去处,不知那二王爷是否曾留意到。此番我答应为男宠,若一早得知王爷就是二王爷,打死我也不会来。现今只巴不得离他愈远愈好,这无人居鲜少人烟,倒正合我意。
我们一前一后,转过回廊,走过石板小径,小径的尽头有一亭子,挂着一牌匾,上面镶着‘誉满天下’几个大字。亭内桌椅俱全,桌上摆放着一棋盘,白子步步被围堵,一眼看上已成穷途末路之势。
但用心一看便可察觉,白子气数未尽,仍有路走。
我执起白子,思虑片刻,将白子放入棋局之中,想想自己,何尝不像这棋子,退一步被通杀,进一步前途未卜。
“池临,若能选择,王侯将相与平民,你选前者还是后者?”
我回过神,指间另执棋子摩擦,冰凉圆润的棋子在我手指中竟是温热的。
池临伫立片刻,呆滞的望着棋盘,脸色错综复杂,“若能重头再来,只望能位居人上,王侯也好,将相也罢,总比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平民要好上千百倍。”
我笑了笑,手掌倾斜,棋子滑落到棋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若我能选,我宁愿当一个平民,名利权势便如流水,手再大,也抓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