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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修罗道完本——by緋村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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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本文往后的中心句也不为过(笑) 因为第三卷是铃兰的诞生章~
☆、同门异路
汉京临帝极,復道众星罗;烟花开甸服,锦绣列山河。
世有所云,三都绝艳并于世——平京风月冠绝天下,洛阳繁华胜盖人间,但论气派堂皇,当以夏都长安为首。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作中轴,从皇城宫门开始贯穿全城,止于城南平阳门。城内南北、东西大街各有七条,将全城划分成四十九个棋盘格,而皇宫区域位处正北,是长安最恢宏的权力象徵。
朱雀大街的南北两端,各有一座火翅凤凰像——
平阳门之像,凤凰右翼托剑,以战争光耀夏国;皇城宫门之像,凤凰左翼托羽,以重生守护长安城。
二百年前的昊天之变,起乱贵族中以秦王一派最是好战,而渚王一派则持旧保守。两派势力合谋将景家逐出洛阳后,渚王佔据楚国原都城、乃大郑后来的国都;秦王厌恶旧楚腐败之贵族统治,故毅然攻佔北方另一古都长安,建立夏国,并立规历代诸帝只可封一王于潼关、以此固守长安,其衔于死后不得世袭,潼关将交还国家另行分封。
秦王平生最敬仰昭国元帅,除推崇以武将守国外,更在长安城为碧阳打造两座凤凰像,规定即使身为帝皇、亦需在凤凰像前下马,以示对元帅的衷心尊重。
此刻的皇城宫门外,帝皇的马车依例停在凤凰像旁。
一名华衣锦服的青年男子由侍官搀扶,缓缓走下马车。
“皇上,您贵为万金之躯,不能受半点损伤。昭国元帅的年代早已作古,下马之例——”
“元帅年代已去,但他的光芒还在。”长孙凯容色清冷,双眉有如浸了墨的黑羽,听到侍官对下马之规心生怨怼,他淡漠地摇头,没显不悦,却在嗓音中多了些轻寒之意:
“洛阳帝皇庙还在供奉元帅画像;平京奉剑阁仍然将御影列作藏剑之首,今年的平天祭,来朝仰元帅的百姓震撼整个平京,祭典上还加了白衣舞剑的环节、以此重现去年御剑门主驾临都城的画面。”
“朕即使为皇,亦不及怀阳帝的气魄半分,更遑论要与昭国元帅同比日月,又怎有资格破下马之规。”
侍官无以反驳,唯有跟从在长孙凯身后,徒步走过左翼羽凤凰像。
——新皇一直体弱多病、长期卧床,从来半步不出宫门,即使是今年的登基大典上,亦只曾在皇城城牆露过一面,然而为探望佑王殿下,皇上不只离开皇城、还竟然撑着身子走过凤凰像……
这对皇族兄弟有多手足情深,才值得皇上如此为他﹖
“待会见到阿晟,你万勿提起汉中战情之事,以免扰他疗伤。”
“是。”侍官迟疑的问:“然而佑王殿下身体健壮,应已好转不少,何以您不直接宣他进宫慰问,要移圣驾往佑王府﹖”
“他自尊心一向很重。”长孙凯低道:“这个时候,阿晟不会想让别人看到独臂的他……”
“何况他一直不把朕放在心上,无论朕如何宣他,他不想来见、自然就不会进宫的。”
侍官又是一呆。
皇上的眸瞳在拥有塞外血统的长孙氏裡极之罕有。
那是一双纯黑的瞳子,彷彿一片无尽的墨海,从来也是漆黑不见底。只有谈及佑王殿下,墨海才会翻起一阵波涛。
年轻的帝皇忽然捂嘴猛咳,侍官大惊上前,长孙凯立刻摇头,在众人团护下再上马车。
马车直奔朱雀大街,转进长安城的华宅区,在佑王府前停下。长孙凯下车入宅,府邸诸人见圣驾忽临,俱都惊惶万分,顿即派人去通报,然而长孙凯却淡然挥手:“别惊动阿晟,朕自己去罢。”
——皇上竟然纡尊降贵,套上披风后直往别院瑶歌池而去﹗
瑶歌池旁的小筑裡,长孙晟坐在窗旁,见九五之尊忽然来到,眉间即现戾气,厉声挥退了门外所有婢女。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笑话﹗”
“我从太医院调来首席御医长住你府上,今后你只要日夜施针调理,很快便可再上沙场。”
“再上沙场﹖”长孙晟左手指着小筑内多张桌几,笑得很是幽冷。
长安正值七月酷夏之时,然而他还是披着厚袍,要在小筑内到处燃起香炉。
——那是桃沃平原一战后,他一直仍未復原的后遗症。
白灵飞伤他左肩的一剑汇聚十成功力,而他同时更被景言斩下一臂,因要分出一半真气对抗“七重杀”,终被白灵飞至寒至阴的九玄剑气重伤。剑气彻底入侵全部脏腑,使他无时无刻都要受全身如陷冰窖之苦,每逢夜裡,寒气更是连肌肉都冻住了,连翻身下床都无能为力﹗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我还可以再上沙场﹖﹗”
断臂之伤早在撤出天引山时已然好转,却因白灵飞的一剑,使他到现在仍无力走出长安指挥汉中的战事﹗
“阿晟……你一直太过执着。”
他一双黑瞳深深注视着亲弟,似有感慨,也似有神伤:
“权力、地位、胜败、功绩……你一直执着于这些。其实父皇是想过将帝位传予你的,只是你太过暴戾,他对你始终放心不下。”
长孙晟忽然放声冷笑。
帝皇羽眉紧蹙,淡淡一个眼神望去用独臂箍紧自己的皇弟。
“我才是最配得上那位子的人……我敢下毒弑父,敢强/暴亲兄,陛下,你敢吗﹖”
帝皇的脸上仍然不见波动。
“你说我执着,那你知不知道我最执着的是什麽﹖”
长孙凯漠然闭眸,那一刻,长孙晟满身狠戾,一口咬住帝皇的脖子,鲜血塞满牙缝,而他却是慢条斯理的道:
“你知道的,我最想得到的是你啊……皇兄。”
“你说宫闱不可乱伦,但每次我闯来东宫,你都顺我的意,从来没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任我把你操到翻来复去,甚至以口相侍都不介意……为什麽呢﹖”
帝皇张目摇首,用一双黑瞳静静看着他,强自承受着被噬咬的痛苦。
那麽淡漠又倔强,那麽美,怎麽就不属于自己﹖
——一瞬间,长孙晟竟生出将这对眼睛挖下来的冲动。
“那是因为,你也渴望我这麽对你。你身子早就爱上我了,这一辈子也别旨望可以离开。”
佑王脸上闪过一丝戏谑,“我是让你坐上帝位、君临秦川,但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一定会将整个中原都踏在脚下,到时候,夏国将以我为皇,而你长孙凯,永远只属于我一个﹗”
鲜血在颈上浙沥而下,长孙凯脸上渐渐勾起一个惨白的浅笑。
“你为了拿到毒/药杀了父皇,去跟明教交易,半年前暗助赤川王的阴谋挥兵天引山——”帝皇执拗的没有痛呼,只是轻轻说道:“那麽接下来呢﹖阿晟,你只是在引狼入室,这个国家不是你随便能拿去当筹码的工具。”
“不要和我说教﹗”长孙晟鬆开了兄长的颈项,望着右边空荡荡的袖管,双眸赫然剧沉:
“景言斩我一臂,我便废他双手。至于那一剑……”他冷冷的笑,“我会让白灵飞痛不欲生的。”
洛阳,城西帝皇庙。
明怀玉摒退所有随行祭拜的人员,只将安若然留在帝皇庙内。
“伊水之东已经被你扫平了,先祖封下的十王只剩其二,不过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明怀玉在蒲团上合什叩头,按照郑国皇室之礼祭拜着左壁的一幅画像。
洛阳帝皇庙本是供奉楚国历代君主之地,昊天之变后,渚王明钧入主洛阳,将庙内所有神主牌砸毁,连千古之皇怀阳帝的竖牌亦不能免祸。从此之后,帝皇庙只供奉明氏一族的已逝皇帝——
而这幅画像却是唯一的例外。
画中人银甲骏马,一身将袍迎风猎扬,沙场战神的气度栩栩如生。
那位将军左手执缰,右手持着一柄六尺的黑鞘之剑,正策马于伊洛平原,一双清眸定定凝看着北邙山。
画像只绘了他的侧颜,只见那轮廓清秀而锋利,有种倾尽笔墨都难以表达的光芒与傲气,而作画之人却将他接近神祗的气质留在画纸上,让后代能得睹将军的旷世风采。
没有人知道这幅画像是何人所作,然而它的存在却是天下皆知——
画中的将军,正是楚国的昭国元帅碧阳。
怀阳帝登基七年后,碧阳终于完成北伐大漠的伟业,在人生最辉煌的一刻挂冠归隐。
此后全天下都在传颂昭国元帅的战绩,然而怀阳帝下令,元帅乃神圣不可侵犯之象徵、禁止有人将他的容颜入画作像,因此长安城只有两座凤凰像、连平京皇宫亦只可供奉御影剑。
只有这幅由怀阳帝送入帝皇庙供奉的画像、仍然保留着当年昭国元帅之容,是世间唯一一幅元帅的肖像画。
“只要削藩之战结束,郑国便可无后顾之忧挥军南下。”
此刻,郑国统帅也跪在地下,向画像虔诚地鞠了三个深躬——
碧阳出身御剑门,按辈份是他的祖师爷,他所行的师门之礼、与明怀玉的礼节大不相同。
两人对画像祭拜完毕,双双长身而起。
“南楚与夏国在汉中交战正酣,双方都无暇顾忌外敌……可见长明王阿那环统一草原、对景言和长孙晟的威胁之大,竟让这两个算无遗漏的统帅都同时失算了。”
明怀玉艳容浅笑,转身对安若然柔声道:
“可是你师弟怎麽办﹖若你翻过天引山南攻平京,始终要跟他对战沙场。”
安若然默然半晌,不知道是被勾起什麽样的回忆,刚毅的侧脸竟也有一刻柔了下来。
然而那只是刹那的软弱,他转眼就对明怀玉低说:
“要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
——其实……他在天引山救走自己的时候,早料到有师兄弟双剑交锋的一天吧﹖
以小飞的心思,怎会不知自己会重回洛阳﹖但他仍执意割捨精元,就是明知如此亦要成全自己。
他们冥冥之中都各自作了选择,若将来真要兵戎相见,那也是命运的不得已。
“你又怎捨得伤你的好师弟﹖”明怀玉仰颈望着画像,轻声低笑道。
安若然从后拥住他,在他耳垂轻轻啃咬,直到明怀玉难耐的喘息着,男人才停下了动作。
“怎麽﹖想在你祖师爷面前做﹖”
明怀玉笑得艳丽而放肆,直似一朵暗生在幽夜的曼珠沙华。
“我无所谓……倒是你,就不怕被祖宗看到你对男人打开身子﹖”
明怀玉笑得更开了。
“看到又何妨,我就是喜欢为你颠鵉倒凤,甘心做个不肖子孙。”他眸裡清光流转,对着安若然逐字逐句道:
“能为你颠鵉倒凤,是我百生修来的福气。”
安若然认真的听着,默然将他最深的情意灼灼记下来。
“你还是惦记着你师弟。”
安若然已习惯了他的激将法,满脸无奈,他却是轻声道:
“不逗你了。不过我说真的,能和你一起,是我百生修到的福气。”
“你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福气。”安若然在他耳边低喃。
明怀玉欣然一笑。
“你真决定要南伐平京了﹖”
安若然沉着脸容:“我跟景言不是同路人……我可以跟夏国合作,但不可以放过南楚。”
“即使白灵飞效忠于景言,你也可以狠得下手﹖”
“也许小飞认同他的理念,但我不是。”安若然冷下眸,剑试天下、指点江山的气魄透眉而出,“旧楚会沦落到这般境地,罪魁祸首便是贵族统治,他明知南楚终会腐烂在诸候和豪强手上,仍然在赤川王死后放过一众亲王,与其合作北伐长安,是目光短浅之举。”
明怀玉淡然道:“他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当攻陷长安之后,他自会拿安庆王等人开刀的,南楚皇太子从来都不是计较信用的人。”
“他不可能做到。”
安若然骤然放开他,扫视过庙内一列列的牌位——
“当人得到权力后,就不会捨得鬆开手,他与南楚贵族已成一丘之貉,就算他能取景焯而代之,也无法摆脱他的利益共同者——”男人看着一众郑国已逝君主,对明怀玉冷冷道:“怀阳帝如此,你所有祖宗也是如此,景言不会是例外。”
“如果他统一中原,只会重现怀阳帝开国的状况——大封贵族功臣,国家的一切只为上等阶层服务,平民百姓在其后一代一代的统治下,又要重複前数十年的悲剧。当年若不是贵族混战,使中土长年萎靡不振,幽云之地亦不会落入外族手中,那裡千万汉民也不会被北汉残杀劳役、被黑玄兵害至流离失所。”
童年流落漠北的惨痛过去,他都记得。
他一家因为汉族之身不敢住在城镇,只有投靠草原的游牧部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然而长明王要统一草原,黑玄兵践踏过那片美丽疆土的每一处地方,连他的部落也没倖免。
一夜之间,他失去所有亲人和依靠,只剩塔纳河上飘浮腐尸的臭味,狰狞划毁了他心里那片壮丽辽阔的大草原。
他自此流落戈壁,直到被师父霍其峰收养回忘忧谷,他的人生才重新有了光;然而害他全族的每一个人,他都没有原谅过。
“小飞和我都有一样的身世,但他已经把漠北的一切都忘记……他既选择景言,便注定与我分道扬镳。我将明教火器藏处告诉小飞,也是看在那是他的份上,但自天引山之役后,我们已是各为其主,各不相干。”
御剑门人,必以剑试天下、剑平天下、剑救天下——
他手掌之剑,就是为将苍生从这种悲剧的轮迴救出来。
明怀玉忽然想开口问他——
既然明知郑国也是你憎恶的一丘之貉,为什麽那年你又随我入洛阳﹖
但他终究是没有问。
他领安若然离开帝皇庙,在最后一眼瞥向左壁画像的时候,忽然轻声问:
“你师门忘忧谷裡,也有昭国元帅的画像麽﹖”
安若然为之错愕,微微摇头。
“也许有,但我从未见过。历代门主起居之地化影楼一直严禁弟子进入,说不定碧师祖曾使人为自己作画,却只挂在化影楼裡。”
明怀玉恍然,安若然问他:“怎麽了﹖”
“我一直觉得这幅画好像在哪裡见过……”明怀玉注视着画中人持剑远眺的神态,低低说道:
“其实你师弟和元帅有几分相像。”
安若然皱起眉头,再次用神打量画像中的将军——
那应该是碧阳刚开始与怀阳帝南征北讨的时候,虽然英姿凛然,却还未褪眉宇的少年稚气。
那样雪清而淡、隐透灵气的眸子很罕有,还有那微微抿唇的表情,都与他印象中的某部分很似曾相识。
他瞬即想起那年栈道上,在夕光下翩然舞剑的小师弟。三年后再次重逢,他被师弟从昆仑顶救回洛阳,后来也曾在北邙山上对舞过剑。那时的白灵飞已透现了惊人的棱角,与栈道上只有纯真和温柔的小师弟截然不同。
直到在天引山的雪地上,自己才目睹了他真正冷锐如刃的一面——
“无蕴”完全出鞘,那个时候,他全身都是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锋芒。
那种锋芒,竟和眼前画像的风华完全重叠。纵剑沙场,睥睨群岳——剎那错觉,便像是凌霄于日与月的凤凰。
“只是有几分相像而已,那说不定就是练成‘无蕴’之后会有的气质。”安若然摇头驱去了思绪,“走吧,我們——怀玉﹗”
他立即扶稳了明怀玉,只见帝皇脸上的艳丽淡了颜色,半晌才能虚弱的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近来好像愈来愈容易晕过去。”
男人断然将他打横抱起,沉声道:“我们回宫才说。”
作者有话要说: P.S.1. 感觉长孙晟像一个病娇的举手
P.S.2. 师兄和怀玉是铁铮铮的CP啦﹗其实怀玉真的很爱很爱师兄,所以用尽全力助他完成理想。这一章都点出了啦,师兄和殿下有理念上的分歧,可以说,师兄甚至是比殿下更激进的革新派,在目前的他眼里,理想是不容有妥协、即使是权宜也不行。所以他们两个是水火不容的,之前那章在天引山遇见,两个人都是看在小飞的份上才不撕破脸皮。至于这场理念之争,会主导全文接下来的打天下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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