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画家的罗曼史完本——by林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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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史蒂夫往后翻了几页，却迟迟没有落下批复，那封邮件像是一根刺梗在了这个两姓同盟、或者说是他和袁勋的友谊之间。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合拢了卷宗，长久以来的习惯驱使他登上别墅的顶层。
“史蒂夫？”躺椅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在那儿，是袁勋。
“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史蒂夫并没有因为心境的动摇而放缓脚步。
“今晚月色很好。”袁勋指指穹顶之上。
史蒂夫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躺下来，那一轮圆月正好映入眼中，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淡淡道：“这样的月色让我想起蝴蝶，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样一个月夜，当时她正和几个同学在大排档吃烤串，她酒量不好喝几口扎啤就醉了，然后我就见到她捧着大酒杯迷迷糊糊地唱起歌来。”
袁勋说：“让你时隔多年依旧念念不忘，她的歌声一定很美。”
史蒂夫道：“并不，她五音不全，听她唱歌简直是场灾难，你知道吗，周围的人全都跑光了，我当时也想跑来着，没想到慢了一步被她拽回来，结果整个路边摊除了我她根本没有第二个听众。”
袁勋说：“如果你真的想跑她是不可能抓住你的，史蒂夫，你那时候就已经爱上她了。”
史蒂夫道：“是啊，我爱上了她，她却飞走了。”
袁勋说：“往事已矣，至少你现在找到了你们的孩子。”
史蒂夫道：“是啊，至少我找到了他，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会把他放在我的眼皮底下，确保不会把他弄丢。”
袁勋说：“恐怕沈广霁不会赞同你的做法。”
“所以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亲爱的乔伊斯，里奥会准备好一切，”史蒂夫道，“我想你会以一种文明的方式解决掉我们共同的麻烦，对吗？”
“愿意效劳，我的老朋友。”袁勋笑道。
“等你的好消息。”史蒂夫头一次发现那个一直被自己当作小孩的人其实早已长大，对方笑容中的那份从容和自信应该是无数次成功之后沉淀下来的。
史蒂夫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他想起刚刚那封匿名邮件上说的事：当初是袁勋，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让他的蝴蝶走投无路，最后不得隐姓埋名消失众人的视线之中，同时也让自己永远的失去了她。
当初被做幼犬捡到的人其实一直都是狼么？或者他一直忽略了对方的手段和野心，而把这些当作孩子般的淘气。邮件里的事已经交给斯纳克调查，但多年既是朋友又是长辈的交情让史蒂夫心中留有希望，尽管以前不曾注意过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验证了那封邮件中所说就是事实。
史蒂夫等待调查结果为自己的年轻的朋友做最后的宣判，现在他内心唯一的疑问就是：动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绑架
周念玖被利兹领到在空中花园里的那棵石榴树旁，他发现之前的那两张躺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面放着的两把看上去十分简洁舒适的椅子，还有一张摆放着茶和点心的小桌子，他坐到其中的一把上。
过了一会儿，刚才走过来的那条小径有了动静，花园的主人史蒂夫穿过花丛走了过来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找我有什么事吗？”周念玖问，他和史蒂夫确认彼此的关系之后并没有什么热情的欢迎仪式或者感人的父子相认环节，这一点让他在和对方相处的时候稍微自在了一点。
史蒂夫递给他一样东西，说：“我曾经听你母亲说过，见面礼在东方文化中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之前我没来得及准备，希望现在给你还不算晚。”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周念玖在史蒂夫鼓励的眼神下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把钥匙，下面压着张烫金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串地址。
一言不合就送房产？难道当父亲的都是这个风格，文明远是这样，现在史蒂夫也是这样。
周念玖有些无语地看着史蒂夫，说：“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回华国，这里，”他指了指卡片上的地址，“我恐怕没什么机会去住。”
“不着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史蒂夫笑笑，道，“听泰格说你这几天都在西敏寺待着，怎么不去别的地方走走？”
泰格是个机灵的帅小伙儿，自从上次离开卡希尔别墅之后史蒂夫就派这个小伙子一路跟着他们，算是司机兼保镖。
周念玖说：“一座西敏寺就够画好久了。” 比起走马观花看遍雾都他更倾向于挑选一两个地方细细品味，所以他和沈广霁也没有特别去安排行程。
史蒂夫问道：“既然喜欢画画，为什么大学修的是文学专业？”
周念玖坦率的说：“我当时在绘画的过程中遇到了瓶颈，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寻找一条出路。”
史蒂夫说：“那你找到了吗？”
周念玖说：“或多或少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相对比较内向的人，即使到了大学那种氛围里头他还是不擅长和人沟通，在发现与其勉强自己融入集体倒不如和周围的人保持泛泛之交之后，他更多的时候会选择做个听众，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他们分享自己的生活和体验，而在人后，他选择从文字中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最终这两者都变成他绘画的营养剂，让他的笔下作品不再和以前一样单薄，但是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在见过那么多优秀画作之后，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缺陷并不是绘画的技法，而是一种创作上的表达欲。这不是因为他缺乏创作的素材，正好相反，他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并且和所有内心聪慧的天才一样能敏感地区分哪些适合呈现在画布上哪些可以舍弃，但恰恰是这种本能的分辨力扰乱了创作上的主观性，他的作品差不多可以当作美学教科书上的范本，但无一例外地缺乏风格上的辨识度。在这一点上沈广霁正好相反，他的画有着明确的个人特色，正如早年的《审判》以及前几天拍出的《金乌》。
但这些史蒂夫还来不及了解，他问道：“你想不想接受系统的绘画学习？”
周念玖摇摇头说：“暂时没这个打算。”
史蒂夫没有再问什么，他的目光移到那棵光彩熠熠的宝石树上。
周念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注意到他的视线，便道：“妈妈老家的那棵石榴树，就是B市周家老宅里的那一棵，连同你埋在树下的瓶中信一起都移到沈广霁的院子里了，他很会养花养草，现在那棵树长得很好。”
“你和沈认识很久了吗？”史蒂夫问道。
周念玖大概算了一下，说：“差不多七年吧。”
那真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史蒂夫以一种亦父亦友的语气问道：“你爱他吗？”
周念玖仔细想了想，说：“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至于那是不是爱我不是很清楚。”
史蒂夫道：“那我换个方式问，如果失去他呢，你会怎么样？”
周念玖摇摇头说：“我不擅长做这样的假设。”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然后史蒂夫将桌子上的甜点往周念玖那边推了推，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温情，他说：“她在S市过得怎么样？我是说你的妈妈。”
“爸爸对她很好。” 周念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我也很好。”
史蒂夫看出他的紧张，便笑道：“我并没有把你从文先生那里把你夺过来的意思，我只想多知道一点你妈妈的事情，要知道我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她的消息，甚至连你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周念玖稍稍放下心来，从沈广霁之前的表现来看史蒂夫应该是个大人物，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给文明远招来麻烦。
周念玖和史蒂夫聊了很久关于妈妈的事情，连她去世时的情景也和他说了，史蒂夫则把当初怎么和她认识又是怎么坠入情网，还有怎样被迫暂时告别自己的恋人回了一趟E国，再回来却已经物是人非的事告诉了周念玖。分开后的几年他们各自嫁娶，只不过史蒂夫是典型的联姻，并且这段婚姻只维持了短短的两年，而周素兰则在文明远身边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过得比我好，这也是她应得的。”史蒂夫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他将那棵宝石树上的玻璃瓶一个一个摘下，然后吩咐利兹找个地方收起来。
周念玖留下来陪史蒂夫吃了晚餐，再一次婉拒了对方留他在别墅过夜的邀请后回到酒店。今天沈广霁有事离开，他也说不上是等对方回来还是别的，总之就是没兴起住到史蒂夫那边的念头。他翻开这几天手绘的西敏寺线稿，又以这些为素材勾勒了一幅中型尺寸的作品的轮廓，做完这些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沈广霁还没回来，他决定再等一等再睡。
门口响起门铃声。
“没带房卡吗？”周念玖疑惑道，他从猫眼往外看，门外不是沈广霁，而是泰格。
卡希尔别墅的书房里，斯纳克正向史蒂夫汇报某件事的最新进展：“袁勋不见了。”
史蒂夫道：“怎么搞的？”
斯纳克说：“还不清楚，里奥正在查。”
史蒂夫道：“沈呢？”
斯纳克说：“沈先生在之前和袁勋交涉的过程中受了伤，现在留在原地。”
史蒂夫说：“保护他，另外，让泰格把周送回别墅。”
斯纳克出去后史蒂夫的眉头皱起来，他本打算以沈广霁为饵先吊着袁勋，等真相确认之后再找他算账的，没想到对方这么机警提前溜了。
斯纳克很快回来报告：“周先生不在房间，留在酒店的人查了监控，是泰格带他出去的，我已经定位了泰格身上的发射器，留在酒店人也在逐层搜查。”
史蒂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说：“袁勋这几天去过的地方都查一遍，让里奥直接带人去找到泰格，他多半会带着周和袁勋会合。”
事实与史蒂夫的推论相差无几，毫无防备的周念玖在给泰格开门后就被对方给挟持了，现在他的后腰抵着一个冰冷的物件，尽管之前从没接触过他还是第一时间猜出那玩意儿是什么。虽然没什么真实感，但周念玖还不至于甜到像影视剧里的受害者那样大声呼救，他被动地按照着对方的指令往前走。
“我说你以前是不是有过这种经历？”泰格和他靠的很近，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密友。
“怎么可能。”周念玖说，且不说绑架，华国起码有枪支管制。
“作为第一次，你的表现还真不错。”泰格吹了声口哨。
来自绑匪的夸奖他一点也不想要好吗？而且这人明明是史蒂夫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出手？周念玖心想。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周念玖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很不起眼的汽车，见到他们过来车上的人打开了车门。
“上车。”泰格将他推了进去。
“袁勋？”周念玖第一眼就认出车后座的人。
“又见面了，”袁勋带着歉意道，“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以这种方式请你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介意有用吗？”周念玖看到车子正在远离酒店所在的地方，因为对雾都完全不熟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要开去哪，车上的司机和泰格明显是练过的，就连看着稍弱一点的袁勋体格也比他结实，他干脆放松身体靠坐在车座上。
处乱不惊吗？史蒂夫，除了眼睛他这一点也很像你。袁勋道露出惯有的漫不经心的微笑，道：“接下来我会带你玩个游戏，据我所知你以前肯定没玩过，想知道是什么吗？”
周念玖冷淡地看着他，说：“并不。”
“袁，先生那边的人追过来了。”泰格提醒道。
“不愧是史蒂夫，效率还是这么高，”袁勋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逃亡者的自觉，他勾起嘴角从容地吩咐泰格，“替我们的朋友把安全带系上，他是重要的客人，我可不想在游戏过程中撞伤他的脸。”
客人么？人质还差不多。周念玖避开泰格，主动把安全带系上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虚惊
飙车看起来很爽，亲身经历完全是两码事。
当车子高速辗转腾挪完毕终于在某个地方开始减速行驶的时候，周念玖第一反应就是头痛欲裂，还好晚餐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要不还得再加上一条——翻江倒海，反观车上的另外三人都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后面的车已经全部甩掉了。”司机从后视镜确认了一遍。
“继续往前开，”袁勋道，“泰格，东西给我，你该下车了，记得藏好一点，千万别被史蒂夫抓到你的猫尾巴。”
小伙儿隔着周念玖将一个东西塞到袁勋手里，顺便凑过来交换了一个匆匆忙忙的吻，然后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袁先生，快到目的地了，需要再领着他们兜一圈吗？”司机问道。
“我们的客人恐怕不会认为这是个好建议，”袁勋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念玖发白的脸色，说，“直接开过去。”
这算是人道主义吗？还是另有目的？
周念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袁勋问他：“你好像都不害怕？”
“或多或少还是会的。”周念玖说。
“如果你是在史蒂夫身边长大，我一点儿也不奇怪你现在的反应，但是作为一个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小孩，你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了。”袁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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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擅长做假设，”周念玖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脑袋，道，“我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做各种各样的假设，人在真正面临困境时会做什么选择是不可预期的，与其做各种无意义的揣测不如顺其自然活在当下不是吗？”
“顺其自然？活在当下？”袁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道，“真是值得羡慕的天真，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走一步之前不多看几步，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是指你和史蒂夫？”周念玖问。
“还要加上沈广霁，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当他插手方家的事情时他已经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了。还有你，一旦你和史蒂夫的父子关系公开，你将身不由己地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当中。”袁勋补充道，“我说的可不是现在这种，这只是个游戏，还根本算不上麻烦，真正的麻烦是会改变你的人生甚至危及生命的。”
周念玖摇摇头说：“又是一个假设。要知道除非史蒂夫和妈妈没有交集，或者我不曾出生，否则没有什么能否定我和他存在血缘关系。尽管我不清楚身为他的儿子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并不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同时，我也不指望他给我什么，因为我缺乏的从来都不是从他人那里能得到的。”
“无法从他人那里得到？”袁勋像是被勾起了兴趣，问道：“那是什么？”
或许是对方的样子实在无法跟绑匪联系起来，他一时之间倒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是一种让人头脑清醒却又沉迷其中的创作欲。”
袁勋笑道：“你这样还真像个彻头彻尾的艺术疯子，看来我弄错了，你一点都不像史蒂夫，当然，你也不像周梦蝶，她可比你现实多了。”
“你也认识我妈妈？”周念玖疑惑地看着对方。
“见过一两次。”袁勋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那沈广霁呢？你为什么会和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交往呢？也是你说的顺其自然活在当下吗？”
还真是一针见血。周念玖心想，但他说出口的却是：“无可奉告。”
好在袁勋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
周念玖下了车，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他和沈广霁曾经到过的一座街心公园。只听袁勋在旁边掐着秒数数，数到快两百的时候，整个公园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亮了，有几个身影逆着光出现在他们面前。
袁勋冲着其中一人道：“史蒂夫，我就知道你会亲自来。”
史蒂夫说：“小孩，你这次做得过火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袁勋道：“或许你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派里奥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