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他不想弯完本——by陆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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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致将永宽接出去,也很好。这宫里有什么好的,明争暗斗,虚情假意,还不如寻常人家自在。”这泼天的富贵,纵得了又能如何。“听钟杏传话来说,以致还接了新任户部尚书林海的嫡子陪永宽说话。永宽像是很喜欢那个孩子,以致也对他多有褒奖,他能多些人陪伴,哀家也能放心些……”
永宽……太叫人心怜……
欣馥前些日子被合睿王交代先行回京,几乎九死一生才将密信送到皇宫。昨儿合睿王回府,今日也一早就已经起来。
归霁和有嬗二人才从里间出来,就见一个穿着缠枝纹软罗裙配浅青软绸对襟上衣的妙龄少女自外头撩帘子进来,容色清丽,面上一双妙眼,唇角上|翘,望过去只觉时时刻刻在笑,明眸善睐,瞧着温柔可亲,和善近人。
归霁和有嬗二人久不见她,上前见礼:“欣馥姐姐。”
欣馥笑着颔首:“你们照料王爷,一路辛苦。”又朝里间走了两步,并不进去,只在外头看了两眼,“王爷还未起身?”
“昨儿在书房待得晚了,睡下去已是迟了,还未能醒。”归霁抢先说了。
“知道了。”欣馥点了头,这才往里去了。
里间一张雕花架子床,另立着几个婢女,见了欣馥进来,纷纷屈膝见礼。欣馥挥手叫他们起来,自往前去。合睿王正在床|上睡着,床帐牢牢拢住,半点声音都听不见。
欣馥招来有嬗:“去将窗子略开一些。”
有嬗去了,欣馥才隔着床帐低唤:“王爷……”
才唤了这一声,就听见床帐内传来一声低咳。合睿王身在军|营多年,自然警醒。欣馥进来时已经醒来,只不愿说话,等她来喊,才肯出声。
欣馥听了这一声,才亲自动手将给床帐撩|开挂起,“奴婢伺候王爷起身。”说着,又从朝外吩咐:“都进来吧。”
只这一声,在外捧着温水等候的侍婢鱼贯而入,行走交错间步步都写着规矩,绝出不了差错。
合睿王坐起来,由欣馥端茶漱口,由归霁捧茯苓脂净牙,再由有嬗奉面巾拭脸。
待一切事毕,合睿王一面由欣馥伺候着穿衣裳,一面问道:“什么时辰了?”
“约是卯时一刻。”欣馥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王爷午间可要回府用膳?奴婢好叫人准备。”
“不必准备,我在宫里吃。”
合睿王预备着今日进宫,太后一早等着他,想必不能放他回来用饭。
早膳已经摆好,欣馥跟在合睿王身后,伺候他用早膳。
后边归霁略落下一步,拉了有嬗衣角,面色飞扬:“有嬗,你听欣馥这话里的意思,今日王爷进宫,她竟不伺候着进去麽?”
有嬗不动声色将衣袖扯回来,面上仍是微笑,口中却平平淡淡:“主子的心思,我怎么能知道。”说罢也不管归霁是什么面色,径直往前去了。
另一个一等侍婢温柔见有嬗快步出来,抿着唇笑,低声问:“怎么,又找你背后说人来着?”
有嬗无奈扯了扯嘴角:“理她做什么,左不过是这些事。这一路上她张狂成什么样,你也瞧见了。若说原本我还想给她些容忍,如今算是半点不剩了。”
温柔因道:“你且忍住,她好歹是太后赏赐下来的。若有朝一日真得了势,再被她想起你如今怎么对她,却又怎么好呢?”
“真得了势?她若有那一日,你我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能怎么好?好歹原先是宫里的女官,又不是外头寻常人家的家生子,生在这里死在这里的。熬到岁数,总能出去。好坏伺候王爷这些年,我说想出去,王爷还能不允我?”
这却是个看得明白的。若真到了那时候,再留在这里,纵然锦衣玉食,又能如何,也不如出去。
第91章 .0091
.0091风雨来太后说反复,涟漪起则年显疲累
桐意并芝馨与他见过一回礼,便往里去。
桐意道:“什么事这样喧闹,惹得人心都静不下来。凑巧今儿合睿王爷在寿康宫,原陪着太后用饭的,尚未用几口,就听这里闹起来。”
沈传志略捡了一些话与她说了,口中笑道:“照我说,这事姑姑趁早别沾手。可知是油锅里的乱麻,又是烫手又是麻烦。”
“公公的话,我都知道。”桐意道:“太后娘娘命我领司正女官来,正有此意。既说明妃失了皇嗣,少不得是宫里规矩不严整的错处。如今皇后主子千秋在即,再不能出了差错。很应该叫司正女官好好查查,究竟是什么缘故。”
“我的姑姑哎,宫里哪还有明妃这个人呢?”
“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桐意一听就知道有什么变故,只是仍作不知模样,问了一句。
沈传志往里指了指:“里头这位,如今已是左贵人了。皇上亲口发落了她,说是因着护嗣不力的缘故。”
皇上金口玉言,既亲口说了一句护嗣不力,就是如今这位左贵人自个儿的错处,怪不着旁人。
这司正女官,瞧着是不必进去了。
桐意略想了想,因问:“现下是谁在里头伺候?太后既吩咐我来瞧,少不得要进去看上一看。”
“左贵人身侧的人,叫发落了大半。如今……”他往后瞧了一眼,见舞青、回紫并那位太医已不在原地,便道:“因是舞青并回紫伺候着。”
桐意听了,略颔首,迈步往殿里去。里头陈设仍旧,不问动静,寂然无声。不知怎么,就生出一种仓皇来。桐意心想,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原先进这殿,这位左小主的威仪,只怕比皇后还更大些。
如今失了圣心,就连着金碧辉煌的正殿,都显出败絮其中的本色。
桐意才进了殿,便见那厢有个太医由回紫打帘子送出来。太医见了她便问候道:“桐意姑姑好。”
她往一侧避了一步,只受半礼,又回了一礼,问道:“左小主一切可好?”
“尚好。”太医心道,哪有不好的道理,不过是在地上跪了一些时候罢了。再说小产这事,脉把上去就知道是假的。只是皇上既然要它是真的,就只能是真的。
桐意上前,隔着门帘道:“奴婢请左小主的安。太后娘娘说了,叫小主好生休息着,不必出来见风。若有什么紧要的,只管使人往皇后主子那里去就是了。”
太后娘娘说没说过这话,却是不打紧了。要紧的是,太后娘娘一贯依着皇上。皇上是什么意思,娘娘就是怎么说话。
久不见左贵人回话,桐意只道:“奴婢告退。”
这厢桐意并芝馨去了,回寿康宫的路上,芝馨笑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呢,一本正经地要来处置,人没见着,倒先回去了。”
“我自有我的说法,你且放心罢。”知她忧心太后那一头,桐意安抚一句,送她往慎刑司去了,这才回了寿康宫。
却说这厢寿康宫,合睿王并太后用罢晚膳,才捧着茶吃,就听人报说桐意回来了。
太后叫她进来,须臾之间,桐意便从外头进来,与二人见了礼。
合睿王睨了她一眼,取了一枚金桔吃了,这才道:“姑姑回来得倒快,究竟是什么事?”
桐意站在堂下,眼观鼻鼻观心,耷|拉着眼皮,轻声将沈传志与她说的话都说了,又道:“左贵人见不得风,到底里头也谨慎些,便未进里头去,只隔着帘子与小主请安,不多时就回来了。”
如此一番,倒也估摸不出什么来。太后挥手叫她下去:“走这一趟,也是难为你。外头这样冷,且往外去吃一盏茶再进来。”
桐意应声退下。
太后转头看去,只见合睿王擎着茶沉思,面色略沉。她也疑心其中曲折,到底面上不显,只笑着说:“皇帝到底是皇帝,知道独宠不是好事。如今发落了她,宫里到底能有段清净日子。”
合睿王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随手将手中只剩了一半的金桔扔在瓷碟中,淡声道:“不过是小事,宫妃如何,全凭着皇兄的意思。天色渐晚,儿子这便往宫外去了,儿子告退。”
“是了,真是迟了些。去罢……”
合睿王告退去了,桐意吃了热茶,见合睿王回去,领着小丫头进来收拾。小丫头下去,这才站到太后身侧,语气略含忧心:“主子,如今这模样……”
太后抬手示意她住口,淡声道:“风雨欲来。”
桐意一顿,又听太后续了一句:“朝朝如此,代代相似。瞧着罢,有儿子,儿子多,就免不了这一遭。”
天下至高位,自个儿坐上去,和自己老子兄弟坐,都是全然不同的。
贪心不足,由来如是。
夜色已浓,林玦在荣国府用罢晚膳,又与贾母说过一会话,再交代了黛玉几声,便往外去了。贾母因叫他路上仔细着,临走时又吩咐人取了箱笼里的雀金呢斗篷来,摊开亲手与林玦穿了。
贾母嘱咐林玦道:“别瞧着这秋风不当回事,若是进了骨子,可叫你头疼呢。穿了这个再回去,路上可不许再骑马了。”
贾母对孙辈一贯娇宠,遑论林玦是贾敏之子。因而字字句句,都交代得妥帖。
林玦皆一一应了,往外去,才要上马,偏又想起贾母的话。因念着她拳拳爱意,当下弃马,往车里坐了。
偏才走了几步路,车子便停下,林玦因奇怪,问登越道:“这样快就到了?”
外头登越回话:“回大|爷的话,原是合睿王爷的车队,故咱们停下了。”
下头人不知底细究竟,遇着王爷仪仗,自然要避。林玦也知理当如此,故不再多言。偏合睿王出宫来,不是凑巧路过,原是刻意在这必经之路等着林玦。
林玦才在车中坐了一时,登越就来报:“大|爷,王爷命人来请,说有话相商。”
派来传话的正是邢季,只听车内传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却是林玦,带着倨傲道:“有什么话明儿再说罢,我今乏了,竟撑不住,还请王爷勿怪。”
邢季心内发急,想着今日从寿康宫里出来,合睿王面色难看得那样,想必是出了事。当下也顾不得礼数,出声道:“还请林大|爷念着这素日的情分,去看王爷一看罢。”
这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听着怎么这样古怪?
林玦心下生疑,口中道:“我与王爷天差地别,又有什么情分可言语?”话虽如此,到底撩|开一角车窗帘子,问:“是很要紧的事?”
从邢季这里望过去,正能看见他秀丽却冷淡的侧脸,真真切切如雪初落,叫人又是惊叹,又是生凉。他因瞧得出神,竟忘了答话。林玦当下侧了头看过来,却是一双妙|目,清清洌洌地,到底犹如冰刀,晶莹剔透,却叫人遍体生寒。
邢季一个激灵,忙道:“有什么事原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该知道的,还得请林大|爷,横竖去瞧瞧罢。”
“王爷有命,怎敢不从?”他偏要摆出仁义道德的模样,这才肯下车来。转头吩咐一侧望远,道:“你回家去,告诉母亲一声,再别叫她候着我。”
交代罢了,这才由邢季领着去了。上了马车,只见合睿王斜斜歪在里头,倒将位置占去大半。
林玦上前,推搡了他一把:“往边上让让。”
因见他面色不虞,便是动作也较往常轻一些。他只等着合睿王往边上让,不防合睿王陡然伸手将他扣住,林玦一个不察,被他强搂在怀,跌趴至他胸口。
“你这……”混账二字尚不及出口,便是一阵天翻地覆,合睿王猛地倾身上来,将他压在身下,整个人牢牢贴着他。
再不及出声,他滚烫炽|热的唇|瓣就压了下来,在唇上不断摩挲啃咬,舌尖轻易将皓齿顶开,长|驱|直|入,索取得热烈。
往日虽也有唇齿相依,却远不及这一回霸道。合睿王吻得肆意放纵,却有些像是过了今天再没明天的模样,故而占有得不留余地。
林玦被他吻得头昏脑涨,所幸他未有旁的动作,吻了一时,就将他放开。
林玦才要骂,便见他面上疲色浓重,目带彷徨,不由心中发闷,抬手抚上他后脑,低声问:“出了什么事,惹得你这样?”
这吻却不带着急色激进,更像是借着这个,证明些什么。
“子景……”合睿王语气发干,带着颓唐。额头磕在他肩上,似有千斤重量,再也支撑不起了。“我累得很……”
“累了就回府歇着,在路上这样等我,又算是什么?”他口中到底有了松动,身子放松,任由他靠着。他是王爷之尊,先帝遗腹子、太后亲子、今上最爱重的弟弟,便是当今皇后,也对他疼爱有加。
何故如此?
合睿王略撑起身子,抓着他的手,覆到自己胸前,道:“你摸|摸它,可知心累是什么模样?”
第92章 .0092
.0092口蜜腹剑帝王心术,尽述厉害前事怎忘
林海并贾敏才用了晚饭,那厢蓓晟进来回话,说:“老爷、太太。才大|爷命望远回来回话,说是遇上遇上合睿王爷,因着好些时候不见了,有些体己话要说,略迟些回来,还请太太别候着。”
贾敏颔首道:“你命望远回去告诉大|爷,就说我吩咐的,回来了不必急着来回话。夜间风凉,叫他仔细着身子,明儿再来回话,也是一样。”
蓓晟依言下去,贾敏又转头想看林海。林海已换了常服,正坐在一张圈椅里吃茶。神色莫测,面色略沉。
她因抬手,秦妈妈见了,也不说话,只因着琉璃、琳琅等人悄悄退出去。她起了身,慢慢过去,抬手覆在他肩上,轻声道:“老爷……”
林海这才回神,回头握住她的手,笑着唤她道:“夫人怎么过来了,快快坐回去才是。”说着,便要引贾敏往软榻那里去。
贾敏道:“整日地坐着,骨头都要发懒了。不过是在屋子里略走走,又值当什么。”
话虽如此,到底从善如流,在软榻上坐了。林海在她身侧坐了,又是一阵沉思,末了道:“你今儿使玦儿往荣国府去了?”
“只当老爷不在心这个,方才又见你暗自沉思,故未提及。”贾敏道:“才元丫头得了今上恩旨,竟不必再在宫里做伺候人的事,叫指婚与皇长子。虽是侧妃,到底是喜事,才叫玦儿送些东西过去,略表薄情。”
“应当如此。”林海颔首,偏又道:“如今荣国府渐忙了,又有大侄女的事要料理,想必不得空了。夫人明儿派玦儿再去趟,将她妹子接回来,却是正理。”
荣国府虽有贾元春之事要料理,到底没叫贾母为她办事的说法。偏林海这样说,为的是什么?贾敏是如何玲珑心肝的人,一点就透的,当下察出不对,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林海拍了拍她的手背,四下一看,见侍婢早已尽数退了,这才与她道:“夫人可听过,‘万里江山万里尘’?”
贾敏一听,略略一想,却是面色乍变,陡然显出一片惨白来。“老爷……”
她是如何聪慧的人,自然晓得林海着重的不是这一句。而是‘万里江山万里尘’带着的下一句,说的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林海道:“夫人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夫妻顶要紧的是心意相通,许多话只需稍稍一点,就能显出原委来,不必说得直白。何况这事,原不能够说得直白。
今上大抵还瞧着原先荣国府的战功上头,虽渐将荣国府里子掏空了,到底还存|着金玉之外,容他们有些体面。有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只要无伤大雅,也只装着不知道,不过是因着水至清则无鱼罢了。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下去,这万里江山换一人来管,就是截然不同,两般天地了。
贾敏已思索出些许意味来,虽平日里瞧着强硬,到底如今有着身子,又年岁渐长,心力不济了。略有些势弱,因问林海:“如今端倪未露,倒先叫我与娘家生分了,我哪里狠得下这心肠?”
荣国府早在她出阁时,就隐约显出颓败的迹象来。府里两位兄长也是不成器的,贾母如今又是这样地耳根子软,将孙儿当做女儿娇养,怎么能指望他们支撑门楣呢?只是到底她是贾府出来的,原先做姑娘使,贾母待她如何心爱,不在话下,便是两个哥哥,也待她如珠似宝。这是人伦亲情,不能抹杀的情分。
硬生生叫她狠下心肠,断绝情谊。她虽明知道这样做是好的,却心如刀绞,只消想到了,便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虽未落泪,却已哽咽不能言。林海见了,忙宽慰她道:“夫人且安下心。到底是夫人娘家,若是贸然断绝了,不说旁人怎么说咱们。由来帝王多疑,断得利索,反叫他怀疑咱们忠心。夫人原先怎么办事,今后仍是怎么办。皇帝尚有三门穷亲戚,怎么不许你我有不成器的亲戚麽?我林家行得正做得直,便是遭人猜忌,也要做得光明磊落。接黛玉回来,只是因着她年岁尚小,如今又是多事之秋,她又是那样三不五时要生病的,不如接回来,承欢你膝下,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