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他不想弯完本——by陆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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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玦说得很是,贾府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
自潇雨阁偶遇合睿王后,林玦过了好几日惴惴不安的日子。这半旬都不肯出门闲逛,只在府中温书写文章。中旬由贾宝玉引着,见过贾琏同贾玫,又往宁国府,见了贾珍,也算是将嫡出表兄见了个齐全。庶出又当别论,不能于此一提。
贾珍欲留林玦用晚膳,林玦因想着昨儿应了黛玉,带绝品楼的芙蓉酥回去与她吃。若回府晚了,只怕她夜间吃了要积食。因三言两语回了,又往绝品楼走了一趟,再回府是天色尚亮。
走在路上,林玦也觉自己先前太过小心。想必合睿王也不过随口一说,他要什么样的人读书找不见,又何至于大费周折叫他去。大抵是船上之事相缠,竟叫他成了惊弓之鸟,随意一句话就沉郁半月。
如今出府一趟,心绪渐宁,林玦步伐松快,却是分外轻松。
才到林黛玉屋前,却看见雪雁候在外头。见林玦来了,上前接过他手中芙蓉酥。“请大|爷的安,今儿史家大姑娘来了,几位姑娘陪着来见姐儿呢,才刚进屋。”
史家大姑娘想必就是那位醉卧芍药的史湘云,也是个妙人。府里三位姑娘同史湘云既在这里,林玦身为外男,自然不好在这时候进去。
“赶巧带了芙蓉酥回来,你送进去给姑娘们尝尝鲜。”又问,“雪雀何在?”
话音刚落,雪雀便从屋里出来,上前与林玦见礼:“大|爷寻我?”
雪雀比雪雁年岁大上一些,是林玦见雪雁一团稚气,叫贾敏特意为黛玉所选。平日里万事都第一个叫她,却比雪雁得用许多。
林玦道:“你仔细瞧着,不许姑娘多吃,仔细吃絮了咳嗽。”
“是。”说吧,雪雀自雪雁手中将芙蓉酥接过,又屈过膝,往屋里去了。才进门,便听里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林玦知道有人陪着妹妹,也很为她欢喜。自踱步回屋去了。
才刚进屋,璎珞便上前来为他除外裳。面上带笑:“往哪里去了,这一头一脸的汗。”
林玦不答,往后退了一步。采意见状,忙上前接了:“我来吧,大|爷在外忙了一整日,你去端茶来。”
璎珞虽心中不虞,却也只咬了咬唇,往屋外去提茶。
这厢腰带还未除,便听外头有小厮来报:“大|爷可在里头?”
璎珞因吃了冷气,话语颇有不耐:“着急火燎的,像个什么样子?”
小厮以袖拭汗,面上赔笑:“姐姐恕罪,实是急切。前头合睿王派了人来,说要接咱们大|爷过府小住……”
话音不轻不重,却叫屋里屋外都听个明白。林玦面色发白,采意已然停手,顿了一刻,将才取下的玉佩坠子等又挂回他腰间。
林玦抿了抿唇,只见秀丽的面庞上陡现锋利之色。径直朝外走去,见着那小厮也没停顿,一径往前院去了。
第19章 .019
.019别亲眷怜妹难舍去,合睿王匠心护盲侄
过了垂花门,再进大厅,林海坐在首位,堂下站着老熟人邢季。另有一行四个侍婢,打头的不曾见过,旁的倒都是熟面孔。
林玦进了大厅,先朝林海行礼,再朝邢季拱手:“邢公公别来无恙。”
“林大|爷言重了,承你恩泽,竟还记着奴才。”邢季言语之间十分不敢当,“前些日子王爷就说了,要接林大|爷去府里读书。只这两日有事绊身,故而迟了几日。今儿才算是处置妥当,紧赶慢赶叫奴才来请了。”
言语之间虽很恳切,却又另带几分不可违抗之感。
皇族之令,向不能辞。林玦生于官宦之家十三载,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却无旁话,只吩咐身后小厮往屋里去,叫采意收拾衣裳来。
林玦朝邢季道:“还请略等一刻,我去回了母亲。”
又往垂花门里去,别过贾敏一回。贾敏望着他,自然千般不舍。王府那种去处,瞧着锦绣富丽,内里是甚模样还不清楚。另说儿子不在自己面前,又当时何等的牵肠挂肚。
心中如此,面上不露,千言万语唯化一句:“你安心的去,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有母亲在,家中事我自不担心。”林玦行了大礼,贾敏忙命琉璃扶他起来。他站直了,道:“妹妹那里有客,我不能回了。还请母亲好生安抚。”
林玦最怕黛玉哭,偏她又是个爱哭的。若知道自己不声不响走了,想必是要哭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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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行,且按下不提。
却说合睿王府,与林玦小住的辟证轩已然拾掇齐整。有嬗正领着丫头将床褥置办妥当,便听外头有侍婢请安生,一层层往里传来。
却是合睿王,原在书房待着,也不知怎么,竟有闲心来辟证轩来。
有嬗才将香饼碎了置于泥金香炉中,合睿王已然迈步进来。她抱着香炉屈膝:“王爷。”
合睿王挥手叫她起来,四下望了望,颔首道:“这才像个样子。”林家原先是袭爵的,到了林海这一辈又是探花郎,官宦之家、名门望族,锦衣玉食也是寻常。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倒有些委屈了他。
如今请他来这里读书,自然将之一一描补过来。
有嬗将小香炉放了,笑盈盈道:“屋里的摆件器物都是欣馥姐姐挑的,今儿她并上姣沁接林大|爷来,走时还特意吩咐,叫奴婢和温柔再细细过一遍。”
“欣馥做事细致,我向来放心。”目光扫向她放到桌上的香炉,“用的什么香?”
“如今正是夏秋交替,骤冷还热的时候,未免旁的气味过郁,用的是青露[1]。”
合睿王却蹙眉,“这花不衬他,换清莲香来。”
“是。”有嬗叫小丫头将香炉抱出去,另换上清莲香再送进来。
他目光又落到一旁的屏风上,“怎么将这个取出来了。他名从玉,人也类之。我记着库房里有一架白玉雕莲的双面屏风,取出来与他用。”
除了这个,另有旁的嘱咐,有嬗记着,一一改过。
过了一时,温柔进来报:“王爷,林大|爷到了,正在书房等着。”
合睿王点头,转身往外去了。
温柔有嬗等皆垂首等他出去,待人瞧不见了,才抬起头来。赶巧正见着几个小厮将那架白玉屏风抬进来,温柔惊了一惊:“怎么将这架屏风都抬出来了?”
这可是前年合睿王过寿辰的时候,太后赏赐下来的。原是先帝的爱物,太后当年圣宠,这架屏风就赐了下来,显着无上荣宠。后又赐给合睿王做寿礼,却是母亲对幼子的一片爱意。
合睿王不好奢华,这屏风一直在库房里摆着,今儿竟能在辟证轩见着。
“王爷吩咐的。”别说温柔,便是有嬗也觉着,合睿王待那位林大|爷,未免细致太过。“你只瞧见了这屏风,不曾瞧见旁的?这床|上铺的被褥,边上置的软榻,炕上摆的琉璃盅,一件件的,哪个不是御制?”
听得温柔连连咋舌:“我如今却有些羡慕你和姣沁,竟能贴身伺候林大|爷,若能得他的眼,想必造化无限。”
有嬗哼笑一声:“我的造化要自己挣,男人和因缘一个也靠不住。”
林玦当日在扬州林府住着,那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也不是林家本族,业已经富丽堂皇。后又举家入住贾府,更觉处处大气精细,不可小觑。今儿进了合睿王府,却又是另一层感知。
合睿王不爱奢华宝器是出了名的,饶是如此,堂堂亲王之尊,其府邸之盛,其用人之势,绝非寻常贵勋可比。
林玦在心底叹了口气,暗想自己总算明白当日林黛玉孤身入贾府,是怎么个谨小慎微。便是他父母尚在,家大业大,进了这里,也不由生出一种身不由己的深不可测感。
到底权势是压人的。
他被邢季引着进了书房,才坐下吃了一口茶,便听人报合睿王来了。他站起身来,迎着合睿王进来,待他在书桌前站定,方才行大礼道:“给合睿王请安。”
“免了,在我这里不必注重这些繁文缛节。”
有侍婢上茶来,他接过,先叫林玦坐下,方才吃了一口茶。
林玦坐在那里,手中端着茶盏,只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合睿王盯着他瞧了许久,简直如芒在背,却又只能忍住。
“你瞧着像比在船上的时候,精神许多。”
“承蒙王爷关怀,我身子向来如此,时好时坏,倒叫王爷费心。”
这话听来温顺,却又句句生疏。听得叫人不虞。合睿王这时候倒还记着他不是自己帐下的士卒,需得缓缓地来才是。
因缓声道:“我这回请你来,是有正经的事嘱咐你。我有个侄儿,目不能视。来我这里修养,又恐他百无聊赖。想着你念书很好,才接你来读书与他听。也不必当做很紧要的事,随意读两三句,陪着他说一回话也好。”
第20章 .020
.020皇家辛秘怎续凉茶,嘴碎多话原是美玉
皇长子是个超脱的人。若非生在皇族,大抵他一双眼也不如如此废了,也兴许他能过更自在一些的日子。
权势是一杯美酒,世上半数人都想着能喝下去。皇长子不爱这个。
他不好权势,也不好女色。眼虽盲,却极善音律,也爱读书。爱的也不是四书五经,而是诗词歌赋。
如今皇上已呈颓势,各个皇子之间暗潮涌动。便是偏安一隅如皇长子,也受其害。前些日子伺候的宫侍没留神,夜间开了半扇窗子,第二日皇长子就病了。
他身子向来有些羸弱,大病小病不断,总是吃药。寻常的风寒,在他身上却来势汹汹,养了十几日才养回来。
钟杏瞧不过眼,往太后那里求了情,这才能得合睿王将皇长子接出来,如今正在显时轩住着。
合睿王难得肯对一个人仔细说话,将皇族争斗之事截去,只对林玦说了皇长子生病一事,言辞十分恳切。
林玦听了,一时默默无言。宫中的事处处都有原由,皇长子再不济也是圣上长子。堂堂皇子竟然叫宫婢磋磨得伤寒,若无人在后操控,怎么也说不通。
这些事虽是皇家辛秘,要猜出来却也不难。只看你猜了,有没有这个胆子能说出口。
林玦思索一刻,四两拨千斤道:“王爷厚爱。”这时候能想着他,不是厚爱又是什么?
听他时时刻刻唤着王爷,十分守礼的模样。合睿王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心内有些不虞。这世上恭敬对他,尊他王爷的人数之不尽,不必多林玦一个。
他起身缓步走到林玦面前,林玦忙跟着站起身来。林玦年岁未满,比合睿王略矮一些,只到他肩处。他肤色生得白,低头望去,只觉一片细腻白|皙,又泛润泽之光,确如美玉一方,还带着轻微之温,瞧来柔软十分,真叫人忍不住想动手碰一碰。
合睿王从不爱委屈自己,林玦也不是女子,没什么大防,想碰当下就碰了:“你……”一触之下更觉触手生温,柔和非常。只一瞬间,还未及细辨,林玦就已然后退一步,仰头望他,眼中颇有几分惊慌。
自他见了林玦,林玦就总是十分端庄肃穆,一派恭敬。如今多了几分惊慌失措,反倒生出几分别样的颜色来。他见了,也觉很有兴味。
“王……王爷……”林玦望着他,心里实在有些异样。他们同为男子,触碰也没什么。只是寻常男子之间,会以手抚脸麽?这样古怪……
这合睿王莫不是有什么怪异的嗜好?
心中这般想,面上倒真显出几分异色来。
他是什么人,合睿王又是什么人?相比之下,他且还生嫩着。合睿王哪里瞧不出他的意味,面上却恍若不觉,只若无其事将手负到身后,淡声道:“我曾闻你言语提及,你父亲已为你择了字,取的是子景?”
见他不见异状,林玦也觉自己过于敏感,收了面上异色,嘴角噙着淡笑,低声道:“正是。”
“这名字甚好,我原听着就觉着配你,今后我就这样喊你。”又道:“住在这府里,你是客,不必日日都尊那虚礼。我本名以致,表字则年。允你这样唤我。”
合睿王这是,叫他喊他表字?!
林玦诧异抬首,“王爷……”
“则年。”合睿王不轻不重重复一遍,却是不容抗拒的意味。
“这于礼不合。”他虽为官宦之子,如今也无功名差事在身,如何能当得起唤当今合睿王一声表字?
“礼?”却见他勾起唇露出个笑来,十分不屑的模样。配着俊美的面庞及麦色的肌理,竟显出别样的不羁。“我从没想过遵这世上的礼,便是要遵,这府里,我也是最大的礼。”
他本不爱多礼,倒也不会同所有人都说这么一番话。林玦处处以礼尊他,却叫他心内不大舒服。
叫他来,也不是为了拘着他。自个儿还是爱看他原本的模样,想来在家时也能神采飞扬,怎么到了自己府上,就如此谨小慎微?
不知怎么,他总想见着林玦的真情绪多些。很不愿意再发生船上那样的事,一个不知道一个不说,没的损了身子。
林玦初入王府,合睿王想叫他熟悉熟悉再领他与皇长子相见。一径先引着林玦往辟证轩去了,穿过小花园,又过了一座小石桥,正是辟证轩所在。
与合睿王所住的锵势轩只隔着一个小池,遥遥相望,开了窗子就能相望。这是王府里抛开锵势轩位置最好的一处,自挂上牌匾后再没动用过。王府诸人皆以为这是要给王妃留着的大婚之在,没料到竟先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哥儿住了进来。
见合睿王领着林玦往辟证轩里去了,有一个小丫头叫穗醉的,正取了茶水往里送,正瞧见两人衣袍一角。因朝身边多婳呶呶嘴,“瞧,王爷领着人进来的。”
多婳也凑过去望,两人早进了正屋,哪是他们这种三等丫头随意能见的。她收回目光,撇着嘴:“好大的脸面。我原以为是什么皇亲国戚,昨儿打听了,他父亲官位倒也高,只同王爷万不能比。还未及弱冠,十三四岁模样,也不知王爷是为着什么将他接进来。”
穗醉将茶壶往漆金木案上放,面上有嘲色:“王爷的心思你猜得着?这你都不能明白,再别提外头人的手段。”
这茶水有嬗他们催着要,穗醉再不多话,端了往外送去了。
多婳一时少了人磨牙,又朝一旁烧水的新稿道:“想想还真叫人心底不舒服,好不容易等王爷回来,使了多少银子才能进锵势轩伺候。这位一来可好,王爷跟前的人刮去一半不说,咱们这样的也得出来。”
新稿坐在小凳子上,在炉火前扇风,闻言道:“小蹄子,这种事也值当你在这磨牙?伺候这位姓林的怎么委屈你了,好歹不是拨去显时轩伺候个瞎子。”
唬得多婳忙捂住她的嘴:“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还要命吗?”
“怕什么!”新稿拉开她的手,往显时轩啐了一口:“本就是个瞎子,还不兴旁人说麽?不过是占了个好身份,若是咱们,他能活到现在?”又朝辟证轩正屋方向抬抬下巴:“要我说,还不如伺候这位。左右暂住,也不是长长久久在这里了。他来日走了,咱们还能回去。另说了,年岁小也有年岁小的好处……”
他才十三四岁又如何,自己也不过十五,花一般的年纪。若真能得他青眼,能随他回去也算是脱了这伺候人的差事。
二人这厢说得火热,一旁坐在长凳上嗑瓜子到现在的深翦却露出个冷笑来。想得真是好,只他们这样的人,事事不能如意。他们竟还笑人家是瞎子,照她说,他们才真正是睁眼的瞎子。长着一双眼,能瞧见什么?
另一厢林玦随合睿王进了辟证轩,入目之处尽数不凡,瞧着就是用心布置的。
二人走了一时,合睿王先在炕上坐下,又命林玦坐。他先是不肯,又见合睿王执意如此,只得从命,在另一边炕上坐了。却不松憩,十分警醒。
二人才坐了,就有侍婢端茶上来。
合睿王也不取茶,只望着林玦,只觉他眉目精致,看着实在赏心悦目。行为举止又处处可见风度,委实叫人心悦。便是他这般不爱风月的,也恨不得多看两眼。