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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修罗道完本——by緋村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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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景言亦由水路归回平京。
他在汾离水下了船,容色异常虚弱,神情却是不减厉绝,与两个得力干将各自掠上马背后,并未急于催马疾驰出平天广场,反而远目眺望皇城所在。
朝阳下,象征南楚无上至权的堡垒折散淡淡银光。
主宰堡垒血雨腥风的皇太子,却是在马上微黯双眸。
“青原,你不用陪我进宫。”他倦色甚烈,低言有若梦呓:“现在就去集贤巷春日楼,对你来说,那是平京唯一安全的地方。”
青原勒转马头,诧异回望。
“我不会走。”自离开金延后,青原心里已隐有不详的预感,景言这般说,他更知宫门后的凶危超乎想象。“殿下,至少让我将你安然护送到东宫为止。”
应龙军的少将昂然抬首,容颜带着不服输的坚决。
“你别担心他,这家伙由我来护送,”白灵飞蓦地开口轻道:“他说得没错,去集贤巷吧,春日楼上访百姓众多,正好需要你调度场面。”
春日楼被朝廷委以重任,景言派心腹坐镇春日楼、确保新令顺利推行乃是自然,但青原份属水军重将,岂有弃戎屈就之理﹖
“我这次入宫变数莫测,你若跟着前去,必定会受牵连。”景言低低一叹,终于向他解释:“你此番是奉军命去剿灭河盗,又不在破浪舟下水礼的现场,即使别有居心者有意攻击你,只能拿你对河盗从轻发落之事作文章。光凭此罪,皇城三卫亦不致要硬闯春日楼押你回去。”
“刻下在平京,有能力、也愿意保住你的,只有欧阳少名而已。”
青原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景言赶着在他回金延前、就为破浪舟下水,便是让自己免此一祸﹗
他摇头苦笑,在危急关头,这个主帅却永远将所有人一手推开——究竟什么时候,他才容许别人与他共同进退﹖
“这次是去送死,你不用赶着去投胎。”见青原还想再说话,景言哑然失笑:“要是你真的想送死,也要留待和我一起冲锋陷阵的时候才去,懂吗﹖”
他说到最后,自然而然的将手里绝情剑递给青原。
年少真诚相交的知己,如今,竟是在玩笑间立下生死之约。
青原叹息一声,将景言视之比生命更重的佩剑接了过去。
——他俩如今的身份,与当年初识时的衡山年少剑客、御林军稚嫩新兵已回然不同。然而,这份信重却更胜最初,甚至不须只言片句,对方已值自己的全然交托。
“殿下,万事小心,属下必定在春日楼里等你归朝。”
他清叱一声,留下对平生知己最真挚的嘱咐,便带着宝剑催骑而去。
汾离水旁,两人身后的集贤巷正映着艳阳,熙熙攘攘、犹似浊世。
眼前紧闭的宫门仍散着朝辉,淡光微冷,马上的背影正眺望皇城,一个肃黑、一个净白,却都是浑身敛不去的锋利刺芒。
“想不到你对送死如此有兴趣。”景言对白灵飞调侃。
“……若我不跟着你,恐怕你还没机会捱到宫门前送死。”白灵飞忍不住反唇相讥。
与欧阳少名一战,景言损耗过巨,而最后一剑又险些穿心而过,若非自己在整趟船程寸步不离、助他疗伤,景言这刻就绝不可能骑马谈笑了。
马蹄触地、尘土飞扬,两人并骑驰过平天广场、直到宫门。
景言还未掏出令牌,望楼将领已认出两人,连忙命兵士去开城门。
“假如我无法继续掌控朝廷,你们必须接手余下的计划。”
等待城门打开的二人并骑而立,白灵飞心头一震,回头看去、只见景言漠然说道:
“切记,在我的改革里,锋狼骑兵是最关键、也是最难成就的一环。”
自从帝君准许景言建军之议,青原一直在平京忙于练兵,当湘江河盗起乱后,锋狼新兵的训练便交由玄锋、源涛两位军里统领负责。
白灵飞淡然应他:“你放心,玄锋等人已加紧练兵步伐,只等青原这个主帅从集贤巷归来,你的锋狼军便大功告成。”
宫门从内敞开,皇城表面平静如斯,然而两人却瞬即嗅出,内里比平常多了几分肃杀意味。
“青原不是锋狼兵的主帅。”景言缓缓摇头,“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唯独缺了当骑兵将军的刚烈气魄。这份气魄,在南楚八军里亦无人能有。”
他苦苦所寻,普天之下却只有一人。
回京之路屡次见证那人大开杀戒,就连心性坚毅如他,亦要为之悸动。
“吾命如此剑,必不为他者御,当不为汝所折﹗”
——然而若能御此剑,这将是历代最锋利的武器,足以劈山断河,连风云星宿亦为之变色。
白灵飞瞪大双眸,彷佛已知景言有何动天撼地的念想。
景言笑着点首,“即使其他政令都给六部封还退回,只有锋狼兵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他说出了对眼前少年最重要的交托:
“在我心中,锋狼军统领只能是你白灵飞一人。”
少年默然抿唇,静静握紧了手中傲视当世的九玄——
他终于要动用自己这柄利剑……在陷身险局之前,他竟是将毕生最执着之事托予自己﹗
“我明白了。”
他抬起眸,黑瞳里透现着一种深刻而纯粹的光芒。
风扬起少年一身白衣,而他追随在景言马后,直往深宫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T_T 年假完了,某人也要很悲催的继续被主修虐得体无完肤,连三日一更的承诺今次也没守住,迟了一天太抱歉T_T
想起前天与同学喝酒去,一名好基友刚刚知道我开了新坑,然后问我:“你什么时候更一次﹖”我答得有点心虚:“呃……三日一更……”她就很精辟的说了:“读者一定很想劈了你啊﹗”
对T_T 大家来劈我吧T_T 我要重生成为一个勤奋的作者君了ush﹗
☆、道之所在 (已修)
全日的太学讲课至此完结,绯衣的少女手里捧着经典,提起裙角便奔离座席。
数名太学子弟围在小天案桌前,室中所有太学生一边收拾纸墨、一边注视这番辩道——
太学以辩为粹,历代栽培过多少贤臣大儒。在当今的平京城,“风骨”二字大概只存于集贤巷、以及这座厚重古朴的府第内了。
“各位师兄原来正向小天讨教么﹖”她扬起微笑,明丽有如四月桃花,“仪雅不才,望大家不嫌我在此恭聆。”
一见手掌火翅鸟金印的仪雅少公主,那领头的学生顿时收敛了倨傲,辩者不平之气却仍在:“少公主言重了,只是师弟刚才讲课时所表之言,大家认为尚有斟酌之处,所以才特此互相交流切磋罢。”
“冯师兄辩才冠绝太学,却不恃骄自居、时刻严谨求道,实在令人心折。”
那不服辩道的贵族青年,便是南麒王之子冯潆杰。
仪雅素来敬他才学,对他的印象更远胜其他贵族之后。只是前几日的季度选考中,冯潆杰被入学不久的小天占了榜魁、屈居第二,自尊心不免作祟,故而才处处为难小天而已。
她将冯潆杰视作同门师兄,虽明白此间原委,但仍是温婉的笑道:“小天所说,民为一国之本,社稷次之、君主为轻,仪雅认为并无不对。”
她放下那迭经典,拿起最上的一本、附有自己注文的《孟子》,在冯潆杰面前朗言:
“天下实为百姓之天下,而非一家一氏所私有,天授君权、同时更授予君主明政爱民之重任,此为授权的核心基础,若君主对百姓予取予夺、置之于水深火热中,则等若漠视天意民情,失去担当天子的资格,此时民众群起推翻政权,便相当拨乱反正,属理所当然之行。”
在讲经博士案前整理的太学生受此一吓,差些推倒毛笔架——
皇族的公主竟是在挑战君权﹖若此事传开去,不知会引起平京多少轩然大波﹗
冯潆杰也是镇静,片刻便回复过来,微微冷哼一声,“若君权可随便被推翻,天下岂非陷入空前混乱当中﹖”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有效管治国家,必然要实现阶级分等,君须君、臣须臣,其余亦如是,此固是法、更重于法,圣贤称之作礼教。”他昂首论道:“以下犯上之事有违纲伦,动摇国家根基,绝不可予以鼓吹,否则国家失其规范、等若失其血肉,礼教秩序崩坏,受苦亦只会是百姓。师弟引用亚圣之言,实在差矣。”
仪雅微微皱眉,还待再辩,却听小天未脱稚嫩的童音平静道:“师兄的见解,我并不认同,但我学问未精,此刻论道、我辩不过你。待我将《孟子》真正读通透后,定会另找师兄私下交流的。”
初来太学时,太学子弟碍着仪雅之故,平常言行都不甚过火,只有在她回宫以后才不吝对自己嘲讽——无非是贬他出身寒微、双腿残废而已。既然能熬过那些讥笑,像这种挑衅言辞,又算得上什么﹖
何况其他时候,这群贵族学生也算磊落,起码是以才干立足太学,他亦不愿当着仪雅面前,伤了同门彼此的和气。
“仪雅姐姐,下课已有好些时候了,你还是赶快回宫去吧。”
男孩坐在椅中,只及上少女腰间的高度,但那一眼的傲气,却没半分自贬于他人。
仪雅看得心里灼痛,一股不服输的心性油然而起。
“我不急于回宫。”她眸中顿扬犀利的光:“若说论道,平京当以集贤巷为首,仪雅渴望见识已久。众位师兄辩才无碍,在议政书院里定能舌战群雄而不败,今天正好带仪雅去见识,便当是为师兄们捧场也好。”
那些寒苦出身的学生听她提议,心里立时叫绝。
贵族公子们一听,却是脸露难色——集贤巷是绿林中人、寒士贫民出没之地,他们若是去这种地方,无疑于自降身份,不但惹来闲言闲语,还会令己族之名蒙受损失﹗
然而提出此议的,却是比任何人出身都更显赫的仪雅。在她面前,谁敢表露半分胆怯﹖
他们踌躇之下,便全都看向冯潆杰。
仪雅笑得俏丽天真,都在注视这个王族内、唯?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豢坝搿安徘椤倍窒嗯涞墓印?br /> “既然少公主盛情如此,我们又岂有拂逆雅意之理﹖”
于是,一众太学子弟换下了学侍服,便浩浩荡荡的离开太学府。
仪雅一身绯衣,推着小天的木轮椅走在前列。一行人甫入集贤巷,便招来无数好奇的探问目光。
集贤巷内众多议政书院,均会在门前搭建一个半弧形木讲台,每天上下午均有一场时政辩论,这下正正给他们碰上。
包括冯潆杰,贵族子弟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他们未曾见过这般龙蛇混杂的景象,甚至全然不懂途人高嚷的市井之言。但寒士学生见到贩子在路摊叫卖、一家大小蹲在街边吃面的景况,却觉无比亲切,就连谈话亦比平日在太学有活力得多。
当首的仪雅微微一笑,对群众指点私议毫不在乎,直接便往聚集了最多人的辩台走去。
在辩台附近旁听的民众皆显激动,仪雅好奇的踮高双脚,从人头间的空隙瞥向辩台。
“太子怒撤大贪官……金延……金延全城免赋税﹖”这是辩题、还是茶馆说书的章回节名啊﹖
“正好,就让他们去碰钉子。”她“噗哧”一声轻笑,俯身在小天耳旁低道。
“这里太高调了,还是别——”小天未及拉住她,仪雅已经转过身去,对那群跃跃欲试的太学子弟笑问:”众位师兄何不上台大显辩才﹖”
她这般邀约,那群贵族子弟更是骑虎难下,这时一名布衣辩士恰恰语毕下台,众人无理由再作推卸。
冯潆杰把心一横,在人群里拨开路来,硬着头皮毅然步上木台。
“太学府学生,冯潆杰。”他欠身微笑,依场规自报身份,当然略过南麒王之子这重关系——集贤巷中嫉贵族如仇敌,要是说了,恐怕就走不出这条平民巷。
“殿下此举本是出自爱民好意,然而用何光启抄家所得、填补金延整年赋税实属不智。”
他在台上滔滔说着,仪雅亦是听得留神,不时与小天和其他太学生交换意见。
冯潆杰反对皇太子的论调,显是在民众中开炸了锅,欲与他论个真章的大有人在。
年轻辩士刚结束发言,围观的十数人立刻抢着向前,这个时候,已挤到台下的仪雅垂头看了一眼小天,竟是比众寒士更先一步,悠悠踏上辩台。
众人定睛一看,见是个绯衣俏丽的年轻姑娘,便立时哗然起论——
一介女流之身,敢单独上议政的辩场,即非能言辩士,亦必是志气可嘉﹗
见着她对自己施礼,冯潆杰更不知如何应对——
这个皇族公主,竟是来集贤巷跟自己当众较真﹖﹗
巷内悉数目光都直冲少女而来,而她嫣然扬首,眼里闪出采芒,璀灿如同烟火:
“太学府学生,景仪雅。”
艳阳在她身后漾开白金色的光晕,驱散了暗角的阴霾。整个集贤巷,剎那间被耀目的纯辉照个遍地。
宫门敝开的一刻,蹄声响彻皇城广场。
霎眼间,祈安殿前就若骤冒一道铠甲围墙,银甲折耀着初晨的清晖,凛冽肃冷,三千禁军漠然拉弓,箭锋一致指向广场核心那尺青石砖地。
领头的禁军大统领方如松勒马停定,手上缨枪直指景言:
“奉陛下之命,立将谋反逆党当场□□﹗”
望楼铜铃急响,城墙上涌现无数持弩的禁军士兵,一听统领之令,瞄准广场上目标显易而见的两人,毫不留情便扣下扳机﹗
一声清叱压过先前方如松的命令,竟在剎那喝止住全宫禁军——
“谁敢伤太子殿下﹗”
白芒蓦现,铿锵之音混合极寒剑气,顿时使整个广场笼罩于轻霜雪意里。
九玄已有一半纵剑出鞘,方如松狠盯握住鞘身、单骑挡在景言身前的少年,怒喝:“大胆﹗在殿前岂容你带剑拔刃﹗”
白灵飞直对着禁军统领,昂首时依然毫不畏惧,“此剑从来是例外。”他冷然续说:“方将军,反倒是你,难道竟敢在殿前谋害储君了﹖”
上千禁军的箭锋不禁轻颤——
对方能守之地不过三尺,但简单一句,这群南楚精英战士竟给动摇了意志﹗
“少将,你是被逆贼颠倒是非了罢﹖”见白灵飞在言语中企图反击,方如松扬起将袍,再次严厉下令:“立刻让开,否则本将军将你列入乱党、一并处置﹗”
广场布下了天罗地网,任人武功何等高明,亦当插翅难飞,他言下之意,便是根本没将九玄剑放在眼内了。
——只要方如松再次下令,两人铁定要在乱箭下惨死皇城﹗
“退开。”在少年马后,本来冷漠的景言蓦地开口:“斩翼箭阵由你碧师祖所创,你挡不下的。”
他扳过白灵飞肩膀,但人却仍在马上纹风不动——
“刚刚答应过要装聋作哑,进了宫门就忘了﹖”白灵飞极轻的低笑,“我再问一次——”
“你信不信我﹖”
景言沉凝了目光,“我信,但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斩钉截铁,决绝如许——
哪怕眼前三千弩/箭,他也要护住这个人﹗
景言使力猛拉,想将少年推开此地,然而他暗地运力相抗,竟是在祈安殿前扬声高呼:
“承光殿守将白灵飞求见陛下﹗”
方如立时松怒目直瞪,偏偏对他无可奈何。
皇城三卫中,只得承光殿守将一人可直接面圣,不论旁人官至何职亦不能拦阻。在场禁军深明这点,一时间亦是忐忑,虽是箭在弦上对准景言,却不知手上的箭该不该发。
白灵飞的嗓音传遍整座皇宫,广场上每个人都屏了气息,唯独景言容色剧烈变幻,按在少年肩胛骨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咿呀﹗”
祈安殿开,在偌大广场上份外刺耳——
平京里短暂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撕碎。
安庆、赤川两王悠然步出,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中野统帅洪达等重臣亦悉数到齐,左右簇护着一人走下大殿台阶:
“皇儿,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括方如松,全体禁军将士下马跪伏在地,城墙上的士兵亦跟随高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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