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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修罗道完本——by緋村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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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要写文、是要温习,作者君却很无耻的点开了“踏雪行”……综武侠系统文,虽然是BG但写得挺不错,最难得是没把我家柳五公子写崩T_T (温大你还我柳五来啊﹗﹗)
☆、觉醒
十一月二十三日晨,过半官员缺席早朝,偌大一个祈安殿前所未有的空荡。帝君勃然大怒,即时下命,将一众滋事者重处一百廷杖。
安庆王领着回朝兵马,已在平京城外一百里驻营。同日下午,南楚边境、位处三国交界的天引山脉,其守军派人来报:
十一月二十二,五万夏骑进犯天引山,对防线诸城发起空前规模的进攻。南楚军剧战连场、死伤惨重,已近溃败,请朝廷立刻火速增援﹗
战报经快马回京,送抵御书房的时候,外面的文武百官尽皆震惊,整个皇城,都被那份战报剧烈摇撼——
来了……在南楚动荡不安之时,虎视眈眈经年的外敌终于来了﹗
“陛下﹗请恢复皇太子的军职、让殿下领兵击退敌军﹗”
百官里请命呼喊此起彼落。
不论政见,这确是眼下险境的最佳对策:三家分楚后,南楚在长江以南偏安二百年,从未在骑兵对战占过上风,与郑、夏两国大军的差距不止一点,当朝曾大败北方兵马、又是擅率骑兵者,只有景言皇太子一人而已﹗
仪雅水眸含泪,脑海中轰然炸响了一个念头:
……她的国家,终是被久违的战火卷进去了。
北方山脉如同流星的绚丽金光,拖着残酷的尾刃,割破了百年的和平粉饰。
后世史官,不约而同都承认这一天的非凡意义:
“其时光武帝受拘禁,流民候判,白帅领百官雪夜长跪,以换赦免,为帝屡受杖刑。翌日,夏军战情送抵平京,震撼全国。天引山烽烟,正式拉开十年战争之序幕。”
皇城内积雪成寸,恍若纯白雪域,御书房外,却是溅了大片血红。
白灵飞跪在雪地,与在场武将担起了全部人的杖刑。身为领首者,他所受之刑比其他武官远远更重,看上去像没事人,后背实已皮开肉裂。
他没有启唇开口,十指却紧抠着地上皓雪,看得仪雅不禁别开了脸。
他平时的双眸清澈,耀若星辰,这一剎那,却竟比极星更亮更炽,透了极强烈的情感——
深刻,而且极为凛冽。
并非以师门之名加诸的责任,早在皇城广场决志与景言同死的时候,它已渐渐破茧而出,一直螫伏在血中。这场战火,终令他从半年来的那场梦完全苏醒:
他多次梦见一座极峰。梦里极峰的人影很是模糊,他只知那人任潮汐来去、春秋往复,始终望着同一个方向。
这一刻,那画面忽然清晰得骇人——
那座极峰,是他师门所在的忘忧谷。栈道上顺日落归处眺望的地方,便是南楚绵延的疆土。
那人影的思潮起伏,竟然明确得如同刻在他的骨里。
——他属于南楚,也注定守护这里。
一炷香后,御书房内传来皇令:
安庆王不须入城,直接在金华门前点齐朝廷兵马,领粮草立刻往天引山脉。
皇命当中,半句不提释放皇太子之事﹗
八军一众统领似是受了某种感召,全体从一昼一夜的长跪里起立。雪花从盔甲上簌簌而落,他们向白灵飞染红的背影致了一个军礼,便在皇城里默默踏雪而去。
——危难当前,每人都有自己的命。风雪中,有人领军赶赴前线、有人回兵部调度军粮。
白灵飞承担起整个楚都里最艰难的重任,不发一语,继续跪在御书房外。
“灵飞少将,你不要再跪下去了。”剩余廿多个官员里,有个年轻的御史如此说:“朝中很快有用得上你的时候,余下的事情,请少将交给我们﹗”
还在支撑下去的,全是年轻力壮的青年文官,发言者在朝里也颇有名气,正是以敢言见称的侍御史谢正风。
白灵飞眸内陡有雪亮锋芒。
——轮回历劫,敌不过一种冥冥记认。
少年漠然低道:“我要留在这里,直到陛下愿意赦免十万流民、释放太子殿下为止。”
三日后,一道战报十万火急传至平京皇城:
安庆王率三万精兵,与夏军在天引山附近数次交锋、争持不下;十一月二十四日晚,安庆王夜里行军,在山脉南麓中了夏军埋伏。此战南楚惨遭大败,三万精兵死伤过半,主帅安庆王亦告中箭重伤,山脉南方全告失陷,安庆王在残军护送下,撤至天引山以南、南楚最前线的城池舄琊。
十一月二十五日晚,两万夏军猛烈攻城,舄琊城失陷,南楚全军继续后撤。
同一时间,夏国继续集结兵力,准备沿天引山推进战线。
——天引山脉是南楚的天然屏障,夏军越过天引山、连番攻势势如破竹,南楚等若暴露在敌军肆意攻掠之下﹗
平京举城惶恐,失了火凤金印,集贤巷上书之势不减反增;天街之上、乃至朝廷内部,都在为同一件事激议——
“请陛下拟旨,命太子殿下增兵天引山﹗”
仪雅与一众年轻御史仍然跪着,不掩激愤悲怆。
护体真气大半已被打散,白灵飞咬唇受了最后一杖,剩下三根完好的肋骨也尽被击碎,他骤然吐出了大口鲜血,吸气、而后一声清斥:“军情不可耽误,请陛下速下决定﹗”
他脸上最后一分血色都已退尽,这话是运了内力发喊,才能传入御书房。
一刻后,御书房传讯宦官走了出来。
地上积血已冻成赤霜,他看着坚持了四天的白灵飞,既有些怜惜、又带着欣慰:
“起来吧,灵飞少将。”
白灵飞艰难的抬眸,唇角还滴着血丝,却微微对他摇头。
“陛下让我传令,广西、安徽两州十万流民连同首领,服十年徭役作刑,并由太子殿下执掌虎符,明早统率平京附近二万兵马挥军天引山。”
仪雅与白灵飞对望一眼,皇族少女在雪里泪如雨下,捂嘴失声喊道:
“谢父皇﹗”
——持续了几个月的硬仗,如今在兵逼南楚的压力下,出现了不可能的奇迹﹗
一众御史喜极叩拜,“陛下英明﹗”
这简直缔造了南楚四百年最壮观的历史,眼前众人争先恐后叩至额裂,状喜若狂,恐怕是帝君下旨将国库尽分予百官,也换不得这般奇特画面。
朝服黑压压在雪地叩倒一片,当首的少将银甲被杖刑生生打碎,全身鲜血都给拿了去染雪。
黑和红的对比极之鲜明,若有神祗在平京皇城上空俯瞰这一幕,亦要感慨这场肃然又瑰丽的盛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在此恭贺陛下迎子回朝﹗”
少年起初眸色迷茫,静静听了半晌,才明了传讯宦官之意。
十万受灾流民,终于能幸免一死……那家伙,也终于能出去了。
他们一无所恃,却终于在帝君面前胜了此仗。
他展颜笑了,笑得纯净如初雪。下一刻,便颓然带着血衣,直直倒在霜冻地上。
十一月二十六午,被囚三个月的皇太子离开古越山,即时恢复八军统帅之职,片刻不停、便策骑入城赶至兵部,对方圆三百里的南楚兵连下八道军令。
平京城附近最后一批的二万精兵,按令一致向城西金华门外集结。
酉时,皇太子匆忙从外城重返内宫,不入御书房,却往少公主的紫竹苑直奔而去。
入夜的皇城依稀一片皑白,庭园内,冰柱惨淡挂在松柏叶尖上,整座寝殿异常宁谧安静。
几月的牢狱折磨使男子双颊稍陷,却没磨走他轮廓的凌厉锋芒。
景言轻吁一口气,白雾逐圈往外散开。
他脸上有罕有的缅怀,将一松一柏都极仔细的抚看,一边走过铺雪的庭院,一边对比此景与回忆中的落差——
他在心底里,其实很厌恶这座皇城,甚至连自己的东宫,也只当成一座休歇的冰冷砖房。这个庭院是皇城之内,唯一他忽然便会记念起的地方。
他有好几年没细心看过这里了。
几年间,曾好奇瞪眼看他的小女孩,已长成风姿绝色的皇族佳人。庭院的栽木给她用心修剪过几次,依旧保留昔日淡雅,又如主人一般,多添了几分精巧。空隙阴影间,庭院跟回忆里有许多细微的不同,又似没甚大变化——
霜柱在指尖上消融成雪水,如同岁月往事在他身上慢慢流过,变化得最大的,只有他自己。
昔年的皇太子只得虚衔,处处不得帝后欢心,只有庭院里的女孩,会怯生生问他是不是她亲兄长,每天在殿门偷望他会否来看她,他们玩一次躲猫猫、她便已高兴上半天——
只有她毫无机心待他好。他皱眉问她,坐在地上的女孩趁机扔他一身泥巴,明媚天真的笑说:
因为你是我亲哥哥啊。
紫竹苑宫灯零落,一道绯色身影气吁吁的跑了出来。
“皇兄﹗”
景言走至门坎前,脸容带了他独有的狠厉,少女捂着嘴,一时竟是喜极而泣。
她纤指有冻伤的红痕,倦色甚浓,显然从中午回到紫竹苑后便没休息过。
景言摇头轻叹,抹过她脸上的泪痕,既是疼惜又是好笑:“下一次别泡在雪堆里了,跪雪的滋味可不好受。”
仪雅狠狠捶了他几下,然而看到景言完好无缺站在面前,她喜悦之情多于一切,片刻后止泪摇头,俏皮的笑着:“没事的,有许多支持你的文官武将一起跪,何况还有灵飞大哥陪着我呢,你还怕我会出什么事﹖”
景言哑然失笑,忽然皱眉:“那家伙在哪﹖”
他只知白灵飞为自己跪了几天御书房,然而舄琊附近几城的军情接踵而至,旁人看着、都能见证他连多问一句的时间也欠奉。看这种情势,那人定是嫌未吃够苦头,刚把自己弄出来,便忙着带兵夜巡了。
仪雅黯下眸光,那一剎,皇太子的镇静瞬即裂了,“灵飞呢﹖”
“灵飞大哥到现在还没醒转过来……我瞒着父皇,已经请太医来过,他是积劳太久,又伤得不轻,需要一段时日才可完全恢复过来。”仪雅示意他先冷静,领着他跨过门坎,牢牢关紧门扉,再带他越过屏风往内走。
内进燃了十多个香炉,就像严冬忽然转到初夏,热得披了锦袍的景言额脸沁汗。
床头桌几上搁了一盘热水,浸着几块染血的棉布。榻上的白灵飞侧躺一边,脸向屏风,睡得极沉。
——他脸色比雪还要白,要是听力差了些、忽略了那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呼吸,景言真会以为他死了。
“他心切要救流民,又想逼父皇放你出去,便带着百官跪在御书房整整四日。”仪雅红了眼角,不忍去看遍体鳞伤的白灵飞,转向景言哽咽道:“父皇盛怒之下,不断下旨对他用杖刑。刚回紫竹苑的时候,太医都差些吓昏过去,说他……”
景言没有发怒,只是眸中有仪雅都骇得心寒的巨浪,“说什么﹖”
“他肋骨全碎了,脏腑也……也伤得很重,”仪雅欲言又止,终于接道:“父皇对他用了上千道杖刑。唯一庆幸的是,灵飞大哥内功深厚,才能险险保住性命。”
上千道杖刑……若是再次一级的高手,脏腑不止是“伤得重”,而是会烂成肉泥。
万一安庆王败退的消息晚半天才到,在床上睡着的人恐怕只能永远睡下去——
在帝君预算之内,本来就是要活生生把他打死﹗
“皇兄,你……”
“放心,我不会去弒君。”景言嗓音异常平静,只是因过度的压抑而微微变了调,“我若要杀他,他就不会还在皇宫内——”
“只是从今天开始,我绝不让他再有半丝伤害灵飞的机会。”
仪雅闻言止了语,默默退了出去。
景言跪在床首,将白灵飞遮住眉目的刘海拨正过去。
少年睫毛微颤,似是感应到一种熟悉却安全的气息,眉心舒开了些,却终是没有醒来。
景言知他又陷于庄园惨剧的梦魇里,欲轻轻拍他稳住那睡梦,却记起他后背伤得极重,便转而握上白灵飞的手注输真气,助他疗伤。
剑狂一派修习至阳内功,截然相反的脉气甫进体内,白灵飞瞬即给灼醒了。
全身上下碎了一地,剧痛完全占据了最初的意识。他咬紧牙关熬过去后,却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安稳落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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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被打千道杖刑的人、还能半残不死的躺在这里,这绝对比入京当晚就进天牢的纪录还要光荣——一切事迹,还得拜他的皇太子殿下所赐。
他真是从了一个非同凡响的男人啊,白灵飞没来由的想。
他五指在床上抓得发了白,抑制住了被打碎半身的痛楚,刚有一寸肌肤撑离了床榻,便在景言的厉喝下止住了动作——
“还逞强﹗真要把自己挂掉了才高兴么﹖﹗”
总比你在天牢等着被挂掉好啊。
挣扎了半下,他就知道自己实在没有不躺的份儿,白灵飞咧着嘴,带着喘息慢慢躺回去——按两人刻下别扭的姿势来说,其实就是躺回景言怀里去。
“我没事,你去跟你父皇说说……我明天才复职……”
景言立刻学会了“没事”的另一重意思:那不是说“这不碍事”,只是代表“我没挂掉”而已。
“他不会以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能去守皇城。”景言冷下语气盯着他,嗓音带了不寻常的沙哑,“你一天还没好全,一天也别指望能下床半步。”
白灵飞虚弱的笑——动辄就对人左呼右喝,还真是皇太子的职业病。
景言真气极之精纯,更兼奇热无比,在他任督二脉周转数遍,已将自身时而紊乱、时而寒滞的脉气尽皆收束,本来的筋骨脏腑之伤,感觉上也减轻了许多。
白灵飞瞥见了景言微微发抖的双肩,扬起了一抹笑,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重伤的少年五指依然沉稳有力,白灵飞依在他怀里,低问:“你明天要出征﹖”
景言点了点头,“你专心养好伤,等我凯旋而归回来看你就行。”
“当你班师回朝的时候,自然会见到我和青原他们来贺你凯旋之喜。”
那几乎把人生生杖毙的重刑,白灵飞绝口不对他提半句。
景言全身肌肉都因情绪而紧绷,手臂青筋一下下暴烈跳动,然而他也绝口不提心中的痛与怒,只对少年戏说了一句:“看来你很有当太子妃的觉悟。”
“……你是不是还没去看祖训﹖”
景言失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头,“睡吧。”
——至阳真气依然游走在他经脉间,自己的右手一直被他牢牢扣住,未曾放开过。
在天牢的时候,他们不时将“出去以后”的日子挂在口边,他想了很多,想应该对蓦然走进了自己情感的男人说什么。到了这一刻,他却是什么都不懂说了。
久未休歇的疲惫加上重伤,白灵飞终是抵受不住,默思了片刻,便在景言臂弯里昏沉睡去。
十一月二十七晨,皇太子在全城民众相送下,单骑从皇城驰出金华门。城门外二万精兵在主帅带领下拔剑誓师、催马踏雪,往汉南平原的方向行军而去。
十二月初二,皇太子挥军后第一道战报传遍平京、举城振奋——
景言两万兵马甫抵前线,便使夏军止住进击,悉数退回舄琊城。他即日将天引山阵地所有南楚兵马整合,兵分三路往舄琊连夜行军。其中一万五千人采直路明逼舄琊,夏军守将趁夜里大雪重施故技,率军出城在密林伏击楚军,却给早一步埋伏在城外百余里的八千轻骑杀个措手不及。
在景言带领下,夏军腹背受敌、阵型给强行冲散,阵亡者众,其余夏军被当场俘获。
二万五千人的主力南楚兵亦抵达舄琊城外,只叫阵不攻城。
留守城内的夏军本料在出城部队击溃敌兵后、才在天明内外夹击南楚军。直到黎明第一线曙光升起,景言率骑与楚军会师于城下,亲手斩杀敌方指挥将领,城内军心即溃。
南楚军趁机攻城,半天后,舄琊城破,交锋转变成一场惨烈巷战。双方杀得天昏地暗,尸体堆迭简直像在城内砌起另一道高墙,最后,夏军尽烧城内粮草,撤到天引山脚最后一个夏军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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