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画家的罗曼史完本——by林碧山

周念玖心头一动，道：“是啊，我肯定要去旁听的。”
沙建国脸色这才缓和一些，道：“你们年轻人想法是比较活。”
李想又道：“师傅，一会儿其他客人就该到了，您先养养神，小周师叔也不是外人，我先替您招呼着。”
沙建国一早就见这两个年轻人说得上话，就由他们去了。
李想便拉着周念玖道一旁说话：“说真的，你到时候真会去央美吗？”
“肯定会去看看。”周念玖道，毕竟是之前的目标院校，而且沈广霁也在那里。
李想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那不是可以见到沈广霁老师，真是太好了。”
周念玖想起第一次见李想的时候，李想也是一副沈广霁特粉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么喜欢，不如亲自去见一面。”
一听这个，李想满脸沮丧：“我也想啊，可我证件什么的都在我妈那儿押着呢，我身体不大好，她怕我出事，从来不让我出远门的。”他身体部分器官功能弱于常人，一直靠药物调养着，饮食作息半点马虎不得。
周念玖本来告诉李想他曾在本地见过沈广霁的事，在临说出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提。见李想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不由劝道：“阿姨那是关心你。我看你平时也没什么反应，现在气色也比之前好很多，只是去趟B市，多半没问题的。”
李想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是吗？那我找时间和她说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客人就陆续来了，都是本市知名的艺术家，足见沙建国对这位新弟子的重视。
时间一到，李想按着老一辈传下来的拜师规矩行礼敬茶，又承了沙建国的师训，这才算是礼成。周念玖坐在一旁下首的位置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拜在秦阙门下的光景，只可惜那位慈爱的长者已经辞世，否则就是师门三代同堂了。
拜师过后，沙建国便和来客们喝茶闲聊，周念玖插不上话，便和李想到书房看他带过来的画，小半年不见，李想进步很大，可见下了苦工。周念玖抽出其中几幅，道：“这个很有师兄的风格，”然后又挑出另外几幅，道，“这个有临摹沈老师的痕迹”，最后把剩下的几幅放在最上面，道，“我个人最欣赏这几幅，有你自己探索个人风格的印记。”
李想一脸佩服地看着周念玖，道：“真是神了，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全部看出来。”
周念玖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李想一脸期待地说：“希望我能早点到这个境界。”
周念玖把说：“学画贵在多看多练，这些决定你的基本功，另外，就是要多思考，因为脑子是越用越活的，而绘画唯一的界限就是你的想象力。”
李想飞快地把这些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周念玖看到冬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洒在小本子上，这个小本子周念玖之前就见李想在用，现在已经快用到底了，本子上面写满了笔记，隽秀的字迹如同工蚁整齐地排列着。如果能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周念玖几乎可以预见到李想的将来。
那么自己呢？突破眼前的关口之后，会到达什么地方？接下来又会向何处去？现在的他如同身在激流之中的岛屿，时时经受自我的拷问，他知道这是创作生命的必经之路，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不断前行。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独自离家
S市是个外来务工人口占比很大的城市，过了二□□街上就变得十分冷清，平时照顾文家父子三人起居的家政芳姨也是在这一天开始放假。文明远习惯在这一天的下午带着两个儿子出去采办年货，文居安再不喜欢逛街这一天也会给足父亲面子，周念玖依旧全程跟班，有文居安在，拎东西这种重活一般轮不到他，偶尔搭把手就行。
第二天就是除夕，上午的时候徐晓敏给他们送来新包好的饺子，这是文居安爱吃的，文明远是个地道的南方人，不擅长做这个。
“文叔叔，安哥，小念，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徐晓敏今天穿了裸粉色的羽绒服，因为刚从外面进来，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
“也祝你新年快乐。”文明远示意文居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大礼盒递给徐晓敏，道，“这个你带回去。”
“文叔叔不用啦，平时您已经帮我们家挺多了，要是还拿您的东西，我妈肯定要骂我的。”徐晓敏连忙说。
“前几天客户送的，都是护肤品，我们家就三个大男人，放着也是浪费。”文明远边说边示意文居安。
文居安就说：“让你拿你就拿着，就当是公司新年福利。”
徐晓敏这才谢过收下来，等她到家一查这东西价格，着实吓了一跳，以前她就知道自己和文居安家境差的很远，这件被文明远随手送出的礼物更是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文居安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从文居安平时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对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惜她一颗芳心早已错付，哪是那么容易收得回来。
文家父子三人依着往年的惯例过了春节，初五到乡下给先祖扫了墓，初六回来的时候，周念玖收到了冬令营开营的集合短信，上面说明天早上八点在学校正门集合，随身携带换洗衣物等个人物品。
周念玖以前没有单独出过远门，文明远放心不下，一边帮他收拾行李一边叮嘱这个叮嘱那个，文居安抱着双臂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文明远唠叨完周念玖又把炮火对准文居安：“你也是，知道这件事怎么早不跟我说，感情你们两兄弟就瞒着我一个。笑笑笑，就知道笑，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文居安无奈道：“爸，就是个冬令营而已，用不着带那么多东西。”
文明远说：“出门在外，多带点总没坏处。”
文居安道：“学校办这样的活动已经很有经验，很多东西都会统一安排，再说了，有些东西都有替代方案，带了反而累赘。”
文明远说：“你以为小念是你？”
“小念也长大了，他得学着独立……”见文明远瞪他，文居安立马改口道：“不过您说的也有道理，防范于未然。”
周念玖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偷偷往外拿了不少东西。
文明远一回头就看到这个，正要训话就见着小儿子讨好的表情，不由心里一软，站起来说：“行吧，你们都是有主意的人了，自己看着办吧。”
周念玖把行李过滤一遍，打包完毕后体积比之前小了一半，一个20寸的箱子装起来刚好。
第二天一早，文明远和文居安一道把周念玖送了过去，出门的时候在赵桂芬那儿多打包了几份早餐，到学校的时候让周念玖带过去分给没吃早餐的老师和同学。
周念玖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独自站在一边的孟醒，同桌大半个学期，他知道孟醒早餐都是随便对付，来不及的时候干脆不吃，于是直接塞了一份过去：“孟醒，这个给你，豆浆和煎包。”
孟醒“嗯”了一声接过来，也没说谢谢，直接开吃。
周念玖也没在意，见另外两个同学和带队的老师在一起，就过去问他们有没有吃过早餐。
坐在车里的文明远看在眼里，说：“看来那个高个子的男生和小念关系最好。”
文居安道：“他叫孟醒，是小念的同桌，这次期末考小念和他并列年级第一。”
文明远说：“原来他就是孟醒，小伙子不光学习好，长得也很帅，不管哪方面看都是小念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啊。”
文居安知道自家老爸肯定又想偏了，提醒道：“孟氏的孟深您应该见过，孟醒是孟深户籍上唯一的儿子。”
文明远吃了一惊，道：“那个动动脚S市经济就要抖三抖的孟深？”
文居安说：“就是他。”
文明远若有所思道：“那种家世，要么早就送孩子出国，要么就是读私立，他的儿子怎么会在十中上学？”
文居安说：“说不定是孟醒自己的主意。”
文明远不是那种攀高枝的人，反而忧心忡忡道：“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肯定不简单，小念和他走得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文居安和文明远一个心思，他是提醒过周念玖的，奈何从现在状况来看弟弟并没听进去。
周念玖送完早点，回过头来拿行李。
文明远叮嘱道：“出门在外留个心眼，少说多看多做，凡事安全第一。”
周念玖应了，拖着行李箱上了校方预备的车子。
文明远依旧有点忐忑，这种儿行千里的心态在文居安离家的时候是没有过的。
文居安安慰他道：“晚点给他打个电话问情况吧，再说了，七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是他们这个电话注定是打不成的，五个学生到齐之后，校方直接让他们给家里发个短信解释之后就没收了联络工具，给出的说法是：这次行程完全保密，等活动结束后再发还手机。
车子载着他们去和其他学校学生会合，之后换了一辆旅游大巴，座次早排好了，周念玖和孟醒坐隔壁，他们两个都是话不多的人，落座之后都没有说话，其他同学已经渐渐热络起来，一时间车厢里头闹哄哄的，看得出来大部分人都很兴奋。
一路开了三个多小时，中午的时候终于到达目的地，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庄，房子是一水的青砖黛瓦粉饰白墙，典型的徽派建筑。
“这是哪儿呀？”有学生问。
总领队不是组织方任何一所学校的人，他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说：“各位同学，接下来的七天我们会在这个村子度过，我们一共有三十人，将会分成十组入住到村子里的十户人家，这段时间，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房子的主人，尽力完成房子主人交代给你们的任务，活动结束后由房子的主人给你们个人评分，评分的高低决定你们最后能拿到什么奖励。有问题吗？”
有学生举手问：“老师，请问怎么分组？”
领队说：“很简单，抽签。”
又有人问：“能提前知道奖励是什么吗？”
领队说：“你们都知道所在的学校有国内几所排名靠前高校的免试推荐名额对吧？”
有的学生已经开始动心了，接着就听领队说道，“相信我，这次活动的最高奖励会比这个更好。”
有人小声说：“怎么有点真人秀综艺的感觉。”
领队笑道：“放心，这里没有摄像机，你们的隐私权会受到保护，不过，在一切开始之前，你们也需要签下保密协议，这里见到的人发生的事，活动结束后请不要跟其他人提起，OK？”
学生们表示这种有秘密的感觉很有趣，排着队在保密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念玖也签了名，并领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号码牌，他签得比较迟，领到的是25号，孟醒是最后一个过去的，号码是30。
大家把这些都登记好之后，领队带着所有人到一个餐厅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学校带队的老师叮嘱他们说：“房主交代的任务都要尽力去完成，不要轻易打退堂鼓。在村子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沉着冷静，记住，尽量不要和人起冲突，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老师，我们就住在餐厅旁边的招待所。”
“老师，能问一下这到底是哪儿吗？我看这儿风景挺好的，该不会是哪个古镇吧？”有个学生问。
带队的老师说：“之前都说了要保密，地名当然不能说，你就当是个和学校有合作的村子就行。”
孟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餐厅那头和打扮成村姑模样的服务员说话的领队，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午饭过后，领队拿来一份表格，然后开始三个三个地叫号码，被叫到的学生上前去，领到将要入住的房子的报道卡。
“不是说会抽签吗？”有学生不解的问。
领队道：“是抽签啊，不过不是你们抽签，而是房子的主人抽签。”
孟醒轻声自言自语道：“本以为是来玩个游戏，看来这次成了被玩的一方。”
周念玖离他很近，这句话听了个真切，他不解地看了孟醒一眼，见对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作罢。
很快就叫到周念玖的号码，接着是孟醒的，他们两个和外校的一个女生一起被分配到十号房子。
那个女生见同组的是两个帅哥，心里不由暗喜自己运气不错，连忙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陈怡，是七中的学生。”
周念玖也自报了家门，见孟醒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就说：“这是孟醒，和我一个班的。”
陈怡本来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加上成绩好，向来都是被宠着，见孟醒爱答不理的样子，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过周念玖的态度让她没有立即甩脸色。
周念玖见她那样，连忙拉了一下孟醒，说：“以后大家都是一组，一起加油吧。”
孟醒看了他一眼，说：“走吧，领队说半小时内要到屋主那儿报道，别耽误时间了。”
说完就拿着报道的卡片带头走了，周念玖连忙跟上去。
陈怡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跟在两个腿长的男生后面，气得脸都白了，最开始那点因为和帅哥同组的喜悦现在一点都不剩。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一天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依水而建，另有几户是靠山而居，周念玖一组差不多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半路的时候周念玖已经把陈怡的大行李箱接手过来了，这让小姑娘的脸色好了一点，不过急匆匆走了这么大半天的路，她还是气喘吁吁的，拖着两个行李箱的周念玖就更别提了。反观孟醒，他背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轻轻松松地走在前面，就像个悠闲的观光客，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看，没有半点过来帮忙的意思，他没有刻意等周念玖和陈怡，不过也没有扔下他们自己走掉。
最后他们在山脚下一个不大起眼的地方找到十号房。
周念玖有点懵，眼前的屋子是用泥砖垒的，屋顶上盖的是茅草，院子用粗壮的树枝围了一圈篱笆，搭建的人显然没怎么用心，看着稀稀落落歪歪斜斜的，同时，一股动物粪便的味道飘了过来。
“这里能住人吗？”陈怡捏着鼻子，秀气的脸皱了起来。
孟醒直接上去敲门。
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妇女从屋子里快步走出来，头发乱蓬蓬的，外面的衣服也脏得看不出颜色，她边走边不耐烦地说：“来了来了，谁啊？院门没关，直接进来得了啊，还敲什么门。”
陈怡脸皱的更厉害了，她从来没进过农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讲究的。
周念玖年年跟着文明远下乡，还算比较镇定，他道：“大姐您好，我们是今天来这边冬令营的学生，我叫周念玖，这是和我一组的孟醒和陈怡，这几天我们三个要麻烦您了。”
中年妇女大喇喇地打量他们三个，看到陈怡的时候很不客气地说：“怎么还有个丫头片子，身上没二两肉，一看就干不了活。”
陈怡到这儿的时候就很失落了，现在又被一个粗鄙的村妇瞧不起，心里的不满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你这破地方我还不稀罕来呢！”说完行李也没拿，气冲冲地跑了。
中年妇女啧啧两声，道：“脾气这么冲，走了更好。”然后跟周念玖孟醒两个说，“这儿不比别人家，都是些满山跑的粗笨活计，你们两个一身细皮嫩肉的，不一定干得了，现在回去还来得让你们领队重新分到别人家里。”
见他们两个没有要走的意思，中年妇女说：“要是不走就留下来干活，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干得不好，就别怪评分不高了。”
周念玖道：“知道了，大姐，需要我们做什么？”
中年妇女见他态度不错，就往旁边让了让，说：“先进来吧，也别大姐大姐的，我姓李，叫我李婶就行。”
周念玖跟着李婶进了院子，那股动物粪便的味道更加浓郁，连走在最后面的孟醒也皱了下眉。屋子不大，大厅左右两间正房，左右两边各搭了一间小屋，左边的门敞开着，里面有一门土灶，看着是厨房。李婶让他们把行李放到右边的小屋，里面除了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一套桌椅和一个放着水桶和脸盆的木架子，别的什么家具都没有。
周念玖开始后悔当初把文明远给他打包的东西拿出去了。
一直沉默的孟醒忽然问道：“我们原本有三个人，这儿就一张床，怎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