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你完本——by麟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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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牧又把乔鸿影抱回褥子里,哄着躺下,盼着小孩能睡一会,再醒来就活蹦乱跳的了。
乔鸿影就木木地半睁着眼,傻傻地望着钟离牧,也不眨,也不睡。
钟离牧耐心地坐在旁边,手心握着乔鸿影的手,摩挲头顶软软的头发,抚摸苍白的脸颊,手指触到耳垂上刻着自己名字的银环,心里蓦地一疼。
帐外有小兵禀报,“将军,齐副将请您一起安排拟定下一次的战术,您什么时候过去?”
钟离牧眉头微拧,与西允的苦战还没结束,不过略胜一局,不可掉以轻心。
“现在过去。”钟离牧冷冷应了一声,俯身温柔亲吻乔鸿影的唇角,轻声嘱咐,“我很快回来。”
乔鸿影呆呆地望着,无力的手轻轻攥着钟离牧的手指不松开。
钟离牧舍不得掰开他手指,只好贴近乔鸿影耳边哄慰,“乖一点,很快就回来。”
僵硬的手指才慢慢松开。
钟离牧交代帐外两个守卫,“看好里面的孩子。”
守卫战战兢兢,“将军放心。”
乔鸿影木然望着钟离牧掀开帐帘离开,慢慢从被窝里爬起来,抱着腿蜷缩成一小团,失神地望着帐门,被抛弃了似的,扁扁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
钟离牧没多耽搁,简单把策略阵型都画在沙盘上,几个副将开始讨论,钟离牧扔下木杆,随手拿了几本副将呈上来的书折带回帐里,赶着回去照顾小乔。
掀开帐帘又是一副光景,小孩光着脚丫跪在地上,伸手费力地去够掉在地上的一片东西。
怎么了这是。钟离牧赶紧把身上凉嗖嗖的小孩给抱回褥子里裹上,意外的,乔鸿影用力推了一把钟离牧。
钟离牧愣住了,手还托着乔鸿影腋下,乔鸿影又伸手推钟离牧,面无表情,莫名其妙。
钟离牧松开手,乔鸿影就安静不动了,再去抱他,小乔又推开。
虽然小乔有了些反应让人欣慰,可这明显抗拒钟离牧靠近的反应让人接受不了。
好像是生气了。
钟离牧心里好像被钝刀来回磨蹭,想摸摸小乔的头,又被一巴掌打开。
钟离牧深吸了口气,受伤地问,“你讨厌我?”
乔鸿影慢慢往远离钟离牧的地方挪。
钟离牧嘴唇发抖,他的小孩讨厌他了,不让他碰了。
钟离牧从来没照顾过人,他这种人,将军府的心尖子少爷,不上战场的时候在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金贵的身子,屈尊伺候过谁?就伺候过这一个小家伙,还被人家嫌弃了。
钟离牧咬咬牙,抓住乔鸿影的脚腕,把人扽回来,紧紧搂着,不顾用力推自己的两个小爪子,低沉的嗓音微颤,“生气了?怪我抛下你走了,是吗?”
乔鸿影才安静下来,不动了,让钟离牧抱着,大眼睛一眨,泪珠子吧嗒吧嗒掉,委屈极了。
“怪我。”钟离牧一手揽着乔鸿影,一手给人抹眼泪,揪起来的心又放下去,他不怕这小孩闹别扭耍性子,就怕他真厌恶了自己,哪怕他后半辈子就这样了,钟离牧身边也只有他一个人的位置。
乔鸿影安静了一会儿,钟离牧趁这会儿拿起旁边的折子快速翻看,尽快把要处理的东西全整理好,腾出时间来专心陪乔鸿影。
乔鸿影默默坐了一会,开始往地上爬,伸手去够地上的那片东西,手脚还软着,胳膊一抖就从褥子上栽了下去。
钟离牧眼疾手快,翻身轻轻接住差点摔在地上的小孩,乔鸿影呆呆地望着钟离牧,很生气地举起手,啪地打在钟离牧脸上。
虽然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也挺疼的,打的钟离牧眼睛都酸了。
钟离牧更无奈,我这是又做错什么了。
无意间瞥见地上一个微微反着光的旧甲片,之前乔鸿影死死攥着的那个,上边还沾着血,捎带着从战场拿回来,急着救人,这东西也就随手扔到了旁边。
这小孩,都这样了还惦记着这片鳞甲。
钟离牧伸手捡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乔鸿影,乔鸿影慢慢接过去,捧宝贝似的贴在心口,自己钻进被窝里,抱着甲片安心闭上眼睛睡了。
钟离牧挑挑眉,顺了顺气,劝自己,冷静,跟一个锈甲片吃醋不值当的。
半个月过去,乔鸿影在钟离牧悉心照顾下慢慢恢复,身上的上多半愈合,精神好了不少,也不会一看不见钟离牧就可怜地哭了,只是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眼睛里污浊,照不出人影。
只是右耳不太好了,军营里条件有限,治不好情有可原,除非找中原的医馆,或者是直接叫太医院的来治,一时半会是听不见东西了。
而且他只喜欢抱着那片鳞甲看,对旁边的每天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钟离牧视若无睹。
钟离牧想要抱抱他,他便任由人抱着,手指捏着甲片神情宁静落寞,好像在思念着什么人。
钟离牧感觉自己把能献的殷勤全献了,就换不来小乔一张笑脸,听不见他叫声阿哥。
没关系,人活着呢,迟早会好起来,战事结束就带他回家,再治不好就到萧府找老太爷求药,为了小乔,钟离牧不在乎扔下忠臣良将的脸皮风骨,去给那左右朝政无法无天的萧二爷低一回头。
半个月过去,军队重新整编,为了避免内部出意外,战术整个换新,准备开始新一轮攻坚。
钟离牧这次没想让西允再有喘息的余地,第二轮进攻就要化解东部落围栏。
临走时,钟离牧在帐门边久久望着被窝里默默坐着的乔鸿影,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听见一声阿哥。
一队留守援兵守在营地,一个军医留下来照顾乔鸿影的病情。
营地风平浪静,日复一日都没有什么变化,老军医每日午时来送药和粥食,今日照常炖了药送来,刚掀开帐帘,脖颈猛得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身体软倒在地上,药和粥碗稳稳落在身后的人手里,只溅落出几滴汤汁。
一人伴着一阵银铃响闪身进了营帐,把两个碗放在地上,拖着老军医扔进营帐角落里,四处看了看,掀起一张破帆布把人盖了起来。
纳其看了看外边没人发现这边的动静,悄悄走到默默坐在床褥上的小可怜旁边。
乔鸿影已经恢复了不少,注意到有人过来,慢吞吞地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一身银铃肩裹白虎皮的纳其。
“你这个废物。”纳其咬牙骂了一句,从腰带里翻出两片深红的干果,咬碎了果壳,把黑漆漆粘糊糊的果肉剥出来,塞进乔鸿影嘴里。
乔鸿影傻呆呆地坐着,感觉嘴里有东西,吧唧吧唧嚼了,难吃,想吐。
“不许吐。”纳其掰开乔鸿影的嘴,直接拿手指把果肉给捅进了嗓子眼里。
乔鸿影噎得直打嗝,终于咽进去,委屈地掉大泪珠子,伤心地抱着腿缩到墙角去了。
“你给我滚出来。”纳其不耐烦地俯身抓住乔鸿影的脚腕,把人拖着扔到地上,扯着乔鸿影的头发质问,“你这蠢货是不是贱得慌,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人家领你的情?还不是给你扔在这荒郊野岭的自生自灭,你这人,一有人对你好,瞧你尾巴摇的,跟条狗差不多,下贱坯子。”
乔鸿影吓得愣住了,头发被扯得好疼,这个人好凶。
“跟我走。”纳其拖着乔鸿影往帐门走,乔鸿挣扎着往墙角缩,小声嘀咕,“我…不走么…”
纳其怔了一下,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傻了吧唧的乔鸿影,狠狠把人扔到地上,又踢了一脚,把这傻乎乎的小狗崽子给踢回床褥里,骂了句,“糊不上墙的死货,活该你短命,我再来看你我就是有病。”
甩手走了。
十天以后,纳其又来了。
乔鸿影比之前正常多了,眼神渐渐清明,反应也快了不少,看着没那么缺心眼了。
就是手里还攥着那片该死的甲片。
纳其一把抢过乔鸿影手里的甲片,撅了两下没撅折,揣进袖口里,“就知道拿个铁片,你几岁了,还不如我家那两个月的狗崽子走路利索。”
乔鸿影着急地站起来,跑到纳其身边,手在纳其身上摸索,往衣袖里掏,“给我…不要抢我阿哥…求求你…把阿哥还我么…”
纳其气得手背上的筋都绷出来,抽了乔鸿影一巴掌,“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乔鸿影揉揉疼着的半边脸,继续在纳其身上找甲片,“我要阿哥…”
纳其走到哪,乔鸿影就小尾巴似的跟到哪,哭唧唧地找甲片。
帐帘突然掀开,钟离牧银甲未卸,带着一身寒气急匆匆进来,正看见乔鸿影哭唧唧地扯着纳其的手。
钟离牧的脸色一瞬间青了,冷冷望着纳其。
纳其被钟离牧堵个正着,突然嘴角扬起冷笑,一把揽过乔鸿影肩头,挑衅地与钟离牧对视。
钟离牧眼神漠然,淡淡道,“松开他。”
纳其不会说汉语,用桀语说,“你看他跟着谁走。”说罢,往帐门走去,乔鸿影伤心地亦步亦趋跟着,就想拿回那片鳞甲。
钟离牧顿时感到体内血液逆流,心脏突突地疼,眼前忽明忽暗的,扶了一把帐门站稳。
钟离牧下意识伸手去抓,乔鸿影的一片衣角滑过手心,追着纳其出了营帐,钟离牧手僵在半空,不敢相信他的小孩真的不喜欢他了,要走了。
纳其身上的铃响唤起了钟离牧的记忆,桀族,银铃,嘴唇上的牙印,恐怕都是这个人,填满了小乔的整个过去。
喉头哽住,铺天盖地的失望劈头盖脸给钟离牧浇得透心凉,失神地看着小乔拉着纳其的手。
本来已经决定了,就算小乔一直这样,就照顾他宠着他一辈子,可现在,他能动了,快痊愈了,他就要走了。
钟离牧从前以为,若是有人抢走小乔,他一定会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再把人抢回来,等到真的有了这天,钟离牧又动不了手了。
小乔会不高兴,会哭,他现在都开始为别人哭了,杀了他喜欢的人,他会很伤心吧。
钟离牧握紧长歌的手无力松开,沙哑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你好好对他。”钟离牧说。
纳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一走神的工夫,乔鸿影把甲片抢了回来,塞进衣兜里,生气地推了纳其一下,乔鸿影身体渐渐恢复,力气也跟着恢复,差点把纳其推地上去。
纳其脚下一个趔趄,看着乔鸿影一路小跑跑回钟离牧跟前,伸开两条小胳膊抱住钟离牧的腰,仰头踮脚望着钟离牧,“你回来了,我想你了,阿哥。”
钟离牧受宠若惊,怔怔看着乔鸿影。
恍若失而复得的宝贝,激动地无以复加。
纳其嗤了一声,从腰带里抠出两个干果扔给钟离牧,钟离牧右手一抬捞进手里。
纳其手语比划了一下:十天吃一个。
钟离牧迟疑了一下,把干果递到乔鸿影嘴边,乔鸿影讨厌这个味,偏过头不搭理。
钟离牧瞥了眼纳其:他不吃。
纳其走过来,拿过一颗剥了壳,掰着乔鸿影的下颏把果肉捅进嗓子眼里。
钟离牧急了,“哎你——!”赶紧抱着噎得脸都红了的小孩,哄慰着轻拍后背。
纳其哼了一声,临走在乔鸿影屁股上狠狠拧了一下,瞪了这不争气的小混蛋一眼,又瞥了钟离牧一眼,拍拍手走了。
算我输了。
乔鸿影委屈地揉着屁股肉。
嗝。
第三十二章 同心(三)
钟离牧把小乔抱起来,掀开帐帘走到褥床边坐下,紧紧搂着,不住地抚摸怀里小孩的头发,想把他揉进身体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心里满是庆幸。
刚刚确实怕了,钟离牧承认,差一点就疯了。乔鸿影要真跟着那桀人走了,真是要了人老命。
庆幸以后还心里忿忿,这小破孩,干嘛扯着人家手跟着走,还哭唧唧的。心里不平归心里,钟离牧舍不得说这小孩,数落的话到了嘴边,又化成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
这一个月来乔鸿影恢复的很好,体力早已恢复到全盛时期,身上的伤也痊愈了,精神偶尔还有些恍惚,现在已经很让人欣慰了,还以为他以后会一直那样。
乔鸿影嗅到血腥气,小狗似的顺着钟离牧衣服闻,看见钟离牧右手上刮破了皮,渗着血珠子。
钟离牧刚从战场上下来,没来得及换战甲疗伤就先来这看小乔,身上或深或浅也留了些轻伤,不碍事。
小乔小心地捧起钟离牧渗着血珠的手,放到嘴边舔舔亲亲,舔着舔着,大眼睛里泪珠又滚下来,呜呜哽咽。
“怎么了。”钟离牧赶紧把小孩抱到腿上,摸着后背低头把眼泪亲掉,不解地问,“哭什么。”
乔鸿影红着眼睛,“疼…”
“哪疼?”钟离牧摸了小乔一圈,也没什么伤口。
小乔可怜兮兮地捧着钟离牧刮破皮的手,“阿哥疼。”
“哎……”钟离牧松了口气,亲亲小可怜的眼睫毛,“真乖,阿哥不疼。”
小乔伤心地又舔了舔钟离牧的手,伸出手摸摸钟离牧的脸,小声哄着,“不疼。”
自家小宝贝会心疼人了,钟离牧中午不动声色地多吃了两碗饭,端着腌肉粥上赶着送回帐里喂宝贝。
小兵们心里毫无波动,甚至非常想笑,他们将军,疯了。快三十的人了,跟个坠入爱河的小子似的。
将士们还挺感激这小孩,最近将军心情不错,虽然还是冷着脸,却也没动不动就军法处置谁。
第二轮攻坚结束,西允重兵把守的东部落围栏被彻底摧毁,对西允来说,东部围栏重要堪比长城,堪比黄河天险,西允最坚固的一道军事屏障被攻破,兵马损失众多,现在两方谈判,卫落正在与西允王交涉,尚不知结果如何。
至少又能清净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纳其拿来的是什么药,挺好用的反正。
夜里静谧,钟离牧照常守在褥床旁,长歌的鞘横在伸手可及的脚边,一手搭在乔鸿影肩膀上哄着人睡,一手拿着书折借着羊油灯看,一个多月来钟离牧也身心俱疲,看了一会儿就眼皮发沉,戳起一条腿,半靠着凑合眯一会。
虬冥阵说是天威机密,其实并不怕人偷学,每个人都能摆出阵型,但只有靠阵眼不断发出准确命令来修正阵型,才能始终保持阵法发挥强大作用,每次摆兵阵,钟离牧作为阵眼都会耗费极大精力,还要顾及着乔鸿影的病情,心力交瘁。
夜里,乔鸿影缩在被窝里,额头冷汗渗出来,突然惊醒,爬起来怔怔坐着。
呆呆坐了一会,看看手心的掌纹,腕上的银镯,突然注意到旁边有人,警惕的转过头,许久,松了口气。
原来是梦。
阿哥好好的呢。
乔鸿影嘴角抽了一下,勉强露出个劫后余生般的笑容,抚摸着心口,这梦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钟离牧睡得不沉,听到动静惊醒,乔鸿影正跪在旁边,徒劳地抱着自己的后腰努力往褥床上拖,脸贴在自己后背上,悄悄用力。
这小孩半夜又闹起来了…钟离牧回头看着乔鸿影,乔鸿影眼睛亮亮的,“我吵醒你了么,地上太凉了,阿哥去床褥上好不好么。”
“好…”钟离牧讷讷答应。
乔鸿影把钟离牧推到床褥里,裹上棉被,然后像从前一样跑到墙角的炭炉边,利索地坐上一铁桶水烧着。
钟离牧愣了一会,试探叫了一声,“小乔,过来。”
乔鸿影听见阿哥叫自己,往炭炉里填了两块新炭,听话地跑过来,坐在钟离牧旁边,抬眼问,“阿哥怎么睡地上么,怎么不和我睡了,地上好冷的。”
钟离牧一把把乔鸿影搂进怀里,紧紧抱着,捧起乔鸿影的脸,含上柔软的唇瓣,用力吸吮舔舐,快要抵到舌根。
乔鸿影起初还僵着,渐渐迷失在强硬的吻里,双手揽着钟离牧的脖颈,分开双腿跪到钟离牧腰间,柔软黏滑的小舌主动送进钟离牧口中,任对方索取深吻,温顺乖巧体贴入微。
“阿哥,你以后不可以抛下我的好不好么。”乔鸿影蹭着钟离牧的胸口,声音闷闷地问,“梦见阿哥丢掉我了,我好难过。”
“好。”钟离牧哑声答应,“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昏暗油灯下,乔鸿影微微扬起头,眉眼带笑,像将军府后院明媚的海棠,让人看一眼就不想离开。
“你真美。”钟离牧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这话说出口太过轻浮,微微侧过头,耳尖微红。
乔鸿影解开钟离牧领口的盘扣,轻轻吸吮高耸的锁骨,缓缓下移,一串红印留在钟离牧锁骨和胸前,酥麻痒意从温润舌尖触碰处传来,下腹火热,灼得钟离牧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