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他不想弯完本——by陆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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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玦忍着笑:“偏他多事,照我说了,我们苏州的园子本就是稀奇雅致的,他写了这几个字,铁画银钩的,叫人瞧见了,倒不像园子,像军营,剑拔弩张的。还是快些换下来是正经,这不伦不类的,叫人看着才是笑话。”
说着,自往里去了。邢季如今如何不知道,林玦说的话,慕容以致是千听万听的。当下便命一个小厮过来,叫他将原先的牌匾拿出来,仍挂上去。
那小厮满脸为难,瞧瞧林玦又瞧瞧邢季,终究不敢言语,只应声去做事。
林玦扫了邢季一眼,口中道:“他不明白,你总该明白。”
邢季原也不曾想到那层,林玦说了这话,才想到了,当下便道:“原是奴才想得不周到。”
他摇了摇头:“也是主子不上心的缘故。”
二人踏上复廊。都说苏州园林甲天下,沧浪亭里的复廊,应属园林里头的一绝。一面是壁,一面环水,水面尽收眼底,一眼望过去格外开阔。林玦原先不曾入红楼的时候,也曾去沧浪亭玩过。只是那时沧浪亭已几经风霜,原无当下景致。现下展眼望去,实在三步一山、五步一水、处处风景、天工巧夺。
邢季道:“我们爷在翠玲珑等林大|爷。”
慕容以致住进这园子,最合心意的地方,正是翠玲珑。盖因着出处四面环竹、粉墙黛瓦、竹影摇动、青翠盈盈。他念及林玦衣裳上纹路都是竹叶纹,想着他大抵是爱极了竹子的,故今日邀林玦往翠玲珑来相会。
林玦进了院子,欣馥正在外头候着,见林玦过来,便朝里道:“爷,林大|爷来了。”
“快请进来。”
欣馥应了一声,便与林玦屈膝见礼,口中道:“林大|爷往里去就是了,爷在里头等着。”
想必因着慕容以致现下是私|密往苏州来,故众人都隐了王爷中的前一个字,只称爷。
林玦抬脚往里,迎面是一扇插屏,绕过往里,只见临窗处摆着一张小方桌,相对摆两张官帽椅,慕容以致坐在其中一只椅子上头,正捧着茶对着窗外瞧。
听见脑后脚步声,慕容以致道:“日光穿竹翠玲珑,这名字倒取得很好。”
林玦上前几步,并不与他见礼,只在他身前坐了,口中说:“你一贯不在意这些,今日倒很有雅兴,念起诗来。”
慕容以致收回目光望向他,“一路舟车劳顿,昨儿才算是安顿下来。你认床,一路上并不曾睡好。瞧着今天的模样,想必昨儿也不曾安枕。”
林玦认床,这是前世就带来的毛病,今世总在家里高床软枕的,养得越发娇贵,这毛病倒越发厉害了。一路上纵然住的都是最好的住处,到底不如家里惬意,便许多时候不曾睡好。纵然昨儿到了祖宅,也并不能立时安寝,想必还要住上两三日,方才好了。
欣馥端着茶进来,捧与他吃了,另又领着几个小丫头,端了些点心过来。林玦扫眼望去,只见有八珍糕、核桃酥、玫瑰麻饼、双色豆糕、苏式船点等物。旁的倒也罢了,船点倒是许久不曾吃了。
这份船点一碟四个,皆做成银鹅模样,小|嘴嫩黄、通体雪白、精致玲珑,捏在手中只一个大拇指一般大,吃入口中,又是香又是糯,嫩滑可口。
林玦一气儿吃了两个,慕容以致不爱吃这些,只含笑瞧着他吃,口中道:“就知道你爱这个。”
“这却也不是,苏州的点心难免甜些,我妈和妹妹他们倒喜欢得紧,我吃一两口倒还使得,是故乡的东西,吃着熟悉。若吃得絮了,倒觉太甜,却是平平了。”
慕容以致拿起一只银鹅吃了,道:“这味船点,三分是吃味道,七分倒是吃手艺。原先我在宫里也吃过这个,倒不及你们苏州厨子做的一般。不及这样精细,味道没这样好。”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用在这处虽并不十分恰当,到底也是那个意思了。”林玦又吃了一块八珍糕,终觉太甜了些,便捧茶来吃。温温的,正好入口。吃了半钟茶,他才道:“你才写了叫人挂上的那块牌匾,我叫人摘了。”
慕容以致不防他说这个,倒是一愣:“好好地,又是为着什么?”
他放了茶盏,抬眼看向慕容以致,道:“你也该想一想,自个儿来苏州究竟是为着什么。便是不为着查案,也是太上皇秘密地偏派遣你过来的。虽说天高皇帝远,到底这处有没有皇上的人,尚未可知。你的字是什么模样,京城绝品楼正挂着呢。须知各人的字都是不同的,便是学业不过三分相似。叫人一瞧,你的字挂在这里,怎么不叫人深思?照我说,不如从前那个挂着也就罢了,何必生事?”
“我哪里能想这样多,不过是瞧着那几个字不合心意,便随手写了一块匾。”慕容以致只是笑,“你既这样说了,摘了就是了。”
林玦又道:“你自个儿总该记着小心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不必费这份心,总有王妃替我想着。”好说好话不过两三句,慕容以致就要惹林玦。
果然林玦白了他一眼,放下茶来,冷冷道:“整日就知道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你若再说,我就恼了!”
慕容以致立时投降,道:“你别恼,我不过是喜欢你,你若不喜欢,我往后再不说了。”
这倒也罢了。
林玦道:“你叫我过来,言语间还提及你外甥女,究竟是为的什么?”
慕容以致收了笑,面色整肃起来,道:“先孝义王原先是太子,太上皇打小就教他为君之道,这不必我说,你也早知道了。当年废太子并未大张旗鼓,只说他体弱。又请了和尚来瞧,说是他承不住宫里的贵气,要在外头开府养着,这才能好了。外头都是这样说的,实则不然。”
“我倒听你提过两三句,先孝义王牵涉进巫蛊案,不仅他被废,便是与他一脉的舒郡王爷也被殃及,自被流放不说,便是妻女也惨遭发卖,苏大姑娘……便是因着这个,来我们府上当了丫头,成了珠珰。”
“先孝义王并非体弱,而是被圈禁于孝义王府中!”慕容以致冷冷淡淡,将当年的事说出来,却犹如惊天玄雷,将人劈得七荤八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孝义王开府的时候,已然被废。究其原因,乃是在东宫发现了巫蛊人偶,上头写的生辰八字,乃是今太上皇,乃至今上等,孝义王的一干兄弟,都在其列。”
第135章 .0135
.0135 忆往事姻缘终莫测, 顾前尘锦绣堆如烬
今孝义王当日太子之事, 乃是一段令人讳莫如深的往事。
先太子排行第二,名永宁,表字晏清。取‘天下永宁,海晏河清’的意头。东太后养他的时候,先帝尚且在世。这名乃是先帝所取, 字却是太上皇定下,可知二人对先太子期望之深重。他虽排行是居次了, 却是中宫嫡出。太上皇当日虽因着皇长子眼盲的缘故,格外爱惜他一些,到底是帝王,要为大局做打算, 故而最看重的, 乃是先太子这个儿子。
先太子三岁开蒙,由太上皇亲自教导着念了千字文, 背了许多诗书,乃至五岁, 才算是正式定下了, 命当日沅妃今西太后的父亲左蔚岷为太子太傅,教先太子人伦礼仪, 诗书八股。
左蔚岷自先帝的时候就司教导之责,便是今太上皇,也是由他一手教出来的。学富五车不说,便是说出的话, 也格外有分量些。
左蔚岷教导先太子三载,乃至先太子八岁了。太上皇问左蔚岷,先太子可有聪慧之相。左蔚岷当下便道,先太子聪慧过人,最难得的知道大义,也爱惜下人,是位宽厚仁慈的皇子。太上皇听了大喜,又等了两年,先太子十岁的时候,将他带去祭了天地,封为太子。
朝中有了储君,这是格外令人欣喜的事。难得这位储君还格外向上,小小年纪,已颇具治世之才。他又是中宫嫡出,正根正枝的。只消他长成了不篡位,这新帝的位置,便满打满算了是他的。自然,大臣们不会与先太子说这话。先太子不曾定亲,纵然只有十岁,也叫人瞧在眼里。
故年岁大些的,便往下瞧女辈里可有合适的,若是没了,便再往下瞧瞧,孙辈里有没有能配上的。年纪略轻些的臣子,有妹子的,这心思就格外活络了。
只是太上皇挑来选去,最终选了新科状元陈居安的妹子,这也委实叫人吃惊。须知陈居安虽然一表人才,妹子也是嫡亲的,到底他妹妹年纪略小了些,太上皇赐婚的时候才六岁,这样小的姑娘,便是容色也未长开,可知今后会长成什么模样。虽说瞧着陈居安的模样,那般丰神俊朗的,妹妹便是再次,也不能次到哪里去了。
定下了一个先太子,叫那些大臣都十分颓然。只是转念一样,这一科出来的人物却都很出类拔萃。状元陈居安也不必说了,生得丰神俊秀,家世清贵,若能相配,也是良缘。那探花乃是祖籍姑苏的林海,昔日祖上也曾袭爵列侯,世代官宦诗书之家,乃至林海这一代方才止了爵位,偏他又自个儿读书上进,瞧着前程更远大些。人也清俊非常,同陈居安立在一处,二人一个如梅出尘,一个如竹文秀,实在难分高下。那榜眼也是个秀气男儿,只是年岁长些,生得不如陈、林二人好,家世也差些,便少有人盯着他。
太上皇见了陈居安并上林海之才貌,亦觉格外出众,有心叫他们扶持先太子,便将他们留下。又见二人皆未婚配,便命东太后做媒。陈居安却道自己虽并未完婚,家中却一早定下亲事,只是尚且不曾过定罢了,便是信物,也一早交换过了。太上皇只得作罢,又问到林海。
东太后尚且不曾想到哪家又合适的姑娘,偏左蔚岷他夫人悄悄与他道:“前两日荣国府的老太君邀我过去,我去了倒见了他们府上的大小姐,今才碧玉年华,生得风华绝代,谈吐举止皆是不俗。林探花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哪里能捡寻常的相配?论才情、论品貌、再论家世,能与他作配的,咱们京里也没几个。那荣国府的大小姐之出众,委实京里没一个能压过她的,若真有比她好的,只怕是要宫里的公主,亦或是广寒宫里的姮娥了。”
因陈居安并上左蔚岷皆拜入左蔚岷门下,何为师父,便是亦师亦父的缘故。左蔚岷当下道:“门当户对,才貌也是相配的,这门亲事原是极好。”便私底下与林海说了,林海原不曾定亲,听了左蔚岷的话,亦觉尚可。便将婚事托付了左夫人,请她往贾府去说媒。
盖是因着这其中的曲折,才有了后来林海迎娶贾敏这段佳话。林海在京里做了几年官,太上皇便命他往扬州去管盐政。此时贾敏腹中已怀有林玦,不宜舟车劳顿,原应留在京里。偏林海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贾敏月份也浅,倒不如跟着一并去了。这一去就是十五年,倒也不必说了。
陈居安待在京城,先娶了妻,再将嫡亲的妹子送嫁了。嫁的是太子,这是何等荣耀的事。若是太子顺利继位,太子妃就是由太子元妃一路坐上去的中宫皇后。难得的是先太子为人果然忠君爱国,人品贵重,便是待妻子,也格外深情温敦。府里除了太子妃,只有一个太皇太后赏下来的秀女,封为良娣。除了这个,竟再没别的。
先太子并上先太子妃琴瑟和鸣,这是桩好事。
只是也不知怎么,朝中竟刮起一阵风,许多大臣暗中说先太子不过装着温润,实则背地里笼络人心、结交党羽。既然是为人君的,必然多猜忌,这原是寻常,坐的位置高了,自然想的就比旁人多些。太上皇虽是不信,却也对先太子多几分猜忌。
这中间又生了许多事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在太子东宫里翻出来的那几个巫蛊人偶。太子东宫里种着玉兰、海棠、迎春、桂花,这原是为着凑足玉堂春富贵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东宫里头的桂花树总是要死。初时只觉是树不好,内库便时时拨去最好的。只是不论那树在原先花房里是怎么好,移去东宫了,不足一日,就要枯死。来来回回一个月,终究是瞒不住了,下人便上报了昔日的皇后,如今的东太后。
须知这宫里头,但凡牵扯些什么怪异的事,便是天大的事。东太后十分看重这事,当下便禀了太皇太后并上太上皇,太上皇与太皇太后说了一回话,便命侍卫往东宫去,将那片地掘开看个究竟。原只当着是有人投毒要害先太子,末了不曾在里头掘出什么毒,倒挖出几个巫蛊人偶。
巫蛊厌胜之术!这是何等诛心的事!
汉代那位宠冠六宫的卫皇后,也是因着这个,才自绝于宫中。侍卫挖出这几个人偶,并不敢隐瞒,当下将整个东宫围住,这些人偶捧了与太上皇看。
巫蛊二字,在宫里是个禁忌,便是连提都不好提,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事。
偏偏先太子的东宫里挖出来,铁板钉钉的罪证。偏生,是太上皇最重视的儿子,是来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
太上皇勃然大怒,初时并不肯信,只是叫人将东宫围起来,只说先太子生了病,那病要静养,不许人去探视,也不许先太子出来。明面上说是先太子病中,暗中却悄悄使人去查。出人意料,这人偶竟然半分查不出是先太子埋在里头,却也查不出,这人偶不是他埋下的证据。
铁证如山,太上皇虽信自个儿的儿子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心中却也不由惴惴。最终却是一个内侍一句闲言碎语,最终叫他下定决心,废了太子。
那内侍说的是:“咱们皇上正是身强力壮之年,偏太子现如今病了,怕是熬不到那一日了。”
那一日是哪一日?这话不是什么隐晦的话,太上皇自然很清楚。
他尚且身强力壮,太子要等上|位,只怕还有很久。倘使太子耐不住性子,真埋了那些人偶,亦有可能。
初时只是个念头,后就越发疑心了。
先太子在东宫时,原不怕什么。虽不能出去,在东宫写字看书,偶或为太子妃描一笔眉,皆是十分自得自乐的事。不是他做的事,他信父皇不会冤枉他。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等着赦令,最终迎来的,却是废太子的诏书!
太上皇终究以太子病重体弱,不堪继承大统这理由,废了太子。
既不是太子了,自然不能再住在东宫,这是储君才能住的地方。太上皇火速赐下府邸,封先太子为孝义王,命他即日出宫开府。
孝义王并上孝义王妃很快搬出皇宫,只是便是开府了,那暗中监视的人手亦不曾减免。孝义王便十分郁郁。原是假病,末了竟真郁结于心,将这病做足了。
最终便是孝义王妃腹中的孩子也不能留住他半分,不过一载,孝义王便病逝。
也不知太上皇是因着儿子去了,才想起他从前的好。孝义王去了,他倒真像是很伤心。孝义王妃生了个姑娘,太上皇很快下旨封了郡主,封号璨萏。因着追忆孝义王的缘故,还赐乳名凝凝。
只是孝义王妃早已心冷,待这些富贵荣华早已看淡。
合睿王慕容以致亦如此,孝义王获罪的时候,他是最不相信的一个,其中奔走忙碌,也未能让太上皇转圜。最终孝义王病重而逝,慕容以致亦看破这锦绣荣禄,请命往边疆去,征战沙场,自从刀口上拼出了一份功勋。一晃数载,非年关太上皇下旨召回,寻常不肯回来。
这一段本当沉珂的往事,如今又重被提及摊开,却叫人如刀剖心,苦痛不能言。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接下来走点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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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个有内容长评,小天使顿顿有作者吃还双更。
第136章 .0136
.0136 道玄机天家恩义薄, 解疑云嗜血镀锋芒
林玦手里那钟茶已冷了, 虽已开春,那冷茶吃在嘴里,却依然犹如隆冬腊月含雪而下,叫人不由瑟瑟。
听了慕容以致这番话,林玦只觉极冷。过了许久, 方才道:“既已盖棺定论,现如今重新提及, 又是何必?”
慕容以致伸手过去,将他手中茶盏拿过,将里头残茶泼了,又命欣馥进来添茶, 冷笑道:“先太子巫蛊案, 乃是一桩悬案。孝义王当太子的时候,他是储君。太上皇待他有顾忌, 是父亲,却更是个皇帝。后孝义王去了, 到底是费尽心思养大的储君, 便是并非心爱的人所出,又岂有不疼的道理?没了原先对储君那份顾忌, 太上皇待故去的孝义王,是皇帝,却更是一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