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伪君子完本——by绯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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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央忽地抬头道:“你的过往太过精彩,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显得惊人。”
楚天阔却道:“可那件过往说来太过离奇,并没有流传于世。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只有张朝宗和另外一人知晓,可他们二人却是万万不会泄密的。”
他顿了一顿,目光如幽火一般流向了白少央,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似的。
白少央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唇边带起了然一笑道:“若你说的是那件事,那的确是离奇得很。不管是借尸还魂,还是灵魂出窍,说破天了也是一番鬼话,但凡听到这事儿的是个心明神清的人,都只会把这当做故事。”
可唯有他才知道,那故事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楚天阔的身上。
楚天阔继续道:“自那一次之后,我就知晓了这位国师斤两如何。这次来中原之前,我还特地找他算了一卦。白少央,你想不想猜猜他对我说了什么?”
白少央却老老实实道:“我猜不着。”
楚天阔叹道:“他说我会遇着一个前世的故人,我说我若是遇不着,能否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你猜如何?他竟同意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却忽地看向了白少央,面上渐渐有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我本来觉得他的脑袋是留不住了,可等我在石林里看见你之后,才发觉他这脑袋是用不着我去拧了。”
白少央虽在静静听着,眼圈子却呼啦一下红了。
像是心里的火蹿到了他的眼睛里,把眼里的水都给煮热了。于是那几抹热水便在他的眼眶子里打转了许久,挣扎着、攒动着,就是倔强着不肯落下来。
楚天阔却好似没看到他眼里的热水似的,接着念叨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名,所以我每次想到你的时候,念着的都是你的假名。”
白少央没有去抹脸上的水,只是红着眼对他道:“三哥,我已说过多次了,那不是假名,那是我的小名。”
“这个我知道,可你上一次和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年前了。”
楚天阔对着白少央笑了笑,笑里仿佛还含着泪。
“小宗,没想到还有再见你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凑不出六千了,先日一日五千这个小妖精
这里解释一下,存稿中的《反夺舍联盟》,讲的是两个被夺舍的男主围(反)观(抗)夺舍者的故事。
男主之一可能是年轻时候的老楚,所以我想你们大概能明白上面那段经历大概是啥个意思了,有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一下,开坑了依旧是武侠原耽
嗯……设定这一段不是为了广告啦,是为了让老楚更容易确认小白的身份_(:з」∠)_
第182章 仇
韩绽靠着洞壁睡着的时候, 像是把半边的身子融在了无边无际的阴影里, 另外半边身子却不安分地溜出来, 立在照进来的几抹阳光下, 把褴褛的衣衫都照得一丝不剩。
他看上去睡得极香,也睡得极深。可叶深浅发出一丝呻/吟之后, 他就像是被猎人追杀的兔子似的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提刀向前冲到了叶深浅身边, 把一双审视的眸子落在了伤者的身上。
叶深浅挤了挤眼睛,费力在上下眼皮子里撕出了一条缝,而后这个缝隙像堵不住了似的越来越大,他也就完全睁开了眼,将目光落在了韩绽关切的面容上。
瞧清楚身边的人是韩绽之后, 叶深浅面上十分忧切道:“白少央呢?”
这个名字的主人仿佛是他现在关心的一切,所以这句话也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或拖延, 就那么直接地从他嘴里溢了出来。
韩绽道:“他没事, 楚大侠救了他。”
他忽然觉得十分地欣慰,欣慰着白少央有一个如此关心他的朋友。
可这个朋友的眸子却在下一瞬放空了。
“楚大侠?哪个楚大侠?”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倦意顿时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韩绽扬了扬唇角, 面上沾满了红彤彤的喜悦。
“是楚天阔楚大侠, 是他现身救了我们。”
话音一落,叶深浅几乎听得从床上蹦了起来,似一下子忘了腰间剧烈的伤痛。
他直直地盯着韩绽,盯着他的嘴唇,盯着他的眉眼, 仿佛那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符号,正等着他去破解似的。
“你同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绽按住了他不断耸动的肩膀,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平心静气道:“楚大侠一现身,便吓退了那‘二煞’陈静静,把我们带出了石林,带来了这处山洞。他现在里头和白少央说话,一会儿就会出来。你若有什么话,可以当面去问他。”
叶深浅却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仿佛在努力思索着楚天阔此刻出现的用意似的。
他把审视的目光从韩绽身上撤了下来,又挪到了这山洞的布置,移到了楚天阔留下的水和干粮,接着又望向了山洞的深处。最后的最后,他才把那火星似的目光收了回来,哐当哐当地投到了韩绽的面上。
“三……楚天阔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的时候咬了一下舌头,及时地把溜出嘴的“三舅舅”三个字给拉了回来。
韩绽道:“那时你和白少央身受重伤,他与我忙着处理伤势,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这话没什么重要线索,可叶深浅听得十分认真,似是一点一滴都不肯漏去。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山洞深处却传来了一阵能晃动山河的脚步声。
叶深浅似被这脚步声摄住了全部心神,一动不动,宛如石雕木塑般愣在原地,瞧着那越走越近,近到不能再近才停下的男人。
他看上去明明已是个中年人,可那双眼睛却好似还是明净的、年轻的,像是小山村里的池塘子,不仅倒映出来者的喜怒哀乐,也倒出他自己的朝气和阳光来。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向你走来,你就会产生一种被太阳伸出双手抱住的错觉。
但这太阳却并不灼人,也不刺眼,像是专门为了你一个人的温度而存在似的。
叶深浅的心里升腾出了一种奇异的欢喜,像是一抹月光遇着了更暖更包容的日光。
他高高地仰起头,看向了眼前的男人,看向了已经十八年未曾见过的亲人——他的舅舅,“南海上客”楚天阔,嘴唇微微一颤,叫了一声:
“三舅舅。”
叫得那么自然,那么亲切,仿佛他昨天才叫过这么一声似的。
楚天阔仿佛也被这一声“舅舅”给打动了,眼中的锐气跟着消磨了一半,面上光芒却越发地盛了。他坐下来,坐到了叶深浅的身边,一点一滴地审视着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外甥,眼里像是依次走过了匆蓉岁月。
叶深浅仿佛还不敢确信似的,只一字一句道:“真的是你?”
这真的不是一场梦?真的不是敌人披了皮来蒙骗他们的?
楚天阔却笑道:“小云,我小时候一瞧见你就想捏你的脸,可现在却不敢捏了。”
面对外甥的时候,他还是更习惯于对方那个楚云招的旧名字,而不是现在这个沉甸甸的叶深浅的新名字。
叶深浅道:“怎么就不敢捏呢?”
这话也算不得什么,可他的眼眶子就是不争气地有了些热度,压都压不下去。
楚天阔笑道:“你现在这脸蛋就和那白玉菩萨似的,我怕一捏就碎了,还是找个人给你画张像,让我日日夜夜供奉起来的好。”
叶深浅道:“我这大脸和三舅舅至少有五分相似,我要是菩萨您得是佛祖吧?”
楚天阔却咳嗽了几声道:“你三舅舅做人一向低调,你做人也别太明白了。”
叶深浅忍不住笑了,笑得像个二十八岁的大孩子。
说来也怪,他明明有着一千个一万个疑问要向对方倾诉,可听楚天阔这么一说,就忽地什么话都问不出口,只想窝在山洞里听着他用以前的口吻说些俏皮话。
这些俏皮话是他童年里最喜欢听的小段子,不管过了多久,他都能把这些话从心里的小本本里拎出来,在脑海中反复地诵读着。这或许是因为楚天阔和他的师父无形中扮演了缺失的父母的角色,也或许是因为楚天阔的声音太好听,听过就不能忘。
而楚天阔接下来又准备说些令人难忘的话了。
他看了一眼韩绽,又瞧了一眼叶深浅,收起了笑容道:“我这次前来中原,是得到了北汗大王的允准。”
韩绽心头一颤,看向楚天阔的眼神像是一盏放了半个时辰的茶,凉了足足一半。
叶深浅眼中的光却没有退下去,反而越来越烈,越烈越是逼人。
“三舅舅,你当真投了北汗?”
楚天阔点头道:“当年我能从张朝宗一行人手下逃生,多亏了萧封敏手下的救助。既是救命大恩,便唯有拼尽全力去报。”
韩绽面上一白,不知不觉地退开了三步道:“所以陈静静说得是半字不虚?你当真私开了城门,当真做了那北汗大王的亲卫队统领?”
楚天阔点了点头,面上沉静得好似一潭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洞外的太阳仿佛一下子隐在重重乌云之后,湿冷的空气里充满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洞内则寂静得叫人不安,三人之间像沉默的石像,彼此之间只听得到山风在洞壁来回碰撞摩擦的声响。
韩绽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炙热得好似能在喷出火来。
他张了张口,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你若是为了救百姓而开城门,我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可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你为何偏偏非得侍奉敌国的君主?难道你忘了自己身上流着的血?忘了生你养你的是哪一片土地?”
楚天阔面色一沉道:“就是因为我还记得身上流着的血,记得自己在哪片土地长大,所以我才去护那萧封敏的周全。”
叶深浅眉头一扬道:“你是为了中原?”
楚天阔淡淡道:“萧封敏一旦薨逝,最有可能继承他王位的会是谁?”
叶深浅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道:“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二王子萧克律。”
楚天阔沉声道:“萧封敏注重民生,为政十多年间,皆是让北汗军民休养生息,可见他不愿与中原开战。但他的儿子萧克律却不同了,此子在诸位王子中最是聪颖过人,但也最是好战喜功。一旦他继承王位,中原与北汗的一战便难以避免。”
叶深浅道:“所以你就想守在萧封敏的身边,日日夜夜护他周全?”
楚天阔道:“北汗王室也不是没发生过弑君弑父的惨剧,萧封敏如今已有五十六岁了,他活得越久,底下的儿子们就越是急不可耐。再者说了,即便那萧克律愿意做个孝顺父亲的好儿子,他身后的主战派也未必能一直安安分分。”
这话却是一针见血,把情势都点得清清楚楚了。
叶深浅听得若有所悟,可心中的疑惑却未曾全消下去,韩绽听得一言不发,可却把心中的不解和愤懑都摆在了脸上。
他抬起头,双目如电道:“楚大侠,我一向敬你义薄云天,感激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可即便你说得头头是道,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楚天阔淡淡道:“韩兄有疑,大可直言相告。”
韩绽面带悲凄道:“你若真这般光明磊落,为何当年不说出实情?你又何必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在张朝宗的手下?”
这句疑问一出,楚天阔却沉默了许久。
直到日头一寸寸地从云后挪出来,他才张了口,缓缓道:“我还有家人在中原,不能让他们受我连累。”
韩绽眼中的光忽地一跳,面上的红润渐渐地淡了下去。
他像是一下子失了活力,心里的疲倦和身上的疲倦忽地铺天盖地袭来,让他没了招架之力,想不出要问什么别的话。
楚天阔却明白他心中真正想问出口的那句话。
他这几段轻轻松松的话,能够消解叶深浅和韩绽心中的疑问,可却消解不了韩绽多年来的奔波流离,也换不回他和家人相处的机会。
在这早已定好的局中,他设法保全了自己的家人,却终究没法保全自己朋友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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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阔再见到白少央的时候,他正在山洞的深处等着自己。
此刻的他已经站了起来,一瞧见楚天阔,就无声地合了合掌,又缓缓地分开。
楚天阔眉头一扬道:“你这是在鼓掌?”
白少央却诧异道:“三哥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他从付镇兰那边学的,可他当时却没有看出来。
楚天阔只道:“我当然能看出来,可你又是为了什么鼓掌?”
白少央笑道:“三哥的嘴皮子功夫还是半点未退,若我是韩绽和老叶,只怕也会信了你那番说辞。”
当初那位大人派楚天阔去北汗卧底的时候,他还担心这人长得太过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卖国贼,可没想到越是正气的人,撒起谎来就越难叫人看穿。
在本来的计划中,张朝宗是要作为卧底去创造不世功名的。
可惜萧封敏也是个眼光极佳的人,欣赏楚天阔要远远多过欣赏张朝宗。
然而君王的欣赏还是远远不够,他们必须要给深爱祖国的楚天阔制造一个投敌叛国的理由,必须给他造成一种无路可退的假象。
于是紫金司的那位大人便设了个局,捏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私开城门罪”,再让张朝宗领着一群小人刺杀楚天阔,创造出一个让萧封敏救下楚天阔的机会。
只有这一道通敌之罪,能让楚天阔在不失本人品格的情况下,顺理成章地成为国贼与叛徒。
只有这一层救命之恩,才能让楚天阔在不受人怀疑的情况想,以报恩之名,合情合理地投入北汗王宫,侍奉在萧封敏的身侧。
为了让潜伏更加顺利,张朝宗是真真切切地在北汗探子的目击之下,一刀重伤了楚天阔,差点就让他活不下来。
直到今日,楚天阔背上的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中,仍有一条蚯蚓似的蜿蜒盘曲的刀疤,是他的好兄弟张朝宗留下的。
这十八年来,韩绽若是活得不易,那楚天阔便活得比他还难上一百倍、一千倍。
回到当下,楚天阔只敛眉道:“小宗,你刚刚躲在一边偷听,瞒得过韩绽的耳朵,怕是瞒不过小云的耳朵。”
白少央愣了一瞬才想到他在说叶深浅,目光噼里啪啦地闪了一闪道:“你是担心他会怀疑到我们的关系,还是担心他不信你的话?”
楚天阔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唇角也蔓上了一丝无奈的浅笑。
“怀疑是一定的,不信是必须的,担心也是无用的。他毕竟是我的外甥,不会如此轻信一个失踪了十八年的舅舅。”
这明明是一重苦恼,可从他的嘴里蹦跶出来,却好似多了几分自豪和骄傲的气息。
白少央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眼一抬道:“三哥来中原时,可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别的风言风语倒还好,他就怕楚天阔听到了他和叶深浅的二三事,又凭着石林里的一瞥推测出了他和叶深浅的真正关系。
他这番是问得遮遮掩掩、羞羞答答,楚天阔却是不假思索,敞开天窗道:“你是说你和小云在一块儿的事儿?”
白少央像被这话一拳打在了脸上,登时没了声音,瘪了下去。
他低了头,垂了眼,一双拳头攥得仿佛能捏碎铁块,那目光也不安地在这山洞里扫来扫去,似是想探出什么似的。
楚天阔却叹了口气道:“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外甥,却还一门心思想和他在一块儿,看来只有一个理由了。”
白少央诧异道:“什么理由?”
楚天阔目光灼灼道:“你是真真被他勾了魂,不打算在玩下去了。”
白少央登时赔了笑脸道:“那三哥是怎么看这件事儿的?”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楚天阔介意自己和叶深浅的关系。
楚天阔却只说了一句话:“我会睁着一只眼睛看。”
说完这话,他还特意睁了一只眼,闭了一只眼,嘴里带着一抹笑,生怕白少央听不明白似的。
白少央只花了极短的一瞬就明白了他的话。
他这一明白,便兴奋得想学小陆一般,在原地翻上三百五十六个跟斗。
可白少央下一瞬就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楚天阔的眼神也不大一样了。
“这事不对。”
“怎么不对?”
白少央狐疑道:“三哥,你有事儿瞒着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