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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修罗道完本——by緋村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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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新年了都还要虐小飞是什么概念呢 (抬头望天)
嗯,其实就是要预告一下,殿下固然会遭重虐,但小飞的命运会比殿下更加坎坷XDDD (笑个什么) 这枚才是我虐得最狠的亲儿子ORZ
祝大家新年快乐啦~~~~~
☆、我真的没有在卖友……(已修)
看着最后一批河盗被应龙水船载上湘江南下而去,青原终于彻底松一口气。
“你这样放过河盗,不怕回平京后被人参上几本﹖”
欧阳少名打量着刚抹擦好的削玉情,状甚满意的将爱剑插回鞘内,平放膝上。
平京的所有权术争斗,似乎离洞庭湖的宁谧夜色很远、很远。远到他不想去思索,只愿完全将思绪放空。
“殿下只交代要我领军,没交代怎么处理他们。”青原收回望出窗外的目光,倦色甚烈,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眸低叹:“而且我肯定,换了是殿下也会如此,否则这事他不会交给我全权负责。”
——这次河盗之事间接因景言改革徭役制而起,若然任由其在运河劫掠,掀起轩然大波,必定被有意者大肆渲染,牵连改革本身。
景言正是深明此点,故才立刻派麾下最优秀的水战将领带军、将此事速战速决。
“不过,若我将他们全押回平京问斩,你也会先把我削了吧。”
他身处当天春日楼剿灭河盗的帅船,正在欧阳少名的厢房内,与这位春日楼主隔几对坐品茗——顺道看他表演磨剑。
这支船队、连同将与他返回金延港的应龙水船,刻下均停泊在湘州府外的码头,等待整备完毕,明早便启航各自奔赴平京和金延两城而去。
虽然绿林与官府素来不交好,但春日楼曾与他并肩作战,既慑于他的将才,又感念他冒险救回楼主,对青原和其应龙军是衷心敬重;至于应龙水兵则见春日楼威名甚盛,而河盗一役欧阳少名功不可没,故对这支人马亦客气有加。两支船队在湘州码头整修了几天,倒是相安无事。
“那时你一个人在我的船队里,人要杀要剐轮不到你说事。”欧阳少名悠然兜他一眼,这才极优雅的品了口茶,淡然续道:“多数河盗只想糊口而已,以往劫船少有要人命,若非在战场兵戎相见,我亦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想想吧,河盗也是人,若不是官逼民反,他们怎会去当贼﹖要我将河盗交到逼迫他们的贪官手上﹖”欧阳少名逐字加重语气:“绝不可能。”
手上的清茶香气淡雅幽远,沁人心肺,然而对座的男子身上却有种肃杀之意,令青原剎那愣住。昔年初入平京,年少的寒士一袭淡青布衫,只能在集贤巷昂然大步。
紫木箫竹的高楼平台上,红衣正在猎猎飞扬——
那个时候,他刚刚在武林崭露头角,俨如彗星,耀目不可逼视。
全平京都在待看他从九霄堕落下地,最终,他却成就了足以颠覆江湖的春日楼主。
那次惊鸿一瞥,使自己对他的仰望成了习惯——追赶他的身影,直至此刻彼此平起平坐,亦难以再有变改。
“你不爱名利,不要权势,当日一手创立春日楼,又是为了什么﹖”
欧阳少名深深瞧他一眼,良久之后,低声答他:
“江湖七十二道是一股强大而危险的力量,这些帮众可以为民请命,亦可欺民劫财。水是载舟、还是覆舟,取决于约束它的规矩——而规矩,只有江湖上最强者才有资格决定。”
“权势地位,是我手上的第二把剑。没有它,我拿什么来让江湖臣服在我的规矩下﹖”
青原握紧了茶杯,忽然有些痛惜这个主宰浮沉的男人。
他用春日楼这座毕生心血、竭力捍卫心中最公义的江湖,却始终要见证江湖上所有残缺。而那些不公,将是他永远无法消弭的,甚至是同样执着的景言,穷尽一生亦未必完全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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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是痴情于剑,只因剑道是他唯一能堪堪捕到的、代表完美的影子而已。
青原心中一软,岔开话题问他:
“伤好全了没﹖我……我是来送药的。”
“早好了,不然武功拿来显摆的﹖”这话锋也转得太没技巧了吧。
欧阳少名无奈看桌面上的金创药,知道青原脑子进水的旧患又发作了——要是自己养伤几日都未曾上药,春日弟子那声“楼主”肯定是白叫了十年。
然而他没点破某人,只是笑着将金创药收在手中。
他才没过意不去、肯定没有过意不去、绝对不可能对这个男人过意不去啊﹗
——很好,重要的事情要念三遍。
青原别过脸去,说得很是不以为然:“我是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春日楼便将帐算在我头上,到时候被你帮众跑遍大江追杀,那就冤到家了。”
他站起身来,装作潇洒的举步离去:“你伤好就行,我先走了。”
欧阳少名眉心一动,忽然从后叫住他。
“你问了这么多,也是时候礼尚往来。”
青原没好气的转身——
得了便宜还不懂卖乖,这个男人,实在不值得他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你一直对那皇太子忠心耿耿,为的又是什么﹖”
青原心里一讶,没料到他对这个问题竟然有兴趣。
“殿下曾救我一命,他是唯一值得我效忠的人。”
恣意飞扬的春日楼主,自然不知当年有谁在巷内仰望过他、那道目光背后又有甚故事。
欧阳少名正灼灼看着他,青原心里感慨,低低向他道:
“我爹是寒士出身的朝廷命官,我小时候他来平京赴任,我们全家才来到南楚都城。”
“他一直劝勉我要尽忠报国,于是我十三岁考入了御林军,一心报效朝廷。不料后来爹卷入朝中争斗、给奸人害至身陷牢狱,被判结党谋反,最后被斩于宫门前。”
欧阳少名当然清楚,那一场朝廷巨变,甚至连南楚最大名族谢家的领袖、当时吏部尚书谢宗坤亦牵涉在案。
——早知他是个有过去的人,所以才会厌倦楚都,却没想到,那竟是一段这么残酷惨烈的往事。
“本来谋反是要诛灭全族,是那时刚入京不久的殿下亲自求情,陛下才赦免我余下全家。”
“你在御林军时跟他早有交情﹖”
若非青原道来,欧阳少名也不会相信,那个擅弄权术的皇太子,竟然也有冒险保全朋友的一面﹗
青原微微点头。
“我在御林军待了不久,便随将军离京执行一项机密重任,远赴衡山脚下,迎回民间庶出的皇太子。”
“殿下刚离师门,路上只有我能听他倾诉。就在那时,我们两人引为知交、结成好友。”
说及往昔,青原又是一番苦笑——
当日两个以剑论交的张狂少年,都在残酷人世里磨出了锋砺。八年后,一个贵为皇子权倾朝野、一个统率水军征战四方。
命运的漩涡,又会将八年后的他们带往何方﹖
“衡山门下……”欧阳少名摇头轻叹:“原来『剑狂』太清真人的首徒,一直都在平京城里。”
多番与景言正面相对,皆有一种酷烈的凄红藏于他深瞳、挥之不去——
那便是绝情剑主的气质,而自己却一直给蒙在鼓里。
青原自然知他动什么脑筋,当即白他一眼,拿剑虚指他恫吓:
“即使在皇族里,亦绝少人知晓殿下的师承,你要比剑我不管,要是漏出半点风声,我一定来春日楼削了你。”
欧阳少名默然一笑,当作应许。
青原清楚男子的为人,否则不会将这等秘密坦然相告。
他忽然有些心虚,就像胡乱替知己拉郎配,然后知己不幸被狂魔看上了一样——
天知道这个绝代剑痴的猛烈攻势,殿下能否消受得住啊……
翌天,湘州码头外两支船队作完最后整备,已是扬起船帆,只待主帅上船便可斩索开航。
码头西岸,青衣皂巾的应龙军少将抱拳致礼,白画扇红披风的春日楼主依礼回敬。
——这客套场面,自然是做给对方船上人马看的。要是没有这两支船队,恐怕眼下便是青原拔剑相向,欧阳少名以言还击的场面了。
“你到平京后消停一会吧,我不想一回去便看到满城风雨的烂摊子,那会让我跟殿下很头痛的。”
欧阳少名为之失笑。
干脆说回春日楼后好好休息就行,话这么婉转,怕是只有自己才能听懂啊。
“我没说要回平京。”
青原瞪大双眼,只见春日楼的船队里,上千帮众弟子均在注视着他俩,“那他们……”
“他们只是等我下令开船,不是等我上船。”
……老天爷啊这家伙打算满河跑吗﹖这跟放任一只老虎出去祸害山林有何分别﹗
“那你告诉我,什么地方这么倒霉﹖”
欧阳少名瞇眼一笑,那两字在青原耳边如响惊雷——
“金延。”
“我想,也是时候去见一见那个皇太子了。”
“……”这是要将品剑上家榜里、搁在削玉情上面的名剑都打飞才回去的节奏﹖这人还能不能拿去治疗啊﹗
“当然,如果能会一会白灵飞自然更好,”欧阳少名作了个“请”的优雅手势,笑着看他:“青原少将,你怎么还不出发﹖”
欧阳少名,算、你、狠﹗
青原无奈认命,跟他一先一后拔身纵跃,投在应龙水船上。
两支南楚境内的最强船队,在江面上各自背向而去。
☆、满盘落索 (已修)
八月十四,金延港应龙水军换防完毕。同日,水军最新型军船破浪舟在皇太子的主持下、于港口举行盛大下水礼。
破浪舟由东海顶级船厂打造,从设计起草到第一批舟船完工,前后共费三年。战船宽六丈、长二十丈,属两层中型蒙冲,能容纳士兵上千人。
破浪舟虽承袭南楚水船狭长而快速的特点,机动性却远超历代战舟——船身首尾均采钢板打造、外型比一般战船更尖窄,若配合风势水流而下,足以将敌方战船撞得支离破碎。战船两侧开大量机关孔口,所装的弩/箭机参照平京城楼样式,能穿透牛皮船身、更可随时装上火器,将杀伤力提升到极致。
金延刺史率总管府众官来到码头,全城百姓挤满港口市场,齐贺破浪舟的首次试航。
营地、码头、军船,南楚四割菱旗飘遍金延港,驻地近万应龙水军列队,一致向主帅轰然敬礼。
景言检阅应龙军后,亲自吹响号角,向领着将士守卫码头的白灵飞昂首示意。
在全城注目中,一抹白衣乍然而起,半空划过一道亮芒,耀目犹胜旭日。
十二条系舟巨索遽然而断,群众欢采雷动,目送破浪舟以威不能敌之姿、迅疾駃出金延港口。
九玄铮然回鞘。
白灵飞掠过整个码头之距,在景言身前飘然落下,横剑胸前,俯首单膝下跪。
景言垂手按在他肩上,眸光微动,却不发一语。
码头上万应龙军目睹这一幕,齐声举臂应和:
“天佑南楚﹗”
——得御剑门人者,得半壁江山也。
南楚立国之始,战神剑圣碧阳手握神剑,向当时开国帝君誓言永远相随。那之后,便是一段流传万世的光辉佳话。
轮回的宿命犹如跨越了四百年,金延港口里停泊着纵横江河、雄霸天下的应龙水军,舟船将士军容凛凛。八军拥戴里,御剑门主执掌九玄,正对主帅单膝跪下——
那一剎深烙在他们心里,金延百姓将无一能忘。
下水礼在全城军民欢呼声里结束,何光启率官员上前向景言连声道贺。
“明日的中秋佳节,是金延港年度的大潮日子,不知殿下有否雅兴到港口赏潮﹖”
景言在百官簇拥的队伍中,转身微笑应道:“待明晚赏过大潮之后,我便会动身返回平京。”
何光启轻声咳嗽,问得小心翼翼:“关于察考之事……”
见刺史大人的问题切身关己,众官不禁注目那将重权揽于一身的皇太子。
——太子殿下的铁腕无私,平京的同僚已狠狠领教了一回,要是他对金延如法炮制,恐怕总管府内无人能留下来﹗
“日前我将诸位的资料、以及总管府内历年纪录都翻看了一次,这次金延察考已经结束。”
队伍里的官员全都松一口气——以一场物价改革便抚顺了皇太子,使总管府上下逃过一劫,刺史大人实在高明啊﹗
何光启吊在嗓子眼十多天的心也终于放下,当即恭敬无比,对景言连连施礼:
“殿下英明,下官日后定当竭尽全力,管理好金延城——”
“不必了,何大人,现在我就公布察考结果。”
景言容色倏然冷若寒雪,沉声喝令:
“来人,将金延刺史何光启拿下﹗”
转变过于突然,连一直执剑护在他身侧的白灵飞亦大感意外。
景言皱眉看他,他这才恍然一众将领落在队伍后方,那句“来人”命令的正是自己。
何光启仍被他的冷喝镇在原地,白灵飞抢前出手制住了他,却听他忿然对景言大喊——
“殿下﹗你怎可出尔反尔﹗”
景言像听到天大的笑话,齿间迸出一笑:“出尔反尔﹖”
“你在任金延刺史十二年,任内穷奢极侈、酒色敛财,向城里贵族卖出逾半官位,用每年码头停泊权为条件收受贿赂,联同商会纵控盐铁米油之价格,贪污巨款达黄金三十万两,抵得上南楚一年赋税有余﹗身为朝廷命官,你作这些之时,可有想过“出尔反尔”这四字﹗”
景言冷然拂袖,眸里的寒火剧燃,使人望之生畏:
“你收下三十万两黄金,可曾为城内百万百姓做过分毫﹖若我今天放过你,我便是负了金延,更不配作这个皇太子﹗”
何光启匍伏地上,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灰——
利用自己要挟商社老板后,景言便真的来个过河拆桥……这皇太子要的不是账簿,甚至不是金延刺史的官位,而是他的命﹗
白灵飞拼命用眼神阻止,景言却是视而不见,剑眉一挑,嗓音有若浸过冷泉:“楚桓楚知事,按南楚律法,何光启当论何罪﹖”
何光启如遭雷殛——卖官、受贿固是重罪,贪下三十万两黄金,更是南楚历来闻之未闻,若按律法论断,他就算有一百个头,也不够担当罪名﹗
“殿下﹗”他本要扑在景言脚下,却给白灵飞牢牢按住,最后只好四肢伏地、仰头呼哭:
“罪臣自知罪犯滔天,理应当斩,但请饶过我家中妻儿老小﹗饶过他们、饶过他们啊﹗”
队伍中一文官巍巍上前,连头亦不敢抬:
“回殿下,何刺……何光启当、当是罪诛六族……家财悉数充公。”
景言目光有如针刺,使楚桓有种所有秘密皆要暴露的难堪感觉——他的知事一职,就是家族花数千两白银向何光启买来的,这事怎能逃过皇太子的法眼﹖太子如此一问,显是在震慑金延府里诸官——他们所有把柄,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众人的仕途以至生死,只凭他一言一念决定﹗
“将何光启抄家所得的财产全数充入国库,金延全城,免去赋税一年。”
景言转向匍伏地上、悲哭叩头的何光启,心内轻叹,漠然下着判语:
“你这十二年白当了刺史,最后几天始终做了些惠泽百姓的事……有念及此,本殿下可饶你诛族之罪,族中女眷、不足成年之孩童流放海南滔州,其余人等,收押金延大牢,你则押上平京天牢,全数交予刑部按罪发落。”
他微一挥手,立刻有城军士兵前来,将前一刻仍是金延主事者的何光启押下去。
城内官员将士、以及港口仍未散去的百姓均默默看着这一幕。
上万对眸光里,有敬佩、顺随,亦有惊惶、猜忌,而唯一清澈纯净的眸瞳,此际正悄然看他:
“这样对你自己……是否太绝了﹖”
景言蓦然一笑,那弧度过于犀利尖刻,似乎不应是深沉如他会有。
“我从不为自己留后路。”他斜眸看着少年,“若你后悔跟错了人,现在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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