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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完本——by伦河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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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
“怎么会不至于呢。他这个人,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家庭、事业、交际,只要他希望自己有的,轻而易举就能办到。他哥宠他宠得那么大一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陈磊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记者也是。而且,后来那个移植了心脏的病人术后也因为免疫排斥过世,紧接着方媛又出事,他整个人都不行了。”
“方媛怎么了?我记得我出国前他们不是都快谈婚论嫁了。”
“是啊,谈婚论嫁。方媛倒是很想结婚,可惜宋一,不怎么积极。宋一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很看不上方媛,他爸妈一直不同意他们结婚。宋一工作狂一个,天天泡医院里,拖拖拖就一直拖着。也难怪方媛抑郁症。”
“抑郁症?!”
“方媛不能生育,听说是先天很难受孕。”
“…………”
“她没敢告诉宋一,心事越积越多,就爆发了。割腕自杀,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哎,发生这些事我知道宋一心里堵,他走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想出门散散心,结果他不仅工作辞了,还压根不打算回来了。”
“没人劝劝他吗,就这么让他走了?”
“谁知道呢,可能他是真的不行了吧。像他那种样子,是没办法再拿手术刀了。”
“可是除了当医生他还能做什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不更应该劝他回来吗。他适合待在手术室,他就是为这个而生的!”
“你以为我愿意他缩头乌龟似的逃跑?我没劝过他吗!嘴皮子都磨破,就差跪在他面前让他回来。还要我怎么样,把他手脚砍断弄回北京吗!”
“……,抱歉,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那时候我可比你现在要狂暴多了。宋一那是心病,没药医,有时候我想他走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留在北京发疯得要好,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怕他一个想不开就……就……哎,不说了,槽心,你吃好了吗?”
“嗯。”
“可是我看你筷子都没动几下。”
“谢谢,我有点……吃不下。我去付账,让服务生再上个水果拼盘,你坐会儿。”
“哎哎,哪有你付账的道理。我来付我来付,好歹你也来二院了,就当是我给新同事接风洗尘。好久没和人说宋一的事,难得有个人听我抱怨他。”
“哪里,该是我谢你能告诉我这么多有关宋一的事。”
“哎呀,这么一看我这人还真是大嘴巴,一下把宋一黑历史都给抖了个遍。”
“…………”
“哈哈哈开玩笑的,这个给你。”
“这是……?”
“那家伙现在的老窝。”
“瑞林?这是哪?”
“好像是在江西哪个地方,我也不认得。”
“他怎么会去那?”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上火车前随手在中国地图上一指,说不定就是脑子抽抽。好了,我得回去了,老婆给我打了好几个夺命电话。”
“谢谢……真的。”
“谢什么。年轻人啊,还是要多往前看。”
“谢谢。”
顾律铭望着陈松林离开的背影融进夜色里,融进纷杂地尘世里,脑子里却一直回闪着陈松林方才同他对视时的眼神。
即便陈松林嘴里说着含蓄的劝退,但那个眼神好像在说——他就在那里,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去找他吧。
带他回家。

第30章 chapter 30
13
宋一一直都是,让人吃惊的天才。
顾律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一已经不在二院,甚至不在北京这个事实。
明明一年前,那人还是世界青年医生代表,意气风发地在尖端医学峰会上侃侃而谈,留下别人望尘莫及的背影。
现在仿佛一切只是顾律铭自己的镜花水月。
宋一再也不会站上手术台,再也不会在戴上口罩帽子后露出炫目的笑眼,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他千辛万苦,终于踏进来的舞台里。
原本以为已经拉近的距离,忽然变得无限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远。
陈松林说宋一已经不是他想的那个宋一了,顾律铭不信。
他要去找宋一。
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花费顾律铭太多时间和精力。他还没有和二院签正式合同,随时都可以走。
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他脑子出了问题,放着临门一脚的好工作不要,跑去不知所谓的地方,也没关系。
宋一在那里,在那个用一张火车票就能直达的地方。
他要去!
去宋一身边!
瑞林在京九线里,从北京出发,需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顾律铭想,宋一多半是买了去终点站的票,上了火车躺下睡觉,醒来到了哪,就近就下了车。
陈松林说的没错,宋一只是单纯的想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他走的毫无计划。
顾律铭来到这个南方小城时,恰好碰到这一年的夏季多暴雨。从他住进市中心酒店后的一个礼拜,大雨都没有停过。顾律铭从小长在北方,对于这种连绵的雨天有点难以招架。他不知道宋一居然会喜欢这种潮湿的南方城市。
瑞林很小,从市中心出发,开车只需要四十分钟就能进入邻县的地界。瑞林又很大,常驻人口几十万,宋一躲在这里,他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找到他?
顾律铭敏感地意识到这会是场战线无限拉长的战役。他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搜索宋一,更不可能把宋一的照片印在寻人启事上贴满瑞林大街小巷的电线杆子。他需要在这个城市落脚,也需要一份工作。
他什么都不会,只能当医生。
他去瑞林的人民医院应聘,带着点期望能在医院同宋一意外重逢的侥幸心理。但很可惜,他成为人民医院普外的新医生后,翻遍所有人事名单都没有找到宋一的名字。他总想着有一天会和宋一在瑞林的街头擦肩而过,想完后再骂自己真是个不切实际的傻叉。
顾律铭幻想过无数种和宋一重逢的方式,最心驰神往莫过于人海中那不经意的一瞥。后来事实证明,当他们两个人真正相遇时,第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永远会是顾律铭。而顾律铭当时毫无准备,便由着那恍惚又快速的标枪稳稳投掷进他心中。
那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顾律铭本该按点下班,却被因为出急诊手术而抽不开身的主任抛了个任务——接人。主任的女儿在郊区的县一中读高一,宠上天的公主大人,家里人迟来一分钟都要发飙。主任走把车钥匙递给顾律铭,脸上是急切和焦虑的表情。顾律铭应了下来,主任脸色立马阴转晴,说小姑娘认得车,不用他费心找。
于是顾律铭便开着主任的那辆崭新别克去了县一中。
一中是全封闭式高中,除了周末其他时间学生一概不允许出校门。主任车上有学校发的通行证,在周末接送学生的那段时间里可以进出学校。
顾律铭顺着拥挤的车流一点一点挪进校内,停在小姑娘宿舍楼下。他特意倒好车以便接到人后可以直接走人。从他的视线方向可以看到前方T字路口拐过来的学生,放假回家的喜悦在他们脸上表露无遗。念书,可能是人这辈子在懂事后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了。
学生们三五成群地途径别克车,有调皮的则会故意凑过来拿车窗当镜子。
若是从前,顾律铭可能会很不耐烦这些幼稚举动。现在他心态变了,看着这些小朋友便觉得自己老了,再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单纯又张狂的事来。因为会觉得难堪,会害怕丢脸,会习惯性地考虑一件事的后果对自己是否有利。
那宋一呢,宋一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顾律铭有时候会这么问自己。他可以肯定这番没头没脑的追逐不会有让他得利的结果。他有时会觉得疲惫,为什么他要在这个陌生的南方城市生活,他不喜欢这里的雨,听不懂这里的方言,更吃不惯这里的菜。而在这家二甲医院里,他是唯一的Dr.所有他在海德堡的抓狂、以苦涩自给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但他又觉心有不甘。
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七岁,他一生中最癫狂最孤苦的岁月。现在放弃,那他之前的那些坚持算什么?他怕,他怕现在一放弃,他就再也没有重新追逐的力气了。他现在这个年纪,至少还能让自己疯癫到三十岁吧。
要是自己能回到学生时代的话就好了。别那么骄傲,别那么瞻前顾后,早一点和宋一相遇,早一点爱上他,早一点……
拐角处逐渐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附近一些学生笑闹着和他打招呼。顾律铭靠在座椅上,意兴阑珊地随意搁置视线,只单纯因为那个男人鹤立鸡群的身高才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男人穿宽大的衣服,戴硕大的黑框眼镜,头发盖住了脸的轮廓,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他越走越近,偏过头去和学生打招呼,露出一个让顾律铭大脑卡壳的笑容。
顾律铭面上毫无表情,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在瑟瑟发抖。他的视线仿佛被粘住似的,无法从那个男人身上剥落。直到那人转身走进路旁的食堂建筑内。他回过味来,最先涌上心头的居然不是喜悦,却是心有余悸。如果他今天没有帮主任这个忙;如果主任让他女儿自己回家;如果没有那场突然的急诊手术……
这一瞬间,顾律铭冷汗淋漓地靠坐在椅背上,骤然放松下来的手已经有了轻微痉挛的症状,惊喘让他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着。他看起来像个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的人。
顾律铭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手术室,手术台,穿绿色手术服的术者,还有将那些心脏保护层小心翼翼剥离开的持手术刀的修长手指。
他控制不住泪腺,副交感神经发作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很多。
陈松林说宋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宋一了。顾律铭不信。
现在他亲眼见着宋一穿灰扑扑的衣服,把眼睛藏在硕大的眼镜后边,仿佛连头发都了无生气。
那个永远把自己吊在悬崖边忙碌的宋一;那个被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宋一;那个站在国际医学学术峰会讲台上的宋一;那个他憧憬、仰望,从心底里默默喜欢的宋一,已经彻底让自己云端跌落。
没有白色巨塔一样的医院、没有走动时狂舞的白大褂、没有堆成小山高的烦人的病历,也没有紧张到汗流浃背的手术……瑞林一中的教学楼不高,路面因为周遭还在施工的建筑而灰尘漫天,食堂餐盘里甚至能看到残留下来的油垢。生物老师一天上三节课,有积极努力的学生,也有满不在乎的学生。教师宿舍距离教学楼只有三百米,距离食堂只有一百五十米。每天一遍又一遍重复在这些地方来回着,讲同样的课本,批改大同小异的试卷,看讲台下的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然后彻底回归安逸和平庸。
顾律铭并不理解当老师的乐趣何在。假期多?还是被一些熊孩子气个半死。
宋一用夹病历的方式把课本夹在胳膊下,如果他换一身衣服,顾律铭会以为他只是去某个医学院讲了几节课。
外科教学书比高中生物课本厚了三倍,但把有关心脏的挑出来却又要薄上太多。
心脏被无数血管包裹着,不知疲倦地跳动、泵血,尽心尽责地让它所在的机体存活。它不知道自己供养的究竟是鞠躬尽瘁的科学家还是杀人如麻的变|态杀|手。它很坚强,亦很脆弱。
修复一个破损的心脏需要多强大的能力?
宋一曾经对此无比热爱,仿佛攀越一个又一个险峰。
但是宋一的心坏了,谁能去把它修好?
顾律铭自诩没有这个能力,他只能期盼着让那可怖的伤口在时间的轻抚下不再哀嚎哭泣。
瑞林连绵的雨水终于停止,露出让人欢喜的阳光。
而宋一,也终于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他的生命中。
宋一他,一直都是让人吃惊的天才。

第31章 chapter 31
14
顾律铭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他离开宋一已经太久太久了,而和宋一相处的时间又太少太少。曾经他是奋不顾身被吸引,被美丽的、强大的、光彩夺目又宛如空中高阁的宋一所吸引。如今宋一没有了光环,甚至也没了让人心醉的神采。
顾律铭生气,气到不能自已。他做了那么多,逼自己在国外深造,想要有一个能配得上宋一的职场身份。但宋一却毫不犹豫的丢掉那些荣誉,丢掉头顶的王冠,像个战败的国王,衣衫褴褛败走他乡。宋一不是被陈磊的死打败了,也不是被方媛的死打败了,更不是被胡写一通的媒体打败了。
他被自己打败了!
懦夫!胆小鬼!
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为什么不再坚强一点……
至少为了我,为了我再坚持几个月。
我回来了,我会站在你身边,站在你身后。你累了想要倒下来就尽情倒下来,我一定会接住你。你想要去散心,我陪你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你害怕继续站上手术台,我当你的刀,当你的眼。你可以只当我是你的师弟,你可以无视我,甚至可以讨厌我。但不要,不要这么决绝地彻底和我断绝关系。我找不到你,到哪都找不到你,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顾律铭有多爱宋一,在那一瞬间就有多恨宋一。但这种恨意随着顾律铭终于又可以偷偷摸摸地在暗处观察宋一而像从嘴里吐出的烟雾,逐渐消散。
顾律铭有偷窥癖。
他一直不太想承认这一点,因为他只偷窥过宋一,对其他人则毫无欲望。而这些所谓的偷窥也仅限于在宋一不知情下偷拍的那些照片,更出格的事他不敢做,也没那个机会。事实上顾律铭觉得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机会,他相信如果给他足够的条件,他一定能够鼓起勇气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
自从知道宋一在一中任教之后,顾律铭便辗转弄到了一中的外来车辆通行证。永远不要小瞧医生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单,你可以一辈子不吃海鲜,不看电影,但你无法预料哪一天身体就出了问题。
但顾律铭去一中的次数并不频繁,他不想被人发现,更不想让宋一发现。他的相机里逐渐多了宋一颓废慵懒,和相机此前保存的所有形象都大相径庭的照片。
宋一有时会站在阳台上,倚着防护栏抽烟;有时也会被一群学生围住;他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冬天的时候总把自己裹得很厚很厚,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来,每次冬雨都遭罪得要命。他的审美喜好却几乎没变,黑色让他看起来更沉郁、消瘦。只是大部分时间里,顾律铭拍不清楚宋一的脸。他只敢和宋一保持距离。
宋一不再拿手术刀,终于不用再惴惴不安地睡觉,也终于可以优哉游哉地走路,甚至一年有好几个月的带薪假期能让他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宋一似乎很难养出点让人赏心悦目的肌肉来,他总是很瘦,而且缺少锻炼。顾律铭有点怀疑这样体质的宋一要是再度站上手术台,还能不能熬过一场持续几个小时的手术。
一中的校园绿化很好,位于郊区,比邻矮山,有随处可见的小树林和灌木丛。生物实验楼被一群高大乔木包围其中,楼下还圈出一块地来做培养基地。生物实验楼是一栋三层旧楼,白色瓷砖泛着一种经年累月的黄,大门上那一根根的铁栏也生满红锈,手一抹上去就能摸下来锈渣,氛围很适合惊悚片取景拍摄。过了生物楼,再走几十米就是小树林,里头零落配置着几套石桌石椅。夏天的时候,很多学生都会跑到这里来避暑。小树林深处不知道为什么倔了一片地做篮球场,常常可以听到男孩们喊叫和篮球嘭嘭嘭在地面上拍击的声音。听说操场还没有建完的时候,体育课都是在小树林里上。
顾律铭常坐在这些石椅上,远远看着从教学楼里走出的宋一,亦或是课间到阳台上抽烟的宋一。这是个很妙的位置,有树木的遮挡,又能看到宋一教的那几个班的阳台走廊。
“喂,泥底迪做咩啊?(你在这做什么)”
顾律铭回过头去,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距离他不远,有些困惑地问道。她说的是瑞林方言,本地人总是下意识说方言的,普通话不是他们的习惯。好在一些简单的瑞林话,顾律铭勉强可以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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