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伪君子完本——by绯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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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君子眼里映着血色残阳,脚下浸润着血光的土地,唇角一扬,在精致的面具上撕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丝嘲讽和尖利的弧度,他看向眼前的少年时,眼里露出了像恶狼一样渗人的绿光。
白少央忍不住道:“张朝宗,你刚刚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再迟钝,再懵懂的人,也没法子忽略那句话里藏着的恶意和杀气。
伪君子只不急不慢道:“我之所以让你出来这么一段时日,就是想在决斗之前让你过上一段舒舒服服的日子。”
白少央一脸诧然道:“决斗,什么决斗!?”
他仿佛被头上袭来的一道惊雷所劈中,整个人都木楞在原地了。
伪君子叹了口气道:“你还要我说得多明白?一天就十二个时辰,哪里经得起我们来回反复地换?我要是和你共享一个身躯,从此过着看不见日光或者是月光的日子,那我这辈子得错过多少美事儿?以后要弄出多少幺蛾子?”
他顿了一顿,眼里闪着剑锋一般的寒光道:“如今你的舒服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不如现在你就用韩绽的刀法,我用张朝宗的剑法,咱们就在此地来一场生死决斗,谁活了下来,谁就能以白少央的名义活下去。”
决斗结束之后,不会有谁死在刀剑之下,只是有一片灵魂要被另外一片灵魂吞得彻彻底底,丝毫不剩罢了。
这说来有些残酷,可这已经是最合理的结局,也已经是最合算的结局了。
若是这要和另外一个白少央这样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即便山村少年依旧能保持本心,那他张朝宗也得疯得彻彻底底了。
这大好人生,又怎能与他人共享?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一个想法?”白少央回想着之前的种种细节,越想越是面上煞白道,“我本来以为你虽手段非常,却对身边人存着真心,算不得是个伪君子,可是你,你竟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他简直没法去相信,相信自己已经开始去付出真心的人,居然从头到尾都在拿着他当猴子耍。
那这个人过往说的那些话里,究竟哪几句是真,哪几句是假?
“我之前就常常自称伪君子,你难道还以为我是在一心自污?”伪君子怪笑一声,在雪白干净的灵魂之前露出了狰狞而可怕的真面目,“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要和你共存。”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可以剧透融合的结果,但是过程还是不能剧透的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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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所有写过长评的人,都可以向我定制番外哦~
第200章 你我本就是同一个人
伪君子说出这话的时候, 白少央的目光猛地一颤, 似是被什么人狠狠地背叛了一样,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上竟因为愤怒而暴出了几根青筋, 就连细秀的脖子也在一瞬间涨得红了,拳头也被他紧紧地攥在那儿, 紧得似能把钢筋铁骨都给揉碎了攥在手里。
伪君子忍不住笑道:“你发起怒来的样子, 还真与韩绽有几分相似。”
他看上去好像没有半点的悔改之心, 反倒还越发得意了。
这份得意进一步地激怒了白少央,使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张朝宗,你既从一开始就是这么个打算, 为何……为何现在才与我说明?”
“我若是早就和你说明了, 岂非坏了你的兴致?”伪君子振振有词道, “如今你已和生父团聚过, 也和我的朋友说过话,还被小姑娘当做大侠崇拜了一番,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少央气得涨红了脸道:“我若是满足了, 就可以去死了?”
伪君子笑道:“难道不是这个理儿么?”
“好,很好。”白少央怒极反笑道,“对着你的那些朋友情人,你连最后的道别都懒得去做,难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赢过我?”
伪君子这时却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他不但不说话,就连眸子里的锋芒也收敛了几分。
平心而论,伪君子不是不想对着心爱的朋友和情人道别,可他根本不能去道别。
因为这些人对他太过知根知底, 尤其是那个贼眼贼心的叶深浅。伪君子只要一在他的面前露出些生死诀别的口风,就等于在洪水来临前的大坝上撕开一条缝,那真相便再也堵不住了。
他若是道明了真相,再听了叶深浅几句肝肠寸断的话,哪里还舍得去狠心冒险?
可他若是不狠下心,岂非永远都要和这山村少年绑在一块儿,一生一世都带着个拖油瓶在身上,一直不得解脱?
所以他只能狠下心肠,谁也不说,谁也不见。
决斗之前,他连一丝口风都不能透露,就连另外一个自己也得死死地瞒着。
直到决斗前的一刻,他才能把心中的想法摊开来说个明白,把爱和恨都倒得一干二净。
白少央见他不声不响,猜着自己戳中了他的软肋,干脆脸一扬,心一横道:“你既不愿与我共用这身体,那咱们的确是该分个胜负,只不过……”
伪君子淡淡道:“只不过什么?”
白少央目光一闪道:“为何我之前没有防范的时候,你不想个法子吞了我?”
伪君子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么?”
白少央冷冷道:“你既想和我来场光明正大的决斗,那我们不妨约法三章。”
伪君子道:“哦?”
“若是你赢了这场。”白少央似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之事,面上一黯道,“随你和叶深浅如何云雨巫山,可你得替我好好照顾父亲,至少别让他孤苦伶仃地过完下半辈子。”
伪君子笑道:“好,这个我答应。”
他大概有很多种法子不让韩绽孤单,只是对方未必会真的喜欢。
白少央又道:“你若输了,可有什么想嘱托我替你去做的?”
伪君子想了一想,还是叹道:“替我向叶深浅和小陆他们说出真相。”
白少央敛眉道:“什么真相?”
话音一落,伪君子的面上忽的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悲哀。
这层悲哀仿佛一团化不开、吹不散的雾气似的,结结实实地罩在了他的脸上,使得那刀劈斧凿般深邃的五官都显得有些模糊了。湿冷而咸腥的空气吹来的时候,他的人亦像是融在了血色暮光下,和这两人共有的梦境一样,永永远远地停留在了日薄西山,将近夜晚的那一刻。
“你要一句一句,半字不漏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和他们说清楚。等说完了,这些人自然会和你断了,从此天涯不见,沦为路人,你也就不必烦恼了。”
白少央疑惑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带给父亲?”
伪君子的目光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难言的爱恨在里面若隐若现着,他张了张口,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出些什么,可那牙缝里只有透过来的风,一个清晰的字都挤不出来。
白少央仰起头的时候,伪君子也似是下了什么决断,上下嘴唇一碰,擦出火星道:
“没有,一句也没有。”
该明白的事儿,韩绽在入这襄州之前就该明白。
不该明白的,对着这头倔牛说了又有什么意思?
话已说完,伪君子手一扬,属于张朝宗的剑已握在手中。
而白少央的刀也已经稳稳地握在了他的手里。
这不仅是刀与剑的相击,更是两世下的恩仇,两条人生路上的交叉点,还是两片灵魂、两种意志力之间的碰撞。
再没有谁能阻挡这场决斗,再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两个白少央之间的厮杀。
可在这战场之外,白少央的身躯却稳稳地躺在客栈的床上。
他睡得很死,呼吸沉缓得不像是个身健体康的武人,身上亦是一动不动,似与身下的床钉在了一起。
叶深浅从韩绽那里回来的时候,想法子找到了陆羡之和郭暖律,潜入了白少央的房间。
可他看向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庞时,却觉得对方那活色生香的面孔经由这寒凉月光一照,苍白得近乎透明,连一星半点的血色都看不出来。
叶深浅忽然觉得不对劲,而且是很大的不对劲。
凭着白少央的警觉,在他潜进房间的时候这人就该醒过来了,可叶深浅的脚步声已经在静夜里劈啪作响,白少央却还紧闭着双眼,黏在床上醒不过来。
叶深浅只好试着唤醒他。
他先是叫了几声,再推了几把,接着掐了掐人中,最后切了脉探了额,发觉脉象沉稳,体温正常,不似发烧不像着凉,瞧不出什么异样的痕迹。
他只是睡得很死,睡得好像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似的。
叶深浅越想越不对劲,终于狠了狠心,拿着冰凉的茶水往白少央身上倒。
一壶茶都倒完了,白少央还是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沉默得像是正与周公在战三百回合。
叶深浅这下算是急了。
急得像是吞了几口热锅,下一刻就要有火从身上冒出来。
他不得不唤醒了隔壁房间睡着的陆羡之和郭暖律,让他们过来一同守在白少央的身边。
陆羡之本还睡眼惺忪着,可被叶深浅这么一扯一说,忽的浑身哆嗦了一下,把一身的睡意都给抖落了、甩脱了,郭暖律更是在叶深浅潜入隔壁房间的时候就没了睡意,此刻更是急急切切地问道。
“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他还是醒不过来?”
叶深浅沉着脸道:“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
郭暖律冷冷道:“试过打他耳光么?”
陆羡之听得一愣一愣的,几乎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郭暖律说出来的。
叶深浅先是面上一窘,随即把忧切的眼神往昏迷的白少央身上一甩。
然后他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白少央和伪君子正战得不可开交之时,忽觉一个山摇地动。
他们脚下的大地在颤动,头上的天空在崩裂,湖里的死水像一下子活了过来,朝着四面八方无边无际地延伸了出去,延成了大江、展成了大海。
可这海面也是一刻不停、一刻不静,一丁点风过便生起惊涛骇浪,那浪头像是使了劲地在撒欢,一圈一圈地打过来又翻过去,几乎要从岸上打到决斗中的两人。
等到风平浪也静的时候,伪君子才对着白少央道:“咱们继续?”
说来也奇怪,他本觉得一切都好,可说完这句话后,伪君子忽觉右边的脸颊有些莫名的生疼。
白少央一扬手,手中刀光烈烈,目光熠熠道:“继续吧。”
伪君子正要提剑,忽然发现白少央的右边脸颊也是刚刚地肿起,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五指印,像是刚刚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白少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疑惑道:“怎么了?”
伪君子沉默了半天,还是憋不出什么话。
事情都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他还能对着山村少年白少央说些什么?
既是无话可说,那就只有在话的尽头再次出剑/刀。
下一瞬,少微剑与乌衣刀再度交缠在一块儿。
这剑光烁烁,刀光烈烈,有时是平剑一挡化开了弯刀一撩,有时是由上至下的大劈刀破解了抖腕而来的一刺,再有时是一刀截青龙,还有时是一剑破万军,刀崩如山崩,剑点如蛇点,看着就叫人觉得眼花缭乱。
白少央忽地抓住伪君子露出的一个破绽,一刀如雷似电般直突进来,誓要让对手正击不成,后抽不回,落得个无力防守的结果。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算漏了伪君子对这刀法的了解。
他提前预测到了这一招,手腕猛地一抖,剑尖竟像绕着刀身划圈起舞一般。
在这瑰丽诡谲的剑舞之下,白少央的刀势竟给生生压了下来。
伪君子唇角一笑,白少央心头一惊,正要收刀后撤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声。
伪君子抬头一看,几乎骇得两魂都飞出了山外。
因为那声音不是别人的,而是一个已经不在这世间的人传过来的。
这个人此刻正依在小木屋的门栏之上,无言地看着他们,瓷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人色,一双水似的眸子里浸满了悲戚和忧悒。
伪君子颤声道:“你……你怎会在这儿?”
白少央回头一看,发现看着他们的人竟是连别花。
那个已经死去了两年,现在还躺在棺材里的连别花。
她就像是一只幽魂一般,倚在门栏里凄凄切切地看着白少央,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少央先是瞧得心头一惊,然后猛然醒悟过来。
这里是他的梦境,梦里面是什么都可以出现的,就连已经死去的人也可以出现。
伪君子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想法,猛地转过脸道:“你怎会梦到她?”
白少央却没有看他,只痴痴地盯着柳腰素面的连别花。
如果连别花能这么倚在门栏上一辈子,他似乎也愿意这么看上一辈子似的。
他脸上的苍白和红肿已经不见了,整个人都似已忘了身在何处,只一心一意地看着连别花,看着已经不在这世间的至亲,看着这道由思念而化成的幻影。
伪君子却站得忐忑不安,看得惊惧不宁,身上还有一种被火烤过的疼。
连别花的幻影投射在他的眼前,就似乎是一把刀直直地戳透了他的心脏,把那里面的淤血和死肉都给挑了出来,然而那罪恶感便随这些淤血流遍了全身上下。
所以他几乎不敢去看那个女人的幻影,连她投下的影子都不愿去看,仿佛怕是亵渎了什么神圣之物似的。
他不敢看连别花,就只好去看白少央,可这一看,便发现白少央面上的红肿退了下去,自己脸上的肿胀感却半点未消,反而越来越清晰和真切起来。
他不得不催问了白少央几句,催得对方从痴望中脱离开来。
白少央这才低下头,垂下脸,眼里冻着深刻的悲切和思念,开口解释道:“我刚刚忽然想到,若是我真要从此消失在这人世间了,我就想再看母亲一眼,就一眼就好。”
可他只看了一眼,就几乎没法把那目光挪开了。
伪君子叹了口气,连目光也变得无力而苍茫了起来。
只听“叮当”一声响,他手中的剑已经被抛到了地上。
白少央立刻抬起头,满面诧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伪君子低着头,近乎喃喃自语道:“你觉得我在做什么?我在把剑丢开。”
白少央惊疑道:“你都已经要赢了,你居然还要把剑丢开?”
“因为我没办法。”
伪君子抬起头,一片苍白的目光像雪片似的倒在了白少央的身上。
“我没办法在一个母亲面前杀死她的儿子。”
白少央的呼吸像是被这句话给冻住了。
他僵着身子,直直地盯着伪君子,像是第一次见着这个人似的,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里,重新打量着这个叫做张朝宗,又叫做白少央的男人。
伪君子道:“你这么看我是做什么?”
白少央道:“我这么看你,是因为我也想说同样的话。”
伪君子愣住了。
“我知道你绝不愿承认这一点。”白少央苦笑道,“可我同样没法在一个母亲面前杀死她的儿子。”
这两句话听来并没有多大的关联,可它们合在一块儿,却合成了一把刀,把伪君子精心打造的盾牌一戳就破。
他这两年来一直回避着这一点,可就在今日,他一直都瞧不起的山村少年,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打破了盾、捏碎了壳,取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真相,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也是她的儿子。
她也是你的母亲。
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地难以领悟。
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的舌头在打颤,面上的肌肉在打结,身子开始不听自己使唤。于是他试着磨了磨牙,发现自己竟磨出了钢镚般噼啪的声响,然后他又用力地扬了扬脸,竟把脸上的红胀给扬了下去。
这么一来,伪君子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白宝宝,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想说什么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白少央抬起头道,“你说,咱们就非得这样不死不休地斗下去?”
伪君子低垂着眼,像个十六岁的孩子似的那么茫然而又无力地看了看他。
“你不继续和我斗下去,难道还要和我这样纠缠下去?”
“为什么要说纠缠?”白少央笑了笑,眼里竟闪出了一丝成年人才有的光芒,“你我本就是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